她这一哭,小哥儿跟着开始哭,一面哭一面往张氏怀中扒拉:“姨妈,他们夏侯家没有一个好人……都是坏人……”
阿柔也是忍着泪,一听一句玩笑引来对方将整个夏侯家都骂了进去,一股怒气直冲脑门,道:“我是坏人?我们家没有一个好人?你姐弟二人,如此冤枉我姐姐,又算是什么好人?”又看着张氏姐妹,“倒是我错了,若不是两位说话,他们二人这样小,又怎会知道什么!”
“柔儿!”阿翎出声制止,“没必要深究,孩子间起了龃龉,难道要将整个家都赔进去不成?”
“姐姐……”阿柔抹了把泪,蹲坐在阿翎身边,“姐姐,他们今日敢这样说姐姐,要是这是传开了,不得一群好事之人逼着姐姐给个说法?”
“你不用管这些。”阿翎说着,转头命侍女带阿柔下去上药,一双眼睛又看着张氏姐妹,“孩子间的事罢了,姨太太带着孩子们吧。弟妹,咱们说说体己话就好。”
张氏也不发憷,大马金刀的坐下,看着阿翎:“嫂子有什么要说的?”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倒是弟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阿翎对于佟家的事问心无愧,但上次被萧清湛冤枉与佟明远有染,现在居然又有人跳出来说她跟别人有染!?
“是我说的。”张氏早就忍不住,对于阿翎,她看不上眼得很。堂堂一个王姬,嫁给了国公世子,她还跟别人搅不清楚,偏偏大哥还跟被灌了迷汤一样护着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两口子都是极品的张氏,跟自家姐姐一遇上,女人间的八卦开始,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
“我问心无愧。”阿翎说不出的气苦,“你又有什么证据?就算在人背后嚼舌根,也不该叫孩子听到,若是传开了,嘉国公府要费多少时间来解释!”
“大嫂敢做,为何我不能说?”张氏也来了脾气,看着阿翎好比一只孔雀,“大嫂有夫之妇,总归不该。”
阿翎心中沉沉,抚着小腹:“我晓得你什么意思,我这些日子往佟家跑得太勤,也是我没有做好,你看不过眼也是常事。”
“大嫂原来知道。”张世冷哼一声,又格外恼怒,站起身,指着阿翎道,“我若是大哥,必定是要休了你的!你与外男那样亲昵做什么?说得好听是表兄,说得难听了……”说到这里,她上下打量着阿翎,“你自己晓得是什么!丢了嘉国公府的脸!更丢了定国公府的脸!”
“你什么意思!”阿翎也恼了,“你觉得是我的错咯?裴氏临死前托我看顾着她的孩子,难道也能怪了我?”
“旁人都不托付,为何偏偏是嫂子?难道连裴氏都能看出嫂嫂与佟家哥儿有私?”
阿翎怒不可遏:“你分明是含血喷人!于情于理,我怎能弃明远哥哥不顾?”
张氏一听这话,也是怒了:“嫂嫂何必唤得这样亲昵?你与佟家那位感情素来是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与清晏同样是青梅竹马。”阿翎凌然道,“我问心无愧,还请弟妹莫要含血喷人。”
张氏不愧是御史之女,现在一股气往脑袋上冲,后果就不管不顾了:“嫂子,你知道你每隔上几日就去佟府,我什么感觉么?难道你与其有私,腹中孩子也是他的不成?!”
阿翎这辈子没被谁这样冤枉过,气血翻涌。她与佟明远关系的确密切了些,就算张氏想多了她也能够理解。但她也没想到张氏竟能说她腹中孩子不是萧清晏的,连杀了张氏的心都有了。呼吸渐渐急促,还没来得及转头啐张氏,已然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张氏原本也是气话,这回将大嫂气昏过去,要是她肚里孩子有什么好歹,等萧清晏回来,只怕生吃了自己的心都得有。况且还不用等到萧清晏回来,萧清凡和嘉国公夫妇就得活吞了她。当下也是慌了,忙扶着阿翎,一叠声唤来丫鬟,将阿翎扶上床,又命人忙慌慌去叫大夫来。
等到人都围了一屋子,阿翎才悠悠醒转,下意识护住小腹,摸到还是隆起的,整个人一松,嘉国公夫人忙握了她的手:“果果,身子虚了些,好好补一补才是。”
阿翎闻言颔首,见张氏也围在床边,心中憋屈得很,别过头:“娘……”
“你们都出去吧。”嘉国公夫人转头说道,一屋子人这才散去了,“我听说了,也别怪你弟妹。她跟她爹一样,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与佟家那位……也的确走得太近了。”
“娘,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阿翎也是想哭得很,“我欠他一条性命……”
“欠什么都能还,但是欠感情就不能了。”嘉国公夫人叹道,“我也知道些,他对你的心思,日后还是要多多避嫌才是。好歹,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今日老二媳妇能说你,但她还不会害你,他日呢?你这孩子,就是不省事儿,这样的事,不是你弥补得了的。”
阿翎只是点头:“省得了。”
“我给你安排,等你过几日好些了,就到静慈庵去住着吧,也好静静心。”嘉国公夫人说道,“你放宽心思,清晏家书也到了,只盼你好好将息着。他们如今已经收复了幽州,只怕这仗,也打不了许久了。到时候……”说到这里,她又一笑,“你先休息吧。”
阿翎乖乖应了。知道嘉国公夫人一向是偏疼自己的,要是旁的婆母知道这消息,只怕直接要绑了她家规伺候。
第101章()
没有过上几日,阿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嘉国公夫人那头也在静慈庵安排好了,只待阿翎搬去。
阿翎现在和张氏两妯娌,虽不说是仇人,但张氏眼里揉不得沙,阿翎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为了自家宝宝,还是选择了退让,搬到了静慈庵去。
庙庵之中本就清幽,檀香袅袅,晨钟暮鼓,听得人觉得心中舒旷。阿翎一个活泼好动的,竟然难得喜欢这种环境,与主持师太说了不久的话,自顾自的回了厢房。
如今正是春日,古径通幽,立在小径上,石板上的青苔与周围树木相应,也是苍翠。唯恐她跌倒,身边婢女紧紧搀住她:“大奶奶小心些才是。”
孕妇前三个月本就极为重要,阿翎明白这个道理,也就由得去了。厢房的布置自然不必世俗奢华,但别有一番雅致。拾掇完了,阿翎坐在床边,也觉得犯困,索性倒在床上睡去了。
朦朦胧胧的,似乎听见一个低哑的男声在与身边侍女说话:“现在如何了?”
“尽快吧,要是生疑就完了。”
阿翎朦胧间,也辨不清那男声是谁,只觉得莫名的熟悉,也没有放在心上。待第二日醒来,侍女还是恭恭敬敬的伺候了阿翎:“大奶奶可算是醒了,昨儿个怎么都不愿起身,可别饿坏了腹中小哥儿。”
“那今日多吃些。”阿翎孕吐的厉害,实在觉得肚里的这个小的压根就是来讨债的。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满心欢喜的。侍女舀了一盏碧粳粥来,伺候阿翎吃了。
往软垫上一靠,阿翎这才笑眯眯的看着她:“我昨夜听到你在与人说话?”
侍女斩钉截铁道:“大奶奶听错了,奶奶都睡了,我哪里敢在屋中说话扰了奶奶清静?”
阿翎闻言,心中已有计较,点头道:“约莫是我睡迷了,连梦中和现实都分不清了。”侍女也是笑,分外乖巧的模样:“大奶奶孕中多思,难免的。”又端了碗碟出去,“我先出去,大奶奶有事儿叫我一声就成。”
看着此女端了碗碟出去,阿翎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冷凝下来。正常人听到别人这样问,不说多,至少也会愣一愣,有几分惊讶。可是此女半点不见惊讶,就像……知道自己会问一样。
阿翎捏了捏眉心,突然觉得自己身边什么时候这么多看不透的人了。
只是对方都没有动作,阿翎若是反应太大,不免叫对方生疑。要是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还则罢了,要是有恶意……阿翎在这春日暖暖的初阳中生生打了个寒战,要是有恶意,只怕她与宝宝,就要一尸两命了。
闲来无事,阿翎索性给萧清晏写了一封家书,信中尽是诉说了相思之情,还有自家小崽子现在的动静。顺便感慨了一番,别人有孕,丈夫都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着,唯独自己这命苦的,肚里揣一个,还要当留守妇女。
命人送了信出去,又与静慈庵的主持说了几句话。
静慈庵的主持如今已经年近九十,法号便是静慈。这静慈庵的前身是送子观音庙,京中但凡想要个孩子的,都会来此,据说灵验得很。
至于灵不灵,看看夏侯轩都知道。这货就是纯仪和定国公来求药求出来的。
看着面前鹤发童颜的静慈,阿翎还是很客气的,算来没有这位,自家大哥还不知道在哪里打酱油呢。当下亲自扶了一把:“主持师太来寻我,可是有事?”
静慈笑着,上下打量一把阿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当年令堂也是如此年纪,来此处求子……看来王姬比令堂有福气多了。”
“师太客气了,家萱乃是先皇幼女,想来也是被先皇福气庇佑的。”虽说这么说,但阿翎还是知道,老娘当时身子出了状况,一直不曾有孕,多亏了眼前这位才解决了爵位承袭者的问题。
静慈虽是垂垂老矣,但一派慈眉善目的可亲样,叫阿翎看了喜欢得很,兼之其对家中有恩,更是亲近。“王姬自然是有福的,纵使王姬是在宫廷之中长大,好在有贵人庇护。”说到这里,静慈面上露出可惜来,“纯仪长帝姬,便没有王姬这样的福气了。”又拉起阿翎的手,号脉之后道:“这胎有些动荡,王姬万不可动气才是。若是出了好歹,只怕要如令堂一般了……”
“什么?”阿翎一怔,“师太的意思是,家萱曾经失了孩子?”
“出家人不打诳语。”静慈道,“令堂当年卷入宫闱争斗之中,为人所害,误食洋金花与酒,致使毒发,大出血险些自己都救不回来。”
阿翎心中一片冰凉,素来听闻先帝皇后杨氏手段心机非比寻常,若是男子只怕世人皆要望其项背。纯仪当年养在皇后膝下,竟也能出这样的纰漏?脑子里不免又想起伊雷当年说,姨母长乐是死在先帝皇后手下的。这么想来,说不准都是皇后下的手,倒也还能想通。
对于后宫争斗,阿翎也算见得多了,也能够明白些,只是像这样戕害已经出嫁的皇女,要么就是上一辈的恩怨。
静慈见阿翎神游天外的模样,也只是笑:“此处环境清幽,王姬又有了身子,贫尼已经吩咐过了,下面的人不可擅自来打扰。若是王姬有事,只需遣人说一声便是。”
“承蒙师太照拂,阿翎感激之至。”阿翎起身欠欠身以示尊重,又被静慈扶住,“贫尼晚些时候会命人送药方来与王姬好好调理一二,王姬也务必要好好将息。”
阿翎颔首应下。静慈去后不久,自家侍女端了一碗琥珀色的药汁进来,见阿翎笑道:“大奶奶,趁热吃了才好。”
“这是什么?”阿翎一吃药就想哭,更别说现在对这个侍女有些生疑,“黑乎乎的。”
“安胎饮呢,静慈师太特意遣人送来的。”侍女将药碗放在案几上,“奶奶多少进些,对小哥儿好的。”
“好,只是有些烫嘴,凉了再喝。”阿翎一面看着侍女笑,一面说,“你先出去吧,我会喝掉的,为了孩子,就是黄白之物也要喝。”
“这可不成,奶奶一向不吃这些的。”侍女极为清楚阿翎秉性,态度也是强硬,正在僵持之际,门外却传来叩门声:“元熙王姬。”
侍女眼神一变,回头,凌然道:“谁?”语气之凌厉,叫阿翎愣了愣,忙护住自己小腹,警惕的看着侍女。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贫尼奉主持之命,来与王姬送药。”
送药?!阿翎警惕的看着桌案上的药汁,看着侍女:“你——”
“书杰!快动手!”侍女厉声叫道,扣住阿翎手腕,莫名的,她再也使不上力,只能被侍女拖到一边,紧紧捂住了嘴。
还没等阿翎挣扎,一道血色高高溅起,糊着门的绢巾上落下点点殷红,仿佛雪地中盛放的红梅。阿翎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门前,旋即推门入,眉眼间眼熟得很,半张脸能看出本是个英俊的男儿,而另外半张脸,却是伤疤道道,甚至有烧伤,触目惊心。
“伊哈娜,放开她。”他一出声,正是阿翎梦中听到的那个低哑的男声。他也是笑,看着阿翎,“元熙王姬,好久不见。”
阿翎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猛然想起为何觉得眼熟了。此人正是那日劫持她逼着她救的宋将军之后!
阿翎看着他说是神憎鬼厌的半张脸,还是无法跟那样子联系上,撇了撇嘴,强忍泛酸的冲动:“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宋书杰笑道,紧紧看着阿翎,“多亏你夫妻二人,我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今日,王姬若是聪明,便自己随我们走一遭,若是不识相,休怪我们无礼。”
阿翎看了两人一眼,知道武力是没用的,更何况,现在腹中宝宝……又想起宋书杰唤这女子,明白果然是被调包了,抿了抿唇:“秦王余孽竟然跟戈雅勾结了?!”
宋书杰一怔,伊哈娜已然一巴掌掴在她脸上:“你们大齐的女子果真是令人嫌恶!什么叫勾结!这叫做交易,与他们的交易。”
这一巴掌用力太狠,阿翎脚下一滑差点摔了,踉跄退了几步,嘴中腥甜,看着宋书杰,吐出一口血沫来,唾道:“无耻败类!竟然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沈琏对我宋家赶尽杀绝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也是他的子民!”宋书杰傲然,一腔怒火都要从眼中激射出来。又看着伊哈娜,放柔了声音,“动手别太过了,不然伊雷王子那头,只怕饶不了你。”
伊哈娜也不扯下面具,笑着瞋了他一眼:“是你舍不得吧?你们大齐的男子惯是怜香惜玉的。我在她身边这么久了,旁的没看出来,这张脸倒真是漂亮。”
阿翎一颗心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又被伊哈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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