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然见他二人如此凄荒,不禁怃然,回首看着玉龙吟道:“龙珠儿,爷爷救个情,你放他们二人一条生路,斗来斗去,任谁都有老的一天。”
玉龙吟垂手道:“师祖令训,珠儿敢不遵命。”
玉蓝烟道:“适才我们来的时候见泽外那百万大军并未攻打龙泽,大家都推着车,不知道做什么?”
西帝凡道:“太祖,一定是打下龙泽后大家抢东西。”说完觉得自己这话太有些没有道理,带着车来打仗影响行军速度,便住口不说下去了。
玉龙吟道:“那是护泽军的事,爷爷别担心。还是从密道回龙腾大殿,孙儿有些要紧话,要急着问爷爷。”
玉蓝烟狠狠的瞪了风萧然一眼,风萧然好不踌躇,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扭捏不安。玉蓝烟道:“珠儿,三十代龙泽首徒,是你守天净阁,凤儿守宇清阁,风净尘守梵音阁。风净尘在这三十多年中有极多对不起你之处,这个爷爷明白。但是他也下令收留龙泽子民,使我一千多万子民免于杀戮,这也是有功的。如今爷爷讨个情,看在涵儿,凝儿的份上,你让他回归龙泽,在上泽宫闭思过。至于是否还其上泽主身份,这复职权留在你手上,你看如何?”
玉龙吟那张举世无双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听凭师祖吩咐。”
三十六 劣儿违亲命
风萧然想说几句安慰珠儿的话,却实在说不出口,只得呆呆地跟在工殿兄弟的后面出了洞,在洞的左侧开启进入龙腾殿的密道。三百多人押着三百多人,通过密道悄悄就回到龙腾殿了。这一边走,风攸就看见黑黑的地道里,柳涔正向下泽另四位殿主晃眼睛,好象在暗示什么,可是看不太清楚,只如蚁叫似的听见柳涔对云挚侠道:“刮狐计划依旧。”风攸刚想问问柳涔是什么意思,柳涔却轻轻在他手上写道:“别问,也别说,当作不不知道,否则坏了下泽的好事,你给我做生意去。”
从密道出口到了龙腾殿,泽主也不叫开七扇大门,那门和帷幕依然紧闭着,众人想大概泽主还要擒拿入侵龙腾殿的天一教徒,所以将消息封锁。龙泽新七宫的建造中有个最奇特的地方就它的隔音设备,所有的石头向殿的内侧都涂了一层玉龙山特产的隔音石粉。大殿外有声音,二百米外就可以传入大殿,而大殿里边那怕是闹翻了天,只要把石门一锁,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这种造法当然是为了防止强敌来犯,及时报警。所以龙泽人都很清楚,到了七大殿附近最好谨言慎行,否则言语不当便会传到很多人耳朵里。
大殿里边李如宁等十来个老侍卫早就奉令在里头等了,茶水和糕点都已经备好,最难道的是,连红叶大师等三十六人的坐位也早就准备好了。大师道:“泽主莫非是料定了他们要带咱们一起来么?”
玉龙吟向大师合掌道:“大师,龙吟不是圣人,是凌兄甘心自污,将敌人的情形摸得一清二楚,所以此次能够大胜,凌兄居功甚伟。”
柳熙阳忍不住笑道:“主上,还那么客气,以后您和凌兄就是一家人了。”说完向风涵和凌霜辰眨了眨眼。凌霜辰脸都红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柳长老也太会恶作剧了。他低下头轻声咕哝道:“谁敢高攀泽主家?”说完他偷偷抬头看看泽主,眼睛里都是疑惑,回头又看了一眼风涵轻声道:“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好象觉得泽主,我已经见过了,是在梦里。”
玉龙吟柔和的看着他道:“你当时已经有些神智昏迷,但却不是做梦,辰儿,确实是我。”
凌霜辰一下子感动得脸色红得快要滴出水来了,他当时是一个囚犯,没有想到泽主竟然亲自来看他,还听他在昏迷中的呓语,给他疗伤,泽主为什么待他这般好?自己的亲娘都没有过呢?
风涵努了努嘴轻声道:“你现在的靠山可比我硬多了,泽主在背后替你撑腰来着,当然用不着来高攀我。不过你不来高攀,我来你家低爬好不好?” 他的声音虽然轻,左右的人还是听见了,大家偷偷的都笑,想不到一向冷绝的中少主,大概是今天大胜,破天荒的也不正经起来。
从昨晚到中午不曾进食,大家都饿急了,顾不得礼节都按着坐位坐下大吃起来。只有风净尘站着也难过,坐又无从坐,真的是左右不是人。玉蓝烟见他这种可怜样,叹了口气道:“珠儿,你总要给他一个发落,免得鸿雁的世家心中不安。”
玉龙吟面无表情道:“爷爷既然不伸龙翔殿开革他,他原来坐哪里,现在自然也坐哪里。他如果连自己原来坐哪儿都忘记了,于孙儿何干?”玉蓝烟无奈,只得亲自拉着风净尘在玉龙吟左侧的位置上坐下。众目睽睽之下,风净尘好不难堪,却又知此时玉爷爷真的是一片好意,如果自己不趁这个机会坐下,只怕想回到这个位置上来都不能够。脸皮一厚,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而且位置就在心上人身边,只要每天能看见他,就算是一块冰,自己也窝心。风萧然看他坐好了,才在太上的位置上坐下去,放心的和玉蓝烟用了点儿点心。
饱餐一顿后,精力恢复,玉蓝烟道:“珠儿,你要问爷爷什么?”
玉龙吟淡淡道:“爷爷,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这一问三年前就当有了,只是当时两位爷爷还没等珠儿问就出游了。今日珠儿还是要问,莫非,那小业障如此不讨爷爷们的欢心么?爷爷们容不下他么?”
玉蓝烟叹气不语,风萧然却坐立不安,他坐在哪里,若大的辈分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在位置上扭来扭去,看东看西,最后却跳起来道:“好啦、好啦,我说就是啦,龙珠儿,你不用这样看着我。”
玉龙吟摇摇头,不知应当对这小孩儿一样的爷爷说什么好。
风萧然又道:“这事儿确实怪我,可也不能只怪我,要怪,只能怪风凝这个小业障自己,还要怪烟儿,我,我只不过忍不住罢了。”
玉蓝烟气恼道:“叫你将情形说清楚,谁怪你来着?”
“龙珠儿,他分明是在怪我,你看他今天对我这般客气,这般生分,不是怪我是什么,大家都有错,为什么就吃了我一个人?”
殿内诸人都被他怪来怪去的弄得一头雾水,风萧然无可奈何只得将当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七年前的半夜,玉龙顶半山腰龙泽禁地的慈安宫外,有人轻轻按击门铃。侍从打开小窗一看,笑道:“小少主,深更半夜的来慈安宫做功课么?真的打算闻鸡起舞,脱胎换骨了么?”
风凝笑嘻嘻道:“大叔,麻烦通报一声,说凝儿半夜来陪太爷爷下棋来了,不知道太爷爷敢不敢应战?”
风萧然刚刚亲手铺好了被子,他用尽了功力救回了珠儿以后,和蓝烟的关系有了好转,已经十多年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的烟儿,总算给他一看脸色看了。可是今晚蓝烟又想起了旧事,许多早逝的人和事让他伤得吃不下饭,对着窗外的月傻傻的坐着。风萧然既不敢抱他,又舍不得他就这样又独坐一晚,刚要柔声讨好,外侍便来传报了。
“这个小坏东西疯了么?深更半夜的下什么棋?”风萧然咕哝了一声,心想有必要提醒珠儿一下,要好好对这个坏东西做做家规了,也没有见过这样没有规矩的孩子。
听到这里,玉龙吟皱了皱如春天远山一般轻柔飘秀的眉道:“如此没有规矩,两位爷爷难道也让他进去?”
风萧然叹道:“好些日子没有见这个坏东西了,着实有些想他坏坏的笑的样子。”
风凝依仗着玉蓝烟的准许,兴冲冲的进了寝殿。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清俊的年轻随从,这玉龙顶可是禁地,凝儿连这个规矩都不知道么?风萧然刚想叫人把那随从先逮起来,蓝烟轻轻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风凝选了玉蓝烟最擅长的象棋,侍从摆好了棋盘。风凝笑道:“太爷爷,凝儿陪下棋可不白陪,是要填东西的。太爷爷若是胜了,凝从此答应太爷爷,苦练武功,将龙泽发扬光大。爷爷若输了,便要为风凝救一个人。”
风萧然骂道:“好好练功,发扬龙泽是你的本分,也敢拿来赌?改明儿告诉你娘,仔细你的皮。
“风太爷爷,您想看凝儿挨打,您去告好了。到时候凝儿的屁股肿了,您不心疼就成了。”
风萧然气得朝他干瞪眼,玉蓝烟笑道:“便依了你,开局罢。”
棋下得极精彩,仿佛这小小的棋盘上有千军万马在撕杀一样,内殿之中充满了杀伐这气,旁见的风萧然和另外两个侍从,都受感染,极是振奋。但是让风萧然吃惊的不是这点,而是五局中,玉蓝烟居然输了三局,平了二局,连一盘都没有胜。玉蓝烟弃子认输风凝大乐道:“太爷爷,算您让我,您可要救我朋友一命。”
风萧然不以为然道:“你要救人,自求你娘去。只要你娘点个头,依照龙泽今日的实力要救个人有何难。”
玉蓝烟叹气道:“你越来越笨了。”
风萧然恍然大悟,这半夜来访,带带了个陌生人来,莫不是想要杀人的是珠儿么?风萧然口吃道:“你,你是要从你娘手中救人?“
“太爷爷太聪明了,正是如此。”
“凝儿,你娘要杀人,必有他的理由,他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玉蓝烟沉吟道:“到底是什么人?他犯了什么么罪?”
风凝这回却正经起来了:“他叫曲晴轩,犯了蛊惑主子犯人作乱的罪名,依律当斩。”
风萧然叹气道:“原来是帮你迷倒你娘,顺便把他爹和娘一起撂倒的狗胆包天的小作乱种子么?这个该杀千刀的,救他作甚?你还真以为你娘是离不开你啦?前次你犯上的事儿,你娘看在咱们求情的份上不难为你了,你就应当安分些。”
“若真是那罪名我怎么敢帮他?那不过是对外头做做样子,里儿却不一样。”
“到底为什么要杀他?里头有什么内情?”
“娘本来已经答应我放过蛐蛐了,还不是空空子那个骗吃骗喝外带胡说八道的老杂毛,他对娘瞎七搭八的一通海吹,娘就要杀蛐蛐了。”
“胡说,空空大师是至人,你怎可如此不敬?”玉蓝烟生气的瞪了一眼这个没有上下的小业畜一眼。
“不敬,我才没有呢?他一整个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老骗子。娘让他给哥和我算一算,他闭着一双钱眼,一张口就说‘泽主,小道上次给老泽主盘命以后,早已经入不敷出了。小教的上百道观破烂失修,上万道童衣食无着。”这一听就是个讹钱的,要是我,当场把这个老骗子给扔出去。“
“你娘怎么说?”
“娘?不晓得是着了什么道。拿眼色让宁姨准备最上等的宴席,还在纸上问‘大师估摸着要多少资费才能助贵教一臂之力呢?‘娘那是客气。没有想到这个老杂毛是个空手套白狼的老贪鬼,太爷爷,你猜他说要多少?”
“五百万两,当年我给你娘和你舅舅盘的时候,他开了这个价。”
“五百万两,少啦!那老骗子说:‘泽主,六百万两是捉襟见肘,八百万两也是勉强度日,泽主,小道委实不好开口。”
风萧然眼睛张得老大道:“你娘给了多少?”
“娘还以为天上会掉钱一样,瞪了我一眼,在纸上写到‘你赤眉绿眼的做什么?亲自去凤舞宛取一千万两银票来,半个时辰里办好。’太爷爷,一千万两呐!那个破老道的乱话三千也值一千万两?那我不当明皎的少东了,改学算命算了,坐在那里打打算子,拔拔泥盘,就从天上砸银子下来。“
“空空大师不拒着一千万两,就说这个命盘值这个价。你娘要是给多了,他一定会推的。你可老老实实给罢!”
“哼,老老实实,太爷爷,我跟您说,您可别跟娘说,我在每张银票上都涂了粉痒粉,放在盒子里头没有事,拿在手上包管他们痒得要命。我让他们兑手痒痒,不兑心痒痒。”
玉龙吟、风涵想到这个淘气东西,又好笑又辛酸,心中竟是隐隐作痛。柳涔苦笑道:“难怪了,那道观来兑现银子的时候,全用布包着手。那些日子,明皎的伙计都说手痒得很,我们还以为强敌来攻,还紧张好一段日子。”
玉蓝烟大是生气,狠狠白了他一眼道:“空空大师是通灵之人,你也敢如此胡闹?”
风凝促狭的吐了吐舌头,接着道:“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来了,也不知道那老骗子跟娘说了什么,只听得最后一句‘泽主,那曲晴轩将操纵两位少主的死生,泽主切莫如当年老泽主一样,一时心软,放过玉然明和林从容,导致龙泽的红祸’。好,就为这一句话,娘送走了空大师后,便在纸上下令,叫传云姨。我一想事情不妙,赶在娘的人找到晴轩之前,先找到他。无路可走,就逃到这里来了。”
玉蓝烟缓缓站起,神色凝重道:“当年空大师对我言道‘玉然明和林从容二人必是两位小少主路上的绝大陷阱,一掉下去,只怕会万劫不复。’我不忍心杀两个小后辈,结果真如大师所言。你娘痛定思痛,自然当机立断,绝不会再犯太爷爷的错误了。凝儿,此事你就不要插手其间。”
风萧然道:“这小子便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小作乱种子么?还不快滚,否则风某不惜血染玉龙顶。”风凝身后那个清俊青年转身向后退去。
风凝一把将他拉住道:“你莫生气,你一心悬壶济世,却白白的将命送到外头,岂不可惜。你且站着,风爷爷不过是骇你罢了。”
那曲晴轩却抬头道:“少主,晴轩虽然是奴才,却决非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苟且偷生之流。”
风萧然怒喝道:“好大的作派。”
风凝道:“太爷爷,刚才您是输了,输了便要践约。如今太爷爷违约,风凝也不强求。但此人风凝是救定了,我再另想办法,保他周全。”
玉蓝烟眼眸微动道:“你为什么非救他不可?”
风凝决然道:“娘亲是为了我们兄弟杀人,我岂有不知好歹之理。娘投之以桃李,我当还之以琼瑶。风凝认为若杀此人,娘将犯下五杀大错,所以此人断不可杀。”
听到这儿,玉龙吟将脸色一沉道:“他却是会算,有那么多么?”众人也皆想,这风凝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