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斯瓦迪亚人,真是在浪费他们的才华。”沃尔夫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但实际上,这一次经历给他的震惊非比寻常——一个从未接触过的大门向他敞开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结构严谨的宗教力量,在书本上看到是一回事,自己去亲眼见证又是一回事。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去思考,这种结构是利是弊,他必须尽快载着能拿动、不会拖累速度的战利品,立刻离开。
“启程!我们向提哈进发!”
他扶着马车的车辙,尽可能不让自己显得那么虚弱。他的身体,让沃尔夫时常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活着回到格陵兰岛。
诺德人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甚至有些腿脚不方便的斯瓦迪亚人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火光,马车声就已经在路上响起。
对于黑加仑军的士兵来说,这是一次十分丰厚的收获,他们只付出了少量的鲜血,就得到了超值的回报,如果说以前的沃尔夫在他们心目中是“可以信赖的”,那么现在就是“不可替代的”。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事情才刚刚开始。
“诺德人走了?”一个斯瓦迪亚青年畏畏缩缩地拿着一杆削尖的木棍“我们要上去看看吗?”
“不,再等等。我认识这一群诺德人,他们该死的旗帜,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一个面部沧桑的男人右手拎着一柄古剑,背上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盾牌“他们是一群十恶不赦的禽兽……但也是最危险的那一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西蒙斯瘸着一条腿,带着七个从各村子或路上招来的、愿意跟随他的年轻人,开始了自己漫长的提哈之路。
他要提防那些可怕的诺德人,也要小心某些不怀好意的同胞们——在路上,已经杀了三个想要打劫他们的叛军,这使得他们中的三个人很快有了一把真正的武器。
刻骨的仇恨,让这个不再年轻的游侠重新拿起武器,去面对前所未有的敌人。那些年轻人像是孩子依赖父亲一样,听从他的指挥,这让以前总是单打独斗的西蒙斯很不习惯,但现在他已经不是游侠了,他是一个站出来反抗的战士,要学会改变自己。
西蒙斯打量了一会儿,这个被掠夺一空的场所,那些农民兵一直在祈祷,在为教堂的命运担忧。
西蒙斯并不是很买圣神教的仗,却也不是罗斯那种奇葩:“神有神的安排,下面是要看人的了。我们下去看看,一切小心行事。”
他们从土坡上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诺德留下的杰作——被拖到树林掩埋的黑加仑军士兵尸体,已经看不到了,那些勇敢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斯瓦迪亚士兵尸体,还陈列在哪里。不少食客已经跃跃欲试,那冲天的血味熏得新兵们直捂鼻子。
“好的东西诺德已经拿走了。”西蒙斯丝毫没有感到有多恶心,大大方方地翻动了几个血肉模糊的斯瓦迪亚军士“捡起那些还能用的长矛、标枪,有诺德人不用的斧子和剑也拿走,我们这个时候需要每一寸武装。”
西蒙斯耐心地观察着每一个斯瓦迪亚士兵的尸体,包括那个脑袋被剜下去的司格德骑士,越是观看越是心惊。
这些诺德人可能部分人在战斗经验上还有所欠缺,但他们的首领一定很早开始,就慷慨地供应着他们的饮食,那种力量和耐力不是与生俱来的蛮力,而是需要调养和保护,才不至于丧失萎缩。
至于那个把司格德脑袋剜掉的战士……西蒙斯已经无法判断,这个战士的力量是否在常人的行列里。可以肯定的是,手段非常老练,这名骑士能做的抵抗不多。
“都是斯瓦迪亚的好汉子啊……圣神在上。”西蒙斯不无痛心地叹着气“我们斯瓦迪亚人的血,,要流干了。”
“西蒙斯大人,这里有活人!您快来看看!”那个手持木棍的年轻人激动地大喊起来“他还活着,快来帮忙。”
被喊叫声一波又一波刺激着神经,莱森艰难地睁开了眼,那凝固的血浆差点糊死了他的眼缝。
他看见一个斯瓦迪亚人,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身边,看着那柄扎烂了自己手臂的标枪,咬着嘴唇说道:“应该需要截肢!你们不要动那个标枪,我们把他抬进修道院里!”
一阵剧痛后一阵失血的虚弱涌上来,他又一次不争气地昏了过去。
“这一天是不幸的”,莱森在闭上眼睛那一刻想到,“杰拉死了,我还活着。”。
第134章 囚犯(二)()
“醒了?”噼里啪啦的柴燃声在莱森的耳边响起,他的意识伴随着身边温度的回升,脱离了死神镰刀的收割,居然跟随强有力的心跳声,重新慢慢有节奏地复苏起来“你真是命大,当时给你截肢的时候,根本无法想到,有人丢了那么多血,居然还能活下来。”
莱森吃力撑开浮肿的眼皮,眼睛悄咪咪地睁开一点点,用那一线天很是不甘心地向身体左侧瞄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那袖子空荡荡的。曾经能坚定扛起盾牌的手臂,以及战无不胜的荣光,就这样不见了。
损失一条手臂,不仅仅意味着肢体的残缺。也代表着,从此莱森的战斗力下降了一个档次。他要花上很长时间,重新掌握平衡,以及无盾牌战斗模式。
同时莱森也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体力,否则他很难在截肢后,重新穿戴上沉重的链甲罩衫进行作战。
“我叫西蒙斯,是这些士兵的首领。”西蒙斯友善地做出了自我介绍,神色显得沉稳而不做作“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
莱森痛苦地闭上了眼,他一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还活着,或者是一种灾难,是一种痛苦。他更不愿意承认的,是那亲如手足的兄弟,横死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最不愿意承认的,还是那血淋淋、无可改变的事实——从那一刻起,尚且存在于记忆中的维特村,如今就只剩下他自己,莱森而已。没有人在会和他谈及那个无影无踪的家乡,也没有人会拿着简陋的图画,和他一起憧憬那遥不可及的重建。
那欢笑,那童年,那情意,烟消云散,就像那些数以百计的、在战争中毁于一旦的村子中的一个。当年二十多个斯瓦迪亚青年相拥许诺、生死相依,要一起走到最后。
现如今,就剩下了他自己——半个人。待到莱森死后,维特村再也不会有人记住,那些高高在上的领主老爷可能会在某一天带着自己的农奴,在那曾经埋着他们父母的土壤上,开辟新的农庄。
“你是一个兵?”西蒙斯拿着莱森的头盔,左右翻动着看了看,抿了抿嘴“应该是来自帕拉汶吧,看你的头盔,应该是一名「城堡」禁卫……非常优秀。你来自于和罗多克人作战中,表现最勇猛的部队。”
莱森枕在一件破烂的牧师袍上摇摇头,轻轻发出难过地咳嗽,用嘶哑的嗓音对西蒙斯说道:“没有用的,拿着剑的士兵再勇敢,终究是勇敢的炮灰,最终迎来的宿命只有死亡。”
那些年轻人看着他生无可恋的样子,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之所以跟着西蒙斯出来闯荡,很大一部分程度是被老游侠的辞藻、和不安分的心所打动。
至于和诺德人拼个你死我活,嘴上说说倒是容易,真正实打实干起来,谁也不愿意和一群上了战场就不想活命、打算去瓦尔格拉喝酒的疯子打。
这一次,莱森活生生的例子,让诺德人那恐怖的形象,在无形之中,被又一次放大了。连久经沙场的老兵都失去了信心,乡野间那愚蠢的传言,诺德人有九个脑袋、十根胳膊、十二条腿的猜测,在士兵中交流开来。
西蒙斯也没有去嘲笑他的颓废,也没有去理会窃窃私语的农兵们,而是拿着头盔在地上敲了敲,对莱森说道:“你是一个斯瓦迪亚士兵,对吧。”
那火苗在莱森的脸上烤的暖洋洋的,像是童年时母亲温暖宽厚的手掌,让他想起了很多已经化成碎片的记忆,也想到了杰拉死的时候,那飞溅在自己脸上的、温热的鲜血。
“嗯……一个服役了十二年的斯瓦迪亚士兵。”莱森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犹豫了很久,缓缓说了实话“「城堡」禁卫,第三卫队军士长,莱森。”
西蒙斯的腿上放着那把跟随他不知多久的古剑,轻轻擦拭着剑鞘上的灰尘,认真得头也不抬:“士兵,我看得出来,你失去了亲人,很重要的那种。”
莱森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口气变得粗暴而又不客气:“这与你无关吧!”
“当然,只是我们的不幸很相似。在几天前,我有三个孩子、妻子、家,但只需要那些诺德人举起斧子,我就可以一无所有。”西蒙斯的语气毫无变化,仿佛在阐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样的惨痛,能把一个老练无畏的战士,打击成这个副鬼样子。”
莱森低下了头,那些农兵也不再说话,西蒙斯不停地擦拭着剑鞘,那火苗噼里啪啦地响着,干粮在火上加热了好久,散发着谷物烧烤的香气,火堆的周边还热着冰冷的水壶。
几杆长矛架在火堆旁,盾牌贴在墙边,剑则要求农兵随身携带。这空旷的教堂里,安静得令人窒息。白天诺德人糟蹋过的痕迹已经被彻底处理掉,牧师的尸体被安葬,那些战士的尸首还没有来得及掩埋。书籍的灰烬被尽量处理掉,被破坏的长椅拿来烧火取暖。
“我不知道这样,请接受我的道歉。”莱森挣扎着用一只手臂撑起自己的身体,几个农兵想上去搀扶,被他摇着头拒绝了。
“那么,同类,告诉我。”西蒙斯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但这一次还是不可抑制地有几分颤抖“你又失去了什么?”
“最后一个兄弟……”莱森结果水壶抿了一口,干涩的喉咙慢慢重新恢复了几分活气“二十多个中的最后一个。”
西蒙斯停止了擦剑,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莱森,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你敢复仇吗?”
“复仇……?”莱森苦笑着用下巴指了指那些缩成一团的农兵,对西蒙斯说道“你打算用什么?靠那些连武器都没怎么见过的农民,和那些诺德人看不上眼的武器?”
西蒙斯向那火堆里添上了几根柴,火苗慢慢雄壮起来,在这黑暗的教堂里发出越发不可抑制的光彩:“只要我们数量够多,训练够充足,指挥官够优秀……诺德人也是人,他们也会溃败,会像我们一样流血死亡。”
“我觉得不是很现实……尤其指挥官还是一个腿脚不灵便的瘸子的时候。”莱森看了看自己,有几分不耐烦地抿了抿嘴“当然,你比我强。我是一个废物。”
西蒙斯站起身,将擦好的剑挂在腰间,一瘸一拐地走到那教堂最前边的桌子边,从桌子脚下拿出一团滴着鲜血的东西:“看到这个了吗?”
莱森睁大了眼睛,惊呼出声:“司格德的人头,他这个废物……”
司格德指挥非常糟糕,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三十名帝国精锐的步兵,坚定不移地走进了坟墓。如果那些诺德人拉出来和他们面对面打一场,黑加仑军良莠不齐的部队,未必能是这些斯瓦迪亚老兵的对手。
“诺德人把他的脑袋插在长矛上,挂在奥威教堂的屋顶。”西蒙斯耸了耸肩“本来想找到身子一起埋了的,现在看看那堆碎肉里也着实掏不出来什么……这个人头,你来做决定吧。明天早上我们把你的同伴尸体掩埋一下,就上路。”
莱森心中闪过无数个报复的想法,在脑海里疯狂怒吼,要让这个人的尸体,为三十名士兵和死难的修士与难民。转而,他想到了在身陷包围的最后一刻,这个骑士依然作战时的勇敢与坚持,他不想多说什么。
司格德那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却是一名合格的骑士。莱森长长叹了一口气:“逝者安息,把他埋了吧。”
“来的途中,我们遇到了一些难民。”西蒙斯放下头颅,慢慢走到莱森的面前“他们说,在他们离开前,听见了诺德人的首领说了自己的名字。我毫不怀疑,这个人渣就是摧毁我家庭、你的部队的元凶——尽管所有诺德人都是我的仇人。”
“什么名字?”
“沃尔夫·路西法。”
第135章 囚犯(三)()
“现在的形势怎么样?”里昂·巴赫重重咳嗽了两声,座位上几个协同防御的贵族领主,与北方第一军团的军官们,都严肃地挺起身来,表达对这位提哈守护者的尊敬“我们能否继续控制南面出城的路口?”
一个留着标准八字胡、穿着长袄的老贵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朗声发言道:“理论上是可以的,里昂先生。那些诺德人还没有封死包围,我们侦查到,只有少量敌军部队在南部集结。”
这是一位自愿留在提哈的世袭伯爵,封地相当肥沃,家族是北方最早的一批开拓者。在当地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虽然头发花白,但精力依然和年纪不匹配地旺盛,还能穿上锁子甲在城墙巡逻,和他家族的骑士进行剑术格斗训练。
青年时镇守北部,参与了提哈的大规模扩建、镇压叛乱并尽可能阻挡诺德人的劫掠。在壮年时,曾经在帕拉汶帝国军官学院,担任过纹章院荣誉院长,军事修养相当不错,罗斯每次遇到他,都恭恭敬敬地叫这个不知名的老先生‘院长’。
“在去年新修筑哈茵卫堡的配合夹击下,南部大片土地仍在我们控制中,那些诺德人必须要好好掂量一下,对我们进行四面合围,是否可行。”
老伯爵一番有理有据、充满底气的话,让在座的军官和领主们都连连点头赞同。
“虽然城内的粮食储备很充足,但还是尽可能要保证南部道路畅通,储备新的,消耗旧的。因为很难说城里要围困多久,不得不做长远打算。”里昂想了想“只要条件允许,我们就尽可能开放我们的道路,并加强运送防卫。”
在提哈城内,很多斯瓦迪亚平民不愿意离开,甚至不愿意相信,那些野蛮的、就会拿头盖骨当水杯的诺德人,会放肆到向这个强大的帝国发起挑战。
近一万多人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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