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爸爸。”史茜妮打了一个哈欠,“不过,现在夜深人静,等明天吧。
史茜妮百般求饶,史筠珩鉴于她近来的表现,允许她回到圣约翰大学继续学业,但是不能再鲁莽造次。
“爸爸已经失去了妈妈,不能再失去你。”史筠珩泪眼泛光。
大学里学生分成数个派别,有亲日的,也有亲美、亲苏的,势同水火。各种思潮你争我吵,好不热闹。史茜妮经历了上次虹口事件后,数月之内才走出了阴影,然而她内心中,对于**的理想,仍然是充满了向往和追求的。
“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每每在舞台上演到此处,她便会激动万分,慷慨赴死的意志,再一次被唤醒。
孟芳蕤素来便是激进青年,不过她没有投身革命者的行列,只是在摇旗呐喊的阵营里做吹鼓手。
“茜妮,革命者要不畏生死。今日之青年,应当有今日青年之作为。作为好姐妹,我精神上支持你投身革命。”孟芳蕤鼓吹道。
“可是现在怎么才能和组织联系上?学生中也有许多是rb人的密探,搞不好便是龙潭虎穴。”史茜妮犹豫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如果不是看到妈妈孤苦伶仃的可怜,我也早早奔赴延安的革命圣地了。”孟芳蕤说到激动处,满是憧憬的眼神。
“我们何不一起同往延安?那里是革命的圣地。反观sh简直是一个人间炼狱,没有一寸希望之地。”史茜妮天真地提议。
“道路已经被rb人封锁,别说去延安,就是zq都是难于登天。除非有rb人的特别通行证,方能包一路无虞。你爸爸是汪政府的高官,他不能弄到吗?”孟芳蕤反问道。
“当然不能让我爸爸知道,他天天防着我像防贼一样。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朋友,为rb人做事,说不定他能帮我们弄到两张通行证。”史茜妮神秘兮兮地说。
“是谁呀?茜妮。”
“就不告诉你。”史茜妮脸色羞臊地红了起来。
“奥,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的梦中情人。”孟芳蕤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究竟。
“瞎说。”史茜妮用手捂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接到史茜妮电话后,张沐枫应允下来。毕竟这是史筠珩的一番好意,不能退却。
吃罢晚饭,张沐枫开车载着史家父女二人来到大都会剧院。
“史次长,史小姐,请下车。”张沐枫拉开车门。
史茜妮拢起衣领,护住脖颈,免受冷风吹激,她将票递到张沐枫手中。
“捷克交响乐演奏会在第一乐厅”,张沐枫看着海报上的通告,“不过对于捷克交响乐,我倒是所知甚少。”
“秋津先生客气了,哪有什么懂不懂的,音乐是没有什么晦涩难懂与隔阂的,它的诞生就是为了来洗礼人灵魂的尘垢。”史茜妮似乎找到了自己发挥专长之处。
三人来到包厢,坐了下来。
“现在演奏的是捷克民族音乐的奠基人斯美塔那的交响诗《我的祖国》,其中第二乐章《沃尔塔瓦河》,描述的是一条哺育捷克民族成长的河流,你们听,现在这条河流在穿越山川。”史茜妮解说道,“如今又转向了茂密的丛林,一路蜿蜒跌宕而下,终于在大地上缓缓流淌,滋润着大地上的黎民。”
张沐枫仔细谛听着演奏,大提琴浑厚的音色,似乎编织起了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他看不到沃尔塔瓦河,他看到的是黄河、是长江,是松花江,是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尽管千山横亘,万里阻隔,但它一路浩荡奔腾,一泻千里,最终汇入浩瀚的大海。
“现在演奏的是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交响曲》,描述的是他踏上美利坚新大陆时的所见所闻,既有北美的壮丽风光,也有印第安人的荒野情节,当然浓墨重彩的是美利坚这篇充满梦想的土地上的奇迹,德沃夏克力图展示一个迥别于西欧沉闷社会的新世界。”史茜妮的话唠,一发而不可收拾。
交响乐,对于未听闻之人来说,完全是一个未知的领域和探索的天堂。张沐枫所听到的新世界,不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原野,而是一个背负着五千年文明的民族在涅槃中的重生。他们的潜伏与伪装,同战场上斩将夺旗一般精彩和震撼,就如同德沃夏克借助单簧管与小提琴的绝妙搭配,才能拼凑着这么鬼斧神工的乐章。
“秋津先生,”史筠珩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重重。
“不好意思,史次长,我有些乏累了,差点睡着了。”张沐枫连连致歉。
“听交响乐,就如同观战,有作壁上观,隔岸观火,有身在庐山,目迷五色,不知道秋津先生对于上周五之事,是作壁上观呢,还是身在庐山?”
张沐枫被唬出了一身汗,他又要与这个眼前深有城府,或者说是老谋深算的家伙打交道了,这是他最头疼的事。毕竟,他们没有任何的信任可言,同一个战壕,还是各为其主?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他心里也没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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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落花有意似无意 流水无情胜有情()
大都会剧院的音乐演出,依旧在进行。乐器的演奏,时而似山涧清泉,时而似松涛阵阵,时而欢声悦耳,时而催断人肠。
对于史筠珩的问题,张沐枫明白,自己是绕不过去的。他想与其自己遮遮掩掩,不如趁机试探一下史筠珩的本心。至少依他对于史筠珩的了解,断不会将他置于死地。
“史次长,上周五我在日军大本营,做了一件挺风光的事。”
“奥,这么说来,秋津先生是神威的一喽!”
“那倒没有,只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那我就放心了。”史筠珩微微一笑。
张沐枫听完史筠珩的话,摸不着头脑。史筠珩说的云山雾罩,他听得云里雾里。
“爸爸,你们到底还看不看音乐会!”史茜妮不耐烦地说,似乎对他们的对话丝毫不感兴趣。
观众席上掌声不止,这是听音乐会的惯例,只要观众的掌声经久不歇,指挥就不能带领乐队离开,必须返场继续演出,以满足观众的期待。
此起彼伏的掌声打断了他们二人隐晦的对话。不过史筠珩确信张沐枫是按着他与戴笠规划的路子走的,他能力越强,越难以束缚。因而,在其战果迭报的同时,他越来越如脱缰野马,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掌控局面。
冬日的暖阳,最能唤起人的精气神。史茜妮伸了个懒腰,起床梳洗。她想起了和孟芳蕤的谈话。
“喂,秋津先生,我有个事想请您帮忙?”史茜妮的嗓子还是未睡醒的沙哑。
“什么事情?”
“你必须要先答应我,我才能告诉你。”
“那好吧,我答应你。”张沐枫见史茜妮在卖关子,也无心打理她的胡搅蛮缠。
“我要两张到内地的特别通行证。”史茜妮神秘地说。
“这个,有些烦难。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
“等你给我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原由,反正你答应过我了,反悔的话,你就是小狗。”史茜妮娇滴滴地说。
挂掉电话后,张沐枫陷入了沉思。两张通行证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史茜妮一走,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舍。一个快乐似天际云雀的女孩子,给他的这段时光带来了颇多的乐趣,他开始沉浸在有茜妮在的回忆里。或许这一走,便是今生的永诀。
霞飞路哈雅西餐厅,是犹太人开设,饮食一如犹太人一般富态而又富有宗教意味。张沐枫翘着二郎腿,眼神飘忽地望着窗外,恭候史茜妮的到来。
“秋津先生,让您久等了。”史茜妮穿了一身白底凤尾旗袍,显得更加端庄成熟,早已不是几个月前的学生脾气。
“史小姐,今天打扮得可是清水出芙蓉呀。”
“秋津先生最会说笑了。”听到称赞的话,史茜妮心里乐开了花。
他们点了一份三文鱼沙拉,比目鱼刺身和素菜卷。
“史小姐,这是两张到内地的特别通行证。”
“谢谢秋津先生。”史茜妮伸手便接。
“哎,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你要告诉我原因,我才能递交给你。”其实张沐枫是心中有些不舍。
“秋津先生,我是想离开sh这个是非之地,到内地寻找生命的新意义。我有到延安的同学来信说,那里的人都是朝气蓬勃,充满了理想和热情。我觉得sh是一个让人憋闷地喘不上气的地方,多呆一****都不想。”史茜妮认为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就和盘托出。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开后,史次长会过得多么的寂寞,他就你这么一个至亲之人。”张沐枫向挽留史茜妮,只好借史筠珩做说辞,“而且此一去,千山万水,路上险象环生,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的。”
“那又怎么样,爸爸他每日忙于公务,回到家里也不见得能说上几句话,而且天天为我担惊受怕,只要我离开sh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史茜妮轻快地语气,装作未听出张沐枫的弦外之音。
“好吧,这是两张通行证,请史小姐收好,日后倘有不如意时,随时可以找我,我都愿意效劳。其实,认识你这个朋友,我就像多了一个妹妹一样,每次到你家,都像是有了自己的家。你这一走,我又回到了形影相吊的旧日子。”张沐枫颇有些无奈地说。
“秋津先生不舍得我走吗?”史茜妮羞涩地问道。她突然不知所措手足,她没有想到张沐枫会这么的不舍,也不知是应该欢喜,还是应该懊恼,“sh美术馆的那位姐姐,风华绝代,妖娆多姿,是不是秋津先生的女朋友?”
张沐枫不知如何接过话茬,“那是我的一位同事。”
“我看倒是像恋人,看她关心你的神情,和你紧张的样子,你的眼神已经把自己出卖了。”史茜妮莞尔一笑,心中却是一阵绞痛,同自己仰慕已久的对象,谈论他所喜欢的女子,还要装作一副特别不在乎的神情,此时的史茜妮,分外的苦楚。
“你看,这本应是一件开心事,你正是风华正茂的妙龄,自然应该出去走走看看,不要被任何人拘束住,这个世界是冒险家的乐园,如果你敢于走出家庭的牢笼,你的人生已经获得了大半部分的自由了。”张沐枫把话锋一转,“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我愿你如同一只自由的小鸟,翱翔于浩瀚的苍穹。”
“秋津先生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啰里啰嗦。”史茜妮抱怨道,“希望秋津先生也能早日佳偶天成,到时候可要记得请我喝喜酒呦!”
“那我借着杯清水,祝史小姐您此行前程似锦!”张沐枫一饮而尽。
“史小姐想什么时候出发?”张慕枫问道。
“最近这一两天吧,我需要去买好车票。”史茜妮心下发狠,她决绝地说。
“车票我已经买好了,三日后的火车,不知时间是否来得及?”张沐枫将两张车票递与史茜妮。
二人交杯换盏,各自归去。
史茜妮回到家中,发现两张车票中间夹带有一张纸条。
“芳蕤,我们三日后出发。”她拨通了孟芳蕤的电话。
数日后,史茜妮和孟芳蕤按照预定的计划,收拾好行装,来到了sh火车站。因为有日军签发的通行证,所以并未有任何搜查。
二人在卧铺车厢坐下,她们计划先从sh到徐州,然后搭乘火车到西安,北上延安。一路上领略大好河山的风景,追求着自己的理想,何其的畅快。史茜妮此时才觉得人生应该如是,才不枉此生。
“吭哧吭哧”,火车开动起来,越来越快。窗外的风景在不停地倒退,她们在挥手告别这个二十年囚禁于此的牢笼。
“再见了,sh史茜妮挥手道别,尽管sh没有她可以留恋之处。这里埋葬了她的青春,埋葬了她对于爱情的懵懂,以及她的所有的一切,她心里嫉恨sh她想到了自己在五六岁时,跟随妈妈在南京的秦淮河畔,看乌篷船荡来荡去的摇橹,河水轻轻拍打着河岸,“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这种江南的景色,却被战火所摧毁。梦中的家园,早已不复存在。
火车愈行愈快,路旁的田畴飞快地倒退,如同一桢桢走马灯般,变换着,变换着,千篇一律的田畴,数不尽的河汊,让人的眼睛看得晕晕的有些睡意。
“吭哧吭哧”,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火车行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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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除奸佞列车奇遇 转心思阵营重归()
几个随车警察在挨个车厢搜查乘客的证件,说是车上有个乘客遇刺。
熟睡的乘客被从梦中惊醒,车厢里开始窸窸窣窣地乱腾起来。
“你们两个人的证件?”一个红鼻子警察不耐烦地盘问。
史茜妮从包内取出通行证,递了出来。
她把一个卷轴使劲掖在身后,并给了孟芳蕤一个眼色,让她过来。孟芳蕤凑到史茜妮的床沿,怒目嗔视。
“皇军签发的证件?你们两个是rb人家眷?”红鼻子恭敬地问道。
“你才是rb人家眷!我们是中国人。”孟芳蕤脱口而出。
“中国人!”红鼻子吹胡子瞪眼地重复道。
红鼻子瞅见史茜妮护着身后的一个卷轴,过来便要拉扯,史茜妮抵死不与。
“我就怀疑你们怎么弄到的通行证?老实交代,我看你们定是偷窃来的。还有身后的东西也诡异,兄弟们,把她们两个带走。”红鼻子瞅着史茜妮貌美如花,不怀好意地吩咐道。
身后闪出的几个警察上前来相互撕扯。
“干什么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孟芳蕤大声喝道。
“王法,在这个车上,老子就是王法!”红鼻子蛮横地说道。
突然,红鼻子觉得背后被人用枪抵着,他举起了双手,颤颤巍巍地说“好汉饶命!”
“叫他们住手。”身后人说道。
“你们还不快住手,向两位小姐道歉。”红鼻子急了,伸脚各踢了一脚,然后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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