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嘉是小姨子,自然能调侃姐夫。况且姐妹之中属她年幼,说话稍微出格些也不过是童言无忌罢了。她见新郎官把大白鹅放下,笑着打趣道:“我姐姐可是贺家的千金大小姐,你们金家只用区区一只大鹅就想娶走姐姐,真是太可笑了!”
“我……不是……这是规矩罢了。外面还有其他聘礼……”金大郎是个憨厚实惠人,听见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挠挠脑袋。
“规矩是死的,人可是活得。你们金家出再多的银子也不如我姐姐金贵,我想看的是你对姐姐的真心。”真心?这玩意儿怎么看?又不能把肚子剖开。
这金家跟贺家本是世交,靠开镖局起家,族中子弟多以习武见长。父辈更是打小一起长大光屁股的交情,所以容仪和金大郎两个人还在母亲肚子里便订了娃娃亲。只是金家在十年前摊上一场事,家财散去大半,金大郎的父亲更是大病一场送了命。虽然生活富足不至于困顿,可跟贺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本来贺太太打心眼里不同意这婚事,无奈,贺老爷重承诺,两个年轻人又情投意合,她便松了口。
眼下听见容嘉的话,金大郎生怕马上就要到手的新娘就这样飞了,急得额头直冒冷汗。
他本是个木讷不善言辞的人,情急之下也顾不了许多,大嗓门嚷着:“我今生一定对容仪好,绝对不会辜负青梅竹马的情谊和她下嫁的深情!”
“傻蛋!”坐在喜床上的容仪头上蒙着喜帕小声骂着,旁边的人更是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尤其是几个长辈的婶娘,笑得前仰后合好不痛快。金大郎这才反应过来,人家不过是玩笑,自己却当了真。
他呵呵的跟着笑起来,幼仪见了不由得暗自点头。以金家的经济条件,还不至于让容仪为衣食忧虑。再加上两个人感情深厚,金大郎秉性又淳厚,看来两个人以后的日子一定甜蜜。
有了这个小插曲,迎亲房间里的气氛越发喜气洋洋了。金大郎正式拜别岳母和其他人,背上容仪大踏步就往外面走。
出了房门出院门,出了院门出大门,外面有轿子等着,金大郎让人抬着轿子跟着自己走。旁边围观的百姓见了跟着起哄,一起帮着数步数。
金大郎笑着朝着百姓招手,脚下生风,一口气背着容仪走出去二里多地。眼下已然快要出城,他担心容仪在自己后背时间长了不舒服,这才把人放下搀进轿子里。
金家那边如何大排宴席暂且不提,贺夫人身为母亲,心中惦记又不安。虽说她对金家和金大郎知根知底,知道他们不能给容仪委屈,可到底是不能安心。
三天回门,小两口一起回来,瞧着情形是恩爱有加。再瞧容仪面色红润,神情间多了几分小妇人的样子,少了少女的青涩。贺夫人找空闲跟女儿私底下说了说话,悬了几日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贺府老夫人少不得把新人唤道跟前,对金大郎更是教导了几句。
第八十九回 皇上嘉奖()
容仪成亲,韦汝少不得送一份厚礼。回门这日,贺夫人特意打发人把她也请了来。她们娘们儿正一处喝茶说话,外面进来个丫头回禀,说是有官差上门找韦汝和幼仪二人。
怎么会有官差找上门来?众人听了不由得一怔,不知所为何事。还是贺老太太沉得住气,说道:“在惠州还没谁敢在贺府放肆!定是你这丫头说不好缘由,等我再打发人去瞧瞧。”
她话音刚落,就见迅哥儿满脸带笑进来了,一边见礼一边回禀着:“老太太,是喜事!那漏网的水贼头目被逮住押解上都城,地方官员向皇上陈述其中细情,皇上竟下旨嘉奖,赏了韦汝、幼仪两位妹妹‘巾帼不让须眉’几个字。地方官前来传话,此刻正在外书房呢。父亲让人往里面通禀一声,我怕小厮们说不明白才进来了。”
听见是喜事,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又听见迅哥儿的话没头没脑,竟不知道缘由。贺老太太和金老太太都满脸纳闷,迅哥儿少不得细细道来。
那日幼仪等人登陆,韦汝便把在船上的事情说了,还让迅哥儿赶紧通知官府,在各个药铺布控,严密关注买治泻肚药的人。果然,三日之后,他们在一个小药铺逮住了水贼头目。
眼下,官差已经押解水贼头目往都城去了。皇上听说他是两个姑娘设计逮住,尤其是其中一个还仅十岁,不由得称赞连连。面对穷凶极恶的水贼,刀子放在脖子上胁迫,即便是壮男子也会心生惧意。她们不仅没有慌乱,还能随机应变想出捉敌的办法,“巾帼不让须眉”几个字实至名归。
“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这般鲁莽,若是万一有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金老太太心里虽然觉得既高兴又骄傲,可到底是想想就有些后怕。
“当时我们心里也害怕,浑身一直冒冷汗,想要告诉老太太好拿个万全的主意,可又不敢说出口。”韦汝忙笑着回道,“幸好那水贼贪嘴,不然我这雕虫小技也难成。”
“我就瞧着这孩子不是一般姑娘家,杀伐决断有些手段,果然没被我看错!”贺老太太笑着点头,看着韦汝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喜欢。
贺家族中虽有做官的子孙,却大都在惠州地界,在朝堂之上没什么影响力,还是以经商为主。别看贺家的产业遍布惠州及周边州,形成了几乎垄断的程度,也有几家成衣铺和布料铺子,可锦绣坊却还是脱颖而出势不可挡。
有锦绣坊的冲击,贺家接连关了几家成衣铺子,唯一还存在的衣尚阁几乎没有盈利,勉强能不赔钱。贺老太太听说这锦绣坊的老板是都城人,还是个没嫁人的年轻姑娘,早就想认识认识,没想到这次竟被金老太太带过来了。
初见韦汝,她觉得这姑娘长相并不算出彩,别说在都城,就是在惠州地界,在贺家,想要找出比她貌美的丫头也是一大串。不过一说话,贺老太太就瞧出韦汝的魅力所在了。不媚俗,不小气,不张扬,不冷僻,却让人打心里不敢小觑又想要亲近。不赞同长辈的说法,把自己的观点表明了,不仅不让长辈心里不舒坦还觉得似乎有些道理。言谈低调却见识颇广,比她那些个撑不起大场面的儿孙要强上百倍。举止更是高雅,竟比她见过的世家姑娘还要大方一分。
贺老太太侧面打听了一下,知道了韦汝的身世,可叹之余又多了几分的怜爱,心里不由得有了些想法。
眼下听了韦汝和幼仪智斗水贼的过程,越发的喜欢起来。在她看来,幼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况且生在内宅养在深闺,虽入了自个妹子的眼却没调教多少时日。那事怕都是韦汝的主意,幼仪不过是被牵扯进去,这才跟着光荣了一回。
旁边的人听见也都跟着附和起来,虽然有哄老太太高兴的意思在里面,更多的却是真心实意的惊讶和佩服!
“今个儿容仪妹妹回门,本来就是喜事一桩,没想到再逢喜事。这可真是喜上加喜,老太太和太太还不派赏钱?”梁氏在一旁扬声说着。
王氏听了笑容了多了几分满意,好好的回门让旁人抢了风头,偏偏不能说什么。如今自己儿媳妇一句话,主角又成了容仪,智斗水贼的事成了锦上添花的好彩头。
“赏!你这贪银子的泼猴不说我也要开赏呢。”老太太笑着让旁边的嬷嬷开箱子拿银子。
王氏见状自然要跟着,梁氏闻听满脸的委屈,到了金老太太跟前说道:“姨奶奶可别以为孙媳妇是个贪钱的主,我原打算用老太太、太太赏下的银子去另外采买些都城的特产。我想着两位妹妹到底是姑娘家,身子委实娇弱,若是吃不惯这里的口味岂不是要亏了身子?老太太不知道我的心意,还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寒碜人,我是有委屈没处说啊。”
“泼猴,还不是用我跟太太的银子买好?”贺老太太指着她笑着骂道。
“老太太这话算是说对了。”梁氏合手笑着,“这满屋子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知道老太太和太太是大富翁?我们却都是穷人罢了。”
“什么大富翁?我们来晚了。”话音刚落,二太太和三太太进来了。
分别见礼,梁氏这才简略说了。她们就是得了消息才匆匆折回来,少不得又夸赞起韦汝和幼仪起来。
“众位太太等一会儿再夸赞两位妹妹,童知县在老爷书房,说是皇上有赏需两位妹妹到场亲自领呢。”迅哥儿笑着打断众人的话。
老太太点点头,合该如此。
韦汝和幼仪随着迅哥儿往前面去,见了书房就看见一位穿着官府的大人。他四十左右的年纪,留着胡须,眉眼间带着一股子正气,让幼仪多了几分好感。
还不等两个人言语,童知县先说话了。
“眼下都城对两位姑娘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没想到下官竟然有如此福报先睹两位姑娘真容。”
“这回不知道是好名还是坏名声,反正我被讲究惯了,反倒是连累了妹妹。”韦汝无意出风头,可事情的发展却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
她凭空冒出来,在都城闯出一片天地,跟一群大老爷们争饭吃,能没有流言蜚语吗?几年下来,她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听见忍俊不禁,早就淡然了。只是现如今得了皇上的嘉奖,却是她心里不愿意的。
韦汝平生的意愿就是能随心所欲的潇洒过日子,可皇家、朝堂哪里来得自由?只希望这阵风声过了,皇上便把她们忘记了。
“连皇上都嘉奖,其他人还敢胡说什么?姑娘自不用担心,自然是好名声。”童知县赶忙笑着回道,“至于金姑娘,下官听说才十岁,胆识过人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啊。”
又不是男孩子,能有什么不可限量的前途?幼仪听了假装腼腆的笑了一下,知道自己并不是主角,只安静地一旁听着。
果然,童知县的注意力大都在韦汝身上。他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再把皇上的嘉奖的话重复了一遍。
“皇上赞誉两位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内务府已经连夜制作了牌子,估计眼下已经分别送到二位姑娘府上了。姑娘别小瞧这几个字,有了皇上金口加冕,两位姑娘就可以每月从内务府领六百两银子的俸禄。”童知县笑眯眯的说着,“下官知道两位姑娘都不是缺银子的主,不过单是这份殊荣就是没有第二份啊。好处可不单单是这几百两银子,等你们回去就明白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韦汝淡淡的回了一句,神情间看不出喜怒。
那童知县闻听怔了一下,随即点头说道:“姑娘乃巾帼英雄,见识想法自然是不流于俗,是下官想左了。下官这趟前来所办之事已了,就此告别。山高水长自有再见之日,希望姑娘保重,有缘再见。”说完给贺老爷告辞离去。
幼仪听见他最后的话说得有些奇怪,却又参悟不透,只好丢在一旁日后见了端倪再说。韦汝也好生奇怪,竟不知这童知县有何猫腻。再一细想,或是他见皇上颇有赞誉,便动了些其他念头。做官之人,有几个不想步步高升的?可惜,自己只不过是俗世里一个寻常女子,即便是偶得圣誉,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他若是打这样的算盘,看来是落空了。
不出三日,惠州地界都知道贺家的亲戚入了皇上的眼,纷纷前来巴结应酬。幼仪不好回绝,每日周旋应酬倒是无趣。她跑到韦汝那里躲清闲,看见韦汝房间里一大堆的拜帖,不由得苦笑起来。
“回了都城,怕是更麻烦。”韦汝意味深长的说着。
果然,还不等她们回都城,金老爷写来的书信中便窥出一二。内务府做的匾额送到了府中,在祖宗牌位前供奉了三日高高悬于堂前。金太太每日亲自拂尘、敬香,半点不敢马虎。往里交际的太太频繁起来,一些世家也发了帖子相邀。
第九十回 提亲()
幼仪在心中庆幸自己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不然得让那起人烦死。韦汝是生意人,惯于跟各色人打交道,迎来送往最是好脾气,眼下却被烦的头疼。
刚开始惠州地界稍有声望的太太、小姐,借着赏花、看戏做由头请她过去。她一一回绝,有些跟贺家关系好,或是沾亲带故,她少不得给金老太太些面子,过去应酬交际一下。况且做生意需要人脉,她不能得罪那些金主。那些见不过她面的人,干脆杀到店里,借着买东西,做生意的由头要求见她。
最让她头疼的人,惠州地界的媒婆纷纷找上门来,今个提张公子,明个说王少爷。韦汝干脆对外宣称自己有未婚夫,这才消停了些时日。
不过,这真有未婚夫还是假有未婚夫,金老太太是最清楚不过,贺老太太自然也就知晓了。
贺老太太相中了韦汝,话里话外想托金老太太从中给说合一下。
“实不相瞒,我也是喜欢韦汝那丫头,准备说给常存。可这一路之上,我冷眼瞧着,韦汝那丫头是个心里头有大主意的,对常存又没有什么意思。我虽说心里面到底是偏向常存多一些,可也不想委屈了韦汝。她身世可怜,该遇上满意的人,过上乐呵的小日子。”金老太太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只要是韦汝自己愿意,她就愿意做这个月老。
贺老太太闻听点点头,“我也看出韦汝心气高,若是降不住娶回家也平安不了。我提的不是旁人,是西胡同老四家里的老小。”
金老太太闻听一怔,西胡同住得都是贺家的分支,虽说是近门却到底不如自己生养的。她初听见自个老姐的话,便想到大房和二房两位未娶妻的外甥孙子身上,没想到金老太太心中的人选另有他人。
西胡同住得贺老四是贺府的旁系,不过算起来却不远。贺老四的祖父跟贺老太太的公公是亲堂兄弟,兄弟二人打小在一起长大。有一年,兄弟二人一起去外地做买卖,回来的路上遇了劫匪。贺老四的祖父拼了命让贺家老太公先走,等贺老太公带着府衙赶回来,劫匪已经抢了钱财把人打成重伤跑了。
回到家里,贺老四的祖父很快就一命呜呼。贺老太公念及救命之恩,把贺老四的父亲养在跟前调教,吃穿用度皆跟儿子一样,长大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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