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如今之事,就这么算了?”
“怎么可能,拿了我的就得双倍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不仅要给我吐出来,还得把家底都给我吐干净!”
听刘铮这么一说,周云微微笑了笑,他就知道,自己这二弟绝对不是个吃亏的主儿,所以他只是笑,并不再开口。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刘铮忽然一拍书桌道:“余正和钱游在城市有好几处存粮的地方,咱们直接去给他端了!”
周云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二弟,你可得想好了,端了他老窝到是没什么,可事后官府查起来”说到这里周云略微顿了下才又道:“巡检司的兵虽说都是废物,可也有二千多人,我们手里,满打满算也才三百人,三百对两千,就算胜了,我们也会被摆到明面上来了!”
没正面回答,刘铮一下子沉默了,过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手里的人还是太少,就算咱们手里有人,也没多少可用之将!”
周云微微一笑道:“说到将,咱们庄子上这些绿林好汉,就有不少可用之人,而且,魏老爷子”
“唉”刘铮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魏老爷子本事,可魏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大哥岂会不知?”
“二弟不必发愁,我有一计,可让魏老爷子归心!”
“哦?”刘铮听的眼睛一亮道:“大哥,快快讲来!”
周云嘿嘿一笑道:“二弟可知及那时雨宋江?”
“宋江?”刘铮疑惑的看着周云道:“这事儿跟宋江有什么关系?”
“二弟为何不学那宋江,把卢俊义逼上梁山!”
“宋江?卢俊义?逼上梁山?”刘铮皱眉思索了一阵子,摇了摇头道:“不可!这法子太下作!”
听了刘铮的话,周云也随之点了点头,不管是江湖中人,还是绿林中人,最讲究的就是行事光明磊落,做人义薄云天,耍阴招使绊子只会让人唾弃。
“那不若二弟与魏老爷子讲明!”
周云话音落下,房间里立刻陷入了沉默,过了好半晌,刘铮才开口道:“好,今儿就跟魏老爷子挑明了!”
魏老爷子房中,刘铮、周云、魏老爷子,三人相对而坐,刘铮和周云把话挑明之后,便默默的看着魏老爷子,魏老爷子脸色很难堪,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自打来到这庄子上,魏老爷子就猜出了刘铮的几分心思,可他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的压在了心里。
魏博元祖上曾跟太祖打过天下,跟成祖夺过江山,也跟武宗打过应州之战,一直到了嘉靖朝才没落了。
可以说,魏家算是标准的武勋世家,魏博元是标准的忠烈之后,魏博元虽说没有参军,可对大明朝是绝对忠心的,在大同边关这多年,保了不知道多少大明的子民,死在他手上来关内打草谷的鞑子足有百人之多。
刘铮说要造反,他心里很纠结,这年轻人,是他这一辈子见过的少有的对他心思的人,甚至动了和他结拜把兄弟念头,这一边是自己效忠的朝廷,一边是自己看好的后辈,当真是让他犯了难了。
刘铮见魏博元久久不开口,心里也有些急了,便道:“魏老爷子,我知你为难,可你也应该明白,这大明的江山如今是个什么样子,这大江南北,有多少陈增这样的人,您心里应该知道,这万历爷为了钱,是真不把他的子民当人了!”
“江北如今有多少地遭了灾,饿死了多少人,朝廷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饿死!江南倭寇屡屡进犯我大明腹地,烧杀抢掠,朝廷做了什么?各地的官员做了什么?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看着倭寇从海上来,看着倭寇大摇大摆的掳掠我大明百姓!”
“我也不是非要反了这朝廷,我只是想让那些眼看就要饿死、冻死的老百姓有条活路!只想把那些掳掠我大明百姓的倭寇杀个干净!”
“魏老爷子,算我求您了,为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百姓,为了那些家里妻女被倭寇掳掠的百姓,帮我一把!”
“到的那时,我自会缚了手脚到皇帝面前请罪!”
到的哪时?魏博元心里清楚的很,可真要到了那时,就算你想自缚手脚去皇帝面前请罪,你手下的人也不会答应,赵匡胤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魏博元心中想着这些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以帮你,但我不会跟着你造反!我不想死了以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刘铮和周云心下大喜,这事儿一说开了,刘铮没了心结,这谈性就上来了,跟魏老爷子和周云东拉西扯上了,从国本之争说到了万历三大征,从万历三大征说到了人人憎恶的矿监税使,从矿监税使说到了东北鞑靼人,从东北鞑靼人说到了危害江南的倭寇,从倭寇又说到了禁海,从禁海说到了江南豪绅巨贾,一说起这些绅商巨贾刘铮就不免谈到土地兼并,大谈特谈了一番土地兼并的危害之后,刘铮才谈起了江北这些年来发生的天灾。
天明之后,刘铮走了,回了家,周云也回去补觉去了,魏博元却无半点的睡意,一夜的长谈,他对刘铮算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本以为他必然是要反了这大明朝,可从他说出口的话里,却能清晰的感到他并不是非要造反,而且刘铮明确的表示了这天下谁做皇帝都无所谓,他在乎的是开民智,这简直太荒唐了,他魏博元虽然是个武人也读过圣贤书,圣人都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他也听很多读书总是把‘民人愚昧’这样的词挂在嘴边,似乎这样才能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他自己的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民人’自然是越‘愚昧’才越好治理,可这刘铮居然想的是开民智。
魏博元想不通,刘铮心里却清楚的很,大明朝亡不亡什么时候亡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在乎的仅仅是民智,这是他内心真心的想法,有这想法的原因是这一辈子的‘他’亲眼看到母亲、大哥和妹妹死在自己面前,原因很可笑,过年回老宅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因为母亲和妹妹是小脚走不脱,大哥舍命护下了他,却没能护住母亲和妹妹。
缠脚,是大明朝的痛,是大明朝女人的痛,造成这结果的原因不是所谓的男人喜欢小脚女人,也不是什么封建迫害,真正的原因是‘民人愚昧’。
如若人人都晓得缠脚的害处,如若人人都能晓得缠脚不是美而是丑,那还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吗?显然是不会的!
来到这个世界上,对这大明朝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女人都缠脚。
所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开民智,可要开民智谈何简单?想要开民智不是靠什么表率作用,也不是靠什么教化,而是靠武力,用武力把这天下彻底的涤荡一遍,最好能彻底洗成白纸。
后世里,我们大圣邦如何崛起的?没有切肤的痛,没有几近被人打成了白地,谁会想到去开化民智,谁会提出民强则国强?
刘铮的思路很清晰,别看他来到这个世界只顾着享乐,其实他很早就开始布局了,歇马庄子仅仅是其中之一,周云以为刘铮手里只有歇马庄子上那两三百的精壮,却不知在别处,刘铮手里有一千多训练有素的流民。
山东向来是贫穷的象征,天灾**从来没有断过,流民遍地可以说在古时候的山东是一种常态,圣邦之前,别管哪一朝鼓吹出来的盛世,在山东都可以看到这天下最真实的一面。
为什么就算在后世里,我大圣邦的子民一听到绿林好汉这几个字,首先想到的就是山东?
隋唐时秦琼、程咬金,宋时水泊梁山,明时唐赛儿,清时白莲教,为何会出这么多好汉,为什么会出唐赛儿、白莲这样的祸害,还不是因为这里穷,这里苦,这里的民人不知几时就会没有了活路。
生在这里,刘铮很幸运,不愁没兵,生在这里,刘铮又很不幸运,下围棋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起兵也同样有这讲究,在别的朝代山东都是绝对的金角,可偏偏在这大明朝里不是,因为我大明朝的永乐大帝说过一句话,天子守国门,而山东就在这国门不远处,在这里起兵纯粹是找死。
不过还有一句话叫做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上天不可能不给你留个活路,那么刘铮的活路在哪儿?刘铮的活路就在当今陛下,是个作死小能手。
一回到家长,刘铮便看到了坐在大堂中的老爹,叫了声爹便走到了他老爹下手位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刘承宗见儿子回来了,并没有半点开口询问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刘铮被老爹的目光看的浑身难受,实在有些受不住了开口道:“爹为何没去衙门,孩儿回来的时候看到城外已经开始施粥了,爹不去看着?”
刘承宗平静的开口道:“城外有巡检司的人看着,不会有什么事,最需要你爹我的地方不是城外,而是”
刘铮见老爹伸手指了指脚下,郁闷的不行:“爹,合着您老人家的意思是,城外那么多流民不会出乱子,反而家里会出乱子是吗?”
“对!”刘承宗依旧平静的看着自己儿子道:“我不在家里看着你,这家就一定会出乱子!”
第八章()
刘铮一脑门子黑线:“爹,我可是您的儿子,你这话说的!”
“哼!”刘承宗黑着脸看着刘铮道:“就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才这么说!你心里想什么,你在做什么,你心里有数,如果我不看着你,这天就要被你捅出窟窿来了!”
刘铮微微一怔,老爹这话里有话啊,难道老爹知道了?不可能啊,昨天夜里魏老爷子那儿就他们三别无外人,就算老爹在自己庄子里安插了人手,也不可能有人知道,魏老爷子那院子周围可都是自己绝对的心腹,难道其中已经有人变节,被老爹收买了?
“老爹,您太高看孩儿的本事了,天那么高,孩儿根本就够不着!”
“哼,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纠结你江湖上那些朋友,端了二老爷他们在城外的仓库?”
呼!刘铮狠狠的松了口气,原来他老爹心里想的是这个,还好,还好,还好老爹说的不是他打算造反的事儿,不然他真的要怀疑自己的人生了,亲自培养的人还能变节,那还造什么反,自挂东南枝去得了。
摆出一副讨好的笑容道:“哈哈,那什么,老爹您真是慧眼如炬啊,一眼就看穿了孩儿的想法!”
刘承宗再次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别总是觉得这天下没人比你聪明,小心以后吃大亏!”
“是是,老爹教训的是,孩儿一定好好学习,再接再厉,争取做到天下第一聪明人!”
“嗯?混账!”
“额,好吧,爹,孩儿错了,孩儿以后一定夹起尾巴做人!”
“这还差不多,赶紧去换衣服,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在家里坐着,知府大老爷怪罪下来,你吃罪的起吗?”
“是,是,孩儿这就去换衣服!”
刘铮急匆匆的向后院走去,刘承宗看着儿子的背影,浑浊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不过这精光只是一闪而逝,那眸子再次变的浑浊起来。
三千石粮食,如数的送到了王家宾手里,王家宾总算松了口气,这些粮食足够城外那上万流民七八日的用度,这就有了七八日的缓和。
他已经派了人到扬州去买粮了,府库中虽然没有少银子,但按照当前的米价,买上万石是不成问题的,而且他也打算去会一会那新近的王爷,这青州是他的封地,这天下也是他朱家的天下,他就不信那位王爷一毛不拔。
刘铮跟着刘承宗从家里出来,去衙门里走了一趟,得知知府大人去了北城门那边,而同知和通判两位老爷则是去了南城门那边,从衙门里出来,刘承宗便径自去了北门,而刘铮则是带着衙门里两个跟自己混的小衙役晃晃悠悠的去了南城门。
他今儿早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城南门外施粥的棚子,在入城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城门楼子上的两位大老爷,这会儿他来到城南门,径自上了城墙,来到城楼上,远远的对着两位大老爷打了个招呼。
余正看着嘻嘻哈哈走过来的刘铮微微眯了眯眼睛,钱游则是不屑的哼了一声,余正听到钱游的冷哼,微微有些不悦。
余正来到青州做同知已经有近七年了,钱游则才来三年有余,对于刘承宗的这个儿子,余正显然比钱游有更加清晰的认知,别看他整日里游手好闲正事儿不做一点,可在这衙门里,却是吃的极开,虽说这里面的人多数是看他爹刘承宗的面子,可余正却一点都不小看刘铮。
别的州府,知府衙门和同知衙门是分开的,可这大明朝也有不少像这青州府一样,是知府同知在同一个衙门里办公,别看他来了此地七年了,可衙门里的各房典史都不听自己的,六房里除了礼这一房的典史,其他五房吏、户、兵、刑、工的典史根本就不听自己招呼。
自己都这样了,更别说新来的知府王家宾了,可就算这样,这钱游还认不清形势。
这天下当官的,没有不怕油吏、滑吏的,这青州府中的吏员当真是天下滑吏、油吏的典范,而这些人的头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府衙中不显山不漏水的捕头刘承宗,这才是真正厉害的人。
刘承宗厉害,他这个儿子也不简单,别看他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可这衙门里的那些办事当差的无有不听他的,父子两人,一个把持着各房典史,一个把持着所有办事儿的差员,呵呵,当真是把这衙门当做了他们自家的后院。
此时一见刘铮来了,余正呵呵一笑道:“刘贤侄,不去伺候着大老爷,怎的跑到我这里来了?”这一声刘贤侄叫的分外亲近。
余正丝毫没有掩盖跟自己顶头上司不对付,刘铮听的真真的,又听他叫自己贤侄,打蛇随棍,贱兮兮的笑着一抱拳道:“知府大老爷那里太忙太乱,我到您老人家这里躲清静来了!”
“你这小滑头!”
“二老爷批评的是,以后我一定好好改正!”
刘铮和余正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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