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张氏一听,连忙站起身去,将儿子拉了起来。顾谏跪的时间实在太长,腿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刚一拉起来,便往前一倒,幸得顾张氏扶了一把。而后方才颤抖着慢慢的挪到桌旁坐下,他离凳子只有几步远,这短短的距离却让他出了一身汗。顾张氏殷勤的将小篮子中的饭菜一样样摆了出来。顾谏却没动筷子。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饭菜,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他忽然开了口,也不知是说给顾张氏听还是自己听:“我今生今世,绝不会去讨好那个顾遇之!”
顾张氏只希望自己儿子吃好睡好身体好,哪里想去管什么顾遇之?眼前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多用些饭,便连声附和了几句。
顾谏这才拿起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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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 章 行船()
顾言之后的两日都没见到顾谏,不过他对此也丝毫不在意。om隐约听说顾谏这几日在家中闭门不出,好像是被他爹罚跪给伤了腿,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和顾谏严格来说算不上什么仇家,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亲情,在顾言眼中,顾谏不过是个对他抱有恶感的陌生人罢了。
其实顾言心里也能猜到顾谏为什么看他不顺眼,少年人的恶感总是很单纯,无非就是心里不平衡加嫉妒罢了。顾言事实上也是有办法并且有能力扭转顾谏的思维的,只是要用两个小计策,略有些麻烦罢了。要是在平常无事的时候,或者这一次他停留的时间更长一些。顾言都会去试一试。不说把顾谏变得言听计从,最少也能让他自觉羞愧,主动避开顾言好一阵子――毕竟被人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然而顾言此时没有心情去管顾谏的事。有一件奇怪的事情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原因无他,正是这几天太过平静了。对方宁肯闹出大事来,出京没多远就在路上截杀自己,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了目标。难道是被上头查到了行迹?这倒是有可能。可顾言却觉得,他们既然有胆子干谋逆的事情,自然不会因为有所发觉而收手,相反,反扑应该更加疯狂才对。更何况自己又去了那个寺庙这么明显的事情。对方得知了这个消息,不可能不下手。而顾言是绝不相信他们没有在这边放眼线的。om这几天平静的有些诡异。顾言表面上一派平静,甚至办理着迁坟的各项事情和各项人情往来,可他的心里却有些怀疑与焦灼。总不会是对方想等他们松懈了,然后来个一击必杀吧?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以顾言的耐性也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他对许固抱怨道:“这几日总是提心吊胆,晚上不敢安睡,出门小聚,也担心对方混了人进去伺机下毒。疑神疑鬼的。上次文人小聚,还叫吟诗作赋,我心思全在旁人身上了。那有什么心情写诗!还拖累了文坚兄你,晚上也没怎么好睡吧?”事实上,这几天,许固大部分时间都跟在顾言身边以防万一。对于顾言的这些情况,他确是心里有数。
许固道:“这倒不妨事,我一日里睡上两个时辰是常事,你不必担心。”他又微笑道,“我觉得你那句‘商风冷入弦’其实不错。”
顾言长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对方明明不可能收手了。路上袭击过一次,再次在路上伏击我们也是下策。怎么就没了消息呢?”顾言说的虽像是感慨,可却一直注视着许固。
果然,许固虽是犹豫了一下,而后叹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怕是有人暗中帮了忙吧。”虽然是说有人帮了忙,可听许固的语气里,却没有被解围的开心或是被帮忙的感激。倒像是有些无奈和感慨。“这些想也是没有法子,不必去管它,只是我们还是略警醒些好。”
顾言点点头,在他心里,其实做出了许多可能或是不可能的推测,许固“帮忙”二字一出,他很快的想到了更多的东西。心中倒是疑惑稍减。
又过了几日,一应事项都已经准备好了。顾言等人往扬州行去。这一次,走的是水路。租的船不小,颠颇却是免不了的。顾言坐在船舱里,觉得有些闷。便走了出去。顾言其实是一个颇为惜时的人,尤其是他过去的挺长一段时间,都在为自身的才学匮乏而感到担忧,所以他一有空,常常用来读书、写文。心情浮躁的时候,就练一练字,或是别的如绘画、弹琴之类的艺术技能。可现在在船上,读书毫无心情,也自然不好泼墨作画、写字。琴这种东西顾言平常用的也少,自然没有带在身边。于是顾言掇了一条矮凳在船头坐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
远处一条不大不小的船正逐渐靠近着,船不算大,速度却不算慢。顾言也看到了这条船。看到这条船,顾言就想到了许多可能发生的情况。比如两船靠近,忽然跳出几个弓箭手,向自己射箭;或是扔几个火油罐子,直接点火;或是从这船上跳下几个人,直接将这船凿沉了顾言的设想十分丰富。而且都是往最坏的方面想。但当这船靠近了,顾言能看到船上的情况的时候,他的担忧也就放下了一大半。
那艘船的船头也坐着一个人,一个二十余岁近三十岁的青年。这青年长相上并无什么特别出彩之处,只是眼神明亮,眉目间似乎有种英气流转。这无疑使他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加分不少。这人坐在船头,并未用凳子,他面前摆着一张小矮几,小矮几上摆着瓶子和杯子。顾言猜测,大约装的是酒。他发现顾言在正在看他,他微微一笑,很有几分洒脱的向顾言举杯示意。神态疏朗自然,并无半分不妥之处,这让顾言的疑心又打消了几分――这人眼神清明,应当不是恶徒。心里有些微微的可惜,这人是个很有风度的人。旅途无趣,要是平时还可以邀来一起说说话,说不定能够结识一个新的朋友。可是在这种时候实在不是邀人的好时候。况且父母的遗骨还在船上,哪怕孝期早已过去,但避讳还是有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方不是歹人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刚刚一连串的猜想又让顾言有了一丝担忧。他实在算不得是个什么水性极佳的人,要是落了水,不过堪堪保命罢了。而许固水性如何,他也不算了解。顾言略微皱起了眉头。却又很快的舒展开来。许固这人,不是莽夫,既然提议走水路。想必水性是不差的。这样一想,顾言便继续坐在船头远望出神了。而那艘开的颇快的船上的船夫,似乎也有些疲累了,速度也慢了下来。只堪堪与顾言的船保持着二三十余丈的距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为君之刃()
这一路上依旧很平静,顾言一行就这么到达了扬州。就在到达扬州的第一日。许固便借故离开了大半日。顾言心中大致猜到了他要去见什么人。也不甚在意。
许固再次来到宅子门口。这一次他没有敲门,门也并没有锁、没有栓,仿佛在迎接即将到来的客人。他就这么走了进去,也果然见到了他想见到的人。
见到许固进来,石希明立即站起身来,笑道:“大哥。”
许固的脸色略微有些不好看,他凝视了石希明一会儿,开口道:“你插手了?”未等石希明回答,他便边叹气边说道:“你何必如此?不是跟你说过不许跟来么?”
石希明笑了笑,笑容里竟有几分狡黠:“大哥叫我不许跟着,大哥的命令我自然是听从的,我不过是稍微调查了一下顾遇之罢了。”
“简直胡闹!”许固道,“你就没别的事可做了?这几天花了不少心思吧?顾遇之的事,并非什么单纯的私人恩怨,牵扯到朝庭,有我便足够了。你插手做什么?”
许固的语气有些严厉,但石希明并未在意,他正色道:“我如今情报有限,并不知顾遇之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清楚他有危险。而大哥,你岂是那种临难独自逃生的人?我早几年不知大哥你的下落,如今好不容易知晓了,大哥你有困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他复低声说道,“再说,这次我又不曾打出旗号,也是有所遮掩的。”
“说到底,你是不相信我能自己解决。”许固叹息道。
“不。”石希明说得很坚定,“我始终相信大哥你。只是,若是那些小人伤到了你,我有能力却袖手旁观,我必然终生遗憾。对于我会抱憾终身的事,哪怕只是万一,我也要做好万全准备。”
许固看着石希明的脸,脑袋里却想起了另一个人。他心中暗叹,到底是师徒,处事总是有那么几分相似。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朝堂像是一个水涡,你们要是真的搅和进来了,你想过后果吗?”
“想过。”石希明说道,声音很坚定,“大不了风流云散,四海为家。更何况”他迟疑了一小会儿,说道,“我听说那个人好像和金人朝廷有几分联系。和朝廷的人有些关系,也未尝不可。至少以后”
许固静静的听了石希明的一番话,他长叹一声:“你如今威望颇高,一呼百应,地方豪强大户对你恭恭敬敬,地方官员对你也颇有忌惮,不敢轻动。你还掌握了几条航路,手中甚至抓有不少富商甚至官员的把柄,甚至还暗中经商置办了产业。如今你想要什么,绝大部分想要的东西都自然会有人替你送来。再不像我们起步之时那样困顿了。权利、地位、财富你都能放下吗?”
石希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段时间,既像是犹豫,又像是思考措辞。他开口道:“若是为了其他事,我是断然不肯的。但是如果是为了大哥你,我想我能。”
许固又是一声叹息:“你的梦想,你的抱负呢?也能放下?”
“不。我从没放下过我的梦想。”石希明道,“我以前最大的梦想是成为兄长手中的利剑,直指前方,所向披靡。后来,我希望能诛杀逆贼,将大哥你的东西夺回来。这些年,我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我的梦想罢了。我虽然也有将手下势力发展壮大的野心,但梦想自然要重要得多。”
许固心里既是感动又是感慨。他忽然想到石希明少年时期的某一日。
那时,石希明箭术离大成还有不少距离。每日勤练不辍。他和贺兰蓉两人一起看着石希明练习箭术。贺兰蓉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贺兰蓉这人生平颇为自负,内心又有几分好强,平常若是遇到了困难,在众人面前也往往装作运筹帷幄、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偶尔会向许固这个从小一同长大的朋友抱怨几声。然而,就算是许固,也很少听到贺兰蓉叹气。
许固奇道:“好好的,你叹什么气。”
贺兰蓉没有看他,他的目光注视着一箭又一箭不停练习的石希明,眼神赞叹中又有惋惜,像是看到了传世之宝和氏璧上面被摔坏的一角。他开口道:“小石头这孩子,天性有几分灵敏,又是难得的勤奋。可惜弱点实在太明显了。只怕难成大事?”
“弱点?”许固微微皱起眉头,反复想了想石希明的弱点,却并没有答案。毕竟武艺上的弱点,几乎都是可以靠后天弥补掩盖的。他不由再次反问道:“什么弱点?”
贺兰蓉看向他,笑了笑,“他的弱点就是你啊!”那时他与贺兰蓉关系仍然很好,听到这话,只当是说笑,并未放到心上。
许固想起往事,才恍然惊觉,当时贺兰蓉说的或许真的没有错。他看着眼前的石希明,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最终半是叹息半是无奈的说道:“我如今也管不住你了。罢了,随你吧。只是你心里须有分寸,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
“大哥你就如同我的亲生兄长,你的教导,我是一定会听的。但是听归听,大哥你的安危自然更为重要。”石希明正色道,“你放心,我会暗中安排后手,若是有朝一日发生变故,兄弟们也能有个去处。若是后路被截,我石希明绝不会做抛下兄弟独自逃生的小人!”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让许固也不免动容。他拍了一下石希明的肩膀:“好!”
听到许固的夸奖,石希明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喜色。他对许固笑道:“早知大哥今日过来,我特意准备了大哥喜欢吃的酒菜。”
“你自然是知道的。”许固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你跟了我们一路,明知道我会观察江上情况,还故意坐在船头,让我见到。不是就是为了引我来见你吗?也亏得你短短一两个时辰不到,连酒菜都备好了。”
石希明微微一笑,厨师和酒水食材都早在大哥上次到这儿来的当天就有了安排,今日早知大哥要来,冷菜早就齐全了,汤已经炖好,在灶上温着,饭也已经熟了。只是担心热菜凉了,不合大哥的口味,故没有事先备好,但一切食材都已经处理好。三四个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罢了。石希明在心里估算着时间,摆好桌椅,呈上碗筷,再与大哥喝上三杯,菜应该就已经上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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