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史茜妮陷入了沉思,一个英俊帅气的特工,根本不可能在大庭广众出现。他们总是行色匆匆,在夜里暗杀汉奸、叛徒。
“我相信总有一天会碰到的,芳蕤。”史茜妮信心满怀地说,“上天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我睡觉了。”
秋日的清晨,雾气湿重,露珠粘在叶片上,湿冷的感觉。史茜妮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料想到回家定是会被痛骂一番。不过芳蕤的妈妈已经同家里通过电话,说这几天都很乖巧听话,没有闯什么祸。
史茜妮揉搓着双手,呵了一口气。
“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把我骂了一通,说我没有看好您,多亏了孟太太打电话来报平安,我们才算宽心。”吴妈的话显得特别唠叨,茜妮觉得。
“对不起,吴妈。”史茜妮道,“是我让你们担心了。”
“爸爸,早安。”史茜妮看到爸爸穿着睡衣在二楼的扶手上望着她。
“我就是太娇惯你了,才让你这么任意妄为。”史筠珩怒气冲冲。
“我已经知道错了,爸爸。”史茜妮快步走上楼梯,依偎在爸爸的臂膀里。
“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史筠珩看着乖巧的女儿,责罚她于心不忍。
周六的傍晚,史公馆一家人围拢在餐桌前,吴妈精心做了史茜妮最喜欢吃的东坡肉和鸡蛋羹。
“大小姐,你多吃点,看你出去都玩疯了。”吴妈语重心长地说。
“哪有,我都是同芳蕤一起看书,顶多到街上购物买衣服罢了。”史茜妮努着嘴争辩道。
“叮~叮~叮~”
“我去开门”,史茜妮急于表现自己,按下将起的吴妈。
“小姐,你好,请问是史公馆吗?我找史次长。”
史茜妮抬首一看,正是那夜救他的黑衣人,他的眼睛,他的轮廓,他的身形。她的芳心如小鹿乱撞,之前还和芳蕤说上天不会辜负有缘人。张沐枫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女生正是那夜行刺马一谦未果之人,他冲她微微一笑。
“先~先生请进,爸,有人找你。”史茜妮羞涩的说道。忽然意识到自己衣着邋里邋遢。
“我平日里不是这样子蓬头垢面的,这怎么好意思见人呢?”史茜妮娇羞地跑进了自己的卧室。
“史次长,好久不见。”张沐枫快步走上前握手。
“你是?”
“三年前在远东大都会酒店,那时您还叫马慕宸,我和南田云子小姐到车站接的您。”张沐枫故意打趣地说。
“奥,秋津先生,幸会幸会。你这几年怎么样?那一夜枪击后,我也是踉踉跄跄地逃回了南京,这不现在到sh还有些后怕,听说你当时也受伤了?”史筠珩问道。
“是的,胳膊受了点上,也无大碍。”张沐枫弯了弯胳膊,示意已经康复。
“我们到书房在详谈如何?”史筠珩说,“吴妈,把上个月新买的西湖龙井拿过来。”
张沐枫落座后聊了一些新政府的事情,大抵是大东亚共荣,zq方面的威胁,国际上的形势。史筠珩想,他来找自己,肯定不会单单是为了叙旧和闲谈而来。
“秋津先生可知这茶道里面的学问?”史筠珩一边沏茶,一边问道。
“史次长,愿闻其详。”
“这茶道的第一步是孟臣淋漓,就是要用热水清洗茶具,而后是乌龙入宫,悬壶高冲。”史筠珩边做边讲解。
“从若琛出浴、玉液回壶、游山玩水、关公巡城、韩信点兵,最后到三龙护鼎,就是用三根手指抵住紫砂杯,才能品味茶中的韵味。”
“果然,同我以往喝茶决然不同。史次长真是学识渊博,佩服佩服。”张沐枫照猫画虎地学着史筠珩喝茶的样子,茶香沁入心脾,温润入肺。
“秋津先生,知道这茶道为何这么费工夫吗?”
“莫不是古人闲暇日多,借此聊以打发时间;又或者是追求这种高雅的意趣,认为品茶也是在品读人生。”张沐枫感觉自己完全不是史筠珩的对手,已经左支右绌了。
“因为古人说话总是绕弯子,不能直入主题,开门见山。”史筠珩话里有话。“你此行所为何事?不妨一说。”
“我前几日,捡到一封信件,打开后,觉得非同小可。所以专程来拜访史次长。整个sh或许只有您才能处理的了此事。”张沐枫语带双关。
“奥,我居然有这么大能耐。”史筠珩讪笑道。
他打开信件看了几眼,又瞥了几眼张沐枫。这几个地方是****南方局驻sh的秘密办事处和sh地下党总部,怎么会被人跟踪,不过信中所说,偷拍者也不明其中的蹊跷。
“不知是哪个无聊之人,故弄玄虚。我去那几个地方,皆是为了政府公务,我身为外交部次长,没有必要事事向国民公示。商鞅说‘民可与乐成,不可与虑始’,我谨守我的职责本分,张先生不会是要来威胁我吧?”
“那倒不会,否则我就把这封信交给特高科,而不是送到史公馆。”说罢,张沐枫点燃烟火,将信件全部烧毁,“史次长,三年前虽然匆匆一别,但是我已然知道您绝对是一个对民族忠诚之人。我的底细您也清楚,我此次前来,正是此举。”
“你是怕史某揭露你的底细?我倒没有那么的愚蠢,葬送一个爱国青年的大好前程。”史筠珩拍了拍张沐枫的肩膀。“特高科的工作,好好做,未来,我们还有许多共事的机会。”
“史次长,那我告辞了。”张沐枫起身道别。
“秋津先生,一路走好。”史筠珩挥手道。
“秋津先生,有空常来坐坐,我爸爸很欣赏您。”史茜妮换了一身淡白色天青细花纹的旗袍,立在门首。史茜妮做梦也没想到,她几天前要刺杀一个rb人,而现在却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一个rb人。她不知道在这国难当头的关口,爱上一个rb人究竟是对还是错?然而,她心内确实欢喜的。
秋风萧瑟,来的却不止是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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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负厚望重回沪上 思前生顿觉苍凉()
半年前sh风声日紧,军统sh站站长孙墨琛奉命回zq述职,一来戴笠考虑到他的人身安全,事关军统sh站的存亡;二来与老谋深算的松本丰川对抗,需要密布一个更详尽更周密的落网,方能局势转危为安。
zq罗家湾军统总部。
“墨琛,你此行任务颇重,sh的谍战网全仰仗你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此行道别,不知何年相见,一路珍重。”戴笠依依惜别道。
“请局座放心,卑职一定不负您的信任和重托。”墨琛久久地敬了一个军礼。
“忘了,墨琛,如果有万分紧急之事,可与‘孤星’联系,见‘孤星’如见我。但绝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晓他的存在,你也不能探听他的底细。”戴笠最后叮嘱道。
“局座,那我怎么联系‘孤星’?”孙墨琛一脸踌躇。
“需要时,他自然会出现的。”戴笠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自枣宜会战张自忠将军殉国后,日军再也没有发动过大的战事。rb参谋本部制定了转而凭借与国民政府官员千丝万缕的各种私交,积极拉拢这种投降派别的作战方略。
孙墨琛此行的另一个隐含目的,是向******汇报****南方局近三年的工作成果,同时接受进一步的工作指示。
“墨琛呀,你们地下工作者,潜伏在暗流涌动的sh随时冒着生命危险,而成绩也不能昭示国人,动辄还要背负叛徒的骂名,真是委屈你们了。”******语重心长地说。
“为了民族大义,为了抗战事业,墨琛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孙墨琛义正词严地说。
“不要动不动提生死之事,我相信你对于革命的抉择,我们的党也相信你,我们的人民也相信你,不要辜负了党和人民对你的期望。南方局的行动,你告诉董书记,让他相机安排,以最小的牺牲,争取最大的胜利!”******指示道,“另外,墨琛,汪政府内有我们的高层人士在内,如果你走途无路之时,可以通过董书记与他联络,不过这个人潜伏入敌营很深,难得一见。”
“遵命。”孙墨琛带上礼帽,悄悄地撤离了会面的咖啡厅。
孙墨琛化装成贩卖布匹的商人,穿过封锁区的千难万险,回到了他一心挂念的sh甫至sh他便到花旗银行找周亦儒。
“请问周经理在吗?”
“哪个周经理?”工作人员不耐烦道。
“周亦儒周经理。”
“嘘,周经理被rb人抓走后,至今下落不明,兴许已经死掉了。”工作人员压低了声音,告诉他不要声张。
孙墨琛长叹了一口气。
自他去后,sh局势斗转,战友的离去,他万分痛楚。
他想到了另一个联络地点。
孙墨琛来到贝当路美辰影楼。
“先生,您要拍照?”
“是的,我要拍一份照片寄往家中,在外谋生不易,妻子儿女多年不见,来信说都不晓得我的模样了。”孙墨琛感慨道。
孙墨琛斜立在帷幕前,双手插在口袋里,他凝视着远方。
“通”,镁光灯的在灼烧时发出刺目的亮光,他的照片定格在了胶卷中。
“老板,我先把钱付给您,过几天我出差,麻烦您把它寄到我的居所,麦底安路水月弄209号,麻烦您勒。”孙墨琛掏出钱来,委托老板。
“没问题,先生您贵姓?”老板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姓王,名骞玥。”孙墨琛边说边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下来。
胡诺琪按照孙墨琛临走时的约定,每周都到麦底安路水月弄209号来查看有无信件。冬日的暖阳洒在身上,分外有一种凉凉的温暖感,她把围巾仔细围了围后脖,自上次协助张沐枫后,她获得的指示一直是“大木”。这是她与张沐枫联络的暗语,意思是“等待十几(时机)”,“大木”分别加上“十几”二字,凑成“本机”。
“哟,今天有一个封信。”她打开信箱,拆了开来。
里面是三张孙墨琛的照片,皆是站立之姿。二人曾相约,如果是站姿,便是询问她在何处?约会地点南京路大都会影院。如果有一张是坐姿,双手插在胸前,即是自己已回sh身在危险,不便联络。如果三张都是坐姿,便是自己行将被捕,命她从速转移。
傍晚时分,大都会影院前,车水马龙。sh的汽车、电车和人力车并行不悖。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大都是由司机开私家轿车,乱世之中,随身带一个保镖相随。普通人则是一路搭乘电车或者乘坐人力车。不过冬日寒气逼人,人力车生意不好做,而电车上则是人满为患。
胡诺琪挤下公交车,在大都会影院买票处前停下了脚步。仔细浏览今晚的影片海报。
“好莱坞众星最新力作,讲诉乱世人的恩怨情仇。本院新近上映的佳片《乱世佳人》,改编自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由好莱坞顶级明星克拉克?盖博和费丽?雯主演,感天动地,荡气回肠。”
看着宣传海报,挺值得一看的。《飘》是她在北平女师求学时,读的第一本英文原著。她当时深深被斯嘉丽的跌宕命运所吸引,她同情女主角的悲惨境遇,却也佩服她的坚强勇敢,在乱世里,选择着自己的人生伴侣,敢爱敢恨,永不言败。“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这是书中巴特勒临走时留给斯嘉丽的最后道别。
“是呀,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胡诺琪喃喃自语,她曾经投身sh的“一二?九”运动,当时北平已在rb的魔爪之中,政府却一再忍让。北平学子抱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态,担起天下兴亡的信念,奋起抗争rb的暴行。她因为参与领导了此次学生运动,而被当局通缉,一路潜逃,最后流落至sh这个远东魔都,短短几年,她从一名柔弱女学生成长为军统sh站的优秀女特工。
“真是人世苍凉,一晃四年都过去了。”她感慨道。
“买两张《乱世佳人》的影票。”
胡诺琪接过影票,6点45分,现在6点一刻钟,还有半个钟点,她在影院门口徘徊。
南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纷至沓来,战争的硝烟弥漫,和sh的市民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关心的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绝少注意到战场上的厮杀和民族的苦难。或者说,同民族大义相比,个人的生存更加重要。胡诺琪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sh的几年,也渐渐被小市民意识同化。
她时常出入舞厅,那是令男子神魂颠倒而又让女子万众瞩目的地方,无数的有权有势者会垂涎婀娜女子的花容月貌,拼命地砸钱,以博取芳心。这些行尸走肉她见识的多了。然而那种生活到时惬意的,可以远离刀兵樽俎,水深火热。
在购物商场,她可以购置到随心所欲的新款时装,只要自己掏得出钱。这几年的旗袍开叉是越来越高,穿着多难为情呀。如同乱世人的廉耻心分文不值一样,绰约的女子,以穿高开叉旗袍为时尚,而低开叉者则被讥讽为落伍、俗套。
天上降下了雪花,片片雪花悄落在胡诺琪的柔肩和围巾上。有的被微风裹挟,打在了她的粉脸,一碰触便随即融化,湿湿冷冷的,越发令她两颊泛红。她跺了跺双脚,抖掉身上的雪片。
“诺琪,久等了。”她听见背后有人招呼她。
她转身回望,正是大半年不见的长官孙墨琛。
胡诺琪用小手轻轻打在孙墨琛的胸口,笑盈盈地说道“王先生,你这么久不找我,我还以为你死到哪里去了?”
孙墨琛替她掸了掸肩上未抖掉的积雪,二人伪装成许久不见的情人,相携进入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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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观影片密授新令 看画展左右为难()
幻灯机的光束打在幕布上,一束散淡的、斑斑驳驳的光线,和黑压压一片的放映厅形成截然对比。
孙墨琛和胡诺琪的座位靠近后边的边上,他们可以躲避众人的视线。
“这半年可安好?”孙墨琛悄声问道。
“我还是老样子了,只是花旗银行的周亦儒牺牲了。”胡诺琪提到牺牲的同志,不禁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