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妮勉强能半听半猜知道托曼在说什么,这个善良的女孩子终究是没能过自己内心的一关,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她努力拖着不便的腿,如释重负地离开了。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她都会求沃尔夫保护蒂凡娜,哪怕自己变成过去在街头看到的、曾经最恶心的样子亦无所谓。
“她来做什么?”托曼把帐篷的帘子放下,有些怀疑地看着罗多克女医生“眼神不是很对劲,这个女人想要伤害您吗?”
“不,她不会那么做。”沃尔夫叹了口气,把所有的东西收拾起来,放在桌子的一脚“但她也不会放弃,托曼,女人为了爱情什么都肯做的。”
第333章 枫与剑的十二月(四)()
当杜瓦克因的军队终于回到了营地时,沃尔夫情不自禁舒了一口气,心里的挂念终究安然落地。只要拉格纳的儿子没有事,哪怕天塌地陷也不过尔尔。军队被击败了可以卷土重来,亚伦丢了可以掉头就走,恩公的孩子若是出了半点差池,路西法男爵怕是除了以死谢罪外,实在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沃尔夫老师,我来啦!”伊瓦尔刚刚抵达了黑加仑军的营地,就吃了沃尔夫一记大大的拥抱,洛德布罗克家的小瘸子隔着这位雅尔冰冷的锁子甲,感受到了不可抵御的亲切“你叫我们来干什么呀?”
士兵们从沃尔夫的身边扛着武器整齐地踏步走过,伊瓦尔情不自禁地想起,奥拉夫伯爵笑话过沃尔夫的军队是‘晾衣架子’,而且是当着这位雅尔的面开玩笑——只是当时沃尔夫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冷淡罢了。现在看上去,伊瓦尔相信哪怕那些黑加仑军士兵是衣服架子,也应该算是带刺、会杀人的衣服架子。
“你们什么都不必做,但是也不要离开这个堡垒。”沃尔夫摸了摸他的头发,和侍卫一起把他放在轮椅上“我们和亚伦的战争开始了,倘若那些王*八羔*子拿你们做人质,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伊瓦尔有些不满地鼓起来嘴,嗓音还未像成年诺德人那般完全粗犷豪放,但是已经开始变声,褪去了孩子的青涩与稚嫩:“老师,我是拉格纳的儿子,如果被人知道我在作战中只是在拖别人的后退,他们会嘲笑我的家族的。”
即便非常好奇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于去嘲笑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孩子,沃尔夫还是笑着搓了搓伊瓦尔的脑袋:“怎么可能呢?你的父亲、我的领主,拉格纳侯爵也是一样,在我们的后方运筹帷幄,担任指挥官的角色。所有诺德人都有成为战士的资质,可是总需要有人去指挥我们如何作战,难道不是这样吗?”
伊瓦尔其实挺想告诉沃尔夫,不管是他还是自己,都没什么成为战士的资质。但是父亲告诉他要听沃尔夫叔叔的话,不可以惹沃尔夫叔叔生气,不然回去之后就把他扔进海里。所以伊瓦尔摸了摸头闭上了嘴,思索着怎么能偷偷跑出来,好好地看一场令人拍案叫绝的大战。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回去休息,这边交给我。等作战结束,我再把你送回学校,现在就当做是假期吧。”沃尔夫拍了拍伊瓦尔的后背,对自己的斧矛团团长说道“你,杜瓦克因!安排一个中队,你亲自保护好孩子们的安全。要是出了差错,你爹也得好好想想办法,怎么安慰那些可怜的、想要拿剑搞我们脑袋的领主们了。”
“可是头儿哇,我想砍人。”杜瓦克因愁苦得嘴角都瘫了下去,委屈得不能自已,那身鳞甲下雄壮的身躯恨不得当场塌地“连希尔薇都带人宰了一百多重步兵,我总不能连自己侄女都不如吧?”
凌晨时分,潇洒的盾女希尔薇,带着每人腰间别着一两个亚伦重步兵脑袋的东部团,回到堡垒。几乎所有诺德人的鲜血都被点燃了,新的战利品立刻被插在木桩和长矛上,成为了军营的装饰品。现在能打能干的希尔薇有了一个新的称号,士兵们高呼她为‘瓦尔基里’(女武神)。
非常高兴的沃尔夫拿出了一枚请温妮缝制上带子的铁质圆盾形勋章——上面画着一对交叉的战斧。
刚开始,出于对沃尔夫的本能抗拒,希尔薇对这么个东西挂在脖子上是表示拒绝的。但很快,她就被上面古朴漂亮的雕刻与涂色吸引住,徽章上甚至连两柄战斧下方的镂空工艺,都被做得一丝不苟。颜色搭配更是叫人眼前一亮,仿佛战斧交叉摆放在棕色木制圆盾上那般,摸上去斧子标志有凸出的手感。
“这个是?”希尔薇努力做出并不在乎的样子,但眯起来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兴奋的心情,如果呆毛可以表现出她的愉悦,那么此时一定已经风车般转圈摇晃起来。
这个时候,倘若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沃尔夫定然要欺负一下好奇心被吊起来的盾女。然而现在大家都在看着,尤其托曼也在,当着自己最可靠护卫的面,终归不能做的太过分。于是沃尔夫清了清嗓子,满足了瓦格良小姐旺盛的求知欲。
“这个徽章,是奖励那些主动出击、率领军队英勇作战的人,希尔薇。”沃尔夫把这项勋章,郑重地将其放置在填充着天鹅绒盒子内,颁发给瓦格良盾女“恭喜你,被授予‘黑加仑军冲锋勋章’,你是第一个获得这项勋章的人。”
当听到这一段故事后,伊瓦尔情不自禁张大了嘴,在这个神奇的营地,他仿佛看到了奥丁和他瓦尔格拉神殿里的恩赫里亚(英灵)们:“希尔薇小姐这么厉害的吗?她是不是特别擅长战斗啊?我听别人说,她相当漂亮迷人,就是脾气有点……”
一双冰冰凉凉的手掌捏在伊瓦尔的脸蛋上,希尔薇有些疲惫的面庞出现在小瘸子的面前,那长长的呆毛如同悬挂的金黄色冈格尼尔长枪,撩拨过孩子的额头,吓的这位拉格纳之子手足无措。
“哦,脾气有点怎么样啊?说说看,我保证不把你按在锅里煮着吃。”希尔薇像是揉捏一坨泥巴一样,玩耍起来伊瓦尔的脸蛋,丝毫没有面对王国最大权臣之子的觉悟“杜瓦克因,我来代替你了,我很累,要休息一下,东部团交给你来指挥了。”
说罢,希尔薇笑眯眯地推着伊瓦尔的轮椅,带着三十位军士与那些两股战战的留学生回到休息区,只留下杜瓦克因在原地兴奋地挥舞双拳,这位瓦格良部落的继承人完全无视了伊瓦尔那幽怨的眼神。不过终究是好事,女人带孩子比一群只想打打杀杀的肌肉战士强多了,看上去伟大的拉格纳之子伊瓦尔,貌似失去了观摩作战的机会。
黑加仑军经历了亢奋与嗜血的折磨,现在渐渐恢复了平静。最后的准备已经一切就绪,倘若说还有什么事是被遗忘在脑后的,那么恐怕连绕着营地巡视一圈的沃尔夫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每十分钟,就有一个步行或者可以骑马的斥候前来报告,直到早上七点的时刻,一个策马狂奔的斥候率先回到了黑加仑军的军营。
“将军,敌人集团军出现在亚伦城方向,按照您的命令,我们接力传递消息,并立刻所有斥候回撤。”气喘吁吁的班队长严格执行了命令,即便他们并非职业的斥候,但这件事做的一丝不苟“对方的人数在四千人左右,重步兵占比在四成以上,混杂大量弩手。”
按照小时候八岁学到的大小比较,沃尔夫现在应该带着自己手下的一千多人夹着尾巴就走,能不多留,就坚决不要多留。算上乌卢与他的狂战士和普通步兵,加在一起也不过两千人不到。在别人的领地内就像被洪水包围的一叶小舟,似乎只要对方稍微用力,就会像夹子里的核桃一般立刻粉身碎骨。
“怎么样,沃尔夫,战斗开始了吗?”乌卢带着一群狂战士来到围墙上,宛若一尊铁塔般毅力在沃尔夫的身边,兴奋地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斧子“我真的等不及了,奥丁和托尔向我索要鲜血,他需要更多的英灵,他要扩张他的瓦尔格拉!沃尔夫,你能听到奥丁在呼唤吧?他要我们敲碎伪神信徒的脑袋,他要我们向他献祭他们的内脏……”
“等一等,什么是伪神?”沃尔夫有些想笑“你是说,那些圣神的崇拜着们吗?怕是在他们眼里,奥丁才是……”
“不不不,我的朋友,您这么说就不好了,既然生而为诺德人,就应该为诸神献上忠诚、荣誉与勇武。”塌鼻子狂战士显得非常地坚定,沃尔夫见过很多把奥丁、托尔、提尔(战神)等诸神挂嘴边的人,但那些家伙多数只是以诸神的名字做诅咒,或是用来发下他们想要违背的誓言。但毫无疑问,经过相处沃尔夫能够意识到,乌卢·尤格拉松,是那个真正用剑与心去侍奉诸神的勇士。
沃尔夫稍加思索,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他从来没有想过有关于神的问题。在还没有出海的时候,他对诸神毫无敬畏,甚至吃饱了撑的还做过渎神的破事。现在风风雨雨一年多过去,他知道诸神对诺德人多么重要,也庆幸圣神还未腐蚀到诺德人的心坎:“是的,我一直在倾听,乌卢。奥丁在向我索求战火,现在,就是现在。”
狂战士心满意足地接受了祭司的回答,他们静静地站在城墙的前端,阳光在盔甲间慢慢腾挪躲闪,直到暖冬的光芒彻底遍布群山与平野,罗多克人绿色的盔甲罩衣出现在视线所及的最远点,如同移动的树林,在火红的枫叶下招摇着黄色的城堡旗帜。
“来了。”沃尔夫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远方,倾听着大地传来的震颤“一切如期而至。”
第334章 枫与剑的十二月(五)()
罗多克的士兵呆呆凝视着那座驻扎着诺德人的木石结构堡垒,仿佛一座准备用罗多克人做血豆腐的荆棘磨坊,散发着阴沉的气息。诺德人的枪盾士兵站在围墙之上,如同雕像般静静张望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罗多克人,那些胆怯之辈用长矛拼命顿地,发出乱七八糟的战吼——事实上基本都是咆哮出来的脏话。
“我想我们应该先试着让他们投降。”一名副官站在塔尔巴男爵的身边,这位出身贵族的骑士衣着考究,甚至连在战场上也不穿着沉重的链甲,这是简单地套上了武装衣,大摇大摆地向对面的堡垒张望着“那些诺德人未必肯给国王那般卖命。”
塔尔巴摇了摇头,但左思右想,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实在话,我从来不觉得诺德人会投降,也从来没有觉得他们会和我们合作。他们有数不清的×蛋缺点,但是无可否认,他们和整个罗多克的雇佣兵都不一样。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拉德,吩咐人去做吧。”
拉德打了个呼哨,很快罗多克大军内一个斥候骑着骏马,举着白色的旗帜冲向诺德人的营地。那猎猎作响的白色旗帜在目光中渐渐远去,仿佛这支不可战胜的罗多克军队挥舞出了他们的长剑,带着锋利的剑光,劈向诺德人自以为傲的盾墙。经过差不多二十分钟的紧张交涉,那个斥候气喘吁吁地骑马赶了回来,看上去除了紧张与疾跑带来的疲惫外,面色还有些奇怪。
“他们怎么说,开出了什么投降的条件?”拉德走上前,抚了抚自己金黄色的长发,为了保住这飘逸的头型,甚至连头盔都没有佩戴“需要多少钱?还是需要换个雇主?”
“他们没说,我被诺德人拉上城墙,一个诺德人里不算大个头的……啊,他们叫他将军。”斥候摇了摇头,看上去疲累的小绿豆眼里写满了莫名其妙与不解“那个诺德矮个儿拉着我的手,说了一堆投降的好处,什么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允许我们放下武器就回家。然后我刚想说话就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把我放了下去。”
塔尔巴男爵默默地听完了一切,挥了挥手让那个斥候去休息。拉德涨红了脸,其他的副官与军官因为忌惮他的家世而不敢窃窃私语,但脸上玩味的微笑,怎么看也像是强忍住的嘲讽。这个法拉奇伯爵的侄子是家族直系继承人,和斯瓦迪亚不同,罗多克王国并不允许女性继承。就算这位拉德男爵再张狂,只要法拉奇伯爵没有生出来儿子,那么他就是合法的继承人。
“让我再去一次,塔尔巴男爵,我一定会……”
拉德手舞足蹈地说着叫自己更加尴尬的话,佣兵出身的男爵就那么静静等候着,一直等到这位拉德男爵彻底放弃保留自己可笑的自尊,才轻轻抽出了自己的长剑。
“准备进攻!”传令兵们骑乘着没有装甲的轻便马匹,沿着长长方针的边缘大声传递着信息“从马车上拿下梯子,组装投石车!”
沃尔夫静静地看着那些士兵有条不紊地在自己墙垛外扎起七八个小小的帐篷,很多士兵很惊慌,尤其那些并没有经历过太多战斗的战士,在军官们的大声斥责与叫骂下,才慢慢恢复了平静。安度因看着那些组装的木梯和投石车,凑到沃尔夫的耳边小声说道:“大人,我们有对付那些投石车的办法吗?”
“没有。”沃尔夫的嘴角还是保留着熟悉的笑容,仿佛天塌了他也会这么笑着死去一样“真的没有。”
“那么对于敌方的弩手很多这个问题,您有什么办法吗?”安度因觉得自己的腿肚子有些发软,在真刀真枪的对战下被杀死,其实并不那么可怕。怕的就是莫名其妙被一块大石头打飞了脑袋,或是不光彩地死在弩箭的射击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对射方面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也没有办法。”沃尔夫看起来快要笑出声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安度因却能感觉到沃尔夫的心情出奇的好“倘若我有办法,为什么不告诉冈定大人?怕被别人学去吗?”
安度因张大了嘴,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冒出无数个可怕的想法,这个以黑加仑军的一切为生活核心的年轻人,仿佛被托尔之锤爆发的雷霆从脊柱一直劈到脚底板。可怜的枪盾团团长已经说不出话了,刚刚想凑近谈话的安德鲁看上去也面色低沉。在仔细确定沃尔夫并没有疯癫状况后,安度因开始惴惴不安地扫视着士兵们的面孔。这些本来就是黑加仑军非强力战斗人员的可怜虫们,现在拿着大号的圆盾和长枪,就像是一群在屠宰场门口等候死亡的肥猪。
“沃尔夫,请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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