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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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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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言坐下来,心里却是颇为感慨,这先生虽然讲课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但师品、人品却着实不错,心中倒是真心起了些敬意。刚刚对顾言说的“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虽有恶人,斋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也是出自孟子,当然,里面说的恶人,自然不是品行败坏的人,而是和西施相对的,指面相丑陋的人。意思却是在告诫顾言天资不好没有关系,只要后天努力,也能有所成就。比起现代某些老师对差生的讽刺挖苦,却是不知好了多少倍。

    顾言微微挺了挺脊背,对于这样的老师,尊重还是必须的。

    过了一会,却是下了课,见老先生夹着书走远了。见老先生一走,学堂里立马就热闹了起来。当然,按着惯例,是没有人和顾言这样的‘呆子’一道的。顾言也乐得清静,虽然都说古代的孩子早熟,但三世为人的顾言也没有兴趣和这些小朋友一起聊天玩耍。

    顾言不找他们,麻烦却找上了他。

    “……我倒是觉得啊,就算西子蒙不洁,依旧是倾城丽色,总不像某些丑妇,东施效颦,搔首弄姿,令人恶心。”声音却是加大了一码,好像是生怕顾言听不到似的。

    这个声音的发出者是顾言的堂弟顾谏,也是刚刚顾言进来的时候发出制止的声音。听说是个天才。如今年纪虽小,文章倒是四平八稳。顾家有此子,自然将考进士光宗耀祖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顾谏在顾家,那更是如珠似宝一般。

    说起两人间的恩怨,源流也颇长。还得追溯到顾言那不着调的败家老爹身上。

    顾言虽然知道顾谏的敌视也是有原因的,但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呢。脸色自然也不是很好看。但是要顾言拉下脸来跟这个十岁的孩子对骂,顾言也觉得太丢份了。于是顾言索性无视了他,走了出去。

    顾谏看顾言如此做派,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顿时气得小脸青一阵红一阵。又发现桌上还摆着顾言的笔砚等物,急怒之下,快步走过去,拿起砚台,也不管有墨无墨,就要往地下摔。却是最终没有摔下去。而是拿起了顾言上课写的那些字,看了起来。顾谏面色又是一变,看了半晌,放下砚台,讲那纸揉成了一团,却是咬了咬嘴唇,塞进了自己的书箱里。

    顾言在外面走了一遭,心里的憋屈也像是被风吹散了不少。自嘲道:“我和一个小屁孩生个什么气。”想到这里,连脚步也就轻快了不少。正是午间时分。吃完中饭,还得继续上一个时辰的论语。

    又回到了那守孝的小木房子,送饭的还是同一个侍女。揭开食盒一看,顾言再次面色发苦:白菜、萝卜、豆腐、外加清汤一碗。“简直比和尚吃的还和尚。”还想出门去逛一逛看看热闹呢。如今也不行。顾言在心里简直就是哀嚎了。

    顾言的脑内活动,旁人自是不知,身边站着的侍女却是又有些疑惑。平常这人吃饭,吃相一板一眼,如今拿起筷子吃饭,却似乎举止气度自然贵气了不少。心里虽有疑惑,红药却还是打定了谨言慎行的主意,并无多话。

    顾言在现代的时候虽然习惯一边吃饭一边喝酒一边大声聊天。但毕竟在古代混了这么多年,食不语,寝不言肯定是学会了的——顺便还强制的把吃饭大声吧唧着嘴的坏习惯改了。

    要不,跟这小美人搭个讪,说说话之类的?但是说些什么呢?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话题,抬头一看,红药却早已不见了身影。顾言颇为无奈。

    “好吧,要低调、低调。”顾言心里默念道。

    距下午开课还有一段时间,大门也出不了,顾言颇为无聊。从桌上抽出了一本书——以前的顾言虽然资质不行,但读书还是算认真的。

    拿到手里一看,却是印着近几次科举考试考试进士的诗赋、策论的小集子。

    宋史选举志记载:“凡进士,试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帖《论语》十帖,对《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后来范仲淹等人推行庆历新政,先策,次论,次赋,次贴经墨义。以前在科举中诗赋重于策论,而在新政之后,策论在科举考试中的地位越发的提高了。

    顾言将小本子拿在手里,慢慢翻阅。不得不说,里面选的文章都算的上不错,科举虽有其弊端,但能够在全国这么多竞争者的前提下,当上进士,本身就是件不容易的事。不过看着看着,顾言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四章 定计执笔新试文(一)() 
原因无他,里面有些诗赋文章写的晦涩奇崛,竟是比顾言当初看到的有些玄言诗还要晦涩不少,用典故是必须的,但似乎有些人像是故意显露自己的才学似的,哪个典故生僻用哪个。有不少用字用典,顾言还得仔细琢磨一下,甚至还有几句极难懂的,顾言知道只怕是用了典故,但是却找不到相应的典故,自然也无法完全理解它的意思。

    顾言暗自忖度:“我隐约记得欧阳修大力倡导古文来着,怎么,还没出效果?”又想了一下:“好像是欧阳修在嘉佑二年的科举考试里顶住风头,提拔了一批古文能手,似乎还有苏轼?”

    话说顾言来到北宋之后,竟是发现自己的记忆力一日好过一日。最令顾言欣喜的是,本已经模糊的第一世的记忆,如今也在慢慢苏醒。好歹当初学的是中文系啊,对于穿到古代,怎么说也得有些福利不是?

    之所以顾言有这样的想法,那是因为顾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初第一次写学年论文,顾言不知深浅,满怀对苏偶像的敬意,选的题材就是苏偶像相关的,题目交上去,被导师痛批了一顿。原因无他——苏偶像作为大文豪,写他的人实在太多,各种苏轼相关论文浩如烟海,一个刚接触论文的菜鸟,能写出什么水平来?但当时的顾言并不服气,而是找了很多的资料,硬是把苏轼的这篇论文写了出来。

    也多亏顾言那次的不服气,顾言现在彻底回想起来了,苏偶像参加了嘉佑二年的进士考试,写的作品就是那篇出名的《刑赏忠厚之至论》,而主考官是欧阳修。传说中苏轼的是第二,但是三甲里并没有苏轼,对此有两种说法,一是省试第二,一是录在第二等。毕竟苏轼的另一名篇《上梅直讲书》写的清楚:“执事与欧阳公实亲试之。诚不自意,获在第二。既而闻之,执事爱其文,以为有孟轲之风;而欧阳公亦以其能不为世俗之文也而取,是以在此。”不过顾言还是觉得苏偶像应该是省试第二。

    顾言打定了主意,要和苏轼去当个同年。这简直相当于高考泄题了有木有。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无论如何,嘉佑二年的科举一定要拿下。顾言在心里默念道。

    这时,顾言忽然发觉下午的课程只怕快要开始了,又出门去了族学。坐到自己位置上,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顾言又加了水,细细研磨起来。提起笔,想要再写写东西,却突然想起,上午那张草稿纸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顾言本不在意,等他下笔写下两个字后,突然醒悟,那上面还有顾言写的飞白体和王羲之的王体字。顾言左右看了一圈,想要再找一找,却是老先生又进来了。

    无法,顾言只得把这个事放在了一边。却没想到,这老先生今日却并未讲解论语,而是让诸生写一篇策论。关于题目,差点闪瞎顾言的眼。居然是“邦有道,邦无道。”

    这其中颇有深意啊……值得琢磨,结合上午讲的那段孟子,这老先生绝对是受刺激了,而且,这种高难度的随堂测验,而且还有些政治敏感,真的没问题么?顾言环顾了周围这一圈的十多岁的小孩子。不过两人又不熟,顾言也不知道,这先生具体是受了什么刺激,更不可能大喊一声“这题目不科学”云云。也就只得提笔写了起来。

    顾言首先想到的是《论语》宪问中的:“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这段话翻译成大白话来说,就是国家有道,要正言正行;国家无道,行为依然要正直,但说话要随和谨慎。”

    又闭目深思了一会,顾言开始动笔了,当然,写的是唐宋古文体,不是骈体。

    开篇依旧是论语,但却不是危言危行那篇。

    “昔孔子赞子鱼、伯玉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顾言写下第一句,笔尖一顿,继续写道:“是故君子,托于魏阙之上,则危言危行以利社稷,存于江湖之中,亦自砥砺品行,未敢有所懈怠也。”顾言自然不敢就那句“‘邦有道’,‘邦无道’,去阐发议论。虽然这个时期政治气氛还算开明,但你若是说如今邦有道,则失于谄媚,文章难有气节,而说邦无道……你这是找茬呢,还是找死呢?不过若不是有这样较开明的政治氛围,这先生也肯定是不敢这样出题的。顾言心下又是一阵感慨。不过,马屁还是要稍微拍一下的,况且仁宗也的确是个好皇帝。于是顾言在‘未敢有所懈怠也。’后面又接了一句“况今之时乎?”

    马屁小小的拍上一下也就够了,现在主题已经定下,只待议论的东风了。顾言旁征博引,时不时插上几句议论。竟是越写越顺手。等到顾言从酣畅淋漓的写到最后一段,却已经发现,这是他写的第三张纸了。这还不是最惊悚的,更惊悚的是顾言抬起头来一看——正对着先生的那副老脸。

    这先生居然在旁边一直看着,这都看了多久了?发现了这股目光之后,顾言颇有些不自在,提起笔的手,半天没落下去。

    “文章尚可,继续。”却听到老先生捻着胡须说道。

    顾言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是曰,危言危行,虽不避君威可矣,魏文贞公之事亦处于此乎?”写完这一句,顾言悚然而惊,本打算不涉及政治,直接全文谈道德的,怎么写着写着有些歪楼了?而且以目前自己的状况,写得也有些老气横秋了。只得又补上一句:“况吾等后学末进之徒乎?”本来,顾言还可以写上一段自己的亲身经历,联系实际,让文章更充实的。就像王勃《滕王阁序》那“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那一段一样。但终究没了那个心情。于是放下笔,死活不写了。

    “写完了?”

    “是,写完了。”

第五章 定计执笔试新文(二)() 
听到顾言的回答,先生伸手拿过了那篇文章,端详了一下,“不错,书文皆是大有进益。”又看了一下还在抓耳挠腮的各位学子说道:“你既是已经写完,今日又无他事,你便先回去吧。你如今虽有进益,但切勿自骄,须记得,读书当以潜心为要。”

    顾言晕乎乎的收拾了东西,出了门,殊不知,教顾言的那老先生心里也正晕乎得紧。就好比一个老师看到前几天班里成绩还是最差的那个同学,忽然一下子考了个全校第一。那感觉,一般人还说不清楚。更何况顾言的那字……

    一开始,也是出于好奇,刚刚说完题目,没有多久就发现顾言已经动笔了,心中有些奇怪,就走到他身边看一看,居然看到了这样的一篇文章。虽然也的是古文而非骈体,但这文章也算的上是文从字顺了,更难得的是其中运用的典故信手拈来,还颇切题意。自己在旁边看着,也不像是请人代笔,最难得的是下笔一气呵成。十四岁写出这样的文章,虽然不能说是天才,但也能勉强称得上‘天资过人’四个字了,只是不过几天时间,变化怎么突然这么大,这么快。老先生百思不得其解。

    顾言慢慢地往回走,路上却碰上了红药。

    “这个时候……不是应当要上课吗?怎么这么早?”红药心里起疑,“难不成是被先生给赶出来了?”想到此处,恐顾言见到她不好意思,却是装作没有见到他,低着头,越发的加快了脚步,却不料顾言叫住了他。

    “您有什么吩咐吗?”红药有写惊讶。

    “能否帮我找几根鹅毛,和一些针线。”顾言说的很客气。

    红药更是诧异,“少爷,难道是衣服破了不成?奴给您补补便是,不劳您亲自动手。”只是鹅毛又是做什么的?

    “不是。”顾言笑道,“这些倒是别有它用,怎么样,晚饭的时候,能够送过来吗?”

    红药微一迟疑,也就答应下来,这些也不过是小事罢了,针线她房里就有,鹅毛也不是没稀罕的东西。同样,她也很好奇,顾言拿鹅毛和针线有什么用。

    到了晚饭时分。

    顾言草草吃过了依旧是蔬菜豆腐的晚饭。鹅毛并针线都已经准备好了,顾言把裁好的纸摞在一起,用针线缝了起来。红药也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原来不过是用针线把纸给缝了起来罢了,倒也算不得什么。却又见顾言拿起剪子对着鹅毛剪了一剪,就直接再纸上写起字来。

    红药没曾上过学,但也稍微认得几个字,看到这样的新写法,倒是觉得很有些趣味。

    “少爷,这鹅毛居然也能写字?”

    “那当然。”顾言笑道,又随手扯过一张纸,便用鹅毛写下了‘红药’两个繁体字。“这你可认得?”用鹅毛写字多有不便,顾言的字也不怎么好看,不过看着也算明白。

    “自然认得。”红药笑道。

    顾言笑了笑,又顺手在红药两字前后分别又加了几个字,却是姜夔的《扬州慢》中的最后一句: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抬头一看,却见红药美目放光:“这一句写得真好,莫不是如今流行的长短句么?这是少爷您写的?全文是什么?”顾言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发麻,才突然想起姜夔是南宋词人,如今,更是还没有出生。

    顾言语塞,心中对还没出生的姜夔道了声抱歉,硬着头皮说道:“不错。”

    “那这个全文是什么?”红药问道,“我看着这一句,倒是比得上我前几日听到的柳三变的了。”

    没想到这红药平日看着沉静,没想到却是一个诗词迷。不过姜夔这一句的确写的好,不然也不会让顾言记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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