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恩脸色惨白,像是一个死人一样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呵呵呵呵哈哈哈,我亲爱的朋友,真是没想到啊。”西蒙斯亲热地走了上去,抽出剑,用剑柄‘友善’地招待了多恩的脸,打得这个叛徒满嘴鲜血“我们居然有缘再相见。”
多恩要紧嘴唇不说话,在克温村的一切过往,这个老游侠都会统统找回来,他一点都不怀疑,鲜血的仇恨,只会用鲜血来偿还,这个道理他是懂得的。
“来,到这里来。”
西蒙斯拖着多恩,把他拎到空地上,对迷茫的士兵们系数多恩的种种罪行。没有倾诉自己的不幸,而是用冷漠而不参杂个人情感的冷漠口吻,陈述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这个人,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和同伴,无耻地从帝国的守卫者变成了诺德人的走狗!在克温村为了证明自己当一条狗的忠诚,杀害了我的妻子与三个孩子。你为那些诺德人带路——之后奥威修道院的灾难,你也有份吧。”
多恩也没有表情,被打扁的脸上出了血迹找不出别的东西:“我不否认,你有理由愤怒。”
西蒙斯冷笑着,抱着肩膀,问那些斯瓦迪亚士兵:“你们打算怎么判决?斯瓦迪亚的子民们?”
“吊死他!”一个士兵愤恨地在多恩脸上吐了口吐沫“妈的,我们见过这样的畜生!这种人就应该在刚才喂狼!”
“吊死他!”尖细的嗓音和粗壮的嗓音都在嘶吼着“西蒙斯,吊死他,为了正义!”
“复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吊死他!他不配享受痛快的刀剑!”
“吊死他!吊死他!”
这道命令被很快执行了,西蒙斯的脸上焕发着病态的喜悦光芒,那群士兵安曼路陆地准备绞刑架和长条布匹。莎莎仍然没有从房梁上下来,她还是个孩子,这一幕对她而言太过惊恐,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该死的叛徒!”西蒙斯冷冷地打量着多恩“这可能是留下的最后一句废话了。”
“你觉得你实现了自己的正义,对吗?”多恩喃喃地问道“实现了自己复仇的愿望?”
“是又怎么样?我不是神,也不是圣。杀你是我的本分。”西蒙斯的脸色阴翳而固执“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你不用担心,你那些诺德狐朋狗友,很快也会到地狱去看望你。”
多恩的神色很凄凉:“那么我想最后向你道歉。”
“道歉?”西蒙斯抽着气笑了几声“对不起,我拒绝,圣神会接受你的道歉,你去见他吧。”
“不……我知道,这是我的命数。我只是很抱歉,这场复仇可能不会那么令人舒心,我希望你不会知道……也希望你知道后不会怪我,也希望,您还是个有人情味的人。”
西蒙斯有些发愣,但还是坚决地执行了复仇。
十分钟后,斯瓦迪亚士兵中爆发了一片欢呼,那些士兵热烈地想席梦思庆祝,一个危害所有斯瓦迪亚人的人渣,就这么永远地终结了。
西蒙斯努力挤出笑容,抬起头看那个已经成为尸体的仇敌,不知道为什么,复仇的滋味并不那么甘甜。
他本以为自己会很欣赏对方临死前的挣扎与求饶,想到自己妻儿能够得以慰藉,但现在感觉空落落的,仿佛做错了什么一样。
“这只是一条狗而已。”西蒙斯耸耸肩,努力想把这该死的念头甩出去“死就死吧,留着只会有更多的人被咬。”
“多恩!”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极不和谐地在人群中响起,士兵们惊愕地看着那个站在边缘的小女孩。
不知道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家伙何时挤到周围,和这些刽子手一起见证,那个说要保护自己的男人,在唾弃声中被吊起来,可怜地挣扎着,直到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稻草娃娃。
方才热闹的讨论声和喧嚣的叫好声,埋没了莎莎的抽泣,现在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多恩,你不说好了要带我走吗!”莎莎不顾一切地挤到绞刑架下面,抱着多恩的腿,用沙哑的喉咙哭喊着,努力踮起脚尖想要和多恩拉钩钩“你跟我说,你发过誓的,你说过不会再把我丢下的!”
士兵们都安静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莎莎像是一条小狗一样蜷缩在多恩的脚边,埋着头,在野草间哭泣着。
这个笨女孩什么也不会做,只会哭泣,只会嚎叫,谁来碰她,她就拼死挣扎,就去咬人。
西蒙斯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那个又丑又笨的小孩子,和他的小女儿差不多大。他走过去,想要拍一拍小女孩的肩膀。
“杀人犯!”莎莎红肿着眼,转过头朝西蒙斯狠狠吐了口痰,那声音里充满了鄙夷,他伸出的手甚至不敢去碰小丫头的肩膀。
她转过身,像是兔子一样一眨眼就钻过绞刑架边,消失在村外的树林里。士兵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也不敢去那还有狼嚎的树林里去追寻。
西蒙斯坐在绞刑架旁,仇人的尸体在他的头顶晃来晃去。
这个留多少血也不会眨一下眼的汉子,低下头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第168章 命数(二)()
每个人都有他的命数,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都是一样,他们像是卑微的蝼蚁,日夜祈祷着,希望被赐予更加幸福美满的生活。
但终究有些祈祷只是祈祷,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满足,所以有些人被挂在了树上,有些人在坭坑里腐烂,有些人被活活饿死,有些人背井离乡离开生活的土地。
同样的道理,一个民族不论伟大还是卑劣,都有自己的命数。就像是卡拉德帝国征服扩张时期,战场上的严密鼓点号角声,那些扛着阔顿的重装步兵昂首挺胸,从沙漠踏步到雪原,一切试图抵挡他们的民族都被撕成碎片,变成历史。
那丝严缝合的脚步声是一种命数的预兆,它灭亡时填满城垣的尸体也是一种命数。斯瓦迪亚王在帕拉汶骄傲地册封贵族是新的命数。
现在诺德人用斧子将北方农田的水渠里,填满斯瓦迪亚人的鲜血,相信这也是一种命数。
里昂·巴尔赫,相信这个命数,而且坚定不移地相信。
斯瓦迪亚是卡拉迪亚最强大的国家,它的内部像是一团散沙般细碎。就像德瑞赫姆地区的骑士,宁可在城堡里老死,像寄生虫一样靠着那些农奴养活,也不愿意骑着马相应国王的号召。
即便哈劳斯公爵如今一呼百应,在当地的影响力也极为有限。那些败坏的骑士谁的命令也不服从,至多有名义上的几个驻守伯爵在管理这片‘骑士之乡’。
这个散漫无秩序的德瑞赫姆地区,耸立着数不清的骑士城堡套着大大小小的庄园,重重叠叠地罗布在并不肥沃的土地上,当地的农奴使用铁剑远比使用铁犁顺手。
过去每每出征讨伐库吉特人与维吉亚人时,王国的军队路过这片勇敢的土地,都有源源不断的骑士带着扈从和民兵加入辉煌的军队。老练骑士闪亮的板链混合甲,与扈从们轻便的罩衣锁子甲并排而行,如同一条舞动的钢铁地兴隆,臻臻马蹄声响起,无论是日瓦丁还是拉那都要颤抖。
现在越来越衰落的帕拉汶,越来越难以控制这片英勇且野蛮的领土。在战争中被想起、在战后分配被遗忘的骑士们,越来越抵触参与伊瑞奇国王愚蠢毫无意义的讨伐,连续二十年,斯瓦迪亚骑士的鲜血都流在毫无疑义的草原与荒野上。
许诺的新领地没有看到,许诺的伯爵也没有人得到,许诺的凯旋荣誉更是无稽之谈。失望的骑士从年轻打到胡子灰白,除了更加需要修缮的庄园,什么也得不到。开始是承载着多少代沸腾热血的各个骑士团被解散,再后来是越来越多的骑士庄园拒绝向当地的伯爵纳税,最后演变成了麻木不仁的消极割据。
斯瓦迪亚对东部的控制越来越处于尴尬的地位,在那些固执的骑士看来,哈劳斯也好,伊瑞奇也好,脑袋都应该给在上面开个口当尿壶。所以哈劳斯菜才迫不及待想要在罗多克手上拿点好处——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就在十天之前,里昂·巴尔赫在一次确认,哈劳斯明确拒绝了里昂对援军的请求,并要求里昂能够严守荣誉,守卫住帝国的北部,帝国现在有更大的危机要面对,那些躁动不安的罗多克泥腿子急需一次教训。
“呸,妈蛋,还用你来找这些狗屎借口?”里昂看着信纸上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外交辞令,笑得像是看到个很有趣的冷笑话“我都替你想好了……呵呵呵呵,罗瑞安,提哈骑士团之前缺乏的那些扈从人手,现在补充上来了吗?”
罗瑞安是一个满脸麻子、面部丑恶不堪的骑士,像是害了一场大病把脸病毁了一般。那样子狞恶如恶魔,如果罗斯在,一定能认出来这名身形健硕的骑士——那位和他一起去见乔安娜的副手,当时这个面部丑恶的男人用匕首逼着罗斯留下来,凑成了一桩美事。
如果说不堪罗瑞安的脸部,他一定是一个非常抢手的青年骑士俊才,但他转过身来,又足够把抢来的手统统吓缩回去。不同于那日和罗斯的嬉皮笑脸,此时此刻,这个绑在厚重的镶铁厚皮甲里的高大骑士,沉稳而又坚毅,丑陋的面孔在粗糙的铠甲做工映衬下,像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布娃娃。
“已经准备好了,提哈骑士团,五百九十二名骑士,一千一百六十名扈从,随时准备为您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罗瑞安的声音像是敲打的铁管“我们会把那些诺德人送回到地狱里。”
“不,不是为了我……”里昂的声音有些虚弱“我何德何能?”
罗瑞安皱着眉头,昏暗的小办公室让他局促不安,他是自由自在的骑士,感觉似乎要有政治的酸腐味道:“那……为了提哈……”
“咳咳咳,提哈再怎么棒,也不过一个城,怎么能比人命重要?”里昂的声音开始变得很奇怪“骑士……呵呵,骑士是为了守卫活着的,而不是死去的。”
“为了斯瓦迪亚!”罗瑞安的声音有些不安,也有些急促,里昂奇怪的问话,让他很不舒服。
“不不,不,我的孩子,也不是为了斯瓦迪亚,也许是……其实,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罗瑞安迷茫地看着里昂浑浊的双眼“需要你自己在战场上追寻,也许是开始,也许是结束,也许是没有见过的,也许是你念念不忘的……希望你会明白的。”
这个迷茫的骑士长礼貌地告退,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命数大踏步的走下去。他也不知道会走向哪里,罗瑞安突然想见见罗斯,那个很奇怪的傻傻的年轻人,他究竟是怎样的一根筋,才能无时无刻不在念想这个无可救药的斯瓦迪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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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个拒马尖磨得再尖一些,我要他能在瞬间把斯瓦迪亚狗骑兵的肚子穿个窟窿。”一向很和善的安度因正凶狠地指挥着自己的第二旗队“我说你呢!叫什么来着,垃圾儿?”
过去的旗手,现在的普通步兵拉吉尔呆呆地看着安度因,没精打采地问:“嗯……怎么了?”
“码的,你耳朵里塞驴毛了吗?”安度因笑骂着拍着拉吉尔的脑壳“我说,把拒马磨尖!”
“你把旗子让我抗,我就磨尖。”这个脑袋开始逗秀的小伙子木楞愣地对安度因说“保证磨得比针还尖。”
则要是在第一旗队,卢瑟还是杜瓦克因听到了,上去就是一顿抽嘴巴,把这好死不死的熊货打得鼻口串血,让他后悔这辈子当了人。
当初沃尔夫差点因为扛着旗子被干掉,而他还在一边的坭坑里猪一样地拱着地,现在开始被人瞧不起、成了破烂步兵,觉得扛旗好了?
“这个你需要问沃尔夫。”安度因没有生气,他理解这种心情,就像自己从俘虏到黑加仑战士那段时间里,拼命想要证明自己“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拉吉尔的样子很颓废,这个少年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样,佝偻着身子坐在地上不说话。
“你还记得里米克吗?”安度因坐在他身边“那个勇敢的男人,我们黑加仑军一直在传颂他的名字。”
“记得。”拉吉尔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他教我做一个勇敢有担当的男人,就像他那种。”
“然而你很懦弱,而且差点当了逃兵,你应该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与恐惧,雷神厌恶懦夫。”安度因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严肃而又令人恐慌“我不知道为什么,里米克觉得你可以担负起这面旗帜,你没有证明自己。”
拉吉尔恐惧地看着安度因,能一路砍到成为旗队长的人,必有过人之处,那种杀伐果断的气魄压得拉吉尔喘不过气来,头越埋越低,简直要塞进自己怀里。
“去证明自己,去证明里米克没有看错人。”安度因叹了口气“然后用力活下去,拉吉尔,记住活人比死人值钱。”
拉吉尔抬起头想说点感激的话,安度因把他的钱袋子伸了过来:“刚才顶撞长官,罚款五枚第纳尔,你的罚款将被用于黑加仑未来骑兵的伟大建设!”
“嘿嘿嘿,要是咱有了骑兵,那能不能让俺骑着马抗旗子?”拉吉尔笑得鼻涕在外面挂着,愣呵呵地把去第纳尔塞进袋子里“一定很威风。”
“哼哼哼,问沃尔夫吧,希望他还能那么好脾气。”安度因扭过头去,把笑容挤在拉吉尔看不到的另一边脸庞“快把拒马磨尖了,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第169章 命数(三)()
“如果每个人都过上维吉亚贵族的生活,卡拉迪亚大陆早就完特娘蛋了。”
这是一个身为王国外交官的斯瓦迪亚老伯爵,在参观了日瓦丁美妙的东方奢侈后,发出的、不可抑制的感慨。那些环绕着日瓦丁的乡村贵族别墅,精美程度简直不要太夸张,盛大的宴会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即便在帕拉汶也是少见的。
虽然在维吉亚人听来很不中听,但很多贵族也把这当做另类的赞美。
“哎呀我勒个去……鱼子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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