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抛出,温言立刻忍不住,只道:“不是所有的人都眼巴巴想要去做了皇帝的女人。”
“闭嘴!”兰芷急忙喝住温言,责备道:“怎么这样说话没大没小,也不怕失了规矩,冒冒失失的,还怕别人择不出你的错处吗?硬生生给我添麻烦置气。”
浣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但好歹是忍住了没有多说什么,马车里的气氛微微尴尬了起来。
三日后终于进了北京城。温言心里默默不知道说了多少个阿弥陀佛,终于要和这一帮瘟神说拜拜了,要是再看三日那喜鹊的嘴脸,定是要让自己消瘦好多天。
早就传了口信回老宅子,也早有守着的婆子打扫了,浣纱住的是京城最大的悦来客栈,便与兰芷告别,兰芷自然要客气一番,笑道:“若是浣纱小姐不介意,也可以去我家京城的老宅住上些时日,虽然丫头婆子伺候的人儿不如府上,却也还能落脚。”
喜鹊听了眼里满是不屑,而浣纱倒是还算温婉一笑,道:“阿玛早已经安排妥当,就不麻烦妹妹了。”
一番客套完毕,便是各走了各的。温言低低道:“看那喜鹊的鼻子眼睛,都瞪到天上去了,不就是个巡抚的女儿,果然是安于江南一个小地方的女人,没见过世面,她若是看到京城,不得自打嘴巴吗?那选秀的秀女哪一个不是有家世有身份的?真的是少见多怪。”
兰芷示意,温言忙乖乖闭嘴不说。半年多没有踏入劈柴胡同,兰芷不知怎的有一种陌生与疏离感,这座大院空空荡荡,再不似当初那般模样。
守着院子的只剩下原本的杂役老李一家,老李索性把乡下的儿子女儿都接了过来,与李嫂一起在这所宅子里过日子了。兰芷到的时候,老李还在后院砍柴,倒是李嫂拖着李妞在院子里候着。妞儿眼尖,忙对李嫂道:娘,小姐她们来了。”
李嫂这才小跑过来,憨憨笑道:“兰芷小姐终于到了,这等您好些天了,收到家书就盼着,没想先到了,本以为还要两三日功夫呢。”
兰芷微微一笑,浅声道:“路上赶得疾,便早到了。”
妞儿抬眸看看兰芷,眼睛咕噜转了个圈儿,笑道:“小姐好看,小姐好看,怪不得那个公子常常来找小姐~”
李嫂不好意思,忙喝住妞,道:“兰芷小姐,屋里没人,孩子们都给接来了住,闹腾,若是小姐不喜欢,晚上我打发老李让妞儿和牛子回乡下去。”
兰芷笑道:“不碍事的,屋子那么大,有没人儿,你们一家住着更好一些,也省的和孩子们分开了。”她目光扫视院子,莞尔道:“何况李嫂细心勤快,这院落打扫得还是这样干净,还得谢谢你们。”
李嫂听兰芷这样说这才放下心来,只道:“对了兰芷小姐,先入屋休息会,老李在劈柴,我去烧了热水来给小姐洗洗澡。”
兰芷还未说话,温言忙抢先道:“李嫂,方才妞儿说有个公子来找小姐,是怎么一回事?”
兰芷看了温言一眼,暗自责备她这样不害臊问这些,况且小孩子随口一句顽笑哪里能做得了数的?温言却不在意,只低低笑着。
李嫂道:“是有个公子来找过兰芷小姐几趟,还留了东西,要带给小姐,在我屋里头呢,稍后给小姐拿过去。”
李嫂还是一口一个兰芷小姐,总不能像是喊着杏贞那样顺口,兰芷虽然注意了几分,却也没说出来,只颔首应下了。
温言温玉也受累了,兰芷分别让她们也去休息,她们偏偏要伺候了她沐浴更衣后才走,打发了两人,她便轻轻躺在床上小憩,本想小寐一会,只是虽然有些疲惫,却也睡不着。正此时候李嫂在外头轻叩房门,兰芷便道:“进来吧。”
李嫂手上拿了一个素色的盒子,虽然是浅碧的颜色,却做工精致小巧。兰芷不解,忙问道:“李嫂,这是什么?”
“哦,这就是那个公子托我转交给兰芷小姐的,他来了好几趟了已经。这是上回他来问信时候我说小姐会回京,便拿了这个东西,托我转交。我看这盒子贵重,也不敢随意打开,只拿来给小姐看一看。”
兰芷低低应了一声,见李嫂欲出去,忍不住嘱咐道:“李嫂,此次选秀,非同小可,我希望您也改一改对我的称呼,虽然我觉得也别扭,可是你别呼我兰芷小姐,这样才生分了,若是有心的人听去,对我们家不好。”
李嫂听兰芷这样一说,忙道:“是是是,兰...小姐,是我疏忽。”说着暗自咋舌。
兰芷笑道:“一时间不习惯也是有点,徽州那边早习惯了,不过我都不住在京城,你自然难改口些。”
李嫂憨憨应了一声,说是去做饭了,兰芷只嘱咐她做一些小食,家常清淡的饭菜,叫上牛子和妞儿一起,反正如今人也不多,便和和美美坐下一起吃,李嫂先是推脱了一番,最后倒也答应了。
晚膳过后,兰芷独自回屋,想起早先李嫂送来的盒子,拿起轻轻打了开来。那个素色的锦盒里头放的是一枚制作精美的钗子,那钗子上头是一朵娇羞的玉兰花,并不花哨,却俏丽简约,兰芷心下大爱,她本能想起奕訢,忙拿起簪子,果不其然,后头印着一小行字: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她将簪子放下,从自己发髻上解下那支许久没有离身的簪子,一样的花纹,一样的字迹,只可惜这只簪子成色不好,是镀金的,戴着久了还有些褪色,只因为上头那一行小字,兰芷一直珍爱着。
是奕訢吧,那支簪子还是当时他出钱买的。
兰芷心里微微有些动容,难为他用心记着,这样被一个人惦记的感觉,还是很...温暖的。她再去看新拿到的那只簪子,那一行小字后头还有一个小小的“六”字,却不是如前面那些字一样工整,而是小心翼翼用刀子刻上去的,浅浅的。刻在心上。
兰芷将头上那只簪子换下,戴了上去,相比较略微有些沉甸甸,兰芷心中觉得这是一份沉甸甸的温暖。
只可惜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可能是我们。
058 深宫初涉
初春,京城。
二月十八日如期而至。天气大好,万里无云。兰芷抬眸,今日京城的天空湛蓝无比,太阳有些刺眼。她坐着一辆骡车,与众多秀女一起前往幽幽紫禁深宫。
虽说是待选的秀女,却走不得正门,马车绕着顺贞门穿过长长的甬道方是停在了一个院落。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兰芷由温言温玉扶着下了马车,望着这个陌生的苑子,却也没有丝毫紧张。
电视剧里头的场景今儿个算是知道了,原来紫禁城没有想象中大气,没有金碧辉煌,反而给人无趣的落寞之感。
一约莫了二十岁出头的女官见兰芷下车,莲步走近,行礼道:“小主这边好走,今儿个风尘仆仆进宫,先去厢房里歇息,等过了晚饭时候会有彭公公过来的,到时候会给小主们说规矩。”
兰芷忙跟着她去了,低低打量那个宫女,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做事却也老成得很。而她口中的那位彭公公,便是紫禁城内务府的第二把手,彭三顺。
彭三顺是内务府大总管陈福的外甥,陈福入宫三十多年,从伺候道光皇帝开始,如今到了咸丰这一带早已经在紫禁城生根发芽,他虽然已经年近花甲,却也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他势力如日中天,其外甥也由着这样的裙带亲属关系,在太监里头混得风生水起。
兰芷照着那个宫女的指引到了钟粹宫的厢房,那宫女福身欲离开,兰芷忙唤住,问道:“姑姑,我们是暂时住在这边吗?”
那宫女本来就忙活得有些晕,也没余力顾及兰芷,只道:“是,小主暂时在这边住着,稍后会有管事的太监来核对旗藉身份,这屋子都是内务府早就安排的,小主就算不喜欢也不能改了,否则彭公公那里我也不好交代。”
兰芷本觉得有些没头没脑,这才问一句,那宫女这样不咸不淡的语气,倒是让自己心里反感,便不拦着她了。温言见其离开,这才抱怨道:“什么破屋子,窗子也有些关不紧,也不知道别的秀女那里也是这样的,摆明是欺负了我们的。”
温玉道:“也还好,那个窗子打开,也能看到外头的苑子,也有更偏的呢,知足吧。”
兰芷道:“我并不介意这些简陋,这是方才那个宫女也是傲慢得很,她口中一口一个彭公公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太监这样厉害,倒像是主子,反而我们像是受人气来着的。”
温玉忙着收拾细软,温言也起身收拾了起来。兰芷坐在那里,心里忧心忡忡。内务府差人来让温言温玉去报道,兰芷也也不知是福是祸,总是不安生。
兰芷正迷迷糊糊时候,听得外边有人敲门,忙起身,问道:“什么事儿?”
外头的人道:“启禀小主,内务府的彭公公来了,在外厅候着各位小主们,请小主快些过去。”
兰芷一边在镜前梳理了自己的妆容,一边道:“稍后便来,你且去吧。”
早就有秀女在等待,兰芷持了一个得体的微笑,一面颔首行礼问候,一面择了一个偏的位置等待。不多时候大家已经纷纷到齐了。
“咳咳,各位小主踏进了紫禁城便是奴才的半个主子,小主们对宫里的生活想必心里也自然有个数。奴才大半辈子都耗在了这里,能活下来就靠四个字,今儿个我送给你们四个字——“谨言慎行”。不管你今日有没有听进去,总有一日你会明白。”
说话的太监就是彭三顺,因着那个太监说话倒并没有兰芷想象那样尖声尖气,所以并不讨厌。他交代的事情很多,兰芷听了觉得烦杂,不过是那些宫里头常常说的不该问的事情不问,不该操的心不操。
末了终于说完才放大伙走。只听见那边一个打扮艳丽的秀女转身便说:“什么狗屁东西,絮絮叨叨这么久,还让不让本格格好好休息了。”一番话人人侧目,她却并不觉得不好意思,撇了撇嘴自个儿先回了屋去。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只是右手上那只金镶玉的玲珑玉镯格外晃眼。
“兰芷小姐。”
兰芷正欲离开,却闻得有人唤她,忙转身,却见人群中的伊尔觉罗氏浣纱,她一身绛紫的旗袍,更加凸显身段,她见兰芷眼熟便打了招呼,兰芷一笑,道:“浣纱小姐,好巧。”
“什么巧不巧的,我们本就应了要一同选秀的,遇见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你怎么和我还是这样生分呢。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看到你我很高兴。”
兰芷对浣纱并无好感,也谈不上相交,只浅浅道:“恩,是啊,只是宫规严谨,你我如此,若是有私心的人听去还以为我们结党营私呢,所以不敢亲近。”
浣纱闻言微微讶异,只道:“这样严重,那我便不与你多说了。”她忙咋舌带着婢女离开了。
温玉低低一笑,道:“小姐怎这样说?是不想与伊尔觉罗氏有瓜葛吗?不够她也真蠢笨,这样几句话便被吓到了。”
“空有美貌,却不自知,她这样的性子早晚要吃亏的,我们何必跟着她一起蹚浑水。欲求不满,自以为是,是宫里头的大忌。况且她的智商和她的美貌是成反比的,否则也不好这样轻易被我忽悠了去。这样的人,还是不要亲近的好。”
温玉不解,只道:“只那喜鹊叽叽喳喳的惹人讨厌,而浣纱小姐似乎也不至于。”
兰芷笑道:“她若不是如此,她的婢女怎会如此?你可知为何一路与我讨好,不过是为了一同赶车罢了,也不是真心的。她自是一直瞧不起我,如今看来秀女芸芸,发现自己家世不过尔尔,这才愿意与我多亲近几分罢了,左右也不过是利用了我。”
温玉听后这才恍然大悟,低低道:“也是。”
温言忙接过话茬:“可不是,那喜鹊我看了就生气,一副清高的样子,如今与我们有什么区别,偏偏是她要高人一等。也不知怎的,内务府的人偏偏还和她好。”
兰芷听温言这样说,忙问道:“怎么这样说?”
温玉示意温言不要多嘴,可温言忍不住,只道:“小姐,方才去内务府报道的时候,那喜鹊可是嚣张,说她已经认识了什么总管的,花枝招展和一群小太监调笑,还要为难了我和温玉。真是。。无耻!哎。不说了,说起来还是一肚子的气。”
兰芷抿唇不语,只轻轻去握了两人的手,低声道:“我知道入宫,就是会委屈你们的。”
温言忙道:“小姐还说这样的话,哪里会委屈。还不知道能不能入选呢,若是不能才好,让人家去争去抢,咱们真不稀罕,还不如打道回府!”
兰芷见其模样,忙假装伸手去打,只道:“这样贫嘴,也不怕别人听见。”
温言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兰芷也并不责备,只携着两人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059 殿选风波(上)
此次大选是咸丰年间头一次,进宫的秀女尤为多。而此刻咸丰皇帝弈裕**空虚,除却一位名义追封孝德皇后萨克达氏,只余下五位龙潜府邸侍奉的侍妾,位分也不高,最高的便是嫔位伊穆图氏,封号“淳”。余下的分别是云贵人武佳氏云初,安贵人安佳轻荷,慧常在郑氏予词和容答应伊尔觉罗氏怜儿。
孝德皇后原是咸丰皇帝的原配福晋,乃是三品承恩公太仆寺少卿富泰之女。文宗居皇子位时候,于道光二十七年二月,奉宣宗指婚,次年二月,赐册为皇子福晋,二十九年已酉十二月十二日卒。至咸丰帝登基,按祖制追封。
而如今六宫无主,最高位分的便是淳嫔,也是翊坤宫主位,六宫中唯一一个主位妃嫔。而伊穆图氏是一个恪守本分的人,入侍最久,却也不得弈裕缎摹
而其余人等尤云贵人最为得宠,云贵人入府倒是最晚,却因貌美而比其他人获宠爱最多。她虽然家世并不上乘,却是人人看好的一个。
容答应伊尔觉罗氏照理说也能分个贵人,再不济也是个常在,却因为身份卑微,并未被提携。他原是龙潜时候府邸的一个乐妓,比婢女还不如,只不过被奕裕既涣傩遥闪俗鲦S谒檬切沂拢词贾詹坏贸璋锿啡巳饲峒锿芬膊皇艽9皇侨巳缙涿毫
而云贵人则不然,他的父亲虽是汉人被抬旗藉,出身也并不高,但她在奕裕肀呷从蟹至俊6碌鄣腔螅鹊凼厣テ诓坏媚尚氯耍**空虚,可以说就是武佳云初的天下了。如今虽然新人陆陆续续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