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玫脸上僵了僵,还是微笑:“借王姬吉言。”阿翎敏锐的察觉到她的不自然,也不揭破,大底,又是那位卫姨娘怎么了吧?
裴玫如今怀着身孕,难免有些说不得地方,吃茶吃了不多时,便起身入恭去了。待她一走,温宁和王琅华的脸色同时都暗了,一左一右围住阿翎,叹道:“她倒也不容易,好在是个能忍的,不然只怕这孩子在满三个月之前就没了。”
阿翎也不料这两位对别人家的家事了解这么清楚,也就耐心听了。
且说那位卫姨娘,佟明远和裴玫成婚不过三月,她就成功上位了。为啥?就因为长得跟阿翎有三四分相似,然后成功触动了男人的初恋情结。更为凑巧的是,卫氏居然名唤“裹儿”,这可更好,更对上了佟明远的胃口。
卫氏在佟府之中极为得脸,裴玫原本是个贤惠的,也就忍让居多,佟明远又疼她,久而久之,有些人就开始拎不清。且说淑宁帝姬还有个女儿,也就是佟明远的胞姐,这位姑奶奶早早就嫁了,那日回去省亲,卫氏倒也长了胆子,居然冲撞了姑奶奶。
这位姑奶奶的性子比起其母,性子宁和得多,但也不是好拿捏的,当下命人将卫氏绑了狠狠打了一顿。卫氏狐媚,不知在佟明远跟前说了什么,佟明远倒是指责起了裴玫不善管家。裴玫那时刚有了三月身孕,佟明远原本就是好脾气,言辞也见不到多激烈,但没由来被说了一顿,孕妇本就多思,裴玫心中哪里能痛快?当夜便见了红。
淑宁和其夫佟国安七窍生烟之下,就要卖了卫氏,谁成想第二日还没等找来人牙子,佟明远先倒了。淑宁对人狠绝,但对于儿子却是疼到骨子里,也不敢将卫氏怎么样了。裴玫整日就像眼前飞了一只不能打的苍蝇,也是她性子好,不然早早的气绝了。
没想到有一日自家那温柔的表哥也会加入脑残的行列,阿翎整个人都不好了。也是叹起了裴玫见了自己居然没有恨屋及乌。
温宁也是怅惘:“我原本当明远是个好的,谁成想也是个感情用事的。再怎么,也不该为了一个妾发落自己怀着身孕的妻子。”又看着阿翎,“倒是你,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二姑心中更是不待见你了。”
“好歹是长辈,她也不能将我如何。”阿翎寻思着,这事情跟自己不能不说无关,一定要找个时辰与佟明远说清楚才行。
“这事……”温宁和王琅华就是知道了也不能如何,只能急在心里,总不能为了小姑子把妹夫打一顿吧?只怕还没等下手,淑宁早就将她俩给煮了。
阿翎脑子里乱成一团,见面前两人同时肃穆了神色,也是一震,肩膀也被人扶住:“在说什么呢?叫我也听听罢。”
裴玫立在身后,笑得温和从容,缓缓坐下道:“远远就见你们说的热火朝天的,叫我心里也怪痒痒的。”
这事哪里能叫她知道?三人忙统一了口径:“可没有说什么,不过是想到了些事罢了。”要说思维统一,三人从来没这么有默契过,脑子都是飞快的转着,只盼赶紧想出一个由头来搪塞过去。
裴玫素来是聪慧的女子,见三人憋红了脸的模样,也就明白了所为何事,心中虽是愤懑但也不戳破,坐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三人能说出什么花来。
三人的cpu运转速度极快,不多时,王琅华便很好的岔开了话题:“你们可晓得么?听说戈雅大汗德勒克病重了,我寻思着,只怕庄和帝姬日子要难了。”
“却又有什么难的?”温宁在心中为弟妹点了个赞,“她是大齐的帝姬,难道戈雅真的敢那样不给情面?”
“倒不是这个缘由吧。”阿翎附和道,“三姐姐那性子,我也是不好说的。原本那样娇憨的人儿,竟是自请和亲了。倒也是难得。”
“劝她和亲的,才是难得吧。”裴玫忽然轻轻说,“帝姬虽说是尊贵,但有时候,也是可以随意牺牲的。伊雷王子是德勒克汗最为宠爱的儿子,如无意外,应是下任可汗了。不过也听说,伊雷王子的兄弟们也是个个骁勇,这汗位究竟归谁,只怕还是未知数。”
不怕儿子不能干,就怕儿子太彪悍……阿翎隐隐约约觉得,戈雅现在的局面,大抵也快成了康熙末年那轰轰烈烈的九龙夺嫡。康熙老爷子那一群儿子,个个拎出来都是人中龙凤级别的啊。像是八爷适合搞外交,四爷适合讨债这种,世人公认的。
至于戈雅这群哥们,虽不知究竟如何,但见伊雷那模样,就知道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现在,有空去管别人的事吗?皇帝闹着要废后,皇后一朝被禁足,迁怒太子被逐出。柴家贵姬上位忙。
早就自顾不暇了——
第92章()
那日从温宁帝姬府回来,阿翎想到佟明远和裴玫夫妻俩之间的事,不免也是蹙紧了眉头。蹭在萧清晏怀中,嘟嘟囔囔的开始抱怨。
萧清晏抚着她的发,也是极为平静的听着她说。末了,才笑道:“你倒是极为心疼裴家姑娘。”
“我如何不心疼?我怎么也没想到明远哥哥能做出这事来。”阿翎撇着嘴说,佟明远素来温和,任是谁都要称赞一声,谁知道这温和的人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来就弄出了宠妾灭妻的事。先不管是为了什么,但只那卫氏不敬姑奶奶这件事,发卖了也没啥,偏偏佟明远……
让阿翎靠在自己怀里,萧清晏才摸了莲子来给她喂了,笑道:“此事只能这般,你断然没有出面的理由。要是你出面了,卫氏知晓了她是像了你才会那样被佟家哥儿喜欢,只怕要出岔子。现在裴氏有孕,若是被卫氏可以闹腾一二,不说孩子保不住,但总是要受到影响的。”说到这里,又亲一亲她的额头,“况且你若是去了,叫我怎么办?”
阿翎抿了抿唇:“倒也是,我二姨那性子,忍得了卫氏一回,可忍不了第二回。随便寻个由头就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明远哥哥那头,我竟是不知,他的心结这样重。”
“只怕他心中恨毒了我。”萧清晏言笑晏晏,就那样凑在阿翎耳边低语,叫她红了脸后,又笑得促狭,“如今国事家事一个都不好,倒有些风雨飘摇之感。”
这话也不假,皇家不宁,废后之事,那可是兹事体大,更别说顾相是朝中半数以上文官的恩师,皇后虽与天象冲撞,但不至废后之地;这头皇帝也不松口,就这样吊着。
阿翎对自家舅舅实在无语,抬头见夫君一脸“你们这群鱼唇的人类”的神情,也是嘴角一抽,顺势蹭在他怀里,狠狠吃了一番豆腐才罢。
转眼又到了阿翎入宫请安的时候,皇帝如今大概也知道外甥女儿不待见自己,倒也不拦着阿翎去凤栖宫看皇后。
阿翎一路朝着凤栖宫而去,皇后如今倒是比刚被禁足之时好上了许多,见阿翎来了,脸上也多了些笑容:“前些日子婉儿才来,如今你又来了,可真是好。”说到这里,又低声道,“果果,你可知道你太子哥哥如何了?”
听到太子,阿翎也是沉默,摇头。皇后眼中的火苗子顿时熄灭了:“也是了,我儿现在被逐出京城,你又如何能知道?”说到这里,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皇上太狠!柴氏太狠!”
阿翎正要说话,便听侧殿忽然“哗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也是纳罕,看向皇后。后者脸上也是僵了僵,旋即苦笑:“大抵是那些硕鼠吧。”
耗子?什么耗子能弄出这样大的声响?但皇后都这么说了,阿翎也不便再问,说:“舅母放宽心就是,我方才进宫的时候,听人说柴氏今后再不能生育,如何不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倒也是她自己作出来的。”皇后嘴角含着惬意,揉了揉额角,“真希望这日子赶紧到头呢。”
阿翎忙卖乖的给皇后按摩,不觉侧殿又传来“咚咚咚”的撞击声,难道……“又是耗子?”
皇后也是怔了,摇头强笑道:“这耗子也是成精了。”
“舅娘。”明白皇后瞒着自己什么的阿翎索性坐好,“难道舅母不肯相信我?”
皇后脸色平淡,憔悴的脸上也含了笑,只是那笑容说不出是苦笑还是强笑:“果果,你要知道,我总是不愿你卷进来的。你若是卷进来,夏侯家,萧家,谁都卷进来了。”
“舅舅不会怎样的,好歹还有娘亲呢。”心中笃定皇后是怕皇帝迁怒了夏侯家和萧家,忙不迭拉着皇后,“舅娘,就告诉我吧。”
皇后脸色苍白,将阿翎的手拂下来:“果果,你回去吧,我累了。”
“舅娘——”阿翎还没叫出来,门却被人推开了,正是绿绮:“娘娘,柴贵姬来了。”
柴贵姬……想到这女的,阿翎都恨不得咬她几口才解恨。柴氏跟林贵妃不一样,林贵妃再狠,她不会对自己孩子做什么,但是柴氏不一样,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样的女人实在叫人怀疑有没有心。
皇后脸色微微凝重,还是点头:“叫她进来吧。”又看着绿绮,后者会意:“娘娘放心吧,定不叫柴氏发现端倪。”
阿翎不懂这主仆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也就乖乖坐在皇后身边不说话了。
且说柴贵姬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太安生。先是老娘失踪的消息,又是自己再也生不出来孩子的事,这两件事齐刷刷的压下来,这人现在憔悴多了。眉梢也没有了皇后被禁足以来的惬意,缓缓向皇后行了个礼,也就坐在左下首了。
“妹妹怎的来了?”皇后微笑,“本宫已经失势,难为妹妹还记得本宫。”
“皇后是君,臣妾是臣,自然记得皇后。”柴贵姬抬眼看了一眼阿翎,“元熙王姬也在这里。”又这样一笑,“元熙王姬眼看着就要与柴家结亲,想必是知道柴家的事吧?”
“柴夫人不是被贵姬接入宫中了么?”阿翎冷然道。
柴贵姬脸上一滞,旋即冷笑道:“你也觉得是我叫人接了母亲走?”一双眼睛又转向皇后,“娘娘刚被禁足,家萱便失了踪影,想必不必臣妾多说了吧?”
“你是觉得,是本宫?”皇后脸上也是漫出冷笑,“本宫身陷囹圄,全是拜你所赐,如何能部署?”
“娘娘自然不能,但是顾丞相、顾大人,哪个不能?”柴贵姬忽然激动起来,病恹恹的脸上多了怒意,看着竟有些可怖,“顾染霜,你我之间的事,何必扯上别人?祸不及妻儿,罪不及父母。你顾家为了牵制我。莫不是宁愿与秦王余孽相纠结?家兄在外寻找多日,我也在宫中寻找,放眼京城,唯一有一个地方藏匿家萱而不被人怀疑的,只有一个地方!”
“一派胡言!”皇后见她那神情,半分不怕,脸上倒是多了轻蔑,“柴氏,你做下的事,总会有报应的。”说到这里,她忽然笑出来,如同晴暖的初阳,“况且,皇上一日没有废后旨意,本宫一日还是皇后。妹妹以厌胜之术诅咒于本宫,该当何罪!”
“皇后也不怕闪了舌头吗?”柴贵姬原本含笑,一瞬间脸上却多了惊恐,“你——”
“贵姬实在太聪明啦,什么都瞒不住。”皇后笑眯眯的,接过绿绮递来的绢巾,在脸上抹了几把,拭下来一层蜡黄的物质,看得阿翎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就那么看着皇后和柴贵姬。“可惜贵姬来得实在不是时候,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本宫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将一个大活人运进宫吧?”
“你——”柴贵姬几乎弹起,她竟是忘了,皇帝将宫中诊治得如同铁桶,皇后做了这样的事,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脑中又细细过了一次从自己产下死婴后,皇帝反常的体贴入微,还有不管不顾的将皇后禁足,闹着要废后……一系列的事串在一起,倒构成一幅无比清晰的画面——一切都是帝后布下的幌子!
阿翎瞅着皇后微微含笑的脸,一时也是蒙了。皇后缓缓走进柴贵姬,手中擦拭过脸的手巾扔到了柴贵姬脸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了。本宫尚且耐得住,你又急什么?你大抵不知道吧,你宫中到处都是皇上的眼线。比起你那哥哥,你才是真正叫人不省心的。”
“皇后什么意思?”柴贵姬此时才觉得什么叫大势已去,也没想到,自己就只是想差了一步,竟然将自己喂到了狮吻中。
“你难道不懂么?”门外忽然传来皇帝的声音,这剧情反转得太快,阿翎脑子还没转过来,便见皇帝大马金刀的走进,“太/祖皇帝许诺过,非灭族之罪,不诛柴家后。现如今,朕可是有了你的罪证!”说罢,一个盒子猛地被扔在柴贵姬面前,那在地上弹了一下,落出一个布人来,“贵姬柴氏,以厌胜之术诅咒皇后,该当何罪!”
自古以来,以厌胜之术的后妃,从来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柴贵姬直直的看着那布人,忽然扬起笑来:“皇上好手段,臣妾自愧不如。”
“谋害温惠帝姬的事,自然有人会调查。”皇后微笑,那神色,惬意之中满是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
阿翎怔怔的看着舅舅舅母,心中忽然就像是刀子在割肉一般。暗自庆幸起了听了自家夫君的话,没有过多的插手此事。
非灭族之罪,不诛柴家后。这是柴家世世代代的保命符,但如今厌胜诅咒皇后,这罪名,就是株连九族都够了。
柴贵姬脸色颓败,忽然问道:“皇上看来,是成竹在胸。”
“你的话,朕都一字不漏的听着。”皇帝笑得温柔,“先是谋害朕的女儿,再是蛊惑柴恒与朕离心,更是亲手对腹中孩子下药……一桩桩一件件,你真当朕是傻子吗?”说到最后,皇帝已经咬紧了牙,“朕焉能容你?柴家没了你,朕还有大用。”
先不说柴贵姬如何作想,阿翎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窟窿之中。对于皇帝的腹黑,她一向是知道的,但也不料皇帝能黑到这个地步。既是保全了太/祖皇帝的许诺,又能除去这个不安分的妃子。
柴氏是第二个贾南风,甚至于,第二个武媚娘,只是她错的最离谱的地方,只是她忘了,皇帝不容许任何人沾染到自己的权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