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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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望族-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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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个劲的叫屈连天,到底经历过了一遭生死,不敢相信突然间幸福来敲门,很快平静下来,说道:“我何必如此,沛薇生死还没有证实,要冷静,要冷静。老天爷,要是沛薇不在人间,那我柯文登活在这世上又有何用?”

    想到这里,又难免伤心了一回,然后抹去眼泪,这才开始暗暗计较。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仍得去找沈侃引我进裴府方妥。”

    可是现在天色已晚,柯文登只好匆匆用过晚膳,也无心看书,直接梳洗睡觉。

    整整一夜都在胡思乱想,天亮了还未合眼,起来收拾一下,用过早饭,到后面去请了父母早安,撒谎说出去走走,带了书童,出来直奔沈家。

第0114章 这一晚() 
不知沈家太夫人有意将她许配给沈侃的周怜叶,今夜心情颇佳,因下午在春梅姐家,话里话外流露出叫她去

    “好的,我今晚就去你家对太太说说。”

    周怜叶先是一喜,接着连连摆手:“今晚不要去说,你说了我娘定会疑心。她晓得我来过这里,分明是我叫你去说的。”

    春梅姐微笑道:“姑娘想的周到,不错不错。”

    “这哪算周到?因我家的家规太严,不能不处处留心。”

    于是她带着欣喜的神色,脚步轻盈的回了家。

    吃过晚饭,心情好的周怜叶亲自动手,将卧室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那桌上有一面她最喜欢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粉妆玉琢的小美人,虽不知道是否如同书上所写的那些美貌佳人一样,但凭着自己的容貌,在整个沈家村,大约也算数一数二了。

    在她看来,沈家诸位小姐和吴家小姐也不过如此。

    论起文采,虽称不上满腹经纶,可也不俗,这样的自己,难道就找不着一个相匹配的男子吗?

    “反正我死活也不嫁给那个痨病鬼。”

    周怜叶想着自己的安排,越兴致勃勃,轻轻关上房门,将书桌底下的一本《西厢记》取了出来。

    在灯下随手一翻,便翻到了上次留下的折页,又将书架上的《女四书》也打开,搁在手边。

    准备好了,这才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当看到“老夫人猜那穷酸做了新婿,小姐做了娇妻,这小贱人做了牵头。小姐这些时日春山低翠,秋水凝眸,别样的娇羞。试把她的裙带儿拴,纽门儿扣,比着你旧时肥瘦,出落得异常精神,别样的风流。”

    下面还有一《调笑令》:你绣帏里效绸缪,倒凤颠鸾百事有。我在窗儿外几曾轻咳嗽,立苍苔将绣鞋儿冰透。

    心驰神往着那倒凤颠鸾绸缪羞死人的情景,周怜叶左手扶着脸颊,右手伸着一根手指在嘴里咬着,心里不免荡漾起来。

    这时候,相对白话的才刚刚盛起,市面上还没有几本关于爱情方面的长篇,类似《西厢记》这样词藻华丽的,近乎绝无仅有,《牡丹亭》还得等些年才能出现。

    所以这时代的年轻男女很苦闷,没有什么文字供他们消遣,而稍微有些文采的,自然看不上满篇粗俗不堪的东西。看不懂的不会看,看得懂的能起到另外一种心理生理上的奇妙境界。

    不过太过诗意的后果,就是本就对房中事一知半解,这下子更加天马行空了。

    周怜叶就中毒了,仅仅一本《西厢记》,令她每晚都会展开想象的翅膀,仿佛自己置身于书上的每个场景中,与张生之间……整本书达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

    忽然,她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应该是父亲回来了。

    飞快的将《西厢记》往角落里一塞,把《女四书》往前一拉,朗读道:“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桎;生女如鼠,犹恐其虎……”

    嘴上念着,心里却不禁打个问号,女人这样真是对的吗?不觉出了神。

    周秀才隔着房门说道:“怜叶,你把女四书拿出来,给我讲一遍。你有好几天没有复讲了吧。”

    “哦。”周怜叶顿时没精打采,站起来弄了弄衣襟,对着镜子照了一下,这才手里拿着书,开了房门出来。

    周秀才坐在八仙桌前,翘着二郎腿,端着一盏热茶呼呼的吹。瞧见女儿出来了,朝她招了招手。

    双手将书放在桌子上,周怜叶垂下手微微低着头,脸上不带一丝笑容。

    自小到大,周秀才常常说这女子一定要稳重,不苟言,不苟笑。加上惧怕父亲,见了面胆子更小了。

    周秀才拿起书,随便翻了几页,然后指着书上说道:“把这一节给我讲讲。”

    “是。”周怜叶接过书来,低声念道:“礼,夫有再娶之意,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违,夫固不可离也。礼法上说,做丈夫的呢,死了妻子,是可以续弦的;而妻子呢,不允许改嫁的意思。所以说,丈夫就是天,人是不能逆天行事的,故做妻子的也就不能离开丈夫。”

    “解释的也还过得去。”周秀才点点头,盯着像个木偶似的女儿,“圣人的话不可违,每个人都要安守本分,想以前妇女只许待在家里,半步不许出门,所以才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之说,可是……”

    周怜叶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说爹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个?莫非是不愿让我再去沈家读书,或知道了我时常去找三婶说话?

    对此她低着头,久久也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她娘程氏打外面走进来,见女儿一副噤若寒蝉的可怜样,知道她受了训斥,便说道:“书讲完了没?怜叶你回屋去吧。老爷,这女儿不像儿子,如今大了,一些事儿父亲是不能管的。”

    周秀才看着女儿,缓缓说道:“你回去吧。”

    夜晚,周怜叶因父亲的反常而平添了许多心事,自懂事起,不仅父亲教育她丈夫再娶乃天经地义,妇人二适之文则是丢人现眼,就是村里的人,谁又不是这样说呢?

    几乎每个再嫁的妇女和背弃婚约的人家,都会成为公众的耻笑对象,而每个寡妇,都会受到人们的敬重。

    在以前,周怜叶也认为这样是天经地义的,总之一个女人,遇到好丈夫是命好,没遇到那也没话说,命该如此。

    “父亲今晚说出这些话,难道我最近的言行,被他看出一些?”

    喃喃自语的周怜叶很害怕,想起了失踪的沈沛薇,如果真看出来什么,那可不是好玩的,甚至这条性命也会葬送在父亲手里。

    一想到父亲在村里也算有头有脸有面子的人,绝望再一次袭来,她叹息一声,“我读了圣贤书,自当遵守三从四德,只是我凭什么为他去守三从四德呢?凭什么啊?就凭当初我爹的一句戏言,就让我悲苦一辈子?”

    就这样也是胡思乱想了一整夜,到了次日早上,该起床的时候,她倒是睡得正香。

    祖母来叫了一次,母亲程氏也来叫了一次,正是贪睡的年纪,八爪鱼似的抱着被子,似梦非梦的说我头疼,谁能叫的起来?

    其实全家人都疼爱她,连周秀才听说女儿头疼,马上说了句那让她睡着吧,今日就不要上学了。

    昨晚,也不知有多少人没睡好,除了柯文登和周怜叶,沈侃又何尝睡得安稳?

    一大早,压根就没睡觉的柯公子已经来到沈家,对管事说道:“你家五少爷可在书房?”

    管事回道:“不在书房,大概还在自己的院子里。”

    “那麻烦你带我过去。”

    “好。”

    柯公子是二老爷那边的亲戚,要求见的是沈侃,所以管事一口答应下来,把他领了进去。

    巷子里,沈大山正在和别的小厮闲聊,管事叫道:“大山,五少爷在哪里?柯家少爷来了,快去通报。”

    “刚起来。”沈大山说道,“我同柯公子进去,叔叔请便吧。”

    “嗯。”管事点头,转身径自去了。

    沈大山笑着说道:“柯公子,这里来。”

    书房里,打着瞌睡的沈侃料到他一准会早早赶来,毕竟人不傻,果然不出所料。

    沈大山抢先一步跑进来报知,沈侃心里一笑,起身说道:“柯兄来得何其早也!”

第0115 肌肤之亲() 
“呵呵,柯兄来得何其早也!”

    面对沈侃当头”

    沈侃朗声大笑,伸手说道:“兄长请坐,看茶。”

    “多谢!”

    柯文登老老实实的坐下,沈大山一阵风似的跑出去沏茶,又手脚麻利的端了上来,就见沈侃收起笑脸,拿起来茶盏作势请了请。

    茶毕。

    尴尬的柯文登一句话也不敢说,听沈侃缓缓说道:“兄长昨日将裴家三小姐认作鬼魂,未免太过分了吧?是以小弟当时心里不忿,失陪回了家,还望恕罪。”

    柯文登被挤兑的满脸通红,喏喏的道:“兄弟你别怪,我只是见那裴家小姐宛如沛薇,心惊肉跳之下,脱口说成是鬼,此事是我不对。但有一件疑心之事想问问兄弟,望乞见教。”

    “有何事疑心?”沈侃扬眉,“请说吧。”

    “是这样的。”柯文登的心情徒然悬了起来,一字一句,“据我所知,裴家只有两位千金,一位裴家小姐,受聘苏州知府家,一位吴姓小姐,现隐居沈家村,哪里又冒出来一位千金呢?此事我十分不解。”

    沈侃心说果然被他看破了,便笑道:“兄长你有所不知,这位裴家三小姐乃是裴小姐的堂妹,自幼没了父母,被裴知县夫妇抚养成人,对她视如己出。你想人家内宅之事,裴家人自己不说,外人如何能晓得底细?”

    “哦。”柯文登先是非常失望,转而紧紧盯着沈侃的眼睛,“兄弟你敢担保说的都是真话?”

    沈侃笑了笑,因对方是聪明人,将来会是自己的二姐夫,不能在此事上头做得太过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那我就不清楚了。”

    “真的?”柯文登顿时狂喜。

    沈侃又担心坏了裴知县的好事,忙说道:“兄长有何事不妨明说。”

    柯文登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叫道:“我要劳烦你带我去一趟裴家后花园,久闻赏月阁的大名,我要去瞻仰一番。”

    …………

    周怜叶没有去上学,旁人没当回事,倒把个姚公子给急坏了。原来他见两位师妹都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恰好周怜叶每天打学堂门前经过,长得漂亮又天性多情,有时对他点点头,有一天还冲着他一笑,便把目标转移了。

    今早没有看见周怜叶,姚公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书读不进去,在门前背着手走来走去。

    “找个谁去打听下呢?是不是生了病?”

    喃喃自语的姚公子抬脚往灶房走去,厨子的儿子羊蛋正在刷锅,笑问道:“姚少爷要吃茶吗?小的马上给你泡一壶。”

    “我不渴。”姚公子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想了想,干脆索性说出来吧,“周家姑娘怎么没去上学吗?”

    “谁知道哇!”羊蛋耸了耸肩。

    “那个,那个我,我就是随便问问。”姚公子不好意思了,背过了身。

    羊蛋察言观色,嬉笑道:“姚少爷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上次府上管家来,叫我好好地伺候少爷,赏了我钱。这拿人钱财忠人之事,小的不但会好好伺候你,并且誓守口如瓶。”

    “好说。”姚公子顿时笑了,不就是要钱嘛?“你送一壶茶到我屋子里,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好勒!”羊蛋开心了。

    屋子里,姚公子直接递给他半吊钱,喜得羊蛋脸上笑开了花,连连拱手,“今后我羊蛋就是少爷门下一条狗,主人叫我怎样就怎样,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呵呵。”姚少爷对他的机灵十分满意。

    羊蛋瞅了瞅门外,压低声音说道:“少爷要是有什么事要瞒着先生,我决不露出一点口风来,若是露出半点口风,让小的被天打雷劈。”

    姚少爷对此哭笑不得,心说我又不做歹事。

    “周家姑娘每天打咱门前路过,今日没出现,我担心她是不是生了病。”

    原来姚少爷盯上了周秀才的闺女,羊蛋心里松了口气,不是那二位姑娘就好,于是献计道:“少爷问我不是白问人,小的哪知道周家事?不过给你指条明路,最近脏衣服不是春梅嫂子给洗嘛,她与周家走得很近,你不妨去她家里走走。”

    “你误会了,我就是随口一问。”姚公子有了答案,马上端起了架子。

    “那小的去了。”羊蛋心里暗笑,这半吊钱得的可真轻松。

    县衙,后花园。

    沈侃带着柯文登来到楼下,他要去向裴知县禀报,说道:“兄长先上楼吧,小弟去禀明裴老伯,免得误会。”

    “好。”急切的柯文登点头。

    当下沈侃带着他的书童赶去求见裴夫人,通知家里进来了大男人,通知丫鬟们暂时躲避一下。

    当然事先裴知县已经交代好了,不然怎么可能说进来就进来。

    柯文登独自登上三楼,见楼中窗明几净,环境十分幽雅,欣赏了唐伯虎的亲笔题诗,见那字迹飘逸夺目,赞道:“不愧是仙笔。”

    忽然瞧见一边的板壁上新贴了三幅锦笺,字迹工整柔媚,一看就知出自女子之手。

    “难道是裴家几位妹妹的闺中诗句?”

    柯文登很好奇,凑近了细看,欣赏了裴凌烟和吴紫仙的诗,看了落款,连连点头道:“作的好,押韵沉稳,立意清奇,毫无脂粉之气,难得,当真难得!”

    等看到第三幅锦笺时,柯文登惊讶的道:“此诗较前二不逞多让,却多了一股幽怨,令人回味无穷,莫非就是裴家小姐的堂妹所作?”

    再看落款,赫然写着“薄命女题”,柯文登顿时大吃一惊,“为何自称薄命女?不是说裴伯伯视如己出么?”

    其实柯文登的心里早已有了明确答案,但是他写了字据被人家抓住了把柄,如果裴家矢口否认,根本没辙呀!

    “我真是糊涂啊。”柯文登烦躁起来,“沈兄弟口口声声说那是裴家的三小姐,我要是追问底细,被他反驳起来,叫我哪有脸回答?”

    与此同时,沈侃却站在窗外怔,惊见大太太周氏正坐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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