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远远地拿钱砸人。
凌晓从前其实一直想试一次,可是怎么都不舍得。有一次头儿看她实在心动,很是好心地主动贡献出了一打钱——然后被她给“没收”了。
没想到,她如今也能被钱给砸上一次。
感觉……
嗯,挺复杂的。
她蹲下|身,摸索着拿起地上的两叠钱,捧在怀里,站起身,朝钱丢过来的方向鞠了个躬——哪怕看不见,声音却是完全可以听到的。
下一秒,那边传来一个声音——
“会唱《日暮之鸟》吗?”
她愣了下,随即回答说:“会的。”
“唱。”
“……哦。”她于是摸索着坐回凳子上,将钱放在膝头,伸出手抓住话筒,深吸了口气。
下一秒,音乐再次响起。
凌晓原以为事情已经砸锅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看来,这位盲女在鲁尔肯的心中比他们所想的还要重要。
没错,这一切都是为鲁尔肯设的一个局。
在发觉鲁尔肯每个月的这天都会来同一个地方的酒吧后,伊泽和凌晓分别查了不少资料,而后发现了一些颇为有趣的小细节。
比如说,这位地头蛇的性格极为恶劣,一般人哪怕只是碰到他,都可能被殴打。但其中,有个例外——那是一个盲人。
再比如说,他似乎格外喜欢沈雨泽的歌;
再再比如说,梦瑞尔所在的地方十来年前也是一家酒吧。
再再再比如说……
当这些线索一点点被汇聚在一起时,一个若干年前的故事也被渐渐拼接成形。
科技时代的好处就在于,无论多少小的事情,哪怕当事人都已经忘记,都可能会被冰冷的仪器记录在案。十来年前,这里有一座名叫“安斯”的酒吧,某一天,一位盲女前来驻唱。凭借不错的嗓子,她很快就成为了酒吧的红人。但某一天,她就突然失踪了。
不是每个人“失踪”都像沈雨泽的运气那么好。
再联想到这位盲女的青梅竹马鲁尔肯如今是这副模样,无论是伊泽还是凌晓,都不难想象,她的身上大概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但是,如果每个有痛苦过去的人都要报社,那么这个社会将永无宁日,被他人伤害过不该是自己伤害他人的理由——很多人都这样说,但很遗憾,伊泽和凌晓并不是在替天行道,他们同样是在“报复”。如果非说有什么相对较好的地方……大概是他们只报复人,不报复社会?
伊泽他们的思路是这样的——
既然他们不能接近鲁尔肯,就让鲁尔肯主动来接近他们好了。
而且,这一刀既然要捅,就要戳在他最痛最软的地方,于是,一个同样盲眼卖唱的少女应运而生。
只是,按照预想,凌晓的第一次歌唱该失败的,就像那位盲女一样。凭借这件事更加激发鲁尔肯的回忆,只是,却出了意外。好在,一切到底又被拉了回来。
现在再一想,完全一样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一点相似也就算了,两点三点都相似,说不定会更加引发他的警惕。
这样一看,现在这样反倒是最好的。
关于鲁尔肯会选《日暮之鸟》这支歌,凌晓也不意外。资料中,那位盲女很喜欢唱沈雨泽的歌,而其中她最喜欢唱的,就是这首了。
这首歌描述的是一个故事,大意是披散着漂亮羽毛的倦鸟在黄昏时间回巢,它又疲又累,一路上不断地想起温暖的巢穴和同样出外觅食的爱人,这给予了它极大的希望与勇气。天边的夕阳沉沉落下,橘红色的霞光让它的羽翼更加鲜艳闪耀,这美丽的色彩宛若天边的有一道晚霞,却为它招致了杀生之祸。最终,它死了。
仿若一个预示。
因为没有记忆加成的缘故,凌晓这首歌唱地不如之前那首好,她有些遗憾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利用歌曲引发共鸣了,但是,她其实也觉得对方大概也没心情思考这些了。
一曲既罢。
她站起身,再次鞠了个躬,而后,“眼巴巴”地朝鲁尔肯在的包间“看”去,就像渴求着表扬的孩子。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凌晓微微低下头,表现出失望的样子。
她想,那位盲女肯定不是突然想去酒吧驻唱就去了,在那之前,想必经过长久的练习。而在那练习的过程中,唯一能充当观众的,除了鲁尔肯还能有谁吗?
她抓着钱,一步步地朝台下走去。
就在此时,酒吧中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短暂的沉寂后,尖叫声随之响起。
不少人从座位上跳坐起身,朝门口跑去,一些喝高了的人歪歪扭扭,没跑几步就摔倒在地,一边努力想站起来一边被人踩踏了起来。
“轰!!!”
又是一声爆响,这一次,爆炸的位置是门口。
酒吧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恐慌了。
而凌晓扮演的盲女慌乱中,原本握在手中的钱掉了满地,而后一把抱住头,蹲在了原地,好像完全被吓住了。
这场爆炸,当然是凌晓和伊泽安排的。
才刚“见面”,就做出这种事,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气氛到了,情绪也到了,虽说“放长线钓大鱼”是不错的策略,但鲁尔肯并不是冲动的人,现在都可能心生疑虑。一旦离开酒吧,就可能就会更加怀疑了,还有可能派人调查她的背景。与其这样,倒不如在他刚心生感触的时候就来个大冲击!
而且……
抱头蹲地的凌晓微勾起嘴角,更有趣的还没玩呢。
事实正如她所想,鲁尔肯此刻略微正在怔忪,眼前所见的一切的确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看到一个类似于她的人。但同时他又情不自禁地在想,真的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
如果不是巧合,未免太过相像了。
但仔细一想,除去都是盲女和来唱歌这点,两者间似乎又没多少相同之处。
丽丝性格开朗,远不像眼前这女孩一样胆怯。唯一看到她哭,是因为她因为太过紧张而唱砸了,被人起哄咒骂。事后,她躲在房里蒙着被子偷偷地哭,但第二天就恢复如常,并且勇敢地再次登上了台。
如果是这个女孩,一旦失败,恐怕很难有勇气来第二次吧?
这到底是陷阱?还是说……
“老板,要离开吗?”
他身旁的一位保镖问道。
现在的混乱对于鲁尔肯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虽然他今天没带那名五级力修,但这种程度的爆炸事件,靠他身旁的几人完全可以解决。
更别提,过往的记忆不断涌上心头,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刻——
位于台子上方的大吊灯,忽而在爆炸中晃悠了几下,而后直接砸落了下来。
一声巨响后。
原本抱着头蹲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女孩,瞬间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鲁尔肯:“……”怎、怎么会?
他下意识站起身,眼前的场景,和若干年前的某个场景,顷刻间重合。
同一时刻,站在混乱酒吧角落处的一位蓝裙“少女”,微微提起裙摆,他嘴角挂着微笑,眼神却冰冷无比,一字一顿地说——
“来吧,鲁尔肯,再感受一次失去重要之人的滋味吧。然后——就由我来送你上路。”
第56章 事到如今的醒悟+挖坑把自己埋了()
一更
火光燃起。
绕着台子连绵成灾。
火光中,身着粉色长裙的少女若隐若现,她被砸落下来的吊灯压在下方,漆黑的发丝半遮住稚嫩的脸孔,有鲜血自她额头流下,染红了那蒙住眼睛的白色布条。
不止是头部,她的身上也尽数渗透血迹。
那些鲜红的液体从她的体|内无情地流出,将生命力一起带走。
“不……”鲁尔肯用力摇头,恍惚间,总是在夜深时梦到的一幕再次出现在眼前——
浑身鲜血与汽油的少女手持着火把看着他,她看不见任何事物的双眼中没有惧怕,只有冰面般的平静。
“丽丝,不要!”当时的他呆在原地,想要扑上去,又被她冰冷的视线钉在了原地。
“对不起,鲁尔肯,但这个世界真的是……太脏了……我已经没有办法……”
这句话后,她将自己点燃,就那么在他的面前化为了灰烬。
啊啊,是的,这个世界是肮脏的,他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它肮脏到根本容不下她那么纯洁的造物,所以丽丝才会选择离开吧?用最干净的方式。
他是个胆小鬼,没有办法像她决绝地离去,所以只能任由自己被这世界染黑。
不知不觉间,他开始喜欢将别人一起染黑。
无法原谅啊。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泥沼中沉|沦,都来陪他吧。
无法原谅啊。
为什么他这样的人都可以活到今天,丽丝却死了呢?
他坏事做尽,唯独对于女人,他从不用强,每当他想这么做时,总觉得丽丝又站在自己的面前,用那冰冷的视线注视着自己,像看着最肮脏的事物。
但如果是她们自己主动靠过来,就怪不得他了。
明明知道他是这么肮脏的事物,还主动贴过来,只能证明她们本身就是肮脏的,不纯洁的,所以,和他一起变得更黑,然后在痛苦中挣扎死去吧。
丑陋的事物就该有这样的结局。
但是,唯独她……唯独丽丝……
“老板,别……”
“别碰我!”鲁尔肯一手挥开保镖的手,冲了出去。
他已经眼睁睁地看着丽丝死了一次,怎么能再看到她死第二次?
因为身边总带着保镖的缘故,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鲁尔肯其实也是一名二级力修。
他冲得太快,被留下的保镖愣了下后,连忙都跟了过去,但双方之间到底是出现了“距离”。几乎是同时,又是一个爆炸声响起。
跟上去的保镖连忙退后,只看到眼前一片烟雾。并且,这烟雾中还混杂着某种可疑的味道。
“不好!”他们齐齐捂住鼻子。
朦胧中,他们隐约看到鲁尔肯已经冲到了台上。
事实也的确如此。
鲁尔肯赶到时,只看到那名蓝裙少女正努力将粉裙少女往外拖,他一把将她推开:“走开,我来。”而后双手抓住吊灯,将它远远丢开。
几乎是同时,躺在地上的粉裙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眸,她原本绑在眼睛上的布条不知何时已经掉了,略显呆滞的目光正与他相对。
鲁尔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她的眼睛和丽丝一样,虽然没有光彩,但形状却很美丽。
不,她就是丽丝。
丽丝此刻在火焰的包围中,混身染血,看起来狼狈极了,但也漂亮极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弯下|身,颤抖的手朝她的脸伸去。
想触碰,又不敢触碰。
这到底是真实,还是幻境?
就在此时,鲁尔肯的头骤然一痛!
“唔!”他双手抱住头。
紧接着,又是一阵痛!
“唔!”他直接跪倒在地。
曾经那位三级力修索尔都扛不住凌晓的精神鞭挞连击,鲁尔肯当然也是一样。更别提,她的精神鞭挞最近刚好升了个级,他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击中。
漫天飞舞的烟雾中,一道明亮的刀光闪过他的喉咙。
鲁尔肯只觉得喉间一凉,怔愣间低头,正好看到从自己体|内飙出的热血。
他下意识深处双手捂住脖子,只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能死的这么痛快,真是便宜你了。”紧接着,又是一刀狠狠地自背后捅入了他的心口,来回翻转了几下。
他“呕”的一声喷出鲜血,愣愣地看着自胸口冒出的刀尖,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却已经太晚了。
割喉,刺心,也许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但绝对不是他。
鲁尔肯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意识模糊间,他看到原本躺倒在地上的少女如同灵巧的鹿般一跃而起,随手擦了下头上的血迹,和正擦着刀的蓝裙少女说了句什么。
然后,两人相偕而逃。
几秒钟后,保镖赶到了。
“老板!”有人蹲下|身扶起鲁尔肯。
几人注视着他的伤势,纷纷摇头:“不行,已经没救了。”
已经在垂死边缘的鲁尔肯神色却很瓶颈,他执着地注视着那两位少女消失的方向,那里此刻只残留下一片烟雾。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自己——
啊,没错,是他。
他终于鼓起勇气冲入了火堆,将丽丝一把拉走。
他拉着她跑啊跑,跑啊跑,不知跑了多久……
他想对她说:“活下来。”
他还想对她说:“即使这个世界是肮脏的,你也是最干净的,所以……不要死……”哪怕是为了我,请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肮脏的世界里。
丽丝偏过头看着他,目光不知何时变得明亮,她微微一笑:“好。”
啊……
这可真好……
他手指动了动,想要抬起,却终究脱力。
嘴唇喃喃动了几下后,鲁尔肯头一歪,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几位保镖注视着他嘴角残留的一缕微笑,面面相觑。
“他刚才说什么?”
“好像是在说‘你还活着,真好’之类的……”
“谁?”
“不知道。”
……
二十多分钟后,凌晓与伊泽都恢复了以往的装扮,哪怕是刚才在酒吧中的人,也完全看不出他们就是那两位“少女”。
“还好吗?”伊泽关切地看着凌晓。
后者扯起左手的衣袖,看着那一大片淤青,微皱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没事,很快就能好。”凭借现在的身体素质和武神系统的加成,这种伤不在话下。
“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伊泽目光感激地看着凌晓,他没法不感动,因为这件事中,从头到尾最危险的人就是她。
虽说目标是唤醒鲁尔肯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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