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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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望族-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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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走几步,只见沈値飞一般的跑了进来,一直冲进内宅,猛然瞧见父亲黑着脸站在那里,赶忙停下脚步,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沈嘉谟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顿时怒从心起,也是恼娇娘约束儿子不严,竟照着沈値就是一脚,并喝道:“跪下!”

    “爹,你为何踢我?”沈値懵了。

    娇娘忙说道:“你怎么了这是?过年他不过出去玩耍一会儿,你就发这么大脾气。”

    “是啊,我出去走走,干嘛打我?”沈値见母亲护着,一脸委屈。

    沈嘉谟越想越气,伸手又想打人,沈値飞快的躲在母亲身后,忽然有个小厮跑来说道:“前院有客,顾家老爷来了。”

    不提沈嘉谟出去见客,沈侃在外宅兜了个圈子。

    进了正落大厅,沈侃先找了下沈値,见他神色略显慌张的坐在角落里。

    “五弟你过来。”沈沛薇在对面的侧厅朝他招手,看都不看沈値一眼。

    等人到了,她欣然说道:“我要给住处拟个名字,一般人家惯用‘轩’‘斋’‘阁’等字样,未免太俗,想用听涛二字,你看如何?”

    沈沛文坐在一侧,沈雨琴却伏在桌子上,拄着腮抬头看着他。

    沈侃说道:“我记得你房前的亭子上有副对子,四时潇洒惟,千古经论在史书,与听涛二字正应景,不错不错。”

    沈沛文说道:“四时,千古也俗套,一并删了吧。”

    “这一删有意思。”沈侃笑道。

    “为何有意思呢?”沈雨琴问道。

    沈沛文说道:“题咏第一要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因人制宜,因物制宜,四时千古皆是常用的,所以删去反而空灵了。”

    “哦。”沈雨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而对沈侃说道:“二姐换了新居,我打算画几幅工笔花卉送她,五哥你说画什么好?”

    沈侃顺口说道:“十姐妹怎么样?就是姐妹花生长的太厉害,每天都得进行修剪。”

    “庭前有花圃,又何必画呢?”沈沛文说道,“雨琴的字极好,莫不如找个大家的字帖,摩他的字样,写了楷书刻出来,字上填墨,制成一张黑漆磨光的匾额,再嵌一首应景的词。我呢送沛薇一副行书刻出来的对联,填云母粉,如此一抹素雅,好不好?”

    “好。”沈雨琴兴奋点头。

    “有趣,可是我又送什么?大姐你帮我拿个主意。”沈侃说道。

    沈沛文说道:“那你帮我拟个对子吧。”

    “巧了,这个我有。”沈侃眼睛一亮,当即念道:“绛田红宅三楚胜,蕙兰姐妹四时春。”

    “好。”沈沛文赞道,“这四时二字用得恰当,正是因人制宜,因时制宜。”

    “多谢了。”沈沛薇很是满意。

    “你们继续聊,我先过去了。”沈侃见差不多该开饭了,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来,倒霉催的就与沈嘉谟碰个正着,沈侃顿时心里暗暗叫苦,刚才混在脂粉堆里,而这位正在气头上。

    不想这人在气头上的时候,不管撞见什么自然都看不顺眼,但过了一会儿,气就能很快消了一半,加上今晚又是小年夜。

    沈嘉谟只是瞅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径自往前走去,沈侃急忙闪到一边。

    等二伯过去,他快步走到对面,兄弟们围坐在一起,沈仕坐着吃茶,二哥沈化低头看书,刚回来不久的三哥沈位在和同父异母的四哥沈倬小声交谈。

    “五弟,又长高了。”

    气质绝佳的沈位见到沈侃,露出笑容,“明日我与友人有约,你何不随我同去?一来结识几位俊彦,二来你俗事缠身,借机出去散散心。”

    “五弟辛苦,我们好吃懒做,百无一用是书生,惭愧惭愧。”沈倬也笑道。

    所有的兄弟中,沈侃最喜欢相处的,就是性情温和的沈位,而沈倬也是不错的人,但是因近两年他在县学里连试第一,每次作诗写文章无不操笔立就,随着声名鹊起,渐渐给人一种极为自负目无余尘的感觉。

    当然人家确实有自负的本钱,对他也和善,沈侃欣然点头道:“兄长之邀,自是从命。”

    “来,坐在我身边。”沈位等兄弟坐下,说道:“二姐的事劳你操心,为兄也不言谢,感激于心。”

    “应该的。”沈侃放低声音。

    这一幕都被远处的沈値看在眼里,心里升起浓浓的妒忌,同为一父所生,沈位沈倬却连句问候都没有。

    他倒是善忘,即使人家兄弟再君子,当得知母亲和姐姐频频受他母子的气后,焉能不生气?

第0039章 可否有号() 
小年夜的团圆饭不必守岁,吃了饭后老爷子兴致不错,亲自出了一些题,答的好有奖赏,总之沈侃面对一干才华满满的兄弟,连次嘴都没张开过。

    到了半夜,外头响起了爆竹声,沈汉夫妇累了,全家人便陆续散去,各房接着一家团圆。

    只有沈侃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在身边还有金大娘母女,三个人吃茶嗑瓜子,聊了会儿天,各自上…床睡觉。

    翻来覆去的到了三更天,沈侃怎么也睡不着,过年了,怎么能不思念亲人呢。

    这段日子总是不停的做这个,做那个,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上辈子的人和事,一有空闲便苦读四书五经,即使他总是说不愿科举,但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丝念头。

    既然老天爷又给他了一次人生,那么光阴就不能虚度,毕竟曾经也不止一次的后悔过。

    可是为什么不重生在现代?在这明代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将来能做什么?

    按理说穿越者掌握着无与伦比的优势,提前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一些有名的人物,知道后世的知识,方方面面的经验,可以选择提前下注。

    问题现在是嘉靖年间,貌似嘉靖皇帝在位很久,刚当上皇帝时发生了大礼仪之争,有名的人物有戚继光和海瑞,除此之外真就不太清楚了。

    如果是正德皇帝就好了,那可是个大热门。

    沈侃为人比较现实,从来没奢望过穿越了,就能挥斥方遒,醉卧美人膝,权势的世界距离他太遥远。至于改变历史走向,想是偶尔想过,但还是不现实。

    “不要胡思乱想了。”

    沈侃起身披上一件外衣,穿上鞋,走出门外。

    无尽的星空与那个时代的夜空一样璀璨,好像永恒不变,但每个现代人都知道,宇宙中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令人难以置信的诞生以及消亡。

    月光下,他走到院外的空地上,蹲下来抓起泥土,捏了几个牌子,一张桌子,几个凳子,不时喃喃念了一些话,然后就那么痴痴的枯坐一宿。

    …………

    沈位师从当代有名的二位大儒,素来不喜士林中的结交应酬,所以往来的文朋诗友不过二三人而已。

    一大早,沈位沈倬先去给母亲问安,甘氏问道:“今日你们兄弟打算做什么?”

    沈位说道:“告母亲,张飞仙昨日叫人送信来,今日要请孩儿赴约。”

    说完他把书信从袖子里取了出来,双手递了过去,甘氏接过来随便看了几眼,笑道:“既然是朋友之请,那你俩就去吧,只是不可寻花问柳。”

    半个时辰后,家人进来禀告:“张家的相公派人来请。”

    书房里的兄弟俩当即起身换了衣服,又进了内堂,说道:“母亲,孩儿去了。”

    甘氏正在和周氏说话,说道:“早些回来,免得娘牵挂。”

    “是。”沈位点头,与沈倬给长辈行了礼,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周氏看着二个侄儿,一时很是感概,说道:“老三老四越发君子气象,不像我那两个,一个放荡,一个木讷,比下去喽!”

    “嫂子你客气了。”甘氏心里得意,面上说道:“他们兄弟打小都一样,别看在我面前规规矩矩,天晓得在外头什么德行?唉,儿大不由娘了。”

    大门外,沈侃一身半旧便服,就见三哥四哥穿着簇新的巾服走出来,衣服的图案纹理非常讲究精美,迎上去问道:“有前辈在场吗?怎么这么正式?”

    “没有。”沈位笑道,“只是不想显得失礼。”

    朋友聚个会而已,至于嘛?沈侃心说,不过一想社会上的朋友见面,确实应该穿的好一点,倒是自己过于随便了。

    既然如此,他赶紧叫个小厮回去取了一件新衣来。

    换了衣服,兄弟三人带着几个下人,步行走到湖边码头。天空晴朗,湖面上停泊一艘画舫,已经有几个人在座。

    人家看见了他们,忙起身走出船舱,冲着沈位拱手道:“道立兄,道章兄二位昆仲,为何姗姗来迟?”

    船家下了梯板,沈侃随着上了船,就见沈位沈倬挨个与对方作揖,他也跟着胡乱拱手。

    “弟至甚速,何言来迟?”

    沈位笑道,又对东道张鹤张飞仙说道:“承兄长昨日赐华翰见召,弟不胜雀跃。只是屡叼厚爱,何以克当?”

    张鹤笑道:“游春消遣,何出客言?”

    站在一边的沈侃无语了,这个朋友圈未免也太文雅了吧?即使此乃明代,此种客套话也说得太复古,怎么听怎么别扭。

    好在接下来他们的对话稍微恢复了常态,虽然还是文绉绉的,沈侃却能勉强听懂了。

    除了张鹤外,另外二位读书人一个叫做万贵,字尊九;一个叫做金圣,字洛文,其家世都是苏州一带有名的书香世家。

    什么人交什么朋友,沈倬介绍完沈侃,三人都对沈侃亲切有加,并没有看低,当然无形中的差距还是有的。

    船家解开缆绳,画舫朝着虎丘山进发,船上除了男人外,没有一个女人。

    书童进来献茶,金圣说道:“道立兄,多日不见,想必佳文佳句叠满案头了吧?我兄弟未能及时领教,惭愧。”

    沈侃想笑,老爷子怎么起个‘倒立’,对比之下自己的道古也算不错了。再看看人家的字,飞仙尊九洛文,这有文化和没文化就是不一样,老爷子有学问啊。

    这时沈位微笑道:“小弟哪有拙句?间或有之,亦不过是些鄙陋之词,何当洛文兄过奖。”

    “故作谦虚,该罚。”

    脸上有几颗麻子的万贵接过话茬,说道:“前日小弟去给县尊贺寿,见厅里有一座围屏上的寿文甚佳,因而问了县尊,说是衙内送的,后来才得知原来乃我兄之佳作,县尊大赞不已呢。道立兄年纪轻轻如此大才,将来必为庙廊重器。”

    “岂敢,岂敢!”沈位连连摆手,“其实是此前偶遇裴公子,因父辈至交,却不过情面,给他作了一篇寿文,不过草草应酬,不堪入目。”

    张鹤对他说道:“正好小弟有一篇窗课,请道立赐教。”

    “飞仙兄的文章字字珠玑,篇篇锦绣,小弟岂敢赐教?”

    “你又来取笑我了。”

    搁在以前,沈侃绝对听不下去这古代文人间的对话,就像普通人厌恶官场一样,现在则不同了,入境就得随俗,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士绅,你就得去主动适应。

    听着文人间的交谈,沈侃努力学习,画舫渐渐远离岸边。

    金圣似乎很欣赏沈侃的仪表,忽然问道:“兄弟可有字?”

    “有。”沈侃点头,“表字道古。”

    “可有号?”

    “没有。”

    在古代,名字分为姓和名,姓氏和起名的由来源自《周礼》,出生三月,母亲抱儿见了父亲,父亲执孩子的右手,起名,所以古时讲究讳名而不讳姓。

    明朝之前,生前称“名”,死后才称“讳”,但到了明代就渐渐不讲究了,是个人一见面就问“尊讳”,等到了现代,完全彻底不讲究了。

    根据古代的礼制,男子等到了二十岁行了冠礼之后,方可取字。明代进了一步,十六岁亦可。取字是为了“尊其名”或“敬其名”,名字关乎于礼,而字依从于名,所以名是一个人的本。

    在明代,时代在发展,士林开始看重别号,如今一登仕途,往往不再称呼字了。

    时下流传一个笑话,士子一做官,就急着做两件事,一个赶紧起个号,一个马上娶个小,此乃时下做官的标配。

    什么时候流行的号,大概是起自春秋时各种的“子”,后来没人敢称“子”,就起个别的,唐代渐渐流行起来,宋代更多,到了明代则几乎是个读书人,都要给自己起个别号。

    士林有种说法,假如一个人只有字而无号,如此大雅之士,吾不敢见也。

    非但读书人人人有号,连知名的工匠,因时常与读书人打交道,也兴起起个别号。比如嘉兴的竹器名家朱氏子孙三代,爷爷号松邻,儿子号小松,孙子号三松。

    僧道起号的也比比皆是,闺阁才女更是风行,善琴棋书画的妓…女同样如此。

    所以金圣询问沈侃可否有号,没有别的意思,而是理应问问。

第0040章 春光明媚() 
一年气象一年新,万卉争妍又一春。

    少小儿童皆长大,看看又是白头人。

    虎丘山是苏州最具代表性的地方,素有“吴中第一名胜”之誉,位于苏州城西北郊,西山之余脉。因地壳运动,渐渐脱离了西山主体,形成了一座独立小山。

    相传春秋时期吴王夫差葬其父于此,葬后三日有白虎盘踞其上,故名虎丘。还有一说山丘的形状如蹲虎,故而得名。

    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曾说过:“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

    虎丘山并不大,占地面积大概三百余亩,山峰的高度也不过三十多米,但是它却有江左丘壑之表的风范,绝岩耸壑,气象万千,并有三绝九宜十八景之胜。

    最为著名的是云岩寺塔和剑池。高耸入云的云岩寺塔已有一千多年历史,在后世经过论证,乃是世界第二斜塔,古朴雄奇。

    剑池幽奇神秘,埋有吴王阖闾墓葬的千古之谜以及神鹅易字的美丽传说,风壑云泉,令人流连忘返。

    还有时下被称为仙品的虎丘茶,又使得虎丘山在明代更具文化气质。

    东晋时期,司徒王珣和其弟司空****各自在山上营建别墅,后来双双改成了虎丘山寺,称东寺、西寺。后来有高僧从北方来此讲经弘法,留下了生公说法,顽石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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