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幼仪晚上睡得不安稳,今个儿看见郝连玦完好无损的回来心也踏实。她洗漱完毕,脑袋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正睡得香甜,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把她惊醒。她坐起来,透过窗户纸看见外面隐约有亮光,又听见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叫,声音听起来不像在近处。
她赶忙起身,披着衣裳推开窗户,立马看见中殿方向一片火光。她心下一惊,难不成是走水了?
院子里陆续亮起了灯,廊下有人奔跑起来。不一会儿人,有个丫头进来传话道:“金姑娘,中殿那边走了水,正调人过去扑救。将军嘱咐姑娘不要出门,也不用慌乱。”
幼仪点头答应下,片刻,商雀和韦茹都过来了。
“咱们挤在一张床上睡,免得害怕。”商雀第一个跳上床,躺在中间位置。
幼仪还在窗户边上张望,自言自语道:“中殿怎么会突然走水呢?”
中殿可是皇上和后宫嫔妃们住的地方,守卫森严,说夸张些,就是飞的苍蝇、蚊子都会分个公母,怎么会有人这般不小心?她正在疑惑,就见几支全副武装的士兵都朝着中殿方向跑步前进。看着这架势,不像是救火,倒像是打仗!
打仗?这个词跳进幼仪的脑中,让她心跳加速。她不敢往下想,赶忙关了窗户也上了床。
三个人谁都无心再睡觉,一边闲话一边留意中殿那边的情况。
透过窗户纸能看见火光渐渐小了,嘈杂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可商老将军他们并未回来,商雀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中殿周围方圆一里都被禁止出入,谁都无法打探到里面的任何情况。
幼仪心里也急,却知道自己无能为力,还不如老老实实待着。她索性找了些材料,坐在炕上动手做女红。
“你这针线活做得真好,丝线颜色配得好,绣功也不错。”韦茹羡慕的说着。别看她做生意有一套,可拿上针却比拿什么都费劲。前几年兴致来了,她也学人家绣个枕套什么的,可上面的鸳鸯活像只大胖鸭子,细看还粗糙得不得了。尤其是内里,线头杂乱无章,看着让人心乱。
人家都说这绣功高的,绣成的东西翻个个,里面比外面瞧着还整齐。韦茹是望尘莫及,这辈子都绣不出来啊。
她一边吃茶一边瞧着,只见幼仪手下很麻利,穿针引线,不一会儿,一株翠绿的竹子便勾勒了出来。
“这袜子瞧着像爷们穿的?给谁做得?”她眉眼间带着一丝笑意。
“给郝连玦。”幼仪丝毫不隐瞒,“人家救了我一命,我没什么报答,只好出些力气。上次我见他穿着吏部统一发放的军袜,大小不合适还不舒坦,便想着闲着给他做两双。眼下正有时间,也好给他送过去,等回了都城就不方便了。”
“这话对,你亲手做的东西无价。”韦茹听了回着。
幼仪忙活了一天,做了四双袜子和两双护腕。在不起眼的角上都绣了一株翠竹,瞧着简单大方又透着雅致。
做好了却送不出去,郝连玦的行踪连王妃都不知晓。幼仪只好先收着,等机会再说。
入夜,幼仪刚想要睡觉,就听见后窗户有响动。她住的房间正对着一个小小的后花园,因为在阴面平日里没什么人去溜达。
她立即警觉起来,最近一段时多事之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她顺手把笸箩里的剪刀拿起来,慢慢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有人吗?什么人在那里?再神神怪怪我要喊人了!”
没有人回话,她稍微稳住心神,却见窗户突然被推开,一个黑影飞身跃了进来。
她刚想要大喊,那人影飞似的窜过来,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想也不想,手中的剪子朝着那人胸口扎过去。不料,还不等碰到人家衣裳就被牢牢攥住。
一股子熟悉的味道让她眉头微蹙,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别嚷,是我!”
借着外面的月光,幼仪看清面前之人,正是郝连玦。堂堂先锋不走正门竟然跳后窗户,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郝连玦看见幼仪不再挣扎,这才松开手。
“我马上就要离开,过来给你道别!”
幼仪闻言一怔,想必是这趟走得突然,不然他也不会挑这个时候,这种方式告别。他要去哪里?做什么?一定非常危险吧?
这些话到了嘴边又被幼仪咽下去,她倒了一杯茶奉过去,“以茶代酒,祝先锋一路顺风!”
“我不是来喝茶的,是来取东西。”郝连玦把茶杯接过去放在一旁,眼神烁烁的说着。
取东西?他有什么东西交与自己代收了?幼仪一怔,疑惑不解的瞧着他。
“怎么?打算送人的物件还能收回去?”
额?幼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那几双袜子和护腕拿了出来,“我知道你不缺这些东西,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虽说大恩不言谢,可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礼虽然轻,可这份心意却真诚。”
郝连玦接过去瞧了瞧,又拿起来细细的看了。片刻,他才不咸不淡的回道:“手艺还成,勉强能穿得出手。既然你自己都说礼物太轻,那以后我的鞋袜之类的小物件就都交给你了。做好了就送到王府交给郝建,他自然会帮我收着。若是有什么麻烦也去找他,他会尽全力帮你。”
这人可真是实惠,把人家的客套话当了真,还把自己当成王府的使唤丫头了!不过救命之恩大过天,做些针线活也不过是费些功夫,做就做吧。
想到这里幼仪点点头,“这颜色你可喜欢,花色呢?”
“随意。”他一向不在这些穿戴上面用心,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方才看见幼仪给自己做的袜子,倒觉得比之前穿过的都强。
这到底是谁穿?她不知道其他人如何,反正瀚哥儿小小年纪就知道挑拣衣袜了。颜色不喜欢不穿,花色不喜欢不穿,针线不好不穿。大太太特意从绣庄请了位绣娘来,专门给瀚哥儿做针线活。
前世的安家和在这上面也十分的注意,每日出门之前都要搭配一番。他一身的行头瞧着低调不显眼,若是细瞧却都是好料子,好手工,好花样。应该就是韦茹说得低调的奢华吧。
那几双袜子和护腕不过是略表心意,若是常做岂能用这些材料。郝连玦出身王府,恐怕连里衬都是内造的东西。他一句“随意”倒让幼仪心中没谱了。
“我在漠北操练惯了,那些绫罗绸缎反倒不实用。你就用粗布和棉布做,尤其是鞋子,千层底窄口就成,千万别带什么啰嗦。”郝连玦似乎是看出了幼仪的心思,接着说道。
都城里富家子弟很多,若是比吃穿享乐那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大到衣服鞋帽,小到配件装饰,讲究起来真是让人目不暇接。尤其是今年,都城不知道怎么兴起一股子邪风。
公子哥个个都穿得跟孔雀一般,衣服花色艳丽,头巾上面镶大块的宝石,阳光底下晃瞎人的眼睛。更有甚者用绸缎做鞋面子,拼接出漂亮的花边,还在上面缀珍珠等物,真是奢华至极。
郝连玦上次回都城瞧见了,心里非常厌恶。好好的爷们弄得比娘们还要骚包,还好意思出来逛荡,真是世风日下。他生怕幼仪嫌东西不贵重往上面弄些乱七八糟的物件,到时候他可不穿!
幼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脑子里竟浮现出他头顶大宝石,一走动,鞋面上珍珠微微晃动的情形,忍不住笑了起来。
郝连玦见状一皱眉,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外面传来一声鸟叫。
他盯着幼仪说道:“此次一别,没有确定归期。最晚不过你及笄,到时候……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委屈!”
听见这话,幼仪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大半夜跳后窗户来跟她告别,还说出这样的话,别说是幼仪冰雪聪明,就是换个愚笨的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这郝连玦瞧着刻板,想不到这般大胆。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倒自己私定终身起来。他身后是整个平南王府,岂是他能任意妄为的?况且什么叫不委屈自己,今个儿他如此莽撞行事,倘若被谁撞破,他不过平添一件风流韵事,到头来委屈难堪的不还是自己?
看见幼仪皱眉头,郝连玦的眼神沉了沉,外面的鸟叫声又响起来,似乎比方才还要急促了。
“你不用多想,只相信我就成!”郝连玦从怀里掏出个物件,塞进幼仪手里,紧接着又从后窗户翻出去。
等到幼仪反应过来追过去,却只看见漆黑的暗夜,哪里还有他的影踪?她捏着手中的玉佩,不由得眉头紧锁。
半晌,她才关上窗户上床,可睡意全无。手中的玉佩仿佛是块烫手的山芋,扔了可惜,捧着又着实烫得慌。
她辗转反侧折腾了大半宿,快到天亮才睡去。外面传来响动把她吵醒,她晕晕乎乎坐起来,就见商雀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她下意识的把玉佩贴身收好,脸上有些不自然。
“真是出大事了,原来前个儿中殿走水不是意外,竟然是振东将军想要造反派人做得。”她丝毫没注意幼仪的神情,“振东将军听闻儿子的死讯便在皇上跟前大闹,要求我哥哥和郝连玦偿命。王爷和祖父自然是不同意,他们在殿上都动了手。皇上狠狠训斥了振东将军,没想到他竟然生出了弑君的念头。”
“那现在情况如何?”幼仪闻听赶忙问着。
“还能怎么样?他只带着亲兵过来,还能翻了天不成?当晚就被治住,死在乱箭之下了。如今皇上正派人去东边收拾烂摊子,估计谁去了都不好弄!”说着自己动手倒了一杯水喝。
幼仪的心却沉了下去,联想到昨天晚上郝连玦的话,一丝丝担忧涌上心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归来()
关于中殿的那场大火,关于振东将军的忤逆弑君,没有人多加议论,就好像是不约而同商量好了一般。幼仪是个小姑娘,越发听不见半点风声。
三日后,大队人马起拔回都城。幼仪一回府就被金家大老爷唤去了书房。虽说这金振业在朝堂之上没有任何发言权,但是最起码的风向却要知道。他听闻猎场发生了惊天大事,正愁打探不着确实消息。
幼仪并不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却不包含自己的推测。她心里清楚的很,自己能知道的事情肯定不是秘密。
“振东将军就这么死了?”金振业闻听这其中的内幕,显然是非常惊讶。那振东将军手握十万大军,是震慑一方的霸主,相当于藩王一般。皇上就不怕他的下属打着为他报仇的名义起兵造反?就不怕东边的番邦趁机作乱边疆,大禹从此陷入内忧外患之中?
况且振东将军在朝为官多年,虽然不在都城常驻,在朝中却也有自己一股子势力。这帮人不敢明着跟皇上作对,却保不齐有什么小动作。到时候防不胜防,难免会出纰漏啊。
不对!皇上不是如此莽撞之人,之前必定是有了万全之策。听幼仪说皇上已经派人去东边收拾烂摊子,这人已经派去,三日之后大队人马才回到都城。倘若真有人跟东边或者是番邦勾结,那么此时送消息出去已经晚了。
即便是来得及,只要皇上之前有安排,想要截住一两封书信还是容易事。顺藤摸瓜,还能找出泄露消息的人。
金振业眉头紧锁,预感着朝中将有一场大风波来临。振东将军的暴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常跟商家姑娘在一起,又是从别院里回来,就没听说点其他的?”拍胸口说,金振业对自己这个庶女关心不多。尤其是每当崔姨娘生出事端,他便会母女二人一同厌恶起来。不然也不能因为一点小事,他就同意大太太把幼仪发落到田庄上受苦。
可自从幼仪打田庄上回来,接连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对自己的这个庶女刮目相看。尤其是老太太把幼仪接到身边教养,更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渐渐发现,幼仪身上有一股子内敛的光芒,就似蒙尘的明珠,经过擦拭终究会大绽光彩。
果然不出他所料,幼仪先后结识了锦绣阁的汪老板,商家的二姑娘,这可都是对金家有大帮助的人物。去一趟惠州走亲戚,竟然也能办大事,连皇上都御赐牌匾,这可是金家祖宗几辈子的荣耀啊!
皇亲贵族才能参加秋猎,幼仪也去了。虽说是以商家丫头的名义前去,却是能够一睹皇上龙颜。况且在猎场一待就是一个月,天天跟王妃、贵女、诰命夫人们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是好生利用起来是多广,多牛的人脉啊!
幼仪走的这些日子,金振业是每天笑呵呵,觉得自己的前途似锦,金家注定要在他的手中走向辉煌。他少不得紧着打听猎场的事情,听说好像着了大火,比旁人都要焦急万分。
看见幼仪平安归来,他这心才稍微放下些。幼仪可是不能有半点闪失,现如今她是金家第一要紧的人物!
幼仪闻言立即说道:“女儿知道什么都如实禀告给了父亲,以后若是听见什么也是如此。”
“乖女儿,难怪你祖母时常称赞你。”金振业听了笑着回道,“我告诉太太给你做几件新衣裳和一套新首饰,免得出去交际应酬缩手缩脚。咱们家虽然算不得大富大贵,却不至于拿不出这点银子。往后需要什么只管跟太太言语,若是太太不允你直接找为父便是。”
“多谢父亲。只是家中姐妹众多,独我自己有了,她们没有,女儿用着心里也不舒坦,还会因此伤了姐妹间的和气。况且女儿发现那些个贵女并不怎么穿金戴银,她们讲究的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势。衣衫简单,打扮低调,却让人不敢小觑。”越是内心自卑,觉得自己出身太低的人,才会越发通过外在来掩饰。
上一世幼仪做姨娘的时候,每每出门都恨不得把最金贵的首饰全都戴在身上。现在想想,真是上不去台面。
听见她的话,金振业笑着点点头。知道规矩进退,不恃宠而骄,这份心性真是难得。倘若她是男儿身,不,哪怕是个嫡出也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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