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里面那个小匣子里。小姐平时不是最不爱这些的么?”阿九笑着打趣。
王舜儿不做声,只取了那个胭脂盒子,用食指沾了一点,又觉得这样做实在太刻意,倒显得像……于是又赶紧将手上的那点胭脂洗掉了。又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衣着,有些不满意,仔细一想,却又想不到合意的衣裳。
见王舜儿还在这而磨磨蹭蹭,阿九不觉有些好笑,平常这小姐像个仙女儿一样,如今倒真是多了人气了。“小姐这样便很好看了,走吧。”
两人走出了门,王舜儿说道:“我们往花园里去。”
“这日子,花园里也没什么花,有什么好看的,小姐你不是……”
王舜儿轻轻扯了扯阿九的衣裳:“别说了,往这边去吧。”心里却是对天祝祷道:“若是果真有缘,便今日能得以相见。”
两人不过走了几步,王舜儿又停下了脚步。急急的走了回去,将琴囊抱了出来。抱着这琴囊,王舜儿的心顿时觉得安宁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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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以前流行的带着系统穿越去当皇帝的架空,忽然想起万一那系统毫无说明与提示,只像游戏里血条一样,什么能力值、忠诚度什么的都看不到字,只有几管有不同颜色的进度条并列着……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第九十二章 履霜践雪()
顾言去找王雱,却因着这地方不熟,也不知王雱在哪里,四处又闭着门,乱闯自然是不行的。转了一圈,终于找了了一个路过的小厮,才找到了王雱的住处。结果王雱却不在家,出门了。王雱出门这事看来王安石也不知道,只怕是他独自一人到汴京城里游玩去了。顾言犹豫了一下,要不还是离开吧,虽然顾言心里挺想见王舜儿一面,但是无缘无故,自己也不好去见她,更不用说——自己还摸不太清路。
顾言正踌躇着要不要离开,就隐隐听到一点琴声传来,顾言开始还以为是幻听,但是仔细一听,却并非如此。
顾言循着音乐走去,果然见着一位的少女正坐着弹琴。乌黑的头发衬着鹅黄的斗篷,顾言顿时觉得心情都平静安宁了不少,大约这也是王舜儿的个人气质与魅力带来的感染吧。他轻轻的走到那少女的身边去,没有说话,怕惊扰了这美妙的琴声。
王舜儿感觉到了顾言的走进,心慌之下,差点弹错,她定了定神,却是开口笑道:“听闻遇之在音律上颇有造诣,不知可能听出我弹得是什么曲子?
音律上颇有造诣……听了这话,顾言不由心底苦笑了一下。却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琴声。才带些迟疑的说道:“我于音律一道,并不十分精通,这曲子我却是听不出来是何曲目,只觉得琴声中有忧虑凄怆之意,又有些孤寒之感,大约是士大夫的曲子吧!”
“遇之听得却也不错。”王舜儿一边分神弹着曲子,一边轻轻笑道,“这曲子说起来还有些故事,本朝一位前辈是极喜欢这个曲子的……且再猜一猜吧。”
顾言仔细想了想,忽然想到以前听说的一则趣事来,遂说道:“难不成是范公最喜欢的那曲《履霜》?”
王舜儿笑而不语,将琴一挑一抹,结束了曲子,这才开口道:“正是履霜曲。这首曲子,父亲也爱听的很。这两年我练习琴技,这首曲子却是弹得最多了。”
“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顾言感叹道。
“我倒是觉得这履霜曲当说的是‘履霜有渐’一事。”王舜儿开口道。
“履霜有渐……”顾言轻轻念了一下,又想起和王安石说的那些话来,不由有些感慨,“这天下之事,如何不是‘履霜有渐’?”
谁知王舜儿却正好说道:“人生在世,如何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呢。”这话几乎与顾言同时说出口,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王舜儿一是因为两人同时说的那句话,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方面说完,她便有些后悔,这话实在有些消极了。她有心淡化这事,便开口道:“遇之果然是心怀天下。”
顾言一笑,“这是舜儿你的琴技高超,不然我又如何有这样的感慨?且‘履霜有渐’一词是舜儿你率先提出,这样说来,舜儿你了解的可比我深刻多了。”
王舜儿听到顾言唤着自己的闺中小名,不由脸上染上了一丝红霞来。这一年多没见,王舜儿的身量和面容俱都张开了不少,虽不是十分艳丽,但也显得清丽无双,灵气逼人。顾言这样看着她,倒真有种美玉在侧、明珠生晕的感觉。
王舜儿略微偏过头去,“若想弹好一首曲子,若是不能体味其中真意,便少了情感,显得淡而无味了。”说完,为了掩饰心中的那一丝慌乱,她站起身来,笑道:“遇之猜曲子这般厉害,定然琴艺高超,不如便弹一曲吧。”
顾言有些哑然,当时初到晋朝,满天下都讲究的是清雅。所以琴棋书画这样清雅的东西,顾言还都学过一些。然而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顾言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读书、写字、作画上了,对于琴技什么的,只是听了不少曲子,培养了些艺术细胞,听到音乐的时候能感悟到一点意境,听到别人奏乐的时候,能感叹那么几句,显得自己不是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俗人罢了,至于琴曲,也就抽时间苦练了那么几首典型的曲子,实在说不上热爱,而且也很久没碰过琴了。至于下棋……一局下来一个时辰都是常事,顾言又哪里来这么多闲工夫?所以到了现在,顾言也不过是大致清楚棋的下法,能看清棋局罢了。真下起棋来,只能算个新手。
顾言顾忌自己琴技不佳,有心想要推脱,但看到王舜儿的眼神,他又说不出推辞的话来,他只得坐在琴前准备弹一曲。
这琴不是名琴也不是古琴,但却算得上是一把好琴,保养的也很好。顾言拨了拨琴弦,声音清越动听。顾言想了一会自己会的曲目,调整了一下心情,便开始了弹奏。
王舜儿只听了前面几个音,却觉得恍恍惚惚,心神已不由自主飘到了弹琴的人身上,忽的便想起了嵇中散那句著名的四言诗“目送归鸿,手挥五弦。”来,一想到嵇康不由又想到书中对嵇康的形容,心中暗想:若是说嵇中散“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眼前这人不也是如此么?怔怔得看了一会儿,忽的又想到:“倒是‘濯濯如春月柳。’这一句更适合他呢。心里胡乱想着,却不知不觉一曲已然终了。又见顾言看向自己,不觉有些慌乱,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认真听琴曲,只得回忆了一下琴曲的开端,勉强笑道:“遇之这一曲《白雪》弹得极好。”她眼神游移,发现阿九正站在不远处,冲着她笑,不由如蒙大赦,匆匆走了过去:“阿九!你去取暖炉,怎生去了这么久?”
顾言看王舜儿说话间神情不对,也不疑心,只当是自己这琴弹得实在太差,想到王舜儿碍于面子还得夸上几句……不由也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是太久没弹琴,这曲《白雪》前面还好,弹到后面曲谱竟是有些模糊了。且不提别的,自己发现的走音便有那么几次,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呢。心里也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果断拒绝,如今面子算是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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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霜有渐:谓踏霜而知寒冬将至。用以比喻或昭示,事态发展将有产生严重后果的可能。
传闻范仲淹喜欢弹琴,但平生只弹《履霜》一曲,就是这章里《履霜》曲的由来,至于《白雪》曲……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什么的实在太有名了,而且很经典,当年顾言就是冲着这点学的。
第九十三章 太祖太宗()
听了王舜儿的话,阿九笑嘻嘻的凑到她耳边说道:“我可不敢去打扰你们两个,小姐你说说看,这是不是就是书上写的琴心相挑?”
王舜儿一下被说中的心事,心头羞恼,低声道:“你胡说什么。”见顾言走了过来,便赶紧不说话了。
顾言有些尴尬,“我实在是许久没有弹琴了,一时之间竟是有些记不得曲谱了。实在是见笑了。”
王舜儿不明白顾言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看着顾言说得诚恳,竟是不像是在谦逊,心中有一丝诧异,不过她现在心里很有些纷乱,轻轻嗯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这是阿九。”
“阿九?”顾言略有些诧异。
“怎么,你觉得我的名字不好听?”
“没有,我只是原本以为名字应当更……雅致一点。”给女使改个合心意的名字,几乎成了惯例,尤其是读书人家,更要取个**雅致、诗情画意的名字,最好要带些典故来。
“阿九的生辰正是初九,这名字是她爹娘所取,这名字上口,我却觉得并无改的必要。”王舜儿轻轻笑道。
“初九真是个好日子。”顾言心下了然,王舜儿对阿九其实是颇为尊重的,情分想必也是非比寻常。
“那是自然。”阿九却比王舜儿要开朗不少,竟是这么大大方方的应了。
顾言不由失笑,一眼又看到了手上提着的暖炉。关切道:“如今有些寒冷,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王舜儿微笑道:“我哪有这般脆弱,我向来小心得很,可不是出门就披上了斗篷么?”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的告了别。
顾言刚走到门口,却见一辆马车停了下来,王雱正好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顾遇之!”
“元泽。”顾言笑道。
“你怎么今天过来了?”王雱脸上露出了喜色,“正想着这两天过去找你。”他像是要走过去拍顾言的肩头,却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显得矜持稳重了不少。“父亲没有留你吃饭?”
如今连爹爹也不叫了,改叫父亲了,看来也是成长了不少。顾言没有回答,只是笑道:“元泽,这许久没见,你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上次我听说你正在写书,如今怎么样了?”
“不值一提。”王雱笑道,“哪里比的上顾探花美名远扬。”
“听你这话真是酸的很。”顾言笑道。
“这你可听错了。”王雱正色道,“你的是你的,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呢,说不定百年之后,我王元泽的名声可比你顾遇之强多了。”
顾言哈哈一笑:“我等着。”
两人笑了一场,王元泽道:“我才刚回来,你这便要走了?”
“你我朋友一场,却没有半点默契,谁让你不在府中等着我?”顾言笑道,“我已经叨扰许久,也是该走了,再过几日休沐了,我再过来过来拜访,你可是在汴京城转了一圈,感觉怎么样?”
“果然是京都的气派!”
顾言看王雱感叹之中带着一股壮志豪情的意味。王雱从小就是个心气高的,如今到了这汴京这样的地方未尝没有当年司马相如入长安‘不乘高车驷马,不过汝下。’一般的豪情壮志。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王雱见顾言去意已决,最后挽留道:“真的不一同用过饭再走吗?”
顾言笑道:“若是用了饭再走,便快要天黑了,虽然汴梁没有宵禁,但到底天黑难行。
王雱叹道:“好吧!”忽而又是一笑,“不留下来也是好的,父亲平常用餐也不过是一盘胡饼,一小碟酱肉,一盘蔬菜。若是有客来,也不过是加一盘胡饼,再多切些肉食罢了,也不算得好吃。”
顾言又是大笑。两人这才分别了。
回到家中,顾言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开始仔细考虑那折子要怎样写才好。虽然在仁宗面前顾言一一讲了这事的好处,但是折子这种东西,虽然不是文学作品,但却依旧要写的冠冕堂皇、引经据典,连王安石想要变革天下,不也是借用先王之道那一套吗?
顾言一边想,一边写,时不时还要划掉几句。正在顾言咬着笔杆子,竭力想想有什么可以引用的‘先王之政’、‘前贤之言’可以用上去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门口敲门。
顾言放下笔,道了声请进。推开门的是许固——这也是意料之中。
没等顾言说话,许固却先开口了:“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
顾言心头一紧,“查到了?”
“嗯。”许固道,“那片地有些皇城司的人,虽说不多,但却不得不小心。”许固又道,“那人其实并不算是王爷,不过却也有些关系……”
可那王校书分明称的是‘殿下’二字,顾言听得很清楚。顾言猜测道:“……难道是太祖的……”
“遇之猜的不错。”许固沉声道。
顾言把什么折子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觉得满脑子都写着麻烦两个大字。和太祖一系扯上关系,岂不是麻烦大了?“究竟是谁?”
“查了一下你说的年纪相同的管家心腹下落不明或是叛逃未归的,只有一个人,太祖之子,魏王之后,荣国公赵从信。”许固的声音也带着些感慨。
赵德昭!当年若不是宋太宗来了个兄终弟及,这登上皇位的,也还不知道是谁呢?如今这么久过去了,当代太祖一系已经几乎连个王爵也没有了,也算是没落了。现在对于太祖一系的防范已经远不如当年,但是这赵从信能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搅风搅雨的……看来是所图非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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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快乐,新年快到了,出门拜年,大约要断更那么两三天。预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九十四章 明暗之势()
想到这里,顾言不由有些头疼,然而这样的事却是不能避免的,若是只是不小心拣到那把钥匙,顾言人小位卑的,根本没必要去搅混水。然而事实却是对方步步紧逼,顾言心里一直还有个疑问,对方真的知道这把钥匙在自己身上吗?要是知道顾言偶然发现那片钥匙的时候,旁边可是没人的。若是真的是连一个也不放过,也未免太狠了。就算顾言抛开这事不去管,对方也不见得会收手。
顾言面色沉重,“那对外说的是下落不明还是叛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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