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太师了。”
“臣诚惶诚恐。”
离了皇宫,陈国峻平静的看了看天空中的火流星,大步而去。
而此时在升龙城东南方向的一个宅子里,一个黑衣人正警觉地穿梭其中。
这是一座王公贵族的宅院。说来奇怪,虽是夜里,宅子四周却诡异地寂静,连虫鸣声也都少闻。
黑衣人看着这栋沉浮在黑暗中的宅子,偌大的地方竟没有一个护卫,他本能地觉察到不对劲。黑衣人抽出腰间的长剑四下察看,突然一阵风吹来把院子里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还未站定他就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凉意,赶忙转过身去,一股凌厉的气息就直朝他的面门袭来,逼得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此时在黑衣人对面站了一个手执匕首的黑衣男子,这男子面色死气沉沉、异常阴冷,左边脸上印满了鲜红色的纹路一直蔓延到脖子深处隐没进衣襟里,就像一条剧毒的蛇朝着他吐着芯子。
黑衣人心道不好,居然被发现了。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他的经验告诉他在他对面的人十分危险。他甚至不能测出他的实力来,事到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只是当他刚要出手,对面那人却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只觉得自己后背一阵阴冷,脖子上一凉。黑衣人睁大了双眼,他的侧颈处被插/入了一把匕首,还未等他想更多,那柄匕首一圈旋转,他的头颅就与躯体分离了,可惜他此时只是一具残缺的死物,再也不能有意识,否则那将是怎样的惊恐。
黑衣男子看着手里染血的匕首,竟伸出舌头舔舐起来,这个场景映衬着他脸上的红纹,显得异常诡异。
片刻之后,黑衣男子闪身离去,几个黑色影子从黑暗中闪身而出又闪身而去,那处陈列的死物就被清理干净了,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近来在宅子里这一幕倒是常有的。
书房,案牍处端坐着一位白衣墨发的清绝少年,看去约摸十六岁的光景。只是这少年周身散发的气质全然不似这般年岁,多了一份淡然与稳重。
这少年就是陈景浩,兴定王陈昆之子。
这会儿他正翻看着手中的兵书,神色泰然自若。只是片刻后他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出声道:“赵忠,进来。”
声音温润如玉,听罢叫人如沐春风。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自门外窜入,那侧脸布满红纹的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抱拳垂首。
“何事?”
“主人,刺客已除。”赵忠面色阴冷地诉说着这个事实,声音粗砾,就像铁链相互摩擦拉锯出来的刺啦。
陈景浩抬眼,静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撤下院子里的影人,把黄时他们召回来。”
“是”
赵忠闪身离去,一会儿功夫书房里就又恢复了安静。陈景浩复又拿起书来细细研读,一室清净。
这个少年看来清姿卓越,温润如玉。却任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也不喜他人猜度于他。
案牍上香炉青烟缭绕,此刻已到亥时。
国公府内,陈国峻坐于案牍处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猛一拍桌面。
“哼哼,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们有何用?”
下首跪着的人被吓了一跳,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国……国公,人确实已经潜进去了,只是后来就没了动静……”
陈国峻斜睨过去,那人赶忙把头埋得更深,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国……国公……”
“滚下去。”
跪着的人听着那毫无波动的冰冷声音,一时之间却不敢轻举妄动。
“还不快滚,要我亲自请你出去吗?”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滚。”话音刚落就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陈国峻此刻非常恼火,原本以为雇个江湖杀手把那小子做掉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就说是寻仇而已,有司必定不会理会,这样一来陛下那里也好说话。可谁知雇的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第651章 败将义兵()
只是跟着我阿兰一噎,忽然觉得跟这个人交流有点困难,“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王子救了我。我要跟着你。保护你。别的我什么都无可奉告,我的名字是兴定王爷给的,活下去的目的就是跟着你。”
阿兰晃了晃神,少年的目光沉沉的,一寸不让地盯着她,她在那双眼睛里找不到任何旁的目的,只有一派黑白分明。
活下去的目的就是跟着她这个答案让她感到有些发冷。
山谷的风又吹了起来,将少年的黑衣吹得猎猎飞舞,肩上的花飞向四面八方。马等得有些焦躁,不耐地动了动,地上的花瓣被马蹄碾碎,深深陷在泥里。阿兰缄默了很久,少年也不语,隔了几尺默默看她。
“好。”阿兰笑了笑,澄澈的眼睛里是实实在在的温度,“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天空中,化身火流星的孙珲看着这一幕,想起了自己和女孩子们最初“被穿越”时的情景,心中不由得涌出一丝暖意。
。
“现在,我们回京师。”阿兰看着少年说道。
“公主不是要去海阳府么”少年面色微变,问道。
“是,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不行么”她偏着头看着他。
少年又一次沉默了。
“怎么,我要去京师,你就不保护我了,是吗”
“不是。”
“那就走吧,还等什么”
看到这一幕,孙珲不由得有些好笑,他其实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了。
其实看到她之后,对于交趾王族的处理,他就又有了主意。
也许她回到升龙,对自己的计划更加有利。
大雨没能浇醒大越国的都城。灰蒙蒙的天沉沉压着城头,衬得天地间一派的寂寥空旷,偶有几只落单的飞鸟凄声鸣叫。
城门前传来的嘈杂喧哗声打破了升龙城的宁静。
一个士兵将告示贴在城墙上,来来往往的清闲百姓看到后都挤过来看热闹。
“陈光启午时处斩这名字有点熟悉啊”
“哎呦你傻啊陈光启不是顺天皇后的儿子,把占城大军打回去的大将吗”
“狗屁大将北蛮这一次不是又要打到升龙城下了那些当官的有什么好东西就知道搜刮咱们老百姓,天天互相斗,我看死了更好”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被砍头”
“哈他都要被处斩了,还怕人说我可听说,他被罢官前这最后一仗,就在白藤江,败得特别惨被北蛮水军打得落花流水,死了好多将士”
一群人挤在门口吵得热热闹闹,各执己见,几个吵得比较激烈的年轻人险些就要打起来了。
“滚”站在最前面吼的最凶的中年男人突然被人用力撞到一边,脑袋磕在城墙上,撞得他头晕目眩。他恼怒地看着撞他的人,是个瘦骨如柴的少年。
那少年恶狠狠地把告示从墙上撕了下来,流着血的手在墙上划过一道血痕。他拼了命的把告示撕碎,碎成片的纸被他向城外狠狠甩出去,惊动了守城的官兵。
两个提着长矛的士兵不耐地推开满脸惊异的闲人们,吼道“这里怎么了”
“官爷”被撞的中年人立马凶狠收住的表情,一脸谄媚地凑到官兵前,“这小子刚才把您贴的告示给撕了,还打了我我现在脑袋还疼呢”
中年人的阿谀奉承显然取悦了这名官兵,他上前一把揪起少年的头发,想要教训教训他。少年的头皮被他扯得一紧,闷哼一声之后就不再吭声,径直盯着官兵看。
只见少年半跪在地上,破旧的裤子在粗糙的地面上刮出了几个大洞,膝盖上的伤口往外渗着血。他眼睛里映着灰白的日光,却藏不住深深戾气,身子绷得僵直,像是月下独自舔舐伤口却仍旧凶狠无比的幼狼。
少年突然抬头,冲着官兵狠狠咬了下去,官兵痛叫一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少年甩出去,手腕上被咬的地方齿印清晰,白骨森森可见。
“你找死”众人围观之下,官兵觉得自己受了辱,他刚要提起长矛捅过去,却被中年人拦下,后者伏在官兵耳畔悄声道“他虽然伤了大人,但按照大越律法,罪不至死,大人若杀了他反而会害着自己,多不值得打得他生不如死,哭着求饶岂不更好”
两人一合计,齐齐笑得阴森狠毒。
官兵把长矛倒了个个儿,矛柄向着倒在地上的少年狠狠拍了过去,打在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风中传来的呜咽声。
一连数下,被打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少年却只是径直凶狠地盯着官兵,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始终不肯出声,手弓成爪状抓在地面,指尖近乎插进地面,经不住巨大压力的指甲瞬间裂开,血花在地面上的水里洇开,沿着少年的十根指头游弋。
一旁围观的百姓们显然没有见过这样残忍的一幕,但却没有一个人露出不忍的神色。女人们慌张地走开,惊叫连连。男人们一开始还有些恶心,但打到第二三十下时,他们渐渐习惯,将少年野狼般的神情与即将前来进攻的宋人重叠在了一起,眼睛里冒火,心下竟觉有些畅快,几个青年人甚至笑嘻嘻地要凑上来帮忙。
在官兵的长矛第八十下刚要落下时,矛杆被一把不知何处而来的重剑拦下,剑尖一挑,将长矛猛地甩了出去,笔直插在站得不远的中年人面前,吓得他一声尖叫。
两个骑马的少年立在城门口,持剑的白衣少年一脸倨傲,连目光都没多余落在官兵身上。官兵眼见拦住自己的只是个不自量力的少年,不由得大怒,夺过插在地上的长矛就刺了出去。
白衣少年抬眼也未,一只手背在身后高踞马上,持剑的手腕一抖,重剑剑尖轻巧地格挡开官兵拼命刺出的长矛,官兵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森冷的剑锋已经架在了他脖颈一侧,他提着长矛的手停在半空,一步也不敢再动,生怕那锋利的剑尖刺进他的脖子。
第652章 危城烈女()
围观百姓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只能看清白衣少年弧度流畅的下巴,手中的重剑带着熠熠辉光划破了升龙城暗淡的天,树上的鸟儿也被那冷意森然的剑光惊起,留下几声长鸣。
只有大越皇族才有这样的威风。
众人被其气势所夺,齐齐下拜,“小的们无知,冲撞了大人,求大人饶命”
饶命阿兰被这几个人的嘴脸恶心的不行,剑尖挪了挪,在官兵的脖子上剌开了寸长的血口,她悄悄问身后的徐庆衍“这个人你说杀么”
“不杀。”徐庆衍也跟着低声,“脏。”
阿兰满意地笑,这木头终于跟她心意相投了一次,终于肯垂下眼,厌恶地看着刚才还作威作福的官兵此时吓得苍白如鬼的脸色,寒声道“滚”
官兵如蒙大赦般拼命城里逃,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顿作鸟兽散。
阿兰冲徐庆衍吩咐“你去把那孩子抱上来吧。”
“不去。”
“你是跟班”阿兰怒视徐庆衍。
“”徐庆衍隔着斗笠看着阿兰,眼睛黑白分明的,一层薄纱如雾气般笼在白山黑水间,看得人心酥酥麻麻的。
“好你不去,我去”阿兰翻身下马,把手上的剑拍在徐庆衍身上,还不忘吼道,“你不许看着我”
她走过去时,躺在地上的少年尚存一缕气息,他看到了刚刚阿兰为他出手,瞪圆的眼睛里却还有难以卸去的警惕。阿兰有点心疼,相似的年纪,不知道这少年吃了多少苦才会让他有这样异于同龄人的凶狠眼神。
她柔声道“你别担心,我们没有别的目的。现在我们要带你去寻郎中,我可以背你么”
少年看着阿兰清亮的眼睛,嘴唇蠕动了半晌,可始终发不出声,他只好默默点头。
阿兰小心翼翼地避过自己的伤口,将他背了起来。少年并不重,甚至轻得过分,风一吹就能把他吹跑,肋骨处瘦的凸起,咯得后背酸痛。他身上的血染红了阿兰素白的衣服,有的流进了她的脖子,沾着汗水黏在她身上,少年看得分明,本就瘦小的身子蜷缩起来,挣扎着想要下去。
阿兰轻声安抚他“乖,一会儿就到了。”
徐庆衍下马示意她上去,自己则走到前面牵起马缰。
阿兰没有客气,把少年抱上马背,自己也坐了上去。
三人向城中前进,孙珲则在天上好奇的看着他们的行动。
灰白的云翳盖住了日头,笼罩着整座城。风狂躁起来,卷着墙根里几棵树的枝叶哗啦啦地响,犹如裂帛之声。
此时的升龙城,似乎风雨将至。
阿兰三人很快寻到了一家客栈,又赶忙将附近医馆里的郎中招了过来为少年看诊。
饶是老郎中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病患,也被少年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震惊了,他颤颤巍巍地扯起一段纱布,一边小心地为少年处理伤口,一边奇道,“这是怎么弄得啊再打可就要了命了。我得使点劲了,疼就大声喊。”
郎中把药膏涂在指上,攒了劲的指尖微微下压,白色的纱布很快就被鲜红浸透,红中还带了黑紫之色,少年却只闷哼了一声。
“这孩子真是坚强”郎中点点头,目光里有了敬意,“这药你们每天抹上三次,抹均匀了。伤口结了疤应该就会好的。”
阿兰点点头,从袖口里翻出一串铜钱,递到郎中手里,向他道谢。
“没事没事。”郎中摆摆手,长长叹了口气,背着包袱往外走的身影有些沧桑,“唉如今的大越,真是要乱了啊”
阿兰俯下身低声询问少年“好些了么”
少年极轻的点点头。
阿兰为少年盖上被褥,想扯着徐庆衍离开,让他好好休息。
“唔”少年喉头微动,吐出一个单音节,显然是想说些什么。
阿兰赶紧坐回来,垂下脑袋凑到少年面前,想方便他说话。
少年艰难地碰着干涩的嘴皮子,半晌才磕磕绊绊地说出几个不成调的字,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请救陈将军”
“陈将军”阿兰疑惑地看着少年,“他怎么了”
少年舔了舔裂了口子的唇畔,艰声道,“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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