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是个不受宠整天起幺蛾子的姨娘,凭什么也要了我的强?”韵仪不敢攀玉仪,绣仪虽然比她年长却处处避让,正好幼仪从庄子上回来这下有攀比的对象了。眼下利姨妈那里有新鲜花样的小点心,庶女庶子当中独她有,这让韵仪抓心挠肝。
她心里憋足了劲要压制住幼仪,即便是说话也要占个上风。偏生幼仪跟转了性一般,原本的木讷、胆小、懦弱全都不见了,说话更是滴水不露,就连一向行事说话周全的玉仪也吃了几次暗亏。上次厨房闹事,看着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太太还不是因为此事撵了一向信任的六嫂子?再说前几日刘嬷嬷的事,她是折了一位奶娘,可刘嬷嬷的忠心不在她身上,又弄回来不少金银首饰,就连老太太对她都是格外怜惜的模样,更是大获全胜。
云姨娘是打小就侍候封氏的,最知道封氏脾气性子,她见韵仪沉着脸生气说道:“姑娘别钻牛犄角,在这个府里最看不得四姑娘好的人是谁?人家都没什么动静,偏生你按捺不住性子?”
“太太是有些手腕,可到底信佛心善,凡事都不下死手。”韵仪脸上露出阴狠之色,小小年纪也冒出心狠手辣的苗头。
“姑娘到底是年纪小,不懂内宅的一些门道。若是太太一味压制,让姨娘、庶子庶女觉得没有活路,就会引起她们的奋力反抗。到时候内院乱成一锅粥,于太太的名声也不好。太太把圈子给你画下,只要你不出格,在里面稍微折腾折腾也无妨。可一旦你动了其他心思,就别怪太太不留情面了!我在太太身边快二十年,一直能顺风顺水过得悠闲,也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缘故。”云姨娘生怕她做出什么举动,赶忙劝慰着,“我冷眼旁观瞧着,咱们的大姑娘比太太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因为年轻气盛手段更是雷霆。她身为嫡长姐,岂容庶出的妹妹夺了风采?你放心,四姑娘会有人收拾,姑娘只需要静静的观望就行了。”
“姨娘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我跟大姐姐自然是不敢比,可在其他姐妹之中却要是头一份!论模样,论心眼,论才学,一向是屈居大姐姐之下。她们拿什么跟我比,就是姨娘也比她们要高一等。”韵仪这话让云姨娘唏嘘不已,感叹自己的闺女投错了胎,要是投在太太肚子里,也不至于这般委屈了。
韵仪见状忙说道:“姨娘等着瞧,庶出不一定就没有大出息。西边院子里的那姐俩儿,正正经经的嫡出,还不是成了满都城的笑话?商家求娶还拿乔,这下后悔了!都说这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要我说这话要反过来,无福之人也不落有福之地!”
“姑娘可别被富贵迷了眼,过日子才需要几个钱,不非得大家大业才行!咱们这府中算不得一等一的富贵,便有不少腌臜事,换做那些世家指不定多少闹心事呢。我只盼着姑娘找个小门小户,做个正牌娘子,每日里相夫教子平淡一生罢了。”
“姨娘这话我不赞同,利姨妈嫁得是小门小户,到最后还得依附太太。她们姐妹在家的时候是一样的姑娘,只因嫁了不同的人,差距就出来了。高门有高门的烦心事,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难处,反正人活一辈子不能总是顺风顺水。一样的操心费力,干嘛不选个富贵的?”
韵仪的嘴巴一向伶俐,云姨娘说不过她,心里却有些担忧。看来自个生养的姑娘心思越来越大,也渐渐有了主见不愿意听她啰嗦了。按规矩,她不过是个上不去台面的姨娘,本就没资格说教。可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闺女,能不心疼惦记吗?若是不说教她不放心,可说得太多太过,她又怕惹韵仪厌烦,这分寸实在是不好拿捏。
“姑娘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我就不多说了。”云姨娘想了想说着,“只是这一阵子府中多事,姑娘还是安静些好。四姑娘不过是体虚,可这吃了药不仅不见好还越发重了,着实让人奇怪啊。”
“姨娘的意思是……”剩下话韵仪没敢说,觉得心跳快了起来。
“谁知道呢。”云姨娘也不敢把话说出来,一想到就心惊肉跳,“姑娘还是少去冬苑,免得到时候被人当成替罪羊!”
韵仪把这话听了进去,赶忙点点头。打这开始,她只说太太寿辰将至忙着绣百寿图,就整日待在房间里了。
一转眼,幼仪用药快半个月了,可时好时坏,这几日连床都起不来了。封氏见状忧心忡忡,接连换了几个大夫,药方都细细瞧过,却没有什么效果。
崔姨娘整日在冬苑守着,到了晚上才回去睡觉。她见幼仪的病有些奇怪,就求神拜佛,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些古怪东西,一会儿和水让幼仪喝了,一会儿烧的屋子里烟气熏天一股子怪味道。
幼仪看着她实在是头疼的紧,本来是装病,眼下竟有三分真得了。封氏见了也不阻拦,只说什么办法都试试,指不定什么法管用呢。崔姨娘听见这话折腾的更欢实,今个儿天还没亮就来了。
幼仪正睡着,外面上夜的春花累了半宿也没惊醒。崔姨娘见状心中暗喜,赶忙溜进内室。她找到一个火盆,放在幼仪脑袋前面,又掏出一大摞黄纸和火折子。她点着了火,一张一张的烧起来,一边烧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似乎像某种咒语。
她这样一折腾,幼仪自然就醒了。可睁开眼睛一瞧,幽暗中一抹跳动的火苗,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就在她头之上,登时吓得三魂六魄离了窍。即便是她做过鬼,也没见过这般丑陋的同类啊!
“啊~”幼仪大喊起来,春花听见从榻上跳起来,顺手拎着一旁的掸子就冲了进来。
“鬼啊~”她也吓得尖叫起来,却不忘跳上床把幼仪护在身后。
“别喊,是我!”崔姨娘赶忙嚷着,“我是崔姨娘!”
幼仪这才看清楚那张脸,这些日子崔姨娘吃睡不宁,脸色自然难看,一大早又没好好梳洗,整个人蓬头垢面有些邋遢。秋月和冬雪打外面跑进来,手里都拿着笤帚等物,她们还以为是闹了贼。
原来是一场乌龙,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却埋怨起崔姨娘来。再这样由着她的性子,恐怕冬苑的丫头都快神经失常了,更别提“病”着的姑娘呢。
第六十五回 败露()
崔姨娘见幼仪的病时好时坏有些古怪,就想到那些鬼怪之类的事情。她听说有个王神婆会些法术,就把体己银子拿出来讨了些符咒。这个符咒需在天未亮的时候,在幼仪头上烧,一边烧一边念咒语,这样才能有效果。
没想到她的举动却把幼仪给吓着了,出了一身的冷汗又着了冷风,这才真得病倒了。她开始发热,昏睡,还说胡话。
崔姨娘听见她说什么孤魂、五十年,看透之类的话,吓得手足无措。
“这可如何是好,不是掉魂了吗?”她捶着床大哭,“这丫头真是命苦,一直是七灾八难的。好不容易从田庄上回来,却接二连三的生病。不知道是惹了哪路神仙,符水喝了,符纸也烧了,怎么就不见好呢?自打姑娘回来,我这心里才算是有了主心骨。可好日子没过几天……呜呜呜……姑娘啊,你要是去了,我也不要活了!呜呜呜……”
这人还没怎么样,她就哭丧一般嚎起来。春花本就是个嘴巴笨的,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其他丫头碍于幼仪,也不好训斥。
“现在不是该哭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锦哥儿进来了,他爬到床上查看幼仪的状况,“还是尽快去回禀老太太!”
冬雪闻听眼睛一亮,一溜烟的跑了。崔姨娘听见“老太太”三个字立马不敢再哭,担心被老太太见了会不喜欢。她又见屋子里被弄得乱七八糟,赶忙动手拾掇起来。
封氏正在老太太那边请安,看见冬雪跑得气喘吁吁有些皱眉。
冬雪到底是有几分机灵劲,见封氏也在赶忙回禀道:“太太,四姑娘人事不省怎么叫都不搭理,还满嘴的胡话,奴婢们都吓坏了。”
反正老太太听见了,不管回禀谁目的是达到了。封氏听见这话心里稍微舒服了些,却还是有些恼。不见得有什么大事,偏生火烧火燎出了人命一般,就不能等她回了宁安居再回禀?当着老太太的面,她又不好训斥这丫头。
“怎么突然就昏迷了?赶紧请大夫去。”封氏赶忙站起来,“老太太不必太担心,想必是这些丫头没经过事,所以才乍唬唬的。我去看看,一会儿再过来回禀。”
“不用你跑来跑去,我这把老骨头还禁得起折腾。我就你跟着你走一趟过去瞧瞧,四丫头也是个多磨难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家里家外一把手,什么样的阴谋阳谋没见过?她见面幼仪的病总不见好,整日吃药竟一日比一日重,心中难免生疑。
本来封氏管家,她不想多言,做个甩手掌柜享享清福。可她有底线,金家的子孙谁都不能动!
婆媳二人一同去了冬苑,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子烧焦的味道,崔姨娘缩头缩脑的挨过来见礼。
封氏最看不上她总是受气包的样子,好像自己这个主母把她怎么样了似的。
锦哥儿看见她们进来,麻溜的从床上下来,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他抱住老太太的大腿,仰着头眼泪在眼中打着转,“祖母,你救救四姐姐,我不想让她死!”
“谁告诉你四姐姐要死了?”老太太弯腰下拉住锦哥儿的小手,感觉这小手除了骨头就是皮。
她对这个孙子关注的不多,眼下才算是细细打量了几眼。这孩子瘦弱,模样也不算太周正,可眼下对姐姐担忧流泪难过的样子却让人多了几分怜惜。
封氏见状一皱眉,扫了崔姨娘一眼,“把锦哥儿带来做什么?他人小体格弱,过了病气怎么办?”
崔姨娘感觉封氏的眼神像刀子,吓得一缩头,嘴巴嘎巴了两下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老太太让人先把锦哥抱下去,随即过去瞧幼仪。只见幼仪两颊通红,双眼紧闭,嘴唇泛白干巴巴,明显是在发热。再伸手一摸,她身上滚烫得厉害。
“这样烧下去会烧坏脑子。”老太太马上吩咐人拿白酒过来给幼仪搓手心、脚心、前胸和后背。不一会儿,幼仪身上的热稍微退了些,人也睡得安稳起来。
大夫很快就到了,是个从未见过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老太太盯着他把脉、开方,又问了他些话。
“不瞒你说,为了我这个孙女的身子,都城稍微有些名气的大夫都看过了。他们都说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身子虚弱需要调理。可药吃了下去,人却越来越虚弱了。”老太太见他年轻,可把脉、开方都挺熟练,说得话听着也有几分道理,“这天还没冷起来,我这个老婆子都受得住,她反而受了寒气。”
“哦?姑娘一直在吃药调理?”那大夫闻听一怔,“身子虚成这样是怎么补的?不会是姑娘年轻不懂,吃了跟药物相生相克的吃食吧?”
“哎呦,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封氏听罢一惊,赶紧吩咐人把之前的药方都拿来,又让近身侍候的春花过来回话。
那大夫细细的看了,又细细的询问了,并未发现有不妥,不由得眉头紧锁。
这会子儿,幼仪醒了过来,她一睁眼便见到老太太坐在床边,眼泪刷得一下就掉了下来。她挣扎着想要起来给老太太、封氏见礼,可脑袋昏沉沉,手脚都发软。
“乖孩子,你好生躺着吧。”老太太把她按住,“想要给我跟太太磕头什么时候都成,等你好了再说。”
这功夫药煎好了,冬雪端着药碗进来,幼仪见了直往老太太身后躲,“我不想喝。”
“不喝药怎么能好病?俗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封氏上前劝慰着,满脸都是慈爱的笑意,“你乖乖喝了,然后吃一颗话梅,苦味马上就没有了。”
“苦倒还能受得住,只是这药发酸涩,喝完了许久味道都不散。”幼仪眉毛眼睛皱成一团,脑袋拨浪鼓似的摇着。
“姑娘每次喝药都难,奴婢每每劝得口干舌燥,药更是热了一遍又一遍。”冬雪轻声回禀着。
“酸涩?”一旁的大夫听了质疑着,“我方才看过那些药方,熬出来的药苦中带着微甜,不应该有苦涩的味道啊。莫非是抓错了药,所以才导致姑娘的身子没有好转?”
听见这话幼仪的小脑袋探出来,一副吓着了的样子。吃错了药,不会死人吧?她小小的身子下意识的又往老太太怀里缩了一下,感觉到她的恐惧,老太太用手抚着她的头轻轻安慰着。
“姑娘先把这药喝了再说。”那大夫虽说年轻,到底是去过几个大户人家,知道她们这些内宅中龌龊事多。他不过是个混口饭吃的大夫,不想趟浑水。
冬雪听了赶忙把药端过去,幼仪迟疑着接过去,可只喝了一小口就吐出来。
“好酸好涩!”她哭丧着脸,“是不是又抓错药了?我可不敢喝!”
那大夫听见这话更是心生疑惑,把药碗接过去,他先是闻,然后用手指沾了一下放进嘴里细细品。
“药渣子可在?我要检查一下!”看着大夫面色凝重,众人也都觉得事情严重了。尤其是幼仪,看看老太太,又看看太太,最后瞧瞧屋子里的众人,小手不由得攥紧了老太太的衣襟。
药渣子还没扔,冬雪赶快拿进来。大夫在里面拨弄着,九味药不多也不少,没什么问题啊!可熬制出来的药液里分明多了东西,才会有这股子酸涩的味道。大户人家的水还真是深,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投毒!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大夫,可不想被卷进什么豪门恩怨中去,“药渣子里面的药没多也没少,就是我方才开的那副。可是药的味道不对劲,里面多了东西。”
这话说得巧,脑袋稍微笨一点的都转不过弯来。不过这屋子里的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谁负责给四姑娘熬药?”封氏作为当家主母,有人意图谋害小主子的性命,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况且老太太还在场,她必定要明察秋毫!
片刻,丫头穗儿打外面进来。她低垂着头,双手使劲扯着手中的帕子,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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