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婆婆也是大为光火,竟与外子争执。”
阿翎毫不怀疑这人是在套话,但她也知道,裴玫并没有恶意。若是换了阿翎,只怕不会比她做得好。要是萧清晏大婚不到三月就纳妾,阿翎绝对会让他们一对狗男女净身出户去恩恩爱爱,落了个悍妇的名声也在所不惜。
当下微笑,比划着:“嫂嫂气量颇大,若是换做了我,我必然不会叫那姑娘好过的。”顿了顿,“嫂子明白,是忍则该忍。只是嫂子才是佟家未来的当家主母,总不能叫别人拿捏住的。”
不料阿翎说这话,裴玫愣了愣,旋即含笑:“也是,总是自己把握着丈夫的心最好。”又看着阿翎,淡淡微笑,“算起来,臣妇与外子还是王姬牵的姻缘,倒也是多谢王姬了。”
“没有什么好谢的。”阿翎摆手,轻轻开口,“做好自己的本职就是了,嫂子来意我也明白,我只能说,明远哥哥对我很重要,却跟他于嫂嫂意义不一样。我如今有未婚夫,等庄和姐姐嫁了之后,我自然会嫁到萧家去。”说到这里,她嗓子实在痛得厉害,也就不发声了,“不过还请嫂子记着,我敬你是嫂子,心里也是真心实意希望哥哥和嫂子能百年好合,若是嫂子自以为发现了什么事,想要嫁祸我的话。还请嫂子想清楚了,你婆婆淑宁帝姬,那是什么样的人物,若是谁伤到她儿子,你明白后果。我也是一样,若嫂嫂不让我活,那咱们便一起死吧。”
看着阿翎黝黑的眸子,裴玫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不蠢,自然明白阿翎是指什么,当下微微颔首:“王姬多虑了,若是定国公府和佟府同时传出什么,当今圣上的姐姐和妹妹都牵扯其中,若是再扯上臣妇,便是裴家也牵扯进来,我家嫂子温宁帝姬也脱不了干系。届时三个帝姬牵扯,只怕皇上会当机立断。”
她不说下去,当机立断的,就是先了结了生事的。又坦然微笑:“只是臣妇羡慕王姬而已。夫君是个好男儿,与我也是相敬如宾。虽说我对他纳妾之事不说什么,他也是知道我心中不快,总是抽空陪陪我……只是世间女子,谁又不希望丈夫满心只有自己?我也是好奇了,这才来看看王姬。”
两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倒是比方才融洽得多了。阿翎只是笑:“嫂嫂你知道有句话么?叫有人惊艳了时光,有人温柔了岁月。哥哥性情温柔,嫂嫂做的不可能看不到。”
“这倒不好说。”裴玫温温和和的笑着,“我记得儿时听过老太太说,说是夏侯将军和纯仪帝姬恩爱无双,乃是一对璧人。实则皇室中人,谁又不是如此呢?公公婆婆也好,我大哥和嫂嫂也好。”又看向阿翎,“如今王姬也快嫁了,想来与萧世子也是如此了。”
听她说起萧清晏,阿翎还是止不住的红了脸。过不了许久,她就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萧夫人三个字会伴随着她一辈子。
裴玫只是看着她这副小女儿情态,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娇羞的想着婚后生活,从贵族家中嫁到贵族家中,倒不用操心着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但福气过日子么……相敬如宾,却是亲昵不足。想到佟明远总是温淡的唤着她“阿玫”,却只有对着卫氏,才会露出疼惜的神情——“裹儿。”
裴玫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没出嫁,裴家老太君就说了,别忘了自己婆婆是淑宁帝姬,遇事要忍。只是忍字头上一把刀,总会有忍不住的一天。
半晌后,裴玫才轻轻笑出来:“臣妇倒是叨扰了一些时辰了,便先行告退,也不便打扰王姬与萧世子了。”
阿翎脸上潮红未退,轻轻点头。裴玫笑得温婉,缓缓退出去,换了萧清晏回来。见自家未婚夫回来,阿翎也不再装着什么端庄贤淑的样子,扭着身子窝在他怀里。
萧清晏抱着她,笑着亲一亲她的额头:“怎了?被她给了脸色?”
摇头,阿翎直起身子,说得无声:“我只是庆幸,裴玫知分寸,懂进退。这样的人,陪在明远哥哥身边也好。只是我想着,若有那么一天,我跟裴玫对上了,只怕我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的确,那人的笑容,没由来的像柴贵姬柴雨霏。虽说不像是她那种步步为营,但也是个狠角色。能忍旁人所不能忍的,都是狠角色!
萧清晏伸手理开她耳边碎发:“好端端的,想什么跟她对上?你们之间又能有什么交集?”又见她嘟着嘴的模样,凑近轻点了一下,“你倒是杞人忧天,过不了许久,你便是我的妻了,还拧巴这些做什么?”
阿翎满不在乎的哼了哼,又想起一事,笑着拉住萧清晏,比划着问:“不知道咱们宫中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柴贵姬如何了?她被庄和摆了一道不说,”
萧清晏被她方才那模样撩拨得意犹未尽,握住她的肩:“旁人的事,与咱们有什么干系?”说罢,含住她的唇,将胸腔里的气息都用尽了才心满意足的抬起头,见她满脸通红,却因嗓子痛说不出一句话的模样,笑道:“我倒是情愿你这样哑上几日,只能这样乖乖任我欺辱。”
阿翎小脸一拉,气哼哼的躺在床上,却是止不住的甜蜜。
正月之中,皇宫之中处处洋溢着喜气,加上庄和帝姬刚中毒痊愈,即将嫁戈雅伊雷王子。洋溢的喜气,似乎让这冬夜都变得热火起来。
只是这份火热,在某些地方却是不存在的。比如柴贵姬的寝宫。
自从庄和与阿翎那日传出中毒的事,柴贵姬就诸事不顺。先是被认定给庄和下毒,被皇帝罚跪在东宸宫前。柴雨霏也没想到庄和这没脑子的真的会反扑,一时也是埋怨自己掉以轻心了。
只是这是远远没有结束,连罚跪都还没结束,钦天监那头又传出了坏事。一个帝姬一个王姬被这样害了,再加上南方的雪灾,得出结论——皇帝身边有人命数与大齐气运相冲。钦天监监正信誓旦旦的说,紫微垣中的御女星和太微垣中的九卿星有凶光,还请皇帝三思。
所谓御女星,指的就是妃嫔,九卿星,指的就是皇帝的宠臣之一。又是后宫又是宠臣,这后宫能跟宠臣扯上关系的,除了柴贵姬就只能是皇后,但皇后的星象乃是与帝星同在的北极五星之一,怎么也不能说是皇后了。
柴贵姬当下便被禁足了,在这正月之中,四处都张灯结彩,只有她的寝宫,像是与世隔绝般。
坐在床边,柴贵姬还是咬了咬牙,听见外面似乎有爆竹声,出声唤来竹雨:“如今也快出年,怎么还这样喜庆?莫非我过得不知年月,已经上元节了?”
“回贵姬,是庄和帝姬嫁了呢。伊雷王子执意在京城完婚,这才嫁了。”竹雨轻轻说,自家小姐岁未见憔悴,但眼角的疲倦也是多了几分。要说是庄和帝姬的陷害是尚未意料到,后来的柴家整个被陷害,那可是豁了性命都想不到的。
揉了揉眼睛,柴贵姬转头看着竹雨:“哥哥那头怎么样了?这星象叫我被禁足,什么都说不上话了。”她说的哥哥,正是柴家的小儿子,她的同胞哥哥。
竹雨摇头:“小姐是妃嫔,御史们再管得宽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三爷可不一样了。如今御史们端着星象的事弹劾三爷,只怕免职已经不远了。”
柴贵姬闻言,心中怒海汹涌。如今庄和早就失势,就算想要陷害自己也只能用苦肉计,但这能牵扯到钦天监,必定是有实权的。思来想去,除了纯仪,再没有别的人选了。况且如今的局面,再不想法子脱困,倒时候钦天监一句话,皇帝未必不会将自己打落尘埃,待到那时,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么想着,柴贵姬修长的指甲几乎没入掌心。若说皇帝看不出来是庄和自己作的,柴贵姬真的无法相信,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皇帝早就不满自己,只是趁势打压而已。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柴氏比谁都明白,但自己一向低伏做小,暗中打压妃嫔却还能让被打压的对自己感恩戴德,没成想,皇帝竟然早就知道了。
只是竟然要这样打压柴家!?果真都是说得好听,什么股肱之臣,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罢了。想到自己还养在华玉帝姬膝下的时候,那是老祖宗说了一句话——“丫头啊,你并不懂,所谓的帝王心术是什么。就是让你觉得,皇帝是真心相信你的,其实,他不相信任何人。当年的宋□□杯酒释兵权,皇帝相信的,只是那些对他没有任何威胁的人。今日他要借你的力量成事,他日就一定会为了这力量对你下手。”
抿了抿唇,柴贵姬还是冷笑出来。帝王家皆是凉薄,君若无心我便休的道理,更是深刻在血液中。可是柴家,骨子里也是流着沈家的血,一样的薄凉。
这头柴贵姬一颗心已经全部冷了下来,那头庄和与伊雷刚依了戈雅的礼数完成了仪式。庄和便被跟着德勒克来的所谓的卫队长哈尔墩送回喜房,等着伊雷以汉礼待客完毕来圆房。
庄和承袭了林贵妃的容貌,本就是一等一的美艳,此时穿了戈雅的民族服饰,美貌之中多了几分游牧民族彪悍的气质。叫这些看惯了戈雅女子的草原英雄们不觉新奇,毫不掩饰的打量着这位侧王妃。庄和倒也是坦然,被一群男子簇拥着,半分不见忸怩,一张美艳的小脸没有半点表情,看得这些男子真是心痒难耐。
这位身材相貌分毫不比伊雷逊色的卫队长哈尔墩倒也是看着庄和不眨眼。美貌的女人,谁都喜欢,就算是伊雷的侧妃,在草原上,却也没有谁不能欣赏的道理。
轻垂羽睫,庄和也只是任这群男子打量。从她决心要嫁到戈雅的时候,她就不再是活着了,虽说,目的就只是为了活下去,静候着向阿翎复仇的时候。
转头看一眼热火朝天的正厅,庄和脸上漫上嘲笑的神色。女子能解决的事,自然不需要男子出面,但这些子兄弟们还是来了,给的是自己面子还是给伊雷面子就不得而知了。
哈尔墩一脚踹开门,将庄和一路送到床边,床前站着两个腰佩弯刀的女子,一脸的肃穆,见庄和来了,这才行礼:“侧妃主子。”
哈尔墩站在庄和身后,看着她慢慢走到床边坐下的样子,脸上忽然扬起笑来:“大齐的女子都是貌美,先前我见元熙王姬貌美如花,却难免娇弱了些,侧妃才是我草原上男儿都应追求的女子。”说到这里,他脸上笑容中多了几分炽热,“你这样美,伊雷哥哥真是好福气。若换做了我,我定要学汉武帝,修一座金子做的宫殿给你。”
这话说得暧昧,只是身边两个女子充耳不闻,庄和也是挑着眉头看着哈尔墩:“金屋藏娇啊……那你知不知道,那位陈皇后,最后老死长门宫中,只怕刘彻早就忘记了她。”
“我草原上的男子,绝非那样的人。”哈尔墩一面说,眼中的热度越来越高,上上下下打量过庄和,“你真是美,塞勒涅也不及你……若是我能得到你,这辈子倒也无憾了。”
“你孟浪了。”庄和再怎么黑化,到底还是程朱理学灌出来的,哈尔墩这越来越狂热的告白叫她不自在,“不管你是什么缘由,对自己哥哥的女人说这话,似乎也不太妥帖。”
“你晓得他是我哥哥?”哈尔墩略显粗犷的脸上多了几分玩味,双手环胸看着庄和,“你不仅美,还聪明得很。”
“哈尔墩王子么……”庄和原本只是顺着他的话诈他一诈,谁想这憨子竟然真的是戈雅的王子。但为什么叫他作卫队长,庄和则是不知道了。
见美人上下打量自己,哈尔墩也是满意了。戈雅的男子,喜欢就是喜欢,不管怎么样,也要告诉自己心仪的女子,努力俘获她的心,就算庄和刚嫁给他哥哥又如何?他大可以向伊雷求取她,若是伊雷不许,就是抢也要抢来。
“你们出去吧,我累了。”心中堪堪闪过一个念头,庄和忽然笑出来,她本就貌美,这一笑看得在场男子更是觉得阳光普照,纷纷看直了眼。说罢,也不管众人,懒洋洋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半开半合,就那么看着哈尔墩,“你如何不走?切莫忘了,我兄弟们还在外面呢。我大齐的女子,容不得你羞辱。”
“我绝无羞辱你的意思……”哈尔墩看着眼前这美人,只觉得喉中有几分发干,还是强忍着一笑,“如此,你便好好休息吧。”带着一大拨人转头出去了。
待其一走,庄和摸着腰间的匕首,那冰冷的触感,像极了林贵妃在自己面前触壁而亡的样子,不会再有一丝温度。
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要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只为了有一天能重见天日,她要看着自己的仇人死得比自己凄惨,那样方能不负了此生!
不多时,门板响了一声,懒洋洋的转头,便见伊雷立在门前。闭了闭眼,她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来,也不起身:“王子殿下。”
这个女人,与初见的时候实在不大相似,那时的庄和,性格火烈到了一个地步。汉人的女子,竟然能做出去划花表妹脸的事,叫人匪夷所思。而现在,她眼角眉梢透出的慵懒媚意,叫男子有些欲罢不能。
“我听说,你乳名叫囡囡?”对于美人,伊雷一向是不会有什么厌恶的,只是看着庄和这模样,脑子里不免好奇起了阿翎要是这模样会是怎样的场景。
庄和轻轻点头,看着他躺在自己身边,身上的酒味冲入鼻腔,忽然就这么一笑,半撑着身子,墨玉一样的黑发垂了下来:“除了母妃,从来没有这样叫我的,我父皇也只是叫我庄和。”
“庄和……”伊雷看来酒意有些上头,揽了庄和在怀,“唔,我叫你琪琪格吧……”
被伊雷抱着那一瞬间,庄和抖了抖,还是忍住了,乖乖窝在伊雷怀里,脑子里却止不住的想到了佟明远。闭眼,她还是扬起笑来,任由眼泪汹涌,洇入衣襟不见……
这头庄和与伊雷成婚之后究竟如何暂且不表,那头紧接着的贵女出嫁倒也是在京中掀起千层浪花。
要说这群跟皇室沾亲带故的皇室女子,论受宠,纯仪排第二还真没人敢排第一。那可是皇帝的亲妹子,更别说其夫婿定国公立下了汗马功劳。纯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