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宁缓缓接过奏折,再仔细一瞧,只大笑道:“好样的!这所谓太平天国也该剿灭了。朕要让这天京成为洪秀全墓地,哈哈。”
兰芷见奕宁也有心思,再问道:“那皇上的意思是。。。需不需要找了恭亲王一同议政?”
奕宁冷哼一声,斥责兰芷的无知,只道:“如今他们已经是穷途末路,有何好商议的,派人拿下便是了。”
见奕宁云淡风轻的样子,兰芷有些无语,只低低应了句:“是。”
兰芷顿了顿,再请道:“既然是恭王爷提起的,此事便交由他娶落实吧。兰儿不日宣了王爷过来,再行商议具体事宜,届时再来禀告皇上,可好?”
奕宁欣有些不耐烦地点点头,算是应了兰芷。
他欠考虑,但是兰芷不傻,太平军这些年势如破竹,虽然惨遭内讧,但是实力尤存,加上洪秀全起用李秀成、陈玉成等一批年轻将领;也有回势之气。她想了想,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和奕欣当面再做了部署,又请了奕宁的意思,这才敢逾越,派人去通知了奕欣来圆明园。
奕欣得了旨意,便立刻赶了过来,见兰芷如今对政事越发关心,虽然心有疑虑,却也未多说什么,只一心记得当时对兰芷许下的承诺,听之信之。
138君本薄情
兰芷见奕欣的气色比起之前好了许多,心有宽慰,便直接进入了正题,只道:“王爷,如今乱臣贼子内讧,实力分散,正是大清的机会。本宫和皇上都是一个意思,趁乱追击,一网打尽。不过…至于具体部署,本宫这里却犯了难,还请王爷指点一二。”
奕欣再看今日的兰芷,少了旧时的偏执,更多的是冷静和沉着。她言语间也变得阔达睿智,让奕欣眼前一亮,虽然每每望着她,就好像是千言万语哽咽心头。
奕欣并不含糊,略微思付,只答道:“抡起行军布阵,胜保是个好手。本王以为,我军当重建江南、江北大营,再次围攻天京,合众力推翻洪秀全。只是。。。”
兰芷见奕欣犹豫,似有难言之隐,又问道:“只是什么?王爷有话不妨直言。”
奕欣顿了顿,才对上了兰芷的眸子,只道:“只是我国库空虚,国运渐衰,虽然力抗悍匪,但是漫漫征途必然劳民伤财,导致民不聊生,此番劫难,皆是旧时官欺民,民积怨所起,若是有一日能够平定,奕欣希望我皇家能够开源节流,戒骄奢淫逸。”
他说的诚恳,兰芷亦是动容,所谓开源节流,戒骄奢淫逸,她何尝不知,可是如今奕宁身子刚好,便是笙歌不断,她本就心痛。奕欣这样说来,定也是满朝文武的不满。
兰芷顿了顿,叹气道:“本宫与皇后尽量保证后,宫能够例行节俭之风,至于朝堂之上,还请王爷多多建树,有时候本宫也力不从心啊。”
奕欣见兰芷颇有难处,心里也不好受。忍不住动情,问了句:“兰儿,这些日子,你可是辛苦?”
兰芷只是苦涩一笑:“我哪里会辛苦,真正辛苦的,大有人在,而不是我们这些身处皇家,出入有人围着侍奉的人儿。”她顿了顿,再吩咐道:“那重建江南、江北大营的事儿你立刻去办,必当抓紧时间。”
奕欣闻言。拱手应了。兰芷见事情交代完毕,便也只是淡淡道了句:“王爷,时候不早了。回了吧。”
奕欣虽然会意,但是脚步却不肯移,兰芷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本就瘦弱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浅淡的妆容修饰着脸上的疲乏。但是奕欣看得出,她累了,也许这累,不仅是身体累,更是心累了。
他顿了顿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说。只是问了句:“贵妃娘娘,小阿哥最近一切可好?”
兰芷莞尔道:“恩,嬷嬷们照顾得也好。难为王爷挂念了。”
奕欣听了,这才抱拳告退,兰芷望着其离去的背影,五味陈杂。可是她知道没有时间悲伤。
奕欣恭敬离去,一句“小阿哥一切可好”。道出了关切之情,落在兰芷心里。也落在了旁人眼中。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又像是一剂炸药,在阴冷黑暗之中阴森地望着兰芷,编制出新的阴谋。
奕欣前脚刚走开去,后脚李玉便匆匆从外头跑了来,气喘吁吁,像是有什么大事。兰芷见他走路太急,还未缓过来心神,只是缓缓道:“你歇会再说话,这样喘着气,我也听不懂你说什么。”
李玉咽了几口口水,让自己的心情微微平复下来,只道:“主子,玫贵人那里出事了。”
区别于李玉的火急火燎,兰芷像是先知一般,并未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只是淡淡启唇问了句:“出什么事儿了?”
李玉这会子才算是回过了气儿来,忙道:“主子,奴才刚才从外头回来,只听说玫贵人小产了。”
兰芷听了,说不上是惊讶,只能说是平静。李玉见兰芷没什么反应,又问道:“这会子主子去瞧瞧去?”
说完又是感慨道:“这好好的孩子,说没了也就没了,宫里头真不是能够安安心心生活的。”
兰芷这才颔首应了李玉的话,这一趟不去委实说不过去,但是兰芷心里明白,所谓小产,早已经是注定。奕宁这样的身子,玫贵人亦是服用福寿膏的人儿,这样的身孕,太医和成韵也一早断言,不会长久。
鸾轿落在了玫贵人住的“沁园”,兰芷这才挑帘出来,此时的沁园已经聚了不少嫔妃,这样的情景与她怀孕时候聚集恭贺时候尤为相似。兰芷心里为玫贵人悲哀,也为后,宫所有的女人悲哀,更为自己悲哀。
玫贵人此刻在内室躺着,脸色煞白,不但没了往日的光彩,更是蓬头垢面。屋子里奕宁冷冷坐着,一旁的成韵也只是站着,并不出言。兰芷感受到这屋子里的冰冷,有些不知所措。只柔声行了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奕宁见是兰芷,这才道了句:“免了。”声音冰冷,不留感情。
兰芷乖觉,静静退到了一边,屋子里只是剩下玫贵人的抽泣声,她极力压着,却还是忍不住落泪,断断续续的声音时起时伏,闻者伤心。
许久的安静。无人打破沉默。
过了许久,才听见奕宁狠狠砸碎了手中茶盏的声音,清冷凄然,让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颤。
兰芷抬眸,见之间奕宁削瘦的脸上已经因为怒意而暴起了青筋,他欲言又止,之后又是冗长的沉默。
“废物!一个孩子都保不住,好端端的竟然流产了!你告诉朕,你平日里是怎么安胎的?还有你们,你们和朕好好解释解释,不是说一直安好无虞吗?怎么好端端的就流了?”
玫贵人因为害怕,声音有些颤抖,而一干跪下的太医一个个都不敢出声。太医们自是知道这胎安不长,却无人敢直说,而奕宁被蒙在鼓里,好端端的突然就告知流产了,自然是满心疑虑,而所有太医众口一词,只说是母体身体太弱,意外流产,这让他如何去信?
玫贵人泣不成声,那压抑着的抽泣声更让奕宁心烦意乱,打断了其断断续续的声音,只道:“你给朕闭嘴,朕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此话一出,玫贵人更加小心翼翼。
兰芷见奕宁动怒,忙出言宽慰道:“皇上,儿女缘分本就是上天注定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大家心里都不好过,皇上还是放宽心些吧。”
成韵也在一旁忙劝慰道:“既是意外,往后便更要多加小心,玫贵人好好调理身子,皇上还年轻着,皇嗣还会有的。”
成韵这话,自是标准的答案,但是奕宁自从上次一病,对自己身子也知道个大概了,成韵此话一出,奕宁的脸更加冰冷了,冷冷哼了一句,只道:“无用!”
奕宁说完,随即拂袖离去,没有半分停留。而他前脚刚走,其余的嫔妃陆陆续续也都散了去,成韵顿了顿,终究也是扭头走了。一屋子熙熙攘攘的人,一下子人去楼空,唯独兰芷和云嫔还在。
玫贵人见大家散去,这才敢出声哭了,兰芷不知如何劝慰,只望着云嫔。云嫔说话素来口无遮拦,此刻却耐下了性子,道了句:“本宫流产那日也是这样的情景,自此之后,宫里头人情冷暖,便已经尝遍了。”
玫贵人抬眸望去,只低低道:“我也从未想过,皇上,竟是如此薄情。”
云嫔只是冷笑:“欢爱本薄情,今儿个你知道了,也不算晚。本宫只是劝你,早日收拾了这幅悲戚怆然的样子,否则皇上一看见你,就倒足了胃口。”她轻轻拨动着自己的柔荑,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中用。
此刻的云嫔,不过是留了心底一丝丝的柔软,此情此景,念及旧时自己,也便不为难了人家。
兰芷顿了顿,也道:“这才是开始,你受宠的时候,就该想过今日。玫贵人,本宫和云嫔都是过来人,宫里的生活啊,也就四个字。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云嫔叹气,实在不知说些什么,转身也缓缓离去了。
见玫贵人低头垂泪不语,兰芷欲走,却还是留了几步,只道了句:“你这个孩子,注定是留不得的。那福寿膏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能戒,听本宫一句话,好好戒了吧,否则永无翻身之日。”
说罢,亦是缓缓离开。
沁园再不如往日繁华热闹,当年的人声鼎沸彷佛就是为了今日,就像一曲绕梁的歌,在高氵朝中突然戛然而止,让你一下子还没有回旋过来,只感受到结束的冰冷。
就像正在高出,跌落谷底,粉身碎骨。
离了沁园,兰芷却并未回了自己的地方,只是往着成韵那里走去。今日的事,成韵未曾说上一字半句,但是兰芷心里却还是狐疑着。
究竟这个孩子是真的保不住了还是人为的?虽然早知道这样的结果,但是这团疑云绕在兰芷心头挥散不去,若不去解开,她今儿个和往后都会难受。这个既然两人早有约定,那么久不该对对方存着怀疑。
成韵彷佛猜到兰芷一定会过来似的,并无半分惊讶,只是缓缓道:“你来了,坐吧。”
139人走茶凉
兰芷心里有些压抑,在玫贵人那里那冷冰冰的氛围让她心里头像是被巨石压着一般,透不过气来。而这会子成韵不咸不淡的言语,也让她此刻心里并不舒服,她敛衽缓缓落了座,并不说话。
成韵见状,屏退了身边伺候的那些人,这才道了句:“你有话,就直说吧。”
兰芷顿了顿,才启唇,缓缓对上了成韵的眸子,问道:“皇后娘娘,玫贵人的胎,可是你动了手脚?”
成韵彷佛早就猜透了兰芷的心思,闻言后并不生气,只是缓缓一笑,道了句:“兰儿,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兰芷道:“我不确定,所以来问你,如此,是我不想怀疑你。”
成韵了然一笑,只是摇头:“不。不是。此事你我早已经心知肚明,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我何须去费心做了手脚,我也是早你一步到了玫贵人那里罢了。其实这胎落了,不光我们心里有数,皇上心里大抵也是有数的。”
兰芷当然知道成韵的话,她这样说来让她心里反而放心。成韵的手段自己不是不知道,这才让她心里有些狐疑,如此明明白白,这才安心。
成韵见兰芷不说话,继而又道:“兰儿,皇上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不日我便去和皇上请旨回宫去,再住下去,这秋天也要过去了,迎接我们是,或许是那紫禁城里的皑皑白雪。这圆明园,实在不该再呆下去了。”
兰芷颔首,又补充道:“恩,还须得吩咐下去,内务府的炭,须得备的足一些,省的又有了由头停留行宫之中。说到底,只要在这里多呆一刻,我心里便是不安生。”
成韵叹气道:“我何尝不是。不过还得等玫贵人养几日身子,此刻动身,也是说不过去的。”
兰芷摇头,缓缓道了句:“只怕她是回不了紫禁城了。”
成韵闻言,亦是不置可否,只道:“谁能知道来的时候,会是这样的结局,君本薄情。”
兰芷道:“如今我们倒像是在感慨别人的事情。可是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身处其中,自有自己的无奈。这里头。无论是玫贵人,亦或是我们自己,位高权重也罢,荣宠不衰也罢,不过是过眼云烟。”
成韵望着兰芷。心下也是怆然。是啊,只怕玫贵人她是回不了紫禁城了。如今的她,就像是一个过气的玩物,在奕宁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奕宁只要见到她,心里想的不过是流产之事。更加生气,怎还会容得下她的存在呢?眼不见为净,也许圆明园。就是她最后的归宿了吧。
多少人盼着进园,可是那些人进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想过会出不去吧。这是自己拼命钻进来的地方,就像自己兴高采烈给自己按上了一个牢笼一样。不知道往后她再回忆起,是否会有后悔和遗憾?
回宫之事。再没有因着什么耽搁,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回了紫禁深宫。十月。北京城已经是满目萧瑟的素秋。
长春宫内,兰芷独自一人对着略显疮痍的院子发呆,稀疏萧瑟的秋风徐徐吹来,卷走了院子中的落叶,那飘零的落叶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舞动着,以宣示自己生命终结的不甘。
子豫轻轻给兰芷披上了一件风衣,只宽慰道:“今儿个主子傻站了这么久,该回去歇歇了。这会子起风了,若是不慎,免不了着了凉。这几日感染风寒的人许多,皇上那里也还没好全呢。”
奕宁因着一路舟车,染了风寒,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成韵安排了人儿在奕宁身边侍疾,这会子才见他身子有所好转。奕宁如今三五日便是小病小难,兰芷心里更是害怕。她顿了顿,才启唇应了子豫的话,道了句:“恩。”
话儿是这样说的,思绪却未曾敛了回来。
李玉从外头进来,一路上跌跌撞撞,见兰芷与子豫都在,忙打千儿行了礼,只道:“主子吉祥。怎么这会子还站在院子里,还不进去歇着?这风儿可容易招惹了风寒呢。”
兰芷见李玉微微有些叹气,只问道:“怎么了?瞧着你心里头像是有事儿似的。”
李玉望着兰芷,只道:“方才从敬事房回来,倒是打听到了些许圆明园的事儿,只觉得这世事变幻无常,不免有些感慨。”
兰芷淡淡道:“你听说什么了?让你这样。”
李玉顿了顿,这才道:“奴才听说玫贵人在那圆明园里头。。。疯了。哎,听着便不是滋味,好端端的人竟然疯了,承宠也不过是那么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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