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田义出去一趟快两个时辰了才回来,万里皇帝的脸上就不怎么好看了。
骆思恭眼睛多尖,一见皇上不高兴了,急忙跪下道:“陛下,属下迟了,属下有罪,请陛下责罚!”
万里皇帝哼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忽然看见骆思恭身上那件大氅上挂满了冰碴子,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就咽回了肚子里。
看来这骆思恭来的这么迟应该是有些不得已。
“行了,我还没昏聩到不分青红皂白就打罚人的程度,起来吧!”
骆思恭知道自己身上这件大氅起作用了,脸上没有表现出半点欣喜,依旧表现的谨小慎微。
“谢陛下不罚之恩!”
“行了行了,起来吧,还要我说几遍!”
“是,属下该死!”说完这话,骆思恭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遍。
万历皇帝把身边的捷报递给田义,示意田义把这几份捷报递给骆思恭,田义低着头接过捷报,疾走了两步来到骆思恭近前,把捷报递给了骆思恭。
骆思恭刚看了一两份,万历皇帝就开口了:“这几份都是山东传来的捷报,说说吧,有什么看法!”
骆思恭心里微微冒了汗了,果然陛下是琢磨出味来了,就是不知道陛下是否知晓这其中的道道,若陛下全知道了,那自己一点都不说,那自己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就真的要靠到天边去了,若陛下还不知道,自己一说,那就彻底的把勋贵们得罪死了。
思量了片刻,骆思恭低着头道:“陛下,按说属下应该恭贺陛下的,不过属下觉得这里面应该有假,那逆贼刘铮手握几万精兵,前不久还把这七个营撵的跟兔子似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被这七个营打成了孙子?”
万历皇帝眼睛里亮了亮,面上却丝毫没表现出来,依旧平淡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骆思恭立刻就跪下了道:“陛下,属下觉得应是谎报军功!”
万历皇帝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他心里其实也觉得那帮小子谎报军功,可一琢磨,这事儿又有点不对,谎报军功是肯定的,必然会有很多夸大的陈芬,他的怀疑不在这些夸大的成分上,他的怀疑在那些被轻易夺回来的城上,可那些夺回来的城又是做不得假的,这就让他心里很疑惑了。
思量了片刻,万历皇帝从榻上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才开口道:“这谎报军功是肯定的,其中必然有夸大的成分,朕疑惑的不是这些,朕疑惑的是,不过短短一月功夫,就连连夺回来七座城池,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那几个小子别上了刘贼的什么当!”
骆思恭心里猛的松了一口气,原来陛下怀疑的是这个,这口气一松下来,骆思恭这心思就活泛起来了,想了片刻,骆思恭忽然一惊,不对啊,陛下要怀疑那刘铮有什么阴谋的话,怎么可能找老狗来询问,不应该是找内阁的几位阁老吗?
“陛下是想让属下去查查看着刘铮是否藏着什么阴谋?”
万历皇帝没有接话,而是继续来回踱着步,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朕是想让你去查一查,可查的不是刘铮藏了什么阴谋,朕是想让你查查看刘铮是否出了什么事儿!”
骆思恭抬起头来看着万历皇帝道:“陛下是怀疑那刘铮身子出了什么毛病?也对,毕竟之前连续的两次刺杀,虽然第二次失败了,可之前那次差点要了他的命,怎么也不能这么快就好了,加上第二次这一闹,说不定就让刘铮的病情加重了!”
田义奇怪的看着骆思恭,心道,你这老骆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忽然帮老狗说起好话来了?
万历皇帝心里也同样在这么想,拿眼睛来回在骆思恭身上扫了好几遍,却没看出什么道道来了。
“骆思恭,你觉得老狗两次刺杀失败了,没有过反而有功?”
骆思恭脸色平静的道:“陛下,虽然张总捕头两次出师不利,也差点弄巧成拙,坏了陛下的大事,可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功劳,起码让刘铮受了重伤不是?若非老天爷不让刘铮死,张总捕头就立了大功了!”
田义在心里忍不住竖了大拇指了,厉害厉害,老天爷不让刘铮死,这话是想要了老狗的老命啊。
万历皇帝的脸一下子就布满了阴云,朕可是真龙天子,是领着天命的,若苍天帮着那逆贼,岂不是说朕有失德?
不可能,朕怎么可能失德,这分明就是那老狗不尽心尽力!
“哼,什么老天不让刘贼死,这分明就是老狗那混账东西没有尽力办事!”
“骆思恭!”
“属下在!”
“朕命你去山东给朕仔细的盯着老狗,看看他到底再干些什么!”
“是,属下遵命!”
“不仅要给我盯着老狗,还要给我盯着刘铮,除了刘铮还要给我盯着那群蛀虫,我不信这帮蠢货能在短短月余的时间就能把刘铮打的溃不成军,若发现他们敢期满于我,哼!”
骆思恭偷偷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陛下是真的发了大火了,都不自称朕了,成了我了,可想而知这陛下心里得有多大的火。
“是,属下就是豁出命去也把事情给查个明白!”
万历皇帝点了点头,便挥手示意骆思恭可以走了。
骆思恭一边往后退,一边拿眼睛瞧了瞧田义,发现田义看到自己眼神示意后,便加快了步子,退出了暖阁。
第一百九六章 朕受命于天,错的是你们这些蠢货!()
文里有个大bug,以前没发现今儿才发现。
朱鼎臣袭爵时间是万历二十八年,猝于二十九年,书才到万历二十五年,正确的是这会儿朱鼎臣还没袭爵,可老刀给弄错了,也不好改了,只能将错就错了,抱歉了兄弟们!
……
每一个皇帝,最不容别人质疑的是什么,就是君权,朕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是皇帝掌控天下的根本所在。
别看骆思恭一句‘老天不让刘贼死’让万历皇帝震怒不已,其实他自己本身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不过好在骆思恭对万历皇帝有足够的了解。
万历皇帝虽然和大臣们闹别扭,不上朝,不见臣下,可他还是很要名声的,极其讨厌别人说他的不是,或者说他想让别人说他是个好皇帝。
所以他急急的对外作战,不管是打蒙古还是打在朝鲜的倭寇,亦或者平缅,都非常的积极,甚至自掏腰包让军队去打,这就是希望后来人能够在史书上对他有一个好的评价。
可正当他在拼命努力向着汉武帝学习的时候,国内却突然蹿起了好几股反贼,且眨眼间这几股反贼的势力就大到了除非动用边军精锐就打不过的地步,尤其是逆贼刘铮,凭借着一些江湖草莽和流民居然掌控了大半个山东,甚至他的心腹老狗派出去专门刺杀刘铮的江湖高手都屡屡失手。
这就让他心中起了很大的疙瘩了,再加上骆思恭的一句老天不让刘贼死,直接让万历皇帝暴走了,你这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说老天已经不打算让我这皇帝继续当下去了,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朕乃天子,朕受命于天,朕既寿永昌,不可能是老天怪朕,是你们,是你们这群黑了心的朝臣给朕惹了麻烦,是你们这群蠢货手下没有认真给朕办事儿。
这就是万历皇帝的心里,骆思恭狠狠的抓住了这一点,不仅给老狗上了眼药,还狠狠的在他屁股后面踹了一脚,他把踹的离的皇帝更远了,一条狗当他远离了主人之后,唯一的结果就是被人宰了吃狗肉。
骆思恭很开心,非常开心,在他出了宫后,没有直接走,而是在宫外等着田义,毕竟他跟田义有过眼神交流,过了没多久,果然田义就出来了。
“骆爷厉害!”田义伸出了大拇指,对着骆思恭比了比,说实话他们这些太监对于老狗张啸天一点好感都没有,张啸天压制锦衣卫,我们没意见,可你对东厂下手就不应该了,咱们这些没卵子的人,不就指望东厂给咱们撑撑场面,结果连这个你都要踩,这就不能忍了。
骆思恭呵呵一笑道:“没有田老公你们平时在陛下耳边的叨念,我这也不可能给那老东西上眼药!”
田义呵呵一笑道:“行了,咱们别互相谦让了,骆爷您把我这老骨头又喊出来,是有什么吩咐?”
骆思恭笑着道:“哪里敢说什么吩咐,把田老公您喊出来,是有大好处咱们还没去领!”
田义脑子转的快啊,骆思恭一说,他就明白过了来,嘿嘿一笑道:“那咱们还等什么,快走吧,别让国公爷再急出什么毛病来!”
……
张元德、徐文璧加上朱应槐三个人在书房里商量事儿,不过三人的表情却有些分别,张元德很心急,徐文璧和朱应槐却表现很平淡。
张元德和徐文璧俩人,张元德活到明年也就是万历二十六年,徐文璧活到万历二十八年才三十五岁就挂了,张元德年纪大了,这阵子身子总是不爽利,偶尔还会心绞痛,所以他着急着想给自己的儿子弄点功勋好混爵位。
徐文璧还不知道自己要挂了,不过他之前向着让儿子捞点大功劳,还让丫滚蛋去另立一支,好把爵位传给孙子,起初刚听到陛下知晓了他们跟刘铮的交易,心中也很烦躁和害怕,可猛然间脑子里闪出了一道灵光,忽然觉得被陛下知晓了也不错,这样他那混蛋儿子就不可能袭爵了,爵位必然会是他孙子的,所以他一下子不着急了。
朱应槐呢,他更不着急了,毕竟他没参与,他只等着朱鼎臣蹬腿,而且朱鼎臣也快蹬腿了,眼瞅着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不知道哪天就蹬腿了。
朱鼎臣蹬腿了,能袭爵的人,就只剩下他朱应槐这一脉了,毕竟朱应桢那一脉彻底的绝了,所以他不着急。
正当张元德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下人来报说司礼监掌印太监田义田公公和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骆指挥使来访,张元德立刻便让人把人领到书房来。
不多时,田义和骆思恭就来到了书房,俩人进了书房一看张元德急的来回踱步,相视一笑。
“属下骆思恭见过英国公、定国公,应槐兄!”
“老奴见过几位国公爷!”
骆思恭问安的话和田义的问安话略有区别,不过却都恰到好处,骆思恭叫朱应槐‘应槐兄’是因为俩人关系比较好,这样的称呼表达了足够多的亲近,田义直接叫几位国公爷是抬了一手朱应槐,朱应槐很开心。
徐文璧没吭声,张元德急啊,直接道:“思恭,陛下当真知晓了吗?”
咱们之前一直没说,张元德他们之所以肆无忌惮的找刘铮买功勋,一是因为骆思恭和孙暹俩人跟勋贵们走的很近,二是因为就算老狗跟他们不怎么亲近,也不敢一次招惹这么多的勋贵,毕竟这是整整一个勋贵集团,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这一朝你一直不失宠,大家拿你没办法,可到了下一朝,你就别想过了,不止是你别想过了,你的后代你的族亲都别想过了。
更何况你现在还不是那么受宠,根基更是不稳,而且还有两个睁大了眼睛等着你犯错的阴狠的家伙,你想找事儿,只有死路一条。
可没想到,皇上在‘双眼失明’‘双耳失聪’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知晓他们的计划。
骆思恭也不卖关子,拱手笑道:“国公爷,万幸万幸……”随后骆思恭便把参见万历皇帝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把他给老狗上眼药的那一段给抹去了,只说过了皇帝的怀疑和派遣他到山东调查的事儿说了一遍。
张元德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徐文璧却有点患得患失了,毕竟按照他的想法陛下知道了以后他那废物儿子就没办法袭爵了,不过这样搞也有些不好的后遗症,而直接拿功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就让他有些两难。
“如此,事情还有的救!”朱应槐这会儿插了一嘴:“只要咱们让刘铮反打几次,造成一个拉锯的形式,就能很好的掩盖!”
张元德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正好思恭要去山东,有思恭在还能帮衬一下!”
骆思恭很上道的拱手道:“谢过国公爷的信任,属下到了山东,定然会竭尽所能的帮忙!”
骆思恭如此上道和低姿态,张元德也晓得,不给足够的好处就把人得罪大了。
“思恭放心,事成之后,咱们必有厚报!”
“国公爷,这就把我当外人了!”
“哈哈,你啊你……”
气氛融洽了之后,话题就敞开了,风花雪月什么的乱七八糟的就出来了,聊了好一会儿,几人就散了。
别看这一趟田义当了一次背景布,说话也就只开头说了一句,其实他露个面,就已经够了,这里没有谁是傻子,所以当田义在风雪中散着步往宫里走的时候,国公家的老管家张喜追了上来,一张地契塞到了田义的手上,田义看清楚地契上的字后,眼睛已经亮的跟灯泡一样了。
嬉笑着拱了拱手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的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
骆思恭回到北镇抚司,就把自己的亲信叫了过来,嘀嘀咕咕的商量了起来。
这一次的机会非常难得,若筹谋得当,很有可能一脚把老狗给踩死,就算不能把老狗踩死,也能一脚踩进泥里,踩的他难以翻身。
一番商议过后,便有亲信偷偷的离去,过不多久,骆思恭也走了,连续绕了几个圈子把身后的尾巴甩开之后,便急急的向着西城而去。
崇福寺的前身是悯忠寺,在正统七年的时候重建并改名为崇福寺的,香火一直算是很旺盛的一个寺庙。
今日大雪纷纷,庙门处的知客僧正在打着瞌睡,忽然一顶小轿子径自来到了门前,被惊醒的知客僧刚想上前打招呼,却被护卫粗鲁的推到了一边,知客僧没敢吱声,这里是京师,随便个什么人都能把他们轻易的捏死,所以他低着头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过了没多久忽然又来了一顶小轿子,虽然这轿子并不怎么豪奢,只是个两人抬的轿子,可轿子前面那两个腰间挎着刀的侍卫足以说明这人的地位,这次知客僧学乖了,直接转过身去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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