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条件的话,你最好去学校学习一次。”
“学校?”
“是的,学校。”凌晓点头,说道,“大多数人都会在那里接受教育,然后再进|入社会。当然,也有专门供成年人就读的学校,你这种情况,去那里是最合适的。”很多时候,学校不仅是学习知识的地方,更是形成某种观念的地方。这话还是头儿对她说的,然后,那家伙不顾她的强烈抗议,将她给丢进了学校里,从此,她过上了经常旷课又经常被逼上课的“不幸”生活。
他不太乐意地问她:“非去不可吗?你真的不可以带我走吗?跟着你我也能学到更多东西,我也能帮你做很多事情。”
“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凌晓冷淡地回答说,关上手中的化妆盒,“还记得我教过你的吧?虽说这世上的很多交易都是不公平的,但大多数情况下,我喜欢遵循‘公平交易’的原则。”
“……”他失落地低下头。
但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凌晓的极限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进一步妥协。眼下她自己都是麻烦多多,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照顾另一个人。
就这样,飞船停靠后,凌晓混在人流中下了飞船。
在一个避开摄像头的角落处,她解除了“消失”,再次走出来时,她只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除非非常仔细地观察,否则惊鸿一瞥之下,没人会觉得她就是凌晓。
不知为何,虽说一路上没被拦截,眼下也成功地下了飞船,凌晓心中的警惕感却完全没有消失。她很希望这次和以往的很多次一样都是错觉,然而……
她注视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个身形,头疼欲裂之余,心中微叹了口气。
果然不是错觉吗?
能让原主记忆再次激发的,除了她过去的熟识,还能有谁?
而眼下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位,可以说是原主最熟悉的人了,没错,她的父亲——
凌渊。
如果说原主过去最爱的人是自己的母亲,之后最爱的人是凌佑晨,最讨厌的人是凌暮,那么,她感情最为复杂的人,无疑就是凌渊了。
用“又爱又恨”来形容是相当合适的。
幼年时期,在沈雨泽还在的时候,凌渊在她的心中就是一片天空、一座高山和一汪大海,可以尽情地飞翔,可以尽情地依靠,亦可以尽情地徜徉。
那时,他们是真正的“幸福之家”。
可惜,好景不长。
自从沈雨泽死后,凌渊就渐渐变了,仿佛刻意逃避着什么似的,刻意减少了和原主相处的机会。最初,她一边茫然不解,一边相信着自己的父亲,直到她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主人对小姐好像越来越差了。”
“嘘!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你想被解雇?”
“我没随便说,就是跟你说说。不过,听说夫人是因为生小姐身体才变差的,真的假的?”
“好像的确听说有这么一回事。”
……
毫无疑问,这番话在原主的心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伤痕。
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父亲不再能面对她的真实理由。
是啊,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姑且不说,一旦死了,责怪她这个“杀人凶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从此以后,她更加乖巧了,并且……好像完全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被忽视的命运。能去责怪谁呢?责怪父亲不肯宽恕她吗?这样推算的话,最该责怪的人,难道不该是她自己吗?
毕竟,是她的出生间接造就了母亲的死亡啊。
然而,亲身代入了这段记忆的凌晓很清楚,在内心深处,原主还是相当渴求父爱的。
有多么爱,当失望时,就会有多么恨。
所以,在发现凌暮与父亲可能存在着什么微妙的关系时,原主心中的一角崩塌了。
如果父亲那么早就背叛过母亲的话,那一直以来忽视她又算什么呢?
不是因为母亲而忽视她,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他从来都厌恶着她,只是从前碍于母亲的面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用谎言编织而成的金色鸟笼一瞬间变成了最丑恶的牢笼。
再加上凌佑晨与凌暮给予的刺激,也难怪她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
也许是刚刚接受了这样一段记忆的缘故,依旧处于影响之中的凌晓注视着不远处的中年男子,嘴角勾起一个满是嘲讽意味的笑容:“你来做什么?”
气质冷凝的男子眉头微抖了下,似乎对于她的语气有些不满,但很快就再次回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开口间,语气冰冷地说道:“来接你回家。”
来接你回家。
多么容易让人觉得温暖的话,在凌晓听来却讽刺无比,她本能地就冷笑了出来,眼泪却在那段记忆余波的控制下,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就这样以“一边笑着一边哭着”这种诡异的姿态反问:“回家?我的‘家’在哪里?”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家了。
原主是这样。
她也是这样。
她们是一样的。
男子看着面前那表情几近疯魔的少女,怔忪了一瞬,更进一步下定了决心,抬脚朝她所在的位置走去:“你也差不多该任性够了。”
任性。
又是任性。
凌佑晨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凌渊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一个二个都是这样。
明明什么都不明白……
明明什么都不明白!
这一刻,依旧被影响的凌晓眼中爆出剧烈的杀气,想也不想地拔出匕首朝前冲去。
凌渊瞳孔微缩,却居然不闪不躲。
“刺啦!”
随着这样一声,她手中的短匕就这样插|入了凌渊的肩头,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双手,更有几点溅到了她的脸上。
这一秒,凌晓终于清醒了过来,心中暗叫不妙。
就在她准备弃匕而逃的时候,凌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这样带着她的手将匕首从他的肩头拔了出来。
他语带嘲讽地说道:“这种软弱无力的攻击,就是你所谓的‘努力’与‘独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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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晓现在很不爽,但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果说面对凌佑晨时她尚有一点反抗的余地,那么面对凌渊时,这“一点”也荡然无存。
这个男人不仅实力强大,连心,都很坚|硬。
对于这种软硬都不吃的人,凌晓没有任何法子。
而今天,是她被囚禁的第三天。
这真的是囚禁,与凌佑晨的宽容不同,这一次在飞船上,她根本出不了房间。而腕表、空间纽等一切物品也全部都被拿走了。唯一留下的只有……
“啾……”
包工头趴在凌晓的溪头上,皮色黯淡,有气无力地哼了声。
自从进|入白的房间后,它就一直缩在她的衣袋中,最初她以为它是在睡觉,就没打扰。之后才发现,它是不想出来。究其原因……大概是讨厌白。
她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反正它只要一看到白就炸毛。据后者说,他之前遇到其他动物也都是这样。
凌晓再次发现,传说中的“不受动物喜欢”也不是夸张之言,这世界上还真的有人就是这样悲催。
包工头就这样缩到了下船,直到她被凌渊抓住,它突然从她的衣袋中钻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朝他的手咬去。然后……被他条件反射地拍开了。
虽说她觉得凌渊大概有一定程度的留手,否则包工头早就变成一团肉渣了。不过,它却被吓地厉害,并因此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所以它这三天以来都只是趴着。还不爱一个人趴,非要蹭着她,否则就哼哼唧唧的,别提多可怜。
凌晓考虑它也算“忠心护主”,倒没像平时那样不耐烦地将它一脚踹开。
更别提,它也总算是为这间“囚室”增加了些许“光亮”。
包工头见她不理自己,又发出了一声:“啾……”
“怎么了?”凌晓低头,摸了把它。
包工头抖了抖背脊。
凌晓翻了个白眼,伸出手给它顺顺毛,它果然发出了舒适的呼噜声,“恃宠而骄”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
就在此时,金属门滑开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很细微,如若不是她如今耳朵还算好使,压根听不到。
凌晓心中一动,眼下并不是固定的用餐时间,所以说……
一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凌晓很清楚,这是凌家的护卫,她被凌渊带上船的那天曾经瞥见过他一眼。
这男子冲她行了个礼,说道:“大小姐,主人让我来通知你——就快到家了,请做好下飞船的准备。”
凌晓垂下眼眸,不说话。原本这些人是喊原主“小姐”来着,不过自从凌暮来后,她就变成了“大小姐”,凌暮则是“二小姐”。
男子好像很习惯这种冷遇,只礼貌地说道:“那么,十五分钟后我来接您。”
说完,他转身离开,门亦再次关上。
凌晓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低头看着手掌,到底还是被带了回来么?归根结底,不是她不够努力,而是敌人太强大。但是,她不会放弃的,但凡还有一点机会,她就一定会再次离开。
然而……
说实话,从内心深处而言,凌晓对于原主长大的那个“家”还是存在着一定好奇心的。或者说,她对于原主的生活存在着好奇心。但这种情绪其实不太对劲,因为凌晓很了解自己,正常情况下,她如果一次又一次地被他人的情绪所影响,早就爆发了,但是,不知为何,对于原主这个人,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提起类似于厌恶的情绪,最多也就是恨铁不成钢。有时候她真是有种错觉,真正的“凌晓”其实根本就没有死,也没有离开,而是还藏在这个身体的某个角落里——就像她突然消失那样,某一天又会突然醒来。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预感到底从何而来,只是……
凌晓轻啧了声,想那么多也没有用,现实是现在的她压根就没有选择的权力。
好在凌渊就算再过分,到底也算是原主的亲爹,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到太过分。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离开飞船后,她被直接塞进了一辆车中。被“押送”了约三十分钟后,终于到达了原主的家。
而随着这旅程,一部分记忆再次出现在了凌晓的脑中。
原主家住在索恩联邦的首都——法瑞尔星球,并且位于首都星最难进|入的分区之中。毫不夸张的说,索恩联邦的科技水平即使在整个宇宙中,也处于最高水平。故而,这个区中的人居住方式有些特别。
他们,住在空中。
他们的住宅建立在一只巨|大的金属制平板上,而这平板内置的各种设施使得它稳稳地“漂浮”在半空中,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坠下。有人甚至宣称,只要整个星球的“重力”还在,它就永远不会掉下来。
不仅如此,这些住宅还自带防护罩,足以抵御强大火力的突袭。而居住在防护罩内部的人们,也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来调节“天气”,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而住宅的外形显然也由主人随心设计。
凌晓透过窗户远远看去,觉得那简直是一座座形态各异的“天空之城”。它们“各自为政”,彼此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而凌家,就位于这一群“城市”的最中间。它的正中央是一幢巨|大的白色建筑,有着方正的外形和很有些可爱的圆形穹顶,前者是白色的,而后者则是金色——凌晓觉得,这绝不可能是凌渊的选择,大约是沈雨泽的。
其余设施围绕着这座主体建筑次第展开,一切的一切都宛若一张美丽的画卷。
然而凌晓却很清楚,这让人惊叹异常的场景只意味着——她逃出去的难度系数又大大增加了。
因为,如果没有允许的话,她所乘坐的这辆车压根无法进入防护罩内部。这也意味着,除非得到允许,否则她也根本没办法从内部出去。
不多时,车降落在住宅入口处的停车场中。
之前通知凌晓做好下船准备的中年男子离开司机位,看样子是想来帮忙开后车门。凌晓却先他一步推开车门,径自走了下去。
凌渊并没有和她一起回来,他似乎很忙,忙到亲自去抓她都被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也有很多人认为她实在太过任性,耽误了他的宝贵时间。
如果是从前的原主,大约会很愧疚吧。
然而,凌晓会在乎吗?
怎么可能。
“啾!”在飞船上一直懒洋洋的包工头从上车后,就一直好奇地趴在车窗上打量着外面。眼下一下车,整个人又多了几分精神。
凌晓把它从肩头扯下来,放到地上:“去吧。”
“啾!”包工头于是欢快地跑了起来。
也不能怪它高兴,自从跟着凌晓离开家乡后,它就一直没有身处这种广阔的环境。眼下难得有了机会,才刚摆脱“野生动物”身份的它自然想狂奔一阵,尽情享受“追风”的感觉。
不过它倒也没忘了凌晓,跑了一段距离后,就又往回跑一段,好像很不放心地看看她,然后继续跑出去,再跑回来。它跑得飞快飞快,所以没一会儿就累了,于是赖皮地抱住凌晓的小腿,挂在上面“求大神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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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住宅寂静异常,远没有原主记忆中的那般热闹,更没有来来往往的人们时不时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对她打招呼。从门口到住宅的长长白色道路与草坪上,只有她一个人。
还有一只挂在她脚上的笨老鼠。
而同样在原主记忆中占据重要位置的老管家,也在前几年就因为身体原因而辞职回家了。
凌晓停住脚步,看向门边,之所以会想到这一点,自然是因为她又得到了一段记忆。
没错,就在那个位置。
向来对“规矩”极为看重并以此约束着其余仆人的老管家难得地蹲下|身——事实上,自从他身体不好后,就很少做这样的动作了,因为对于腰来说非常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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