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图洛夫连看都没看,就应付性地回答道:“好看。”
“你根本就没看。”卡蒂娅噘着嘴,依然没有穿上衣服。
“喀秋莎,你穿什么都好看。再说了,书记同志,还有十五分钟就要迟到了,你赶快换上衣服,冲到马路对面去上班吧。
一个领导,连上班都不准时,别指望人家会真心实意地服从你。”
136 息事宁人()
“罗曼·帕夫洛维奇,你最近情况怎么样了?还好吧?”
“弗拉基米尔·费多罗维奇,”安尤科夫喊了曼图洛夫的名和父称,“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不是纯粹为了叙旧?”
曼图洛夫并不是一个爱说谎的人,特别是在同志面前。在他看来,任何一个苏维埃政府的干部都要诚实,印在咖啡杯上的镰刀锤子图案再次提醒了他。
“罗马,的确不只是为了叙旧。”曼图洛夫喝了口热腾腾的牛奶咖啡,道出了当天的正题:“还是为了喀秋莎。”
“你说的是卡蒂娅·克里缅娜?”安尤科夫给咖啡下了糖,说:“沃罗佳,我想我最近说过的话可能对你的妻子带来一点伤害,但你知道的,我是有话直说的那种人,诚实的苏维埃干部。
不像那些官僚主义分子,只爱讨领导的欢心,不爱做事。他们为了自己的职业前途,隐瞒现存的问题,不敢做出任何的批评。这样的话,如果我们的社会没有批评,人们不正视现有的问题,社会怎么会有进步?”
曼图洛夫仔细一想,觉得安尤科夫所说的都有点道理。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也展现了他外表年轻,内里成熟的独特魅力。
“罗马,你说得有道理。作为布尔什维克的我们,作为苏维埃政府的干部,我们一定要如实地指出现有的问题,让同志们,让上面的领导正视问题所在,这样才能令社会进步。”曼图洛夫先部分地同意了对方的观点,博取一些好感。
“沃罗佳,我就说吧,这么多个同志里,我最服的就是你。公私分明,始终为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着想,不会因为亲人的关系而影响你的态度。”安尤科夫赞赏道。
“罗马,你说得没错,我也很认同你的观点。但喀秋莎做错了什么?她现在有什么问题值得你大肆批评的呢?
没错,她是伏罗希洛夫元帅的亲生女儿,但你怎么证明她当上书记这个位置纯粹是因为人际关系?”
“沃罗佳,你觉得,一个二十五岁,党龄只有七年的年轻女人,怎么一下子就当上了莫斯科市党委第二书记?”
曼图洛夫喝了口咖啡,皱得紧紧的眉头,这不但反映了无糖咖啡的味道,还反映了他心中的感受。“同志,我承认,一个二十五岁,党龄只有七年的年轻女人确实很难能够做到市党委书记的位置上去。”
“对啊,这么说,你是真觉得这当中有问题了?”
“是啊,她很有问题,我更有问题。我年龄和她一样大,我和她同一天出生,同一年入党。但为什么我两年前就能当上州委第一书记,一年前入选中央委员,现在又是人民委员呢?”
安尤科夫也品了口咖啡,虽然已经加了三勺糖了,但他的额头也反映出他心中的苦味儿。“你是有能力的人,以你的能力,你的政绩,确实胜任州委书记和人民委员的位置。”
“那为什么喀秋莎不能有能力呢?为什么她不能胜任这个位置?她是不是在工作上存在很多的问题?如果真有,不妨跟我说。”
“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她的任命就有问题了。正常来说,当第二书记的位置出现了空缺,应该由排名更低的市党委书记,或是从外地调来的同级别干部来顶替,很少会出现由共青团书记来顶替的情况。
就算让她进入市委,那也是应该担任第三,或是排名更低的书记,而不是第二书记。这个安排,你不觉得奇怪吗?”
安尤科夫的反问,差点令曼图洛夫无言以对。不过话说回来,卡蒂娅本人真的又做错吗?谁叫她是伏罗希洛夫的女儿?“是有点奇怪,但有些话,你说一次就够了,不要难为她。她已经在尽力地做好自己的本分。
我妻子因为这些言论,而受到很大的压力,我不想这样的情况继续发生下去。除非她在工作上真有什么过失,而这些过失能够充分地,证明她不能胜任现在的位置。”
安尤科夫将手中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说:“那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说那些了。
但这并不代表,我觉得这个人事安排没有问题。”
“当然。”曼图洛夫友善一笑,因为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人事的安排上,可能有些不妥,但既然已经安排了,市委也通过选举的方式,确认了她的地位。现在你说什么都是没意义的,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地配合工作,不要制造不和谐的气氛,更不要破坏我老婆的心情。”
“好的,我知道了。要不要我为她说几句好话?”
“这就不用了。作为朋友,我刚才所说的,都是善意的提醒。你说喀秋莎没所谓,至少我们两夫妻都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要是你得罪了其他人,我想你未必能够承担所造成的后果。
还有,如果现在这件事让谢尔巴科夫同志(莫斯科市委兼州委第一书记),甚至是伏罗希洛夫元帅知道了,我想你应该知道后果怎样。”
“安尤科夫同志,谢尔巴科夫同志要找您。”就在这个时候,安尤科夫的助手走了过来。
“什么事情?现在还是午饭时间呢。”
“是关于人事调动的。”
安尤科夫只是管经济和建设,人事问题并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一般的情况下,谢尔巴科夫并不会和安尤科夫商讨有关人事调动的问题,除非他要换助手,或者他自己要被换走。
在曼图洛夫看来,就目前的情况来分析,后者的机会比较大。谢尔巴科夫大概已经从干部们,或是直接从卡蒂娅嘴里直接知道了这件事情。
再说了,以安尤科夫的性格,他肯定在莫斯科得罪了不少人。这个时候把他叫回去,估计是要把他调离莫斯科。
不过,这些都只是曼图洛夫的猜测。虽然只是猜测,但事实和他所想的并无二异。只是把人调走了,并不等于能够解决问题,反而会令问题变得更加严重。这点也在曼图洛夫的预料之内。
137 棘手的战争()
1940年1月,冬季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苏联红军推进到曼纳海姆防线的时候,遇到了芬兰军队的顽强抵抗。经过多次的炮击和冲锋,苏军依然没有打开任何一个缺口,损失了大量的兵员和大量的坦克。
即使苏联最高统帅部收回了指挥权,军队直接由伏罗希洛夫、斯大林和沙波什尼科夫等人指挥,还任命了铁木辛哥担任西北方面军司令,战事依然毫无进展,唯一的作用就是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伤亡。
为了这场战争,芬兰全国都进入了紧张的战备状态,全国各地物资都在往曼纳海姆防线那边送去。芬兰士兵英勇作战的消息传遍了全国,提升了芬兰军民的士气。全国军民一心,在曼纳海姆元帅的领导下加紧应战。
然而,在距离曼纳海姆防线仅有80公里的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气氛却异常地平静。在铁道旁边,还能看到载满军需品的火车隆隆驶过,机场附近可以看到军机频密地起降,但在市里,几乎看不到任何和战争有关的事物。
对于列宁格勒市民来说,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人们照常生活,城里所有的建筑都毫发无损,更听不到半点的炮声。
坐在咖啡馆里,悠闲地欣赏着涅瓦河两岸的景色,曼图洛夫似乎也被这种平静的气氛所感染。但其实,他这次来的目的,恰恰是为了这场棘手的战争。
他皱着眉头,思索着突破的方法,以他的身份,他的能力,绝对不可能对苏军的战术带来什么帮助,但对于苏军的后勤供应、武器运用还有总体战略,却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先生,您的咖啡。”一把柔和的女声传到曼图洛夫的耳里,把他从白日梦中唤醒。
“同志,您搞错了。”
“女服务员”好像并没有听见曼图洛夫的话,依然把那杯咖啡刚在了桌面上。
“曼图洛夫同志,”女人坐了下来,说:“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曼图洛夫把目光转到坐在对面的女人身上,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金色的长发,还有那高挑丰满的身材,令人感到既熟悉又惊艳。“乌斯季诺娃同志,想不到我能在这里遇到您。您不是在秋明的吗?怎么来列宁格勒了?”
“不行吗?”维罗妮卡·乌斯季诺娃冷艳地笑道:“我来这里度假。”
“度假?现在天气这么冷,河面都结冰了,夏宫又不开放,怎么选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度假?去黑海沿岸的索契、雅尔塔、苏呼米(位于阿布哈兹)这些地方不好吗?那里景色优美,气候温暖,很多领导都喜欢去那里。”
维罗妮卡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觉得我会喜欢那些地方吗?再说了,那里的天气这么热,我这个西伯利亚女人不太习惯,还是这里好一点,零下七八度不是挺好的吗?”
维罗妮卡的确不怕冷,在零下几度的温度下,居然还能穿一身紧身短裙,露出一双大白腿,显然已经适应了这天气。
“你不知道这边在打仗的吗?80公里以外就是苏芬交战的地方,你还有心思来度假?”
“那你呢?”维罗妮卡用她碧绿色的诱人美目正视着对方,说:“你不是应该在莫斯科的吗?怎么来列宁格勒了?”
“我是来出差的。”曼图洛夫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无奈,一看就知道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出差?是什么工作要出动你这个第一副建设人民委员来列宁格勒呢?肯定是很重要的大事。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和这场战争有关的。”乌斯季诺娃的分析能力确实令人佩服,不过话说回来,在苏共里面混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会知道,一个第一副人民委员根本不会因为什么芝麻绿豆的事情去出差,而眼下,对国家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场苏芬战争。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苏军所遭受的损失已经远远在预料之外,曼纳海姆防线久攻不下,而英国、法国也有参战的倾向。
万一苏联无法在短期内取得突破性的进展,苏联的国际声望将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而英、法这两个国家也有可能会插手进来,向芬兰提供武器和资源,提高芬兰的胜算。这样,等芬兰战胜之后,他们也能从中分一杯羹,同时也能得到芬兰这个盟友。
“聪明,”曼图洛夫知道,这种好胜的女人需要的,就是别人的认同和赞许,“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市党委书記。”
其实,曼图洛夫比维罗妮卡还要年轻,但他已经当上了第一副人民委员,还入选苏共中央…委员会,已经进入了苏共权力体系的中央部分。而维罗妮卡,只不过是在西伯利亚一个小城市里当个市委第二书记。
不过,看外表的话,曼图洛夫的衣着和神情都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倒像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准大叔”。
而爱美,善于打扮的维罗妮卡·乌斯季诺娃,看上去只是二十三四岁左右,正值花信年华,正处在年轻貌美知识。但实际上,她已经二十七八了。
“曼图洛夫同志,和你相比,我算得上什么?论才能,可能我们俩在差不多的水平,论地位,论成绩,那你就比我好多了。”
“这又怎么样?”曼图洛夫的面容有点忧郁,“职位越高,责任越大啊。”
曼图洛夫指着街上那群乐呵呵的小孩,继续说道:“战事失利了,他们还可以置身事外,在街上玩雪,但我不能。别以为当个建设人民委员就能摆脱战争,军事工业的建设,还有道路、铁路和电信的建设都很重要,也是我的工作范围。
目前,我军的通讯和后勤配套十分糟糕,但参战的兵力却达到七十万人。这七十万大军的武器、弹药、军需品,全都通过那几条道路输往前线,现有的道路、铁路已经超出了负荷。
刚才,我和日丹诺夫(时任列宁格勒市委兼州委书记,及红军政委)同志商讨这方面的问题,我们将会采取紧急措施,增加部分道路的宽度。
在同志们的努力下,摩尔曼斯克到科夫多尔、彼得罗扎沃茨克到苏奥耶尔维的道路都已经修建完毕,舒缓了第8、第14集团军的供给问题。但情况仍然有待改善。”
维罗妮卡看了曼图洛夫一眼,然后吃了口咖啡。“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料到这场战争不会打得那么顺利。”
138 炼油技术()
在1940年的苏联,列宁格勒算是一座别树一格的城市。
这里没有新西伯利亚、车里雅宾斯克、斯大林格勒等地的那种机械化、技术化的气息,也没有莫斯科权力中心的那种压抑感。
在这座充满巴洛克式建筑的城市里,随处都可以感受到浓厚的艺术气息。这里的一切,都有一种独特的美感。人们的穿着是斯文的,他们的谈吐举止也是文雅的,不看看高挂的红旗,不听听人们所说的俄语,还以为来到了巴黎。
“别动!”维罗妮卡坐在咖啡馆里,一手扶着笔记本,一手执着铅笔,细心地素描着面前男人的样貌。
“乌斯季诺娃同志,您这是在干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动?”顾着看窗外雪景的曼图洛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眼中的艺术品。
“你现在的样子很特别,我要把你画下来。”
“你要画多久?”
“不久,快画完了。”这个时候,维罗妮卡已经准确地,把曼图洛夫的头画了下来,只剩他的上半身。
“乌斯季诺娃同志,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曼图洛夫无奈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就算在说话的时候,嘴巴颤动的幅度也不会太大。
“什么问题?还有,叫我维罗妮卡,别叫‘乌斯季诺娃同志’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