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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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山河-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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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

    还是沉默。

    柳如轻轻抚摸着曲时言覆盖着绿叶的躯体,带着一丝眷恋,不疾不徐道:“既然木仰之早早儿就送我这枝建木之心,那就一定留下了回去的办法。他还给了你们什么?”

    意味深长的目光,略过身侧三人。

    不出意外,她看了韩子和微微变色的脸。

    柳如意料之中地笑了笑:“木仰之选择你们三个和我一起来,就一定有非你们不可的理由。这个时候藏着掖着,真想去归墟做客么?”

    叶观止一脸苦大仇深地思索,却看见韩子和古怪得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忽然一怔,继而悚然一惊,道:“你是说……”

    柳如将一切尽收眼底,冷笑:“哼!果然!那家伙一副涉世未深的嘴脸,却早把一切可能都攥在了手心里!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

    韩子和没有理她,郑而重之的吐出三个字:“轩辕令!”

    “这就是他为何执意要你来的理由。”

    “你说什么!”柳如疏离的冷笑,迅速破裂,取之而代的是深入骨髓的敬畏!

    一枚小巧的令牌,从叶观止金色的袖缘划落,浑不受力般,悬浮在呜咽的海风中。

第100章 轩辕盟() 
“笃笃。”

    沉闷的敲门声,在四月的春风中响起。

    宽大的袖袍下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玉色的肌肤透出修道人独有的苍白。

    陌寒只敲了两下,便收手默立。

    良久,沉默的木门没有丝毫动静。他飞扬入鬓的双眉微微一皱,向身边的白羽无声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木质地板被脚踩过的吱呀声——这片建筑在冷杉丛林之上的树屋,是目前申城最高的木质建筑。凌空拔起一百多米,以索桥与周围商业区相连。更远的地方,是一片片掩映在巨大树冠之下的住宅区。因为森罗大阵的影响,植物疯狂生长,高大的乔木遮蔽了阳光。曾经代表现代文明的钢铁城市,早已被苔藓和藤蔓覆盖。人们只能搬离潮湿的地面,像千百万年前的祖先一样,居住在树上。幸而,木仰之对于“申城居民愿意住在树上”这一点非常认可,甚至不辞辛劳,专程为申城搭建了错综复杂的树屋建筑群,也间接协助陌寒等人完成了世界公共任务。

    申城救灾临时指挥部,就在这九层植物建筑群的最顶端。

    春日的阳光像金子一样落在苍翠的枝叶间,也照亮了一张眉目深刻如雕塑的脸——=谢怀衣。

    开门者是这座城市实际上的最高领导者,这多少有些令人意外。

    陌寒昨日便通过已升任市长的姚兴国传讯,希望能正式拜访谢将军。却不曾料到,偌大指挥部,只有谢怀衣一人。

    四目相对,一时寂然。

    谢怀衣布满的血丝的眼睛,只看向白羽一瞬。白羽便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踏在了藤蔓编织的悬梯边缘。

    没由来的,她从心底畏惧这个吝惜表情的年轻将军。即使他们已经共事了四个月。

    “他们还没回来?”谢怀衣一边问,一边示意他们进门,没有一丝客套。如果姚兴国在这里,必忙前奔后,端茶倒水,绝不会令你有一丝被轻视的感觉。

    “没有,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陌寒淡淡回答,稳步踏入室内,脚下的木板没有发出一点杂音。

    谢怀衣在离开金陵时,接受了东海舰队的指挥权。而现在,这只舰队,就部署在归墟大漩涡周围。

    “我不可能命令舰队进入大漩涡,”谢怀衣抬手示意陌寒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办公桌的另一边,“但舰队无意中发现一个现象,只要电磁波经过漩涡外层,就会发生偏转,而照射向漩涡中心的电磁波,并不能从另一端射出。你应该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谢怀衣深深看了陌寒一眼,陌寒从他深邃的眼眸里读出了两个字——黑洞。

    “就在昨天,我向木仰之咨询有关归墟漩涡的问题。他给出一个穿行时空的可能——轩辕令。”说道这三个字,谢怀衣顿了顿,将一张纸推到陌寒身前,“据我所知,轩辕容手里也有这么一枚。而他,很快就要到达申城。”

    三道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那张洁白的a4纸上。

    简洁有力的线条,勾勒出一方小巧的令牌,毫无缀饰,只有令牌正中,写着两个铁钩银划的字——轩辕。

    金陵城江北营地外。

    那枚非金非木的令牌,静静悬浮在春日和煦的空气中。

    透过清澈的光线,甚至能看到令牌内部似乎有某种物质在缓缓流转,由于密度不均,呈现出一种单色调的繁丽。

    而此刻,上千双眼睛,沉默地注视着那枚令牌;上千道目光,同时被这枚小小的令牌折射。持有它,几乎能清晰的感受到人们内心中的疲惫、绝望、振奋和希望。

    就像跋涉千里的夸父,看到西天边即将坠落的太阳。

    “……我们从故乡发,跨越了大半个中国。灾难,饥饿,疾病,死亡,一切苦难都在阻拦我们的脚步,一切痛苦都在考验我们内心的坚持。很多人倒下了,却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一直没有退缩,为什么!因为我们将去往真正的家园!”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带着某种安抚灵魂的力量,从这处废旧操场边的露天主席台上响起。没有扩音器,声音却神奇地回响在每个人耳边。

    “那里不会有灾难,不会有饥饿,不会有病痛,不会有死亡,所有一路同行的亲人,不论活着还是死去,都将与我们一起回到故乡。真正的故乡!轩辕氏的先祖将庇佑我们。在那里,我们将获得被遗忘的力量……”

    在最前几排,衣衫褴褛的人们安静地看着高台上的老人,像曾经的无数次演讲一样。这一群最早追随轩辕容的人们没有欢呼,也没有质疑,甚至诡异的没有一丝声音,只是每一双墨黑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火,隐约中似乎透支了某种力量。

    这种异常并未被后排新加入的“同伴”们发现。

    他们兴奋地看着轩辕容手中悬浮的令牌。等待着这场宣讲最重要的仪式。

    “全心全意的向圣物祈祷,你们会得到应有的回报。不论是觉醒者,还是普通人,都是炎黄的子孙。祖先的庇护没有先后的差别,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你是否心诚……”苍老的声音和苍白的发丝,缓缓漂浮在春日的和风中,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

    那人缓步走下破旧的水泥台阶,却仿佛走在虚空之中。四野里一切声息都被屏退于操场之外。令牌受到某种触动,居然散发出流水一般的光泽。

    而令人不安的是,数千人的聚会,没有一个人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目光,仿佛都粘在了那枚令牌之上,带着深切的崇拜和恐惧。这种群体性的情绪,具有莫大的感染力,令新加入的人,不由自主屏息噤声,甚至内心深处浮现出一种躁动的力量。

    远处,茂密的植被后,一辆军用吉普静静停在路上。车窗没有摇下,外面的人无法窥探车内的情形,里面的人却能清晰地看到操场上发生的一切。

    张屯溪捋一捋胡须,只看了一眼,便十分凝重:“这就是将军找我的原因?”

    肖廷声面无表情,虽然坐在软椅上,却一身肃然:“三天前他们刚来,只有三百来号人。现在、两千!”

    张屯溪的目光落在了极远的天边:“越是身在地狱,越是向往天堂。这是无法阻止的事情。”

    “张道长改信基督了?”肖廷声笑了笑,那声音有点冷。

    张屯溪没有回答,只单掌竖起,向肖廷声行了一礼,微微一笑。

    车内的空气有些凝滞。

    肖廷声一哂:“你说得对,这种事情无法阻止,除非……我们也能像轩辕容那样,通过某种手段,唤醒更多的觉醒者。只可惜……”肖廷声一顿,未言明的话,却同时在两人心头响起——只可惜,薛惟民去了申城。

    张屯溪收起了笑容,垂目沉声:“人为催动所谓力量的觉醒,只是饮鸩止喝,依靠透支生命激发人体潜能,是人行魔道,不可得正果。在修行人看来,所谓觉醒者,也是步入歧途,不是保生长全之道。”

    肖廷声只追问了一句:“果真不能?”

    张屯溪心中一紧,苦笑道:“如果真的可以,各门各派何必为衣钵传人而发愁?老道至今没有找到合适的弟子。”

    肖廷声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人心,他上身微微前倾,问:“那轩辕容为什么可以?因为那枚轩辕令?”

    狭小的空间,令张屯溪无处回避肖将军如有实质的目光,他神色逐渐冷肃:“各家各派,修行法门千差万别,但最终的归宿只有一个。我辈修行人所求的是长生久视,其余一切手段都是辅助。如果放在一年前,轩辕容这等歪门邪道,恐怕您也容不下吧?”

    肖廷声一字一句重复了一句:“是不是因为,他手中有那枚轩辕令?”

    张屯溪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他希望他能坚定不移的回答“不是!”。可有限的记载和飘渺的传说,并不能提供令人信服的证据。而他隐隐明白了一点,肖廷声心中对于唤醒觉醒力量的执着,可能比操场上那群灾民更深。而有些事情,仅凭他一番言辞,根本不能阻止。

    “连你也不能确定……”肖廷声语气淡漠,前倾的背,轻轻靠上了后座,“谁能掌握唤醒力量的方式,谁就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话语权。既然轩辕容执意要去申城,我也不拦他。留着他去给小谢头疼吧。”

    张屯溪欲言又止,眉头不知不觉,深深锁紧。

    “你知道那个预言吗?”肖廷声低缓的声音,从汽车启动的噪音里传来,“毁灭之后将有新生,通往彼岸的天梯将在海天之间展开……血与火,我看到了下一个轮回……”

    张屯溪愕然,问:“谁的预言?”

    他还在纳闷,这句子的用词,似乎不像中文的习惯。看肖廷声的神情,他是认真的。如果这个预言很早就存在,那么平京一直以来的作为,就很耐人寻味了。

    肖廷声回过神来,深深注视着张老道:“一个……透支生命的人。”

第101章 弥赛亚() 
第101章弥赛亚

    “诸神的战争将在黄昏中落幕,人间的信仰依然从脚下延伸。眼前的道路源于灵魂的选择,通往彼岸的天梯在海天之间展开……血与火,我看见了下一个轮回。”

    漂浮在黑暗里的眼睛,倒影出遥远的烛火——一片跃动的橙红,在纤细的银质十字架上流转,折射出奇异的光晕。

    仿佛另一只模糊的眼睛。

    “血与火……”生涩的中文被生硬的口吻重复,散落在漂浮着雾气的重林之中。围聚的人们不约而同的瑟缩着,试图靠近微弱的火光。

    春天的气息,在潮湿的森林深处弥漫,夜雾张开她神秘的怀抱。

    一个年轻而虔诚的声音轻轻响起:“这是主的预言?”

    “这是我的预言。”火光边的眼睛转了转,显露出一副被遮掩了大半的面容。纯黑色针织围巾下,一绺白发蜿蜒在佝偻的脊背上,微微发亮,“主令他的仆人见证人间的奇迹。而我们、在这里等候主的光辉。祈祷吧。”

    他率先垂下头,肩头披散的白发轻轻划落。厚重的棉衣下,一只苍老的手,失去弹性的皮肤,如同干硬的黄纸,裹着僵硬而突兀的静脉。

    烛火令沧桑披上神圣的外衣。

    雾气般的吟唱声,在潮湿的冷杉树根旁升起。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都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烛火仿佛受到某种指引,带着信徒的愿望升上云天。

    树梢上,一个少年人挂在半空,就像一片随风摇曳的树叶。祈祷声逐渐弥漫,他忽然一怔,皱皱鼻子,下意识地看向地面。

    山魈一轱辘卷起身,也学着木仰之的姿势向下观望,却不料纤细的手指无法抓牢粗壮的树枝,脚下一滑,“噗嗤”一声,就要一头栽下去。

    木仰之反手一捞,趁机将山魈的手拉长,藤蔓般缠在树干上,闷闷道:“谁教你用‘手’抓的?你是山魈又不是人!缠稳了!”

    小山魈有样学样地模仿木仰之皱皱鼻子,硕大的脑袋一歪,差点没能搬回来:“我也不喜欢那个味道。”

    “他们在向他们的主祈祷。”木仰之若有所思。

    小山魈耸耸肩,试图把脑袋搬正,却又不敢松开缠住树枝的手,只好歪着脖子问:“什么是主?”

    “这个么……得看他们想要什么样的主。”木仰之懒洋洋回答。这几个月,维护森罗大阵、监视大漩涡异变、建造新的城市,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对于他而言,缓解疲劳的最佳方式,就是找一处坚固的树枝,安安稳稳当一片树叶。可惜天不遂人意,“楼下”的邻居并不知道,他们精纯的意念扰动了木仰之的灵觉。

    没办法,只能换个地方睡觉。

    他顺着风一下荡出很远,却听到小山魈还愣在当地发问:“他们的主能听见吗?”

    “连我都能被吵醒,他们的主当然能听见。”木仰之回答地理所当然。

    风梳理过每一寸肌肤,仿佛是令人愉悦的安抚,他像鸟儿一样伸开双臂,就像是在拥抱着什么。

    “那他们的主为什么不来?”山魈追问。

    木仰之漂浮在春风之中,声音顿了片刻,如实回答:“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的问题,我不是他们的主。”

    山魈展开双臂化成的藤蔓,一缠一荡,紧追着木仰之而去,咧嘴笑:“你是我的主吗?”

    “我不是。”木仰之忽然严肃。

    “那什么才是我的主?”

    “对于一棵树而言,就是一个你想成为的人。”

    ——为什么我的主,就是我想成为的人?

    这句话困扰了小山魈一秒,旋即被它抛在脑后,它追着木仰之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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