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纪寅轩转口就回:“那不正是我么。我见那晚月色正好,园中树的枝杈多,挡着我赏月,就叫她陪着我去小树林里,林子里有块空地,那儿看月亮特别好。”
林妈妈知道纪寅轩在有意保阮颜畅的名声,就问:“大冷天的,去看什么月亮啊?”
“您老不也去了么?您说我们两个年轻人大晚上跑到冷风朔气里头去站着也就罢了,亏得您老也有那兴致,大晚上的也来凑这热闹,也跑到那儿去了,不是为那晚的月色是为了什么?要不然,也不能撞见我们呀?”
堵得林妈妈说不出话来。
只得讪讪作罢。
这事后没两天,大管家派了总管事来园子里通知林妈妈,说要将她调到别的园子去。还说若再说些无中生有的话,就要按例处置了,得革去她两个月银米,才能起到严谨这府里纪律的作用。否则这里府大园子多,人多口又杂,人人都嘴上说两句,就能兴风作浪了,那府里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还能有安生吗?
林妈妈被调走了,还被警告了,弄得府里人人自危,没人再敢提之前的事一个字,各自默不作声地该干嘛干嘛去了。
27。第 27 章()
现在已是开春,她和映雪还得去姨夫人府上,接着上年年尾没做完的活继续做。
于三小姐将于二月出嫁,现在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准备。
这天,早上她和映雪去太常卿府的路上,映雪悄悄问:“听说,你跟二少爷兴致好到大年初八的晚上,一起跑到小树林子里去赏月?”
“都说是讹传,你还说这个?”
“也没有,我就好奇,到底是二少爷给你解围的托词,还是真有其事,叫林妈妈撞见了,却最后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被遣出园外,惨遭封口?唉……”
“府里不是不让再乱说事儿了么?”
映雪转了转眼珠子,朝她侧脸瞧了瞧,说:“你是不知道,在你来府里之前,这府里规矩有多严。像是那种事,别说你清白不清白了,但凡是惹上了口舌是非,还是有关男女风化的,就不论青红皂白,一律先青白处置。你倒好,被人说了那么久,到最后,不但少爷保你,连夫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最后,没把你怎么样,反倒是林妈妈被责罚了……”
“好了好了,别说那破烂事了。我真是流年不利,也不知是不是今年犯太岁,新春刚过就惹上这风波。夫人是念及情分的人,想来也是念着上回我在宋州照顾少爷有功,这一回就选择了相信我吧。”
“是……你是不知道……那段时间我为你受了多少的苦啊……她们说到狠时,连我也骂,说人以群分什么的……”
“是是,我对不起你,还得谢谢你,我改天买了你最喜欢的那盒胭脂膏送你如何?”
“真的?不便宜啊,你可考虑好……嘿嘿。”
“说出口的话哪能反悔呢?”
到姨夫人府上。
她们与这府上的女人一起做了小半晌的活,恰巧又要上山送东西取东西去。
又是人人懒得动,阮颜畅就说她去吧。
她也正好想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上山后,如卉给她泡茶。
她这一次与于家二小姐的话就多了起来。
先是坐在她绣架旁,跟她讨论示范了几下针法。
再是讨论起来她这年过是怎样。
又问她平时除了做针线活计,还做些什么。
于诗诗就说,除了做针线,还看看书。
这时如卉一边冲着水,一边插嘴:“你是不知道,我们二小姐可是个真正的才女。做做针线,不过是她养静的功夫,她可真是琴棋书画样样都来得呢。只……反、反正,我看外头传的那什么京都名门某家小姐,又什么诗画双绝什么的,真的,拿来一看,不过就那样,连我这不会写不会画的外行人,都看得出来好坏,明明就是我们小姐的更好。可那什么小姐家上门求诗求画的公子,多如繁星,巴巴的凑上去……”
阮颜畅知道如卉说的是什么意思。听了她的话,不禁让她想起之前在杭州时,也是听说纪寅轩去相看的那家陈家小姐,也是十分的才名远播,上门求字画的数不胜数……唉,其实说白了,哪是什么才名远播,其实就是艳色远播罢了。她又想,还想这做什么,管人家是才名还是艳名,总之纪寅轩都快要娶她了,这个消息在纪府里是由年前传到年后的了……
于诗诗听了如卉的话,说:“别乱说,人家声名在外,我都不眼红,你眼红什么劲。要是传出去,还当是我教给你说的呢。”
如卉吐吐舌头,将茶端到阮颜畅手里。
晚上阮颜畅回了家,如常伺候纪将军用晚膳,沐浴更衣睡下。
她回到了自己外间,先是往床上一倒,心里揣着一肚子事情,连澡也懒得洗了。
她这几天对着纪将军的时候,总是想起他几次三番为她解围的样子。他总为她解围,说到底,他就是个很正义的男人罢了,见到弱小就要去帮助。她怕自己再过些时候,万一对他再多点感觉,那搞不好连给他做妾都肯了……什么都不管的那种,甘心给他做妾……
纪寅轩……你好“可怕”……
一想到这些就心烦,索性不想了,又起身,还是准备去泡澡吧。
坐在澡桶里,又开始盘算起了何时离府的事。
此地不宜久留,纪将军磁场太强,不知几时就把她给完全吸过去了,到了那时,哪还有她逃遁的机会。
等她洗完,刚要睡下,却听见里间在叫:“颜畅,过来给我换支蜡烛。”
“哦。”
天还有点冷,起身披了件暖袄,趿拉着一双夹了棉芯子的拖鞋,就去给里头的人拿蜡烛去了。
取来一节蜡黄色方柱形盘龙凤的蜡烛,往纪将军里屋走。
一进门,发现将军半躺在床上。
“将军,之前不是睡下了么,怎么还看书呢?”
纪寅轩在已弱的床头烛灯旁,看着站在暗处说话的她。
不知怎的,恍惚间,有一种看到了另一重影子的感觉,仿佛是那天在去杭州途中休息的客栈里,被自己的蠢如猪的部将误下□□后,曾看到过的那个女人,那个疑似西域美艳女细作的女人。
自己当时掐着她的脖子,后来怎么着?扯拦了她半边袖子?
不过后来经阮颜畅否认,说当时房中并无第三人,所以他一直掐的都是她的脖子……
后来他怀疑自己中□□中到出现了幻觉,才误将这根柴当成了西域美艳女细作……
真真假假,他也已分不清了。
现在那幻觉仿佛又在了,在暗淡的光影里,将她的身形与脸庞拓出一圈清晰的线条来,他一度以为自己又见到那晚那个女人了。
可等她走近了,再一细看她,她还是她,并不是那晚幻觉中的人。
奇了怪了,自己怎么可以幻想得出一个那样美的女人……
“喂!纪将军,大晚上的,能不能别用这种暗藏春色的眼神看着我?”
额……
这女人一开口,马上破坏了他的所有幻想。
他攒了攒眉,低头苦笑。
接下来的几天里,阮颜畅一直苦苦思索,如何才能合情合理的离开纪府,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
她得走,她得避免自己沦陷下去。
哪知,她搜索完枯肠也没能挖出一个好主意,可就在这时,有一桩事砸在她头上,让她感叹得来全部费工夫。
就是那于诗诗终于要随大部队进宫了,她娘代她来向她姨母讨阮颜畅,要她陪着进宫去。
闫夫人想,不妥不妥,即便是自己妹妹来讨,也不便随意将下人分拨到宫里去,何况还是儿子一贯使用的下人呢。
可妹妹求之再三。她只答应了会去问一问。
她问二儿子,二儿子只说宫里苦,又多凶险,像阮颜畅那种傻了吧唧的直肠子,不宜往那种斗争坚固的地方去。还说那种傻了吧唧的傻子,仅是在他们这府里待着,还有时直心肠地得罪人呢,若不是有他看着,还不知怎么收场呢。要是再到更大的皇宫里去,像那种傻了吧唧的傻子,不仅把她自己葬送了,别到时把表妹也弄得水深火热不得收场的,可怎么办。
纪寅轩这次说话,是骂人最多的一次,从头到尾说了十来遍傻了吧唧的傻子。他其实有些慌张,总隐约预感到阮颜畅进宫,不知会发生些什么事,所以就极力阻挠她进宫去陪他表妹。
闫夫人问完他,又去问阮颜畅,哪知阮颜畅说她非常愿意去。
阮颜畅心里是有盘算的。
一来,去了宫里,可以见识一下皇宫的气派;二来,如在宫中陪于二小姐,一陪大概要陪三个月的时间,她就可以借着这空档,先远离纪寅轩与他的磁场。
在自己真正冷静的这段时间里,她可以好好想想将来要怎么办。
于是,她说她愿意去,还说会说服二少爷。
她跟纪寅轩说,她要进宫陪着于二小姐,这只是暂时的,过了三个月,等于二小姐被皇上亲点配给了哪个举人进士什么的,那时她就可以回来了。
纪寅轩见她很是坚定,只能放弃劝说,由着她去了。
况且近来他总隐隐有种感觉,觉得她总在有意躲着他,她还以为她自己掩饰得很好,可什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呢?
他觉得她在躲他,现在才借口进宫去,那他也只能由得她躲去。可为什么躲他呢?
他想过千万种理由,包括:她是不是喜欢我?
28。第 28 章()
阮颜畅离开纪府,去于府,帮着准备于二小姐入宫的诸项事宜。
等到了于诗诗身旁,她才悄悄告诉她,把她讨了来的目的。
原来这于二小姐心中也是有盘算的。
她说,她觉得自己这次,就算进宫待三个月,也是没指望的。
先是被皇上、诸皇子们,还有那些皇叔啊皇这皇那的选一通,她肯定不会被选上。而且虽另有一位姨母在宫中做贵妃,可这次父亲是说好了的,不让她帮着顾恤她,怕宫中人说姨母寻私,到时她在后宫落人口舌。
她哥与三皇子相熟,已托了三皇子帮着寻觅一位佳婿,或是还未娶亲的在朝官员,或是新科的在春天刚殿试完的进士。
可问题是,到时三皇子去说这门亲事,也不能以贵势压人,搞得像强将她塞给他们中的哪一个似的,所以人家还是可以拒绝的。三皇子也只是承诺了去说说看,没说一定会配到人家。
那这么一来,有可能她最后还是配不到人。
所以她想了,想要在这三个月里,向她好好学习针绣扎花的技艺,等实在配不到人了,她就离开京都,独自到苏州去,她家在那里还有一两所房子,到时她带着两个丫鬟,在那里靠卖些绣片赚点钱过活得了。
阮颜畅听她一说,心里悲凉,劝她不要想得这样灰暗。
她说,哪能不灰暗,现在父兄并不了解我的处境,强行让我进宫去,被人家这样一轮一轮地挑,挑到最后还挑剩下来,这不是专门送我进去受辱的吗?所以你说,我现在心境能不灰暗吗?
于诗诗准备带如卉和阮颜畅进宫。
阮颜畅在正式进宫前,还特意回了纪家一趟,要跟纪寅轩道别,因为她不知道到时方不方便出来。
哪知回了家也没见到他人,反倒是满府上下都在讨论二少爷要娶亲的事。
她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下人们说这个事。
偏巧这几天东风起了,还下了几点霏微的雨,刮到了她脸上,凉丝丝的。
她一转身,只想快速离去。
偏偏对面遇上了一个熟一些的小丫鬟:“颜畅姐姐,怎么回来了?”
“哦,我落了本绣谱在这儿,要去取了带走。”编了个借口。
“哦。”
小丫鬟走了。
在背过人去的时候。
她承认,她心里是有不少失落。
但她样子还是得做足,就又回了偶山居,将留在这里的几本绣谱都拿了。
银钱细软没有拿,因为她还没正式辞去这里的活儿,所以这些财物不便私运出府,会被误判成偷窃。
她想着,指不定三个月后,她由宫中出来时,那纪寅轩都已成亲了。
再到那时,她再正式辞掉这里的活,再带上那些积攒下来的小财,出去另觅一块安生的地方去。
还没出园子时,哪知又遇上了谢大娘刚由别处回这园来。
谢大娘问她什么时候进宫,她说后日就要进了。
大娘问她是不是今天回来向二少爷辞别的。
她不好意思承认她本意是这样的,结果没见着人;只能说,一早辞别过了,况且三个月后还要回来的,今天回来只是拿几本绣谱。
大娘继续寒暄,说想来宫中日子会很无趣,所以只能进去做做绣片子,打发打发光阴了。
她也寒暄,是啊是啊。
再说了几句,就出了园子。
刚想把手里握的油纸伞撑起来时,竟发现天已不下了,放晴了。
就这样出了府。
一路上都有点少魂失魄的。
回了于府,见到于诗诗,见她也是一脸的不爽。
她临行在即,按她话说,此行就是进宫受辱去的,所以她脸上怎可能有喜色。
两个人灰作一团,都是失意人逢失意事,心越来越沉重。
于诗诗临行前一晚,让阮颜畅在她床上与她一起睡,说说话。
于诗诗说,昨天与前天,父亲和哥哥都几次三番地来对她耳提面命,说什么这次进宫,一定要配到一户人家。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这事情,又不是她说要配就能配到的。
她又说,本来谋定了主意,这次配不到人家,就正好三个月后出宫,去苏州去的。可父亲与哥哥,又来以各种话语相逼,一副配不到人家,她就别想出来了的样子。
与其这样,倒不如死了算了。
简直是不让人活了。
阮颜畅再三思量,最后问:“你是一时的气话呢,还是真想定了这事?你此生都不嫁人了吗?为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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