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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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望族-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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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仕始终微笑不语;金凤解释道:“大爷忙于学业;哪有工夫弄这些小东西。都是前天来的蒋老先生;说这里应该贴上一副对联;非叫人家拿来纸张;还要奴家亲自研磨。我累了小半天;双手又酸又痛;他又让大爷帮着镇纸;写好了;墨干了;贴上去才肯走;而且非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我听不可;闹得我也没法子;只好叫人贴了上去;不妥也认了。”

    刘轶说道:“就是附近的那位蒋老先生?”

    “除了他;还有谁?”沈仕开口道;注意到沈侃似乎不清楚;又解释道:“这位蒋先生是个落第秀才;一辈子不中举;终日无事;到处吟诗作赋讨杯酒吃。没事呢还要找些名头;何况这有现成的题目。当日来恭喜;我被他闹得没奈何;也就遂了他的愿;临走时还要我请他一顿酒席呢。”

    “原来如此。”沈侃笑道。

    钱孟元说道:“那老先生也是个妙人;何不就借眼前的一席酒;请他过来?也算道贤兄践了约。”

    沈仕一想也是;当下叫人去请。没用多一会儿;有个身穿青色团花夹袍的老人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站起来;沈侃见这位蒋老先生戴着一顶狐皮小帽;大冬天手里拎着湘妃竹的折扇;嘴上稀稀落落的几根苍白胡子;整个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叶可与一边作揖一边笑道:“多日不见;蒋前辈越发老当益壮了。”

    唰!蒋先生将折扇甩开;轻轻摇了两下;笑道:“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豪气干云;蒋老不减当年。”沈仕一面说;一面伸手给他让座。

    蒋老先生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首席上;大家伙也见怪不怪。他指着旁边的座位;又用扇子指了指沈侃;“小后生;来这儿坐;过来过来。”

    沈侃没法子;只好坐了过去。蒋老先生侧头端量他;问道:“你姓什么?今年多大了?”

    “晚辈沈侃;十五岁了。”

    “哦!一准是老沈家的。”蒋老先生点点头;“好啊;后生可畏吾衰矣!现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你定了亲事没有啊?”

    沈侃微笑道:“晚辈不愿过早成亲;待双十之后再说吧。”

    “该打;你这番话说的就该打!”蒋老先生用折扇不轻不重的拍了沈侃的额头两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这些后辈哪一个不想娶个漂亮小姐?正所谓才子佳人风流韵事嘛;都想着自己去寻觅红颜知己;便极力抨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看我老了;我懂。你是不愿老夫给你做媒吧?真是冤了我老头子。”

    沈侃见他说话风趣;笑道:“那倒不是;而是二十岁之前;身体骨骼还未发育完全;过早成亲对健康不好。”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蒋老先生点了点头。

    “有何凭据?你这发育一词用得好。”叶可与问道。

    沈侃就是随口一说;不想再发长篇大论;实则也说不上来;笑道:“私以为的;借口耳。”

    刘轶举起酒杯;笑嘻嘻的道:“先生何不也给我做个媒?”

    “你也想娶媳妇了?成!我是有几个不错的人选。”蒋老先生也端起酒杯;“这杯酒算作定钱;等事成之后;再谢媒吧。”

    沈侃看着他俩喝酒;感觉开了眼界;这老先生为了混酒喝也算煞费苦心了。

    一般保媒拉纤都是妇女的事儿;即媒婆;而男人都是做媒人;即相当于双方的证婚人。

    沈家的家规中;有一条严禁三姑六婆出入内宅;那是因为明代专门有这么一群妇女;周旋于富豪大族或小户人家的女眷之间。

    三姑六婆与闺房妇女的生活息息相关;也相当密切;没有这些三姑六婆的消息来源;很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外面世界的最新变化。

    时下有这么一首打油诗:“老妪专能说短长;致令灾祸起萧墙。闺中若听三姑语;贞烈能叫变不良。”

    总之明朝良家妇女出轨的案件;往往都与三姑六婆有些关联;社会上的风评很恶劣。

    早有人主张应该将三姑六婆拒之门外;方才配得上称为人家;沈家就是这样的;对这些妇女避之如蛇蝎。

    传统的“三姑”;尼姑、道姑、卦姑;“六婆”为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如今早已不局限这几种职业了;还有什么尸娘、看香娘、看水碗娘、卖货娘、医婆、奶婆、绣花娘、插戴婆、瞎先生等等;几乎涵盖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

    耳听蒋老先生在席间谈笑风生;沈侃等着沈仕开口对自己交代;不想人家十分沉稳;沈侃心说自己得学学养气功夫了。

    耐着性子;沈侃静静坐着滴酒不沾;不想过早饮酒而导致大脑发育受损;当日甜甜的桂花酒除外。

    谈及保媒的事;其他人纷纷凑趣请老先生喝酒;蒋老先生却忽然左手按住了酒杯;右手摇着折扇;嘿嘿笑道:“我老了;喝不动了。当然新奶奶的敬酒;我是一定得喝的;奈何主人不请。”

    金凤当即笑道:“奴家不善饮酒;但老先生有命;说什么奴家也得奉陪一杯。”

    说着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满满的斟上;沈仕顺手按住她的酒杯;说道:“又要作怪!回头喝醉了;又不知闹成什么模样。你还是好生坐着吧。”

    “岂有此理!”蒋老先生不乐意了;“哪有新媳妇敬客;主人从中阻拦之理?”

    沈侃心说大户人家有这礼嘛?等闲连一面都见不上呢;看来还是金凤的出身所然。

    当然因为来自后世;对男女同桌很熟悉;不排斥;就是不知时下之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就连沈仕也没把金凤当回事;而金凤却茫然不知她越是急着表现出大大方方;就越是会被人轻贱。

    沈仕说道:“她没什么酒量;所以我不敢让她放肆。若是蒋老不依;我代陪一盅如何?”

    “不成;她是她;你是你。”蒋老先生笑眯眯的;“除非你把酒喝到嘴里;然后吐到她的肚子里。”

    沈侃皱起眉来;果然当成了喝花酒。就见沈仕笑道:“蒋老不是要认她做弟子吗?哪有先生欺负弟子的理?”

    “不错。”蒋老先生抚摸稀稀落落的胡子;“我是有此一说;但你夫妇并未承认。”

    “非是不承认。”沈仕放下酒杯;“因您老一位大儒;把个不识几个字的妇人拜在门墙;岂不是坏了先生的清誉?且您老连此种弟子也收;岂不成了蒙学馆的先生?连千字文;三字经都教起来了。”

    蒋老先生笑道:“我的门生多着呢。若是都一个个叫我亲自去教;非生生累死不可。我意只不过要个名义;男女不拘;他们把我当成先生;就成了。”

第0018章 事成定局() 
月色如钩;沈宅。

    沈沛薇在屋里陪着母亲说话;旅途劳累;半躺在床-上的甘氏脸色不大好看;不时咳嗽几声。

    小妾娇娘住在一侧的厢房;大晚上的将一双刷干净的绣鞋放在外头;正巧丫鬟如儿出来倒水;不慎把她的睡鞋给弄湿了。

    娇娘见状大怒;指着丫鬟骂道:“你这瞎了眼的浪蹄子;仗着小姐的势;屡次欺负我。我一忍再忍;难道我就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你这下三滥的臭淫-妇。”

    丫鬟如儿本不愿惹她;可是见骂得实在太难听;忍不住回道:“婢子是无心溅湿了姨娘的鞋子;何必如此生气;开口骂人呢?”

    “你这贱人还敢回嘴?”娇娘听了好似火上浇油;狠狠对着如儿啐了一口;“老娘不是你的主人;可一样不但能骂你;还能打你呢!”

    说着娇娘冲了过去;如狼似虎的一把抓住如儿;照着头脸乱挠乱打。顷刻间打得如儿捂着脸满地乱滚;哭喊连天。

    “这是怎么了?”甘氏问道;就要起来。

    “娘;你躺着。”沈沛薇心里叹了口气;急忙走出来;低声下气的说道:“姨娘消消气;我替她给你赔不是了。”

    娇娘面上带着冷笑;非但不领情;反而责备道:“书香门第的小姐;调教出此等尖酸刻薄的丫头;平日不拘管;任由她狂为;现在反代她来讨情。哼!将来她引诱你做出败坏门风的丑事;想来也不消究问了;真正的一饮一啄。”

    几句话便将沈沛薇数落的满脸通红;也生气了;冷冷说道:“就是丫鬟做错了事;弄湿了鞋子;那也是小事。放不着动手打人;大喊大叫;真真的有失体统。我既然替她赔礼;大家顺势丢开手也就罢了;但你嘴里说的什么怪话?何等难听。好;你要借如儿出气;索性将她活活打死;倒也落得干净。”

    娇娘大怒;“你欺我不敢是吧?我这就把那贱人打死;看谁能把我怎么?”

    疯了一样的娇娘又上前死命踢打如儿;沈沛薇没想到几日不见;她比以往还要猖狂了。

    她一个小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一旁气得浑身哆嗦。

    好在这时沈嘉谟从爹娘的院里回来;见状大吃一惊;跑过去拉住了娇娘;连连问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竟气成了这副模样?”

    喘着气的娇娘扶了扶散乱的发丝;把先前的事噼啪的说出来;又添加了些作料;说如儿以前几次得罪过她;不把她放在眼里之类。

    “老爷;你女儿不责备她的丫鬟;反护着说我的诸多不是;我怎么能不气?”娇娘的表情万分委屈;“我好歹也是家里的半个主人;就打她的丫头也不为过吧?老爷你看我的手都气得冷了。”

    年过半百的沈嘉谟抚摸着爱妾的手;说道:“果然冰冷了。钩儿;快取一碗热茶来给你姨娘吃。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丢开手吧;犯不着置气。”

    站在一边的沈沛薇眼见父亲一进来便百般安慰娇娘;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扶起一脸血痕的如儿;很是不忿;忍不住开了口。

    “爹;您也该问个是非曲直;怎能听信一面之词?各人房中的丫头;各有主人;就是我的丫鬟不是;也该先问过我一声;如何能动手就打?若是我打了她的丫头;她又何以为情?”

    娇娘马上冷哼道:“一个千金小姐;在父亲面前庇护丫头;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成何体统!”

    一句话就激怒了沈嘉谟;冲女儿怒喝道:“你这孩子放肆!还不带了丫头回房;严加管束!站在院子里与长辈斗口;全没家教;老夫都懒得说你。”

    沈沛薇眼眸都红了;心里气苦;转身拉着如儿进了房;叫奶娘给她擦拭伤口;坐在那里直抹眼泪。

    那边沈嘉谟也在屋里好生安慰娇娘;娇娘今日大占上风;心里头快活无比。

    毕竟这里非是金陵;谁都不想惊动了沈汉夫妇;片刻间;小院子又恢复了宁静。

    彩瑞轩。

    酒过三巡;金凤端起来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奴家酒量浅浅;最后一杯了。”

    蒋老先生笑道:“我这个女弟子机灵;先喝了酒;谁还能一个个的回敬?”

    下人送上来羊肉锅子;明炉中火光熊熊;一股股的热气往四外扑去。

    金凤喝了几杯酒;本来脸上就有了几分春色;现在被炉子一烤;脸蛋更加显得红艳艳的。

    她的手在桌下握住沈仕的手;笑问道:“你瞧瞧;我是不是醉了?”

    沈仕笑道:“你太没用了;怎么几杯酒就会醉了?”

    “哎呀!我的头发晕了。”金凤慵懒无力的抬起手臂;揉捏着额头。

    “你真的头晕?那就进去休息吧。”沈仕说着;挽起她的一只胳膊。

    金凤随即微微摇晃的站起来;一只手扶着人;一只手按着桌子;对大家笑道:“诸位相公;奴家这不算逃席吧?”

    如今她已经是人家的内眷;谁又好说什么?再说看样子是真不舒服;谁也不会故意为难。

    当下沈仕扶着她慢腾腾的走出来;拐过长廊;忽然金凤将手一挥;得意的径自笑着去了。

    “好啊!”沈仕这才知道被骗了;不过骗的好;内眷本来就不该陪外人喝酒。

    半个时辰后;没了金凤兴致少了一半;众人各自告辞离去;只有沈侃留了下来。

    沈侃也以为金凤不胜酒力;在上房与沈仕坐着吃茶;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金凤换了一身墨绿湘裙;掀起门帘含笑走了过来。

    “啊!”沈侃愣住了。

    金凤笑吟吟的道:“你不知道;你大哥的一干朋友都是爱闹的。不理他们吧;得罪了人;可理他们又没完没了的闹;简直没有法子应付;所以我只好装着醉酒;躲开他们。”

    “你真是个机灵鬼。”沈仕笑道。

    沈侃陪着笑了笑;金凤走过来说道:“五弟;你回宅里的时候;千万保密。我呢也清楚一味住在外头;不成个规矩。等大爷成亲了;在老爷太太面前疏通好了;我再进去。平时你尽管来玩;回去可一字别提;我是不打紧;闹出什么事儿无非躲开就是了;可你大哥就有麻烦了。”

    沈仕点头道:“老五;你要保守秘密;不然大家都不好。”

    “我知道了。”沈侃心里苦笑;奈何已经上了贼船。

    金凤观察他的反应;轻笑道:“你是个好孩子;不是不相信你;就怕一高兴;顺嘴说了出来。大爷说你与叶家走得很近;还时常帮那未过门的大嫂子做事;若是一不小心说在大哥家里吃了饭;你那未过门的嫂子听见一问;你怎么办?是说好呢;还是不说好呢?不说;对不住大嫂;说了;对不住自己的大哥。”

    “是啊。”沈侃不由得噗嗤笑了;随即一脸愁容;“我夹在其中;委实左右为难;反正谁也不想得罪;可不得罪一头怕是不成了!”

    “你选择哪一头呢?”金凤问道。

    沈侃苦笑道:“罢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保证守口如瓶。”

    这话无疑已经做出了选择;既然事成定局;沈仕私自娶了金凤;明明知道不对也不能回去揭发。男人就是这样;面对一个对自己还不错的女人;所谓“良心”上说不过去。

    不然还能如何?

    金凤开心的笑了;“那好极了。现如今我在这里实在闷得慌;你大哥在家时;你没事就常来看看我;他不在家呢也无妨;陪着我在家里说说话;打打牌下下棋。”

    沈仕失笑道:“你倒想的好;叫老五没事就来陪你;当咱们也像你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吗?”

    “谁要你整天陪着我了?”金凤撇了撇嘴;“五弟你还是别来了;我刚说了一句;你大哥就不乐意了。若你一个人来了;他看见了非揍人不可。”

    “你呀!”沈仕无奈摇了摇头;对沈侃说道:“你该来就该;我岂能信不过自己手足。”

    拉倒吧!沈侃心说。他眼见金凤大大方方的样子;很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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