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事无巨细,秀珠一一过问,倒像是正妻一般。
二房气焰更加嚣张,传了谣言四处散开。一时间里里外外谣言四起。
其一:而今叶赫那拉门庭实在污秽,大房无能,治不好家,弄的府里头风气乌烟瘴气,堪比花街柳巷!
其二:长房心思歹毒,将一妓女收押做了二夫人身边的丫头,败坏门风,引诱少爷。
其三:长女目无尊卑,对长辈不敬,属没教养。又是长房管教不善之嫌。
这些话杏贞也听得许多,明明事情并非如此,却也百口莫辩,当时半裸的翠屏在院外躺着,府里头人人看着呢,这虽然下来命令封锁消息,却真应了一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翠屏身子好的差不多,也断然不能留在府中,杏贞命兰芷给了点钱打发她走,寻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去讨生活。翠屏再无颜面留着,收拾了包袱滚蛋。事情本就这样打算过去了,可秀珠却不想让她就这么过了!正此时候惠征家信传来,道是年前定然归家,要从安徽回京。
这消息一传出,富察氏也不病了,只张罗着下人们好好打扫,迎接惠征。秀珠更是欢喜,心里的小九九盘算得丝毫不差,可是绿筠心里大惊。
季安给的那几剂药,自己一口也没有喝下去,这一前一后自个儿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快四个月了。平日衣着宽松道是看不出来,可是这肚子日益凸显,怕是瞒不下去。季安对自己忽冷忽热,心思不知何处,竟也没发现不对,看诊次数也少,绿筠想求助无门。
杏贞知道阿玛回家,本应欣喜,却格外忧愁,兰芷不解,问道:“大小姐,老爷回府不是你之前日夜所盼的吗?怎如今却是这番模样。”
杏贞皱眉道:“家里如今乌烟瘴气,阿玛来了可要置气。”
兰芷见其愁眉,宽慰道:“小姐何不出去走走透透气,深宅大院也确实烦闷。”
杏贞一笑:“是你这妮子想出去溜达了吧?”
兰芷小心思被点穿,憨厚一笑。杏贞随了兰芷,与其一同外出。要说府里头规矩严苛得厉害,也只有跟着杏贞的时候兰芷有几颗好果子吃,心里自然得意。
朱雀大街,人来人往。兰芷抬眸望去,却见远处一个鬼祟的身影如此熟悉,忙拉着杏贞衣角,浅声道:“小姐你看,这可是大少爷?”
杏贞闻言,只见正扬在前头往胡同口鬼鬼祟祟走着,惊道:“这些时日他总是闭门不出,好生休养,怎这个时候出来了?”
此事蹊跷,两人对视决定跟上。
正扬走进一个院落,开门而入,带上栓子。兰芷见状问道:“怎么办?”
杏贞会些功夫,翻过围墙,低声道:“你在外头等着,我去看看。”说着身子一跃,便消失在兰芷眼中。
话说杏贞跟着正扬潜入一户院落,里头是一四合院,不大,瞧着许久没有住过人了,冷冷清清的。而正扬此刻却不知道在哪间屋子里。杏贞只得小心翼翼找过去。就在后屋里头听到声响,忙弓着身子静听。
“就算你埋怨我,也和我说一句话好吗?三天了,你一个字也没有吭声过。翠屏,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你惹了那些事情,也让我颜面尽失。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不要有瓜葛得好。”
翠屏?她没走?居然和正扬还有联系?杏贞疑惑,抬眸透过窗子缝隙看去,只见翠屏虽不能说话,却死死拽着正扬的衣襟,正扬怒,大声道:“你这又是想怎么样?”
翠屏见其如此,本是拽紧的手渐渐松开了,只跌坐了下来,不发一言。正扬不知其被灌了哑药,只以为她埋怨自己,想着此事也不是自己的错,只是还顾念几分旧情罢了,既然如此也不消热脸贴着冷屁股。
杏贞摇头,翠屏虽然可恨,此时却也的确可怜。而自己这个缺根筋的哥哥还懵然不知,正欲起身离开,却听见里头传来靡靡之音。
她再一看,原先怒气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厮混到了一起,滚在了床上。杏贞转身即离,不再窥视。
兰芷在外头等着杏贞,一方面担心起安危,另一方面等着等着便觉无聊,见杏贞终于出来,忙道:“怎么回事?”
杏贞摇头,只道:“翠屏在里头。”
“她还没走?”
“没呢,她和…哥哥的果真是孽缘…”
杏贞当然没有把看到的场景告诉兰芷,兰芷想起正扬平日作为,心里也明白几分,两人再没有兴致逛街,杏贞只冷冷道:“回去吧。”
兰芷应着,两人回府去。
尽管连日阴霾,好在惠征回府的日子越来越近,杏贞虽然难过,却也兴奋。半年多时间未见阿玛,实在想念的紧。她与母亲关系虽然好,却不如父亲。富察氏性子懦弱,为人也不聪明,而惠征却时常与女儿畅谈,更为知己。
要说惠征,虽然官职不高,仕途很一般,为人却光明磊落。故而在官场上十分不得意,处处被挤兑,上回远调安徽便是中了同僚的套,为防止他揭穿户部亏损的事儿先下手为强。他虽然任职户部已经有些时候,却不得上级喜欢,长叹“伯乐难寻”。
而今已不再年少意气风发,好几口小酒,有普通文人骚客的情怀,小事糊涂,大事严明。对于几房妻妾的醋里来醋里去权当不晓得,只盼着家宅平安便是了!对长子极为严苛,奈何长子不长进,故而不喜。对长女极尽宠爱,认为此女必为人物。
024 宠妇进门
年关之前,叶赫那拉惠征归京述职,再任吏部一等笔帖,位着六品,依旧是闲职一枚。惠征年过不惑,却仍旧意气风发,打道回府。叶赫那拉三房妻妾以及三位儿女均在门前等候。绿筠身子不爽,却也来了,穿着极为宽松,生怕人瞧出端倪。
兰芷轻扶着三姨太,看着这家子人不咸不淡说着话。
两顶小轿由着几个小厮抬了来,富察氏忙率了人过去接惠征,惠征下轿,只对自己妻子一笑,于众人略带责备:“怎么都出来站着?这样大的阵仗我看着不习惯!”
惠征身旁的小厮王齐泰见了夫人倒是忙行礼,王齐泰跟了惠征十来年,是惠征知心得力的助手。长得结实,能挑能抗,这样的人,惠征身边确实需要。只是富察氏不喜王齐泰,王家与二房秀珠有染,那王齐泰也是秀珠亲自举荐给惠征的。
富察氏一笑,刚想开口回话,却见秀珠上前,对惠征娇柔道:“寒风阵阵,谁儿个想杵在外头,还不是老爷这么许久未归家,妾身们思念得紧,这不今儿一早就在等了。老爷不心疼人,反而埋我们了,可是没有良心”
一句娇嗔,惠征受用。他忙拍了拍秀珠的手,一笑道:“知道你们辛苦了。”
这一拍手,秀珠心里更是欢喜,大房虽然站在前头,可是人正眼也没瞧,反而是她,博了老爷安慰,一时间情难自持,眼里噙满了感动。
正扬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老爹回来,他回来意味着自己要收敛许多许多,看着自己额娘欢喜,倒也将那些小九九压下了。他左顾右盼,看到惠征轿子后天的小轿,只疑惑道:“阿玛,怎还有一顶小轿子,后头的小轿子里是有人吗?”
众人本只注意到惠征一个,此话一出倒是各个疑惑,惠征颔首道:“是,我给你们介绍。”
说着亲自走过去,众人忙跟了上去,只见惠征彬彬有礼走上前去,亲自挑帘,道:“湘儿,出来见见大伙。”
一身着鹅黄色旗袍,汉家打扮的女子缓缓出了轿,面半含羞,脸上几抹绯云,瞧着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女子身段窈窕,见众人均在,娇柔行礼,声音也像是出谷的黄莺一般悦耳动听。
众人见一女子藏在惠征身后,不免疑虑,却也猜出了几分。他离家半年,身边自然不能缺了女人,只是大伙儿没想到惠征归京时候还带了人回来,一时间面色极为难看,尤其是秀珠,通体得打量着来人,像是活生生要将人吃了一般。
兰芷觉得好笑,方才秀珠眼中的柔情蜜意瞬间化为妒火熊熊燃烧,变脸比变戏法还快。
正扬心里感叹,哎,多好的白菜,让猪给拱了!我阿玛四十多的人了还带了这样水灵灵的娇妻美妾回来,岂不是羡煞旁人!他他他…他行不行啊?他偷瞄了自己老娘一眼,见秀珠脸色,亦是暗自发笑。这下子整个西苑的醋水怕是堵不住了…只求别殃及无辜才行啊!
惠征咳了一声,道:“这是四夫人,徐玉湘,徽州人士。”
众人听了均无反应,只怔怔的,惠征再咳一声,杏贞忙示意自己额娘,富察氏反应慢,依旧不做声,不满情绪表露无遗。杏贞无法,只得打圆场道:“阿玛风尘仆仆归家,还是快些进屋吧。”
富察氏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是啊,进屋说吧。”说着对新人抱以一笑。
新人颔首,随着众人一齐踏入大门。
徐玉湘,其兄长是徽州徽宁县守徐玉笙,彼时惠征就任于徽州徽宁池广太道道员,两人算属忘年之交。其妹玉湘年方二十,对满腹才学的惠征颇有青睐,曾拒绝多个有钱公子的求亲,反愿为惠征之妾侍。
惠征年岁不小,又闻小姑娘爱慕之情,自然心里得意,久而久之便成其好事,纳入怀中,徽州做官生涯也不寂寞。
他简单介绍了此人,见妻女尚有疑心,吩咐道:“湘儿是我纳的人,在徽州也是堂堂正正进门的,虽然京城里头没有办婚事,但是我也绝不委屈了她。”
反正他就是申明一点:这个女人是我的人,我是这个家里的老大,你们没有什么话好说的。自个儿看着办吧!
富察氏忙道:“那是自然的,只是老爷先前没提过,一时间妾身也糊涂的很,也没来得及给玉湘准备屋苑,怕是要委屈了。”
惠征颔首道:“南苑那边不是空着吗?赶紧找些工匠修葺起来,我也是没想到归京之日如此快,是我疏忽了。这段时间湘儿便住在我那里。”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这个徐玉湘,可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若是真应了惠征之言,住在惠征之处,岂不是让其他三方女人眼巴巴看着她独霸自己的男人?这可怎么能忍?
富察氏讪讪道:“这个…似乎不合规矩。”
惠征不语,秀珠接着道:“确实不合规矩,老爷的地方乃是处理大事的,一个女人住着怎么像样呢,实在不行就住我那里,先委屈一段时日,等姐姐叫人将南苑那边修葺好了再搬过去,我那里您是知道的,不寒碜,也纳的下一个人。”
不寒碜,分明是暗指富察氏没钱,秀珠说的虽然恳切,心里却全然不是这样的想法。既然这个眼中钉当下如此讨惠征喜欢,在自己屋檐下,也许能捞到一些好处。一来惠征多往自己那里跑,还怕抓不住他的人?二来这个碍眼的小蹄子到底是什么货色自己也要看一看。
富察氏此刻也不傻,忙道:“秀珠妹妹说的是,不过我是大房,也有照顾妹妹的责任,我那里也能住,玉湘妹妹不嫌弃就在我东苑将就些时日,也方便我挑几个得力的丫头婢子给妹妹用着。”
不过我是大房。她说的话正中秀珠软肋,秀珠语塞,只狠狠瞪了一眼。
徐玉湘也是聪明人,见此情形,知道这个叶赫那拉府的门可不是好进的,日后定然少不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忙一笑解围:“两位夫人好心,湘儿感激,只是我是妾侍,亦是四房,与两位夫人同住未免打扰,而且似乎不合规矩礼仪,夫人虽然不嫌弃,湘儿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说着略微一顿,眼神看向绿筠,一笑道,“若是三夫人不嫌弃我倒是想一同陪伴。”
她见自己与惠征一道住已经不可能,又见两房僵持不下,选择了默默无闻的绿筠作伴。绿筠听后谦卑一笑,微微颔首。
既然人家自己有选择,富察氏与秀珠也不多说。绿筠无意染指这样的争斗,心里不明所以,却也不表露半分。
025 话说玉湘
而后北苑那里就开始收拾,下人们忙活开来,大家都知道这个四夫人是老爷现在的心头好,拍马奉承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徐玉湘入了北苑,原本冷清的北苑瞬时热闹起来。绿筠喜静,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身影,自顾躺下,揉了揉眉心,今儿一天折腾,真是累了。
夕月倒是开心,忙道:“这个四夫人如今住在咱们这里,咱们这里倒是不在让人小瞧了去,看大夫人二夫人还怎么嚣张?今儿个夫人可是争脸,那两房的人争个你死我活,还不是惹了嫌弃。”
绿筠喝住,道:“你又是这样说话没个分寸的,人家为何选了我,你心里难道没个数码?”
夕月不解,疑惑再问。绿筠缓缓道:“若是在大房二房那里,她哪里敢这样招摇造次,如今你看看外面,闹翻了天,可不是反客为主吗?倒反是我,如在人家屋檐下一般。还不是认准了我好欺负,才欺负到我的头上。
绿筠一字一句,说的时候紧紧咬住了唇角,像是忍受着极大的侮辱似的。兰芷见此宽慰道:“三夫人多虑了,今儿个头一天搬进来难免人多嘴杂些,过些时日便好了。府里头都是那般阿谀奉承的人,咱们也见怪不怪了。”
夕月酸溜溜道:“人家可是春风得意,满满的都是锦上添花的人,我们这里,哪里会有人来雪中送炭呢!”
话还未说完便急着自打嘴巴,外头听人来报,说是四夫人来给三夫人请安了。
闻言三人均是疑惑,兰芷忙上前去为徐玉湘开门。女子方换了衣服,梳洗毕后便赶忙着过来了,脸上还是风尘仆仆,余倦未清。绿筠挣扎着扶了夕月的手起来,不知说什么,只莞尔一笑,让夕月看座。
徐玉湘温婉一笑,柔声道:“今儿个未经过夫人同意,便私自要搬来了夫人这边,湘儿实在是造次了。听闻夫人身子不大好,我这一来,里里外外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还请夫人莫要见怪。”
绿筠甚少受人这样的礼遇,尴尬一笑,忙道:“我哪里会有那么多规矩,北苑本就冷清,你来这里倒是热闹了一些。”
女子说话极为得体,含笑道:“其实我是存了私心的,早听说夫人好相处,我想着和夫人近些也在府里头过的安闲一些,实在是怕惹了那些不该惹的东西。”
绿筠知其意,只言:“我也是惯了的,在府里头,安是好,闲就未必是好了。”
徐玉湘接过兰芷递来的茶水,只道:“夫人这话听着实在苦涩。二夫人性子要强早就有所耳闻,湘儿也知道府里头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