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氏顿了顿,才道:“前几日王爷遇刺了,幸好闪躲及时,并未伤及性命,妾身不知道究竟是谁暗中对王爷下毒手,但是妾身知道,这朝堂之上,早有人容不下他。”
她的眸子轻轻闪着泪光,有些害怕,却还是直言道:“妾身不懂什么国家道理,只希望自己的丈夫平安。妾身知道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于我而言,不过是敬,却没有爱,如何能劝说王爷协助娘娘之心,匡扶社稷之心。所以只能这样厚颜来求娘娘了。”
兰芷听了有些震惊,而此事若不是瓜尔佳福晋亲口告诉自己,自己还是浑然不知,奕欣从未说过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压力,一心一意协助兰芷,兰芷虽然知道其中艰难,却不曾想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不知道是谁敢如此猖獗,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大清的恭亲王动了杀念。是万人之上的弈宁容不下他?还是朝堂之上的政敌容不下他?抑或是洋人异族?兰芷一时间没有头绪,此时此刻,心里更是五味陈杂。
156太监莲英
见兰芷不说话,瓜尔佳氏再缓缓道:“其实妾身和娘娘心里都明白,这宫里宫外容不下王爷的人,已经太多了,王爷忠肝义胆,自是不愿意退缩的。妾身求娘娘恩典,让妾身与王爷能够安安心心等我们的孩子出生。自皇上登基,王爷从未有心僭越,只做了自己的分内之事。如今实在不能堪当重任,否则妾身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做了未亡人,妾身也活不下去了。”
兰芷见瓜尔佳氏激动,忙道:“福晋言重了。本宫知道福晋所言句句属实,也是在是担心王爷才出此下策。本宫确实没有资格要求王爷如何,他对大清江山已然是恩重如山了。但是本宫爱惜王爷将相之才,却实在不忍心大清江山就这样断送。唯有王爷,唯有能臣良将一同驻守,我大清才有望。”
瓜尔佳氏念及此处已经是泪眼婆娑,只道:“大清未必只有王爷一个良将,而妾身和孩子却只有一个王爷。妾身私心,这才无颜与娘娘来说,只是若娘娘对王爷还有半分情谊,请娘娘成全妾身,也算是保全了王爷一条性命吧。”
兰芷听了只得漠然,她何尝不知瓜尔佳氏所言非虚,作为妻子,这样的私心何错之有?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君臣之间亦是勾心斗角,身处皇家,自有每个人的无奈之处,若是能做一个闲散王爷,何苦要妻儿背负如此的重压呢?
弈宁上次对奕欣的侮辱犹在眼前,而那些私底下不堪入目的作对,甚至是想方设法的暗杀还有多少?兰芷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紫禁宫闱之中,永远有你想不到的危险。
许久,她才顿了顿,对瓜尔佳福晋道:“福晋这样说。实在是折煞了本宫,这原本就是本宫亏欠了您的。福晋来求本宫恩典,实在让本宫无地自容。”
瓜尔佳氏无从言说,只得对着兰芷默默垂泪,兰芷与其相对无言,唯有一声重重的叹息。
漫漫长夜,兰芷却无心睡眠。婉贞的婚事了却,心里自是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可是瓜尔佳氏的这番造访,却让她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似的。她知道。她不能再那样自私,奕欣对自己越是情深意重,自己越不应该强求于他。更应该成全了他。
况且瓜尔佳氏如今有孕,两人自是应该相濡以沫。她是个好女人,他不该因为她而罔顾了瓜尔佳氏一片真情。
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犹记自己当时的托付之言和奕欣肯定的神情。她知道自己再不能自私地要他留在身边,他有妻儿,有自己的生活,不该为了自己卷入所有的争斗之中,到最后身心俱疲,甚至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夜凉如水。兰芷只觉得身边空空,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她咬了咬牙,无论多么艰难。这样的局面,自己还是得拼命撑下去。
按照兰芷和成韵所商量的,取消了新一届的选秀。只是挑了四位官家女子入宫,封了常在和贵人的位分,弈宁也是答应了。另挑了一批子宫人入宫伺候。兰芷借着这个由头打发了彭三顺,撤消了其敬事房总管的位置。让底下的黄又全顶替了,黄又全也是个颇会算计的主儿,但少了彭三顺,兰芷心里也算是落下了一块石头。
自从陈福死后,彭三顺确实是乖觉多了,但是想起旧日恩怨,兰芷总不安心这样的人掌管这个位置,如今自己与成韵照看着后,宫,寻个由头倒也容易。
兰芷前些个日子熬夜许久,难得有个空闲的时候。见兰芷熟睡,子豫等人却也不敢去打扰了。直到兰芷在内室唤了人,子豫这才带着人入内伺候兰芷休息。兰芷见子豫身边有一个小太监是自己不曾见的,只是低着头一同入内,便问道:“今儿个来了新人吗?”
子豫颔首,只是笑道:“之前有一位巧手的宫女,主子可还记得,就是教奴婢给主子挽了新式的发髻的宫女,奴婢留了心,想趁着这次调动,把她留下,后来才得知是她也是和人学的梳头把式,就是这位公公。所以今儿个就带来了,瞧瞧她梳头的伎俩,若是梳得好,便留下来照顾主子。”
那小太监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听完子豫的话忙下跪道:“奴才给懿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那声音不似别的太监一般,反而多了些许阳刚之气,兰芷听着却有几分耳熟,不觉道:“你抬起头来。”
那小太监听了,这才微微抬头,兰芷轻轻瞥过眼去,顿了许久方才隐隐约约认出了他……当下兰芷便有些坐不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道:“是你……竟然是你……”
见兰芷如此大的反应,子豫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兰芷此时是喜是悲,那小太监望着兰芷,严重竟然也是蒙着丝丝的眼泪,丝丝咬着唇,只道:“兰主子……吉祥……”
兰芷忙起身去扶起来,望着他久久不能言语……数十年的分别,早已经让彼此的容颜都有了改变,只是有些人的影子只要轻轻一瞥,便悉数都在眼前。
菜根?
这个绰号久久没有人提起了,就像如今的兰芷早已经忘了自己曾经是叶赫那拉府里的那个小姑娘。兰芷也很少想起这个忠心耿耿追随正扬离了了叶赫那拉府的人。
当年被妖妇所害,杏贞最终香消玉殒,而正扬与惠征的父子之情也到了尽头,叶赫那拉宅门之中的种种事端仿佛还在眼前,却早已经过去许久许久了,若不是此刻见到了她,兰芷都差点回忆不起。
菜根似乎早就猜到此刻自己要伺候的人原本就是故人,相比于兰芷的大惊,倒是冷静了许多,却还是忍不住潸然,只道:“娘娘这些年,实在是辛苦了,如今还能得见娘娘一面,实在是奴才的福气。”
子豫见状这才了然了几分,忙去掩上了房门。
兰芷忙让菜根起身,只问道:“你怎么进宫了?”
菜根望着兰芷,无语凝噎,又见身旁子豫还站着,便有些犹豫,兰芷忙道:“子豫我是身边的人,她在,并无碍的。你快起来,一一和我说说。”
菜根这才随了兰芷的话缓缓起身,只道:“兰……”他摇了摇头,再道:“曾经千叮万嘱要唤了主子为贵妃娘娘,可是看到主子,却总想起您当时的样子。”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只道:“如今娘娘见到奴才,还能够认得出奴才,已然是奴才的福气了。”
兰芷听他这样说来,微微有些恼怒,只道:“还说了这样的话。如今能见到你,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开心着。不过你究竟是如何进宫来的?那少……那正扬如今又在何处呢?”
菜根顿了顿,才缓缓道:“当时奴才陪着正扬少爷和胭脂姑娘离开府中,便是打算回来了京城,彼时少爷已经戒掉了福寿膏的毒瘾,又感念胭脂姑娘的情谊,两人双双归隐田园,决心要过安定的日子。奴才自然跟随,瞧着已经是安定的日子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可是……战事连年,百姓流离失所,谁知归京路上竟然遇到了悍匪,抢走我们的银两之后,竟然要玷污胭脂姑娘。”
念及此处,菜根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再顿了顿,方才道:“姑娘不堪凌辱,便自尽了。我与少爷虽然活命,但是自此一难,少爷便萎靡不振,身患恶疾,如此蹉跎到了京城,却还是无力就医。奴才也曾让少爷回府,可是少爷性子要强,却是不从,加上心情抑郁,不久……也就离世了。”
“到了最后,实在没有法子,只得求了人,斩断旧时情缘,这才入宫了。”菜根抬眸,对上兰芷的眸子,只道:“奴才入宫也有好几年了,只是一直都不知道主子竟然和奴才近在咫尺之间。后来偶然闻主子闺名,再三打听,却也是猜到了几分,只是猜到归猜到,也不敢冒然。”
兰芷听菜根说完前因后果,已经是泪水涟涟,她忙道:“既是这样,你和何苦不早点来找我,我也好照应你几分,瞧着你的样子,宫里的生活定然是不好受吧?”
菜根勉强支起了笑脸,只道:“主子高高在上,奴才又是隐姓埋名,何苦惹了别人闲话呢。再说了,奴才也怕给主子惹了麻烦。不过终归是有缘,当子豫姑姑特意去寻了奴才之时,奴才便……如今见了主子,心里百转千回,实在是难以言说啊。”
兰芷颔首,再问道:“那如今你唤作什么?在敬事房里头当得什么差事?”
菜根顿了顿,只道:“奴才跟了刘多生刘总管一直在婉嫔宫里头当差,不过是粗使的奴才罢了,也就是做的粗活子。闲来便和宫女多有搭话,又曾经跟着胭脂姑娘学会梳头,所以也就这样挣点度日的茶水钱。奴才本姓李,师傅给奴才取名“莲英”。”
兰芷听着菜根的话,还是无限感慨,未曾从先头那惊讶中醒过来,而闻得“李莲英”三个字,更是惊醒,她怎么也未曾想过,当年的菜根就是李莲英!
157袒露丑事
她愣愣地望着他,许久才缓缓开口,只道:“真是想不到,原来你就是注定要留在我身边的人。”
莲英虽然不知道兰芷再说什么,却也是默然,这冥冥之中的缘分着实是定数。
子豫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小李子和主子之间的会面,定然是故人再见了,否则两人怎会如此动情伤感。她瞧着此情此景,不免也是触动。
莲英望着兰芷,顿了顿,才道:“奴才害怕自己,不小心便是连累了主子。若是主子不方便留奴才在身边,随意打发了就是了。今生还能够得见主子一面,与奴才而言,已经是莫大的福分。”
兰芷会意,自己本就是叶赫那拉家的义女,顶了杏贞的身份入宫,这件事一旦被揭发,后果不堪设想。莲英也是知道这一点,这才这么多年未曾接近兰芷半分。兰芷望着她,顿了顿,才道:“如今你是梳头太监,我是贵妃娘娘,咱们本就不相识,不过是本宫看重了你的手艺罢了,其他的,也切莫犹自担心。”
莲英听了,这才放心来,忙弓着身子,道:“是。多谢主子。”
兰芷顿了顿,微微皱眉,又道:“这些日子,婉贞还在我宫里,不日便要嫁给醇亲王做了福晋,她当时年岁小,未必记得你,所以婉贞那边,也作罢就是了,权当做不知道吧。”
莲英听了顿了顿,忙擦拭了眼中的泪水,颔首应了下来。
兰芷身边自多了莲英之后,更加多了可以信赖之人。月底,婉贞离宫回了叶赫那拉府,拟定了次年正月里的婚事,这桩婚事也是弈宁下旨钦赐的,一时间传为人人口中的佳话。
弈宁还和往常无异。身子也是时好时坏的。由着瓜尔佳氏怀孕,兰芷吩咐了奕欣无需再理朝政之事,专心陪福晋生产,也罢免了弈宁诸多事务,尤其是外交一方面,收回其外交之权,交由信任的汉臣处理一切事宜。
奕欣得了消息后,不明所以,而底下亲信更言此乃叶赫那拉氏为自己私权私欲已经开始了政权的垄断,将重要的事宜全部交给自己的心腹。更有诸多不利于兰芷的话在朝野中传开。而以肃顺、景寿等最为不满。
但也有朝政人士认为奕欣权利被收回,也是一个夺权的时机,只是按兵不动。朝堂之上各种利益集团勾心斗角。兰芷有心让不同的人平分秋色,方能自己维持其中的平衡。可是纵然是这样内忧外患的局势之下,舞弊、贪污之事却依旧屡禁不止,她也颇为头疼。
而这一年,天灾人祸。无不在大清上演。
内孽竞作,外强要盟,又迎来了百年难得一遇的陕北干旱。眼看快到了秋季,本是庄家收成的年岁,陕北、西安一带农民却是颗粒无收。南方起义之事还在沸沸扬扬,原本稍有安逸的北方与中原地带。也开始了躁动。
兰芷看了各方递上来的奏折,有要求开仓赈灾的,也有要求减少赋税的。而大清国库空虚,外强又有要求开放合作,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兰芷虽然有心赈济,却也不好私做主张,忙去乾清宫请弈宁的旨意。
弈宁此刻正由浣纱陪着。抽着福寿膏安神,颇为潇洒恣意。兰芷方才下了鸾轿。却被安德海拦在了外头,只支支吾吾道:“贵妃娘娘,此刻皇上是不喜欢被别人打扰的,奴才也做不得这个主,还请娘娘不要为难了奴才才是。”
兰芷还想说什么,却见远处是成韵的鸾轿,她一时间也顾不得安德海,忙缓步上前去给成韵请安,压手福身,柔软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成韵挑开帘子,见是兰芷,忙吩咐下轿,这才道:“兰儿,这个时候,你怎么也来了乾清宫?”
兰芷收了礼,这才道:“启禀皇后娘娘,方才兰儿看群臣奏折,今年实在是多事之秋,西北旱情严重,民不聊生,所以兰儿特来请问皇上的意思。只是……”
见兰芷欲言又止,成韵也猜测到了几分,只道:“皇上此刻可是在休息?不方便打扰?”
兰芷顿了顿,道:“以往这个时候,皇上也忌讳别人打扰,可是军机要事,自是刻不容缓的事情,这才有些闹心。”
成韵听了,忙道:“本宫和你一同去请了皇上的旨意。本宫也有事情和皇上禀告。新封的四位贵人常在,已经入宫许久了,却迟迟不见皇上召幸,后,宫雨露均沾,才能为皇上繁衍子嗣,而皇上如今专宠英嫔,还下了晋封为妃的旨意,岂不是要她一枝独秀?如此,导致后妃不平,后,宫如何能够安稳?”
安德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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