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戚并不会因为一两张照片就误会,他真正在意的是,付丞雪……跟另一个人告白。
那个在某天清晨放在办公室桌上的录音笔里有着一句话:“我爱你……陆绅。”且不说这东西是谁放的。听着像是醉话,可酒后才会吐真言。一开始宫戚并不愿意相信,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或者阴谋上位的伎俩,直到把录音笔送到技术部门鉴定,才确定录音内容没有经过任何编辑合成,要不是他特意压下风波,隔天付丞雪爱慕陆绅的新闻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最让宫戚不能忍受的是——付丞雪与他之间,除了用似是而非的音乐专辑定情,并没有任何直接表白。
宫戚冷眼看向多管闲事的陆绅:“让开!”
陆绅不甘示弱:“我要先问清楚……宫少从小生活在国外,或许并不知道我国国民对于未成年的超友谊感情关系的态度相当保守。”
宫戚湛蓝如海的眼中汇聚起风雨欲来的压抑,低头看向付丞雪:“找你?”
付丞雪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我跟陆导不熟。”
“不熟?”宫戚像是咀嚼着这个词汇,眼神变得更加冷冽。
付丞雪抬头冷淡地对陆绅说:“能请您不要再打扰我们,好么?”
陆绅眉毛一挑,对于此问的回答就是——伸脚毫无预兆地踹翻宫戚,拉起付丞雪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两人都没有任何伪装,拉拉扯扯的样子一路上遭受不少围观,或许明天就会生出无数恶意揣测的流言菲语。要在平日,陆绅必不会放过敢在他身后闲言碎语的人,不吓得人屁滚尿流不罢休,可这会儿却连偏头施舍一眼的心情都无,拉着少年快步走过。
把付丞雪扔进车厢,陆绅坐上驾驶席驱车离去。
余光中少年沉默不语地低着头,不停转动刚才被他握住的地方,陆绅问:“怎么回事?”
付丞雪遮住手腕,“没什么。”
陆绅单手开车,强势地拉开少年的手,就露出一道深深的握痕,明显是他的罪行。陆绅没有任何心虚地移开眼,“我问的是刚才。”
付丞雪抿紧唇瓣,“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对于方才的事情却没有解释的打算。
陆绅并不知道付丞雪和宫戚住在上下楼,问明地址后就安心把人送回家,付丞雪回避了陆绅的视线,低着头匆匆下车离开。陆绅隔着玻璃看着少年瘦削的背影,在夜景中显得愈加单薄,那样子有一瞬间让陆绅的心脏变得酸软。
酸涩……为了那个不愿在他面前展露脆弱,头也不回进入公寓楼的少年。
柔软……起自心中无法捉摸的情愫。
陆绅狠狠砸向旁边空掉的座位,不知在气些什么。看着楼上亮了灯,沉默地抽了一根又一根烟,车窗外天色渐渐昏暗,陆绅盯着鼻腔喷出的烟圈出神。电话响起,对着那头的杜如梅说了一句“今晚有事”就挂断电话。
烟灰渐渐落尽,陆绅按灭最后一根烟。
付丞雪站在窗帘后,看见陆绅的车直到半夜才飞速离去,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给宫戚打了电话,滴滴滴全是忙音,再打进去就关了机,付丞雪露出无奈的表情,戴上伪装披了件外套上楼。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付丞雪站在门外喊,“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没把宫戚敲出来,倒是把斜对门的邻居敲了出来,中年男人睡眼惺忪地边推门边大骂:“大半夜不睡觉乱敲门是想死啊?”
付丞雪突然惊叫道:“啊!你干嘛打人!”
身后的门瞬间打开,付丞雪被突然冒出的高大少年挡在身后,隔着几米远靠都没靠近的中年男人同样被付丞雪突然发挥的演技惊得结巴,“我我……我没打人。”
宫戚冷下脸转身关门,付丞雪已经坐在沙发上冲他招手,嘴里还说着:
“外面冷,快进来!”
宫戚显然不打算原谅付丞雪,却被他开门见山的下一句惊到了,虽然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表现。
“录音是我放的。”付丞雪紧接着又说:“陆绅是我的亲手父亲。”
宫戚在沙发对面坐下,听少年讲述完生父抛妻弃子的事情,却仍不觉得付丞雪是仅仅因为这些就如此不择手段,但很多事并不需要追根究底,就像绑架那次听到的古怪声音……他既然把这个少年圈到自己的领地内,就会给予绝对的信任,他只想知道,“……你想做什么?”
付丞雪眼中闪过阴霾,语气却很平静:“让他身败名裂。”
宫戚眉头微微拢起,前后一思量,从付丞雪的古怪之处,到陆绅的种种新闻,就把付丞雪的计划猜出大半,目中闪过心疼,面色却冷静如常,说道:“……到了陆绅这个地位,已经很难被撼动,想要报复他,唯有两种:一是谋杀。”
“二是舆论封杀。”付丞雪嘴角扬起恶意的弧度,接道,“光凭借个人势力,哪怕是你也扳不倒他。”
“所以,你先放出他和未成年男孩参加非法情·色聚会的丑闻,虽然只是捕风捉影,却也在群众心里埋下质疑的种子?”宫戚忧虑地注视着眼前少年。
付丞雪再次接过话头:“等到他和我那些似是而非的假新闻逐渐摆满大街小巷……同性绯闻?诱骗、猥亵未成年?以权谋私,潜规则?这一顶顶舆论的帽子能把他压塌,变成道德败坏的过街老鼠,而我却可以凭借年龄小不通世俗安全脱身!”
“所以你放置的录音笔是为了在我心里埋下火种?”宫戚用参杂着冰冷的语气说,“在停车场说身体不适也是为了延迟时间,一直等到陆绅的车进来……然后在进楼后,先是制造矛盾,燃起火种,最后在电梯边顺理成章地说出分手是故意激怒我?之后陆绅折返肯定也有你的算计?”
付丞雪伸手去扯宫戚卸下手套的手,被宫戚立刻挣开,偏头去看宫戚的脸色。
“你生气了?”
宫戚绷紧下巴,尽管心里揪紧一团,语气却更加冷凝:“为什么要隐瞒?”
“如果我说了,你还会让我做这些事么?”付丞雪把头靠在宫戚肩膀。
宫戚低头看着少年头顶的发旋,“舆论可以毁掉陆绅,也会在你身上泼上一层污水,即使可以洗掉,也会成为以后别人攻击你的污点。”
“你不会同意。”付丞雪从宫戚肩膀上抬起头,“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我不希望你妨碍我的计划。”
宫戚不认同地皱眉,“……这些会留下把柄的事,可以交给别人……这世上永远不缺为了金钱不顾一切的人。”
付丞雪摇摇头,“你语气这么迟疑,也是明白根本不可行。”
付丞雪再次把头垂在宫戚肩头,目光穿过宫戚望向角落,“……如果是别人,顶多被当成又一则司空见惯的潜规则交易,陆绅的成年人身份会让他麻烦缠身,可在国外躲上一圈,再次捧着金杯回来,谁还会记得他做过什么?可我不一样,我在华夏占据舆论制高点,一个改革音乐改善教育形象端正的偶像,如果这个被陆绅下手的人是我,我脚下占据的舆论就会成为压在他头顶的大山,让他粉身碎骨。”
宫戚眉头仍然紧皱,付丞雪抬头看了一眼,“你怕我弄巧成拙?”
付丞雪抬手要去抚平宫戚眉间的褶皱,“别担心……就是世界末日了,陆绅这种人也不会爱上别人,他最爱的永远是自己。”
宫戚偏头躲开付丞雪的手指,摇摇头,面容严肃地注视少年。
“他在意你,非同寻常。”
付丞雪愣了一下,因为长期交往的默契让他一下子听出宫戚隐藏的深意,不可思议地失笑道,“你这想法太可笑了,他是我父亲啊?”似乎想到什么,付丞雪顿了一下,却又像甩掉那些想法一样,摇头道:“……那只是血缘天性,所以我才笃定他会上钩……他这种从未爱过的人在面对感情时就像小学生一样,根本分不出爱情和亲情,只会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占为己有,包括子嗣,所以才会产生‘疑似爱情’的假感。”
宫戚仍然不置一词,沉默地皱眉看这付丞雪。
付丞雪脸色微变,拉开距离盯着宫戚:“你是觉得我这样设计他很可怕么?”
宫戚低下头,滞留片刻,才慢吞吞地在付丞雪眼角落下一吻,就飞速离开,“我不喜欢你这个眼神。”会让他胸口发闷。
付丞雪捏住宫戚绷紧的下巴……既然都不觉得他机关算尽城府深,“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宫戚皱眉看着付丞雪拍过门板还没洗过的手,触碰他的下巴,脸侧的肌肉滚动一下,才艰难地放松,缓缓说道:“华夏有个词,叫:作茧自缚。”
“行了吧!”付丞雪受不了地说:“放弃你那个可怕的臆测吧……等陆绅知道害他身败名裂的人是他儿子,什么该死的情啊爱啊的,肯定瞬间就被他抛到脑后,他倒时候不想着把我塞回我母亲肚子里一了百了就不错了!”
付丞雪再次去拉宫戚没有带手套的手,非常狡猾地问道:“你不会讨厌我吧?”
宫戚没有挣开的举动就说明了一切……俯视付丞雪略微带点小心翼翼的表情,不论是否有作假的成分,只要这个少年还在意他的感受,就足够能让他原谅少年的任何举动了。
宫戚垂下眼,脸色越加冰冷……因为他已经很明白了,在与付丞雪的关系中,他输得一塌糊涂,连多年贵族教育养成的天之骄子的傲慢都开始透支。
隔日陆绅与付丞雪在地下停车场的新闻就上了报:
《陆导与教主牵手驱车离开,是何解释?》
就连一向捕风捉影爱夸大其词的纸媒都有点摸不准该怎么写?
一个捏着零用钱来买报纸的粉丝喃喃自语:“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大神物这是……合体了?”
第115章 ——113——()
颁奖典礼前夜,付丞雪翻着手下的文件思索……扳倒陆绅的最后一步剧,叫“患难见真情”,表演地点就在明天菊花奖的现场,计划中:
剧本安排是——
首先,通过中间人买通舞台布置的工作人员,设计陆绅受伤。他会“大惊失色”地跑上台,因为“六神无主”而“真情流露”,暴露关系。
接着,趁陆绅住院,绯闻漫天时,开新闻发布会“一力承担”,彻底把这顶“行为不端”的帽子在陆绅头顶扣实,发布会的台词会隐晦地暗指陆绅的更多罪行,让人想入非非怀疑陆绅诱骗未成年。
或许这时会有“真爱论”出来辩解,陆绅的公关也会开始洗白,他可以先任由他们蹦跶一会儿,等足够的群众开始摇摆不定时,陆绅当年混迹富婆裙下,潜规则明星,涉黑的种种资料就会被摆到舆论的案桌上,甚至跟陆绅最近闹新闻的苏镇雨,花解元等人的黑料也会涌出,为“蛇鼠一窝”添砖加瓦,彻底把陆绅拉下泥潭。
付丞雪合起厚厚的文件夹,手里的这沓证据,就包括全童预赛时艾希帮他收集的那些。
站得越高,跌得越狠,感到被陆绅欺骗,甚至蒙蔽感情的群众会从替陆绅辩解的盾牌,变成指向陆绅的利剑……而他,敢作敢当,年纪小遇人不淑,只要顶住浑水摸鱼的黑,和陆绅团队可能会有的反扑,就能脱身。
想……是想好了。
付丞雪辗转难眠地熬过一夜,或许是睡眠不足,让他在第二天有些精神不济,宫戚敲开门看见他的脸色就皱起眉,但是没有多说什么。付丞雪坐在宫戚的车里,赶往菊花大楼的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心不在焉一直延续到他上台表演。
再混混沌沌地领完奖,等到陆绅上台,连粉丝都交头接耳地说:“教主是不是病了,感觉都根本不在状态嘛!”
陆绅站在舞台上说话,天花板上悬挂的吊灯微微晃动,却只有付丞雪注意到了,把精神力灌注在眼中,那细微的晃动持续着……付丞雪甚至在脑中天马行空地想着,要是砸下来,砸死那个不省心的男人去陪他母亲多好?
宫戚就坐在付丞雪旁边,看到付丞雪因激动而颤抖的手,“紧张?”
付丞雪心不在焉地点头,神色仍然恍惚。宫戚脸部肌肉抽动一下,才抬起没有带手套的手,放在付丞雪的手背上。
陆绅正发表感言,余光中看着那两人的互动,忍不住讽刺。
脑中环境预警拉起长鸣,付丞雪警觉地抬头看见吊灯连接的线正逐渐下滑,摇摇欲坠。脸色瞬间变白,脑中也有点懵——明明时间都是让系统计算好的,分毫不差,可操作人员并非系统,人工的失误使警报的状况更加严重,系统秒算出位置、角度、重力后,预警:
【危险示警:此角度会砸中目标脑部,轻者伤筋动骨,重者植物人,甚至当场死亡。】
付丞雪脑中瞬间闪过无数零星的想法……前世的,幼时的,残留的记忆,长时间的恨意,这些突然拥挤在一起的思绪让他的脑袋都块爆炸了!他想让陆绅身败名裂,却从未想过让陆绅死,尤其当吊灯毁坏的程度超出他的想象。
宫戚扯着付丞雪的手,付丞雪却仿佛除了台上的陆绅谁都没有看到。那之后付丞雪完全忘记自己做了什么,就好像被本能驱使——
台上发表讲话的陆绅猛然被人推倒在地,台下一片不解的惊呼,很多人甚至站了起来,毕竟昨天才传出两人牵手离开的新闻。陆绅也被这状况惊到,伸手推开突然发作的付丞雪,就是那一下,让付丞雪没能躲开,头顶吊灯轰然坠下砸到身上,骤然突变只来得及在众人眼中留下飞逝的剪影,就被吊灯迸溅的碎片模糊了视线。
也让陆绅心脏紧缩,近乎窒息!
台下的宫戚同样脸色刹变,猛然站起,又重重砸回——前者是紧张,后者是腿软,这一来回让他冷静了些微,双手扣住椅子扶手,有什么腥热的液体翻滚到喉头,脑中响起付丞雪昨天说的话:
〖……我母亲死时,还把他挂在嘴边……他毁了我的过去,我为什么……不能毁了他的未来?〗
宫戚知道:他不能上去,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