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黄氏觉得无尽的后怕。
老太君总将嫡庶有别挂在嘴边,也总不满意萧书彤的庶出身份。要是哪天,老太君把书彤记在已死的贺氏名下,自己没了书彤傍身,又没教好文翠,岂不是要落个被弃如敝履的下场?
萧书彤温婉的笑道:“身为萧家的女儿,不论嫡庶,有些事都是本分,孙女只是恪守本分罢了。”
老太君的满肚子怨火,因着这话而平息些许,她打量着萧书彤,赞赏道:“委屈书彤丫头了,你就该是个嫡出的女儿。”
“祖母言重了。”萧书彤面不改色,说道:“倒是眼下文翠惹出的事,我想瑾王终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是要有所表示才对。”
萧恪瞪着萧文翠,低吼道:“我萧某人的脸全被你丢尽了,还不去给瑟瑟跪着赔罪!”
“我不去!”萧文翠喊道:“凭什么!凭什么我要给她赔罪!她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运气好点被晋王看中了吗?凭什么你们全帮着她说话!”
“你……”萧恪七窍生烟,时至今日,往昔里对萧文翠的放任、娇惯,还有那一点点少的可怜的亲情,都已尽数灭去。
如今在他眼中的萧文翠,不过是阻碍萧氏一族荣华的内鬼。
萧恪满面霜色,眼中已再无一丝不忍,“萧文翠,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去给瑟瑟跪着赔罪,我留你在萧家。要是不去,就别怪我大义灭亲把你交出去了。”
萧文翠吓得一瑟缩,眼中泪水濛濛,“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不是我爹!你不是我爹!”
“好,路是你选得,既然你要跟我撕破脸,那我萧某人也没你这个女儿!”萧恪伸手,往屋外一指,“把二小姐押去瑾王府,告诉瑾王,萧文翠已经被迁出族谱、逐出家门了!”
什、什么?
这一番话不啻于一记重拳砸在萧文翠胸口。
怎么会这样?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从前爹对她还算宠爱,可自从萧瑟瑟要嫁给瑾王起,爹就事事偏向萧瑟瑟,就连萧醉那奴才秧子近来的待遇都好过许多,只是因为萧瑟瑟的一句话。
对,都是因为萧瑟瑟。
因为那个不要脸的傻子!
是萧瑟瑟,将她萧文翠的一切全都夺走了,还逼得她被萧家扫地出门!
“啊——”萧文翠急火攻心,蓦然喉咙一甜,滑出一口血来。
她被自己的血吓得溅出眼泪,声嘶力竭的哭喊道:“凭什么!就因为那傻子是嫡出吗?你们偏心!你们偏心!”
“文翠啊!”黄氏心疼的无以复加,跌跌撞撞跑来,把萧文翠抱在怀里,“文翠,我的宝贝女儿,你要注意身体。”
“娘!”萧文翠抱紧黄氏,“娘,你为我做主啊!爹偏心萧瑟瑟,奶奶也偏心萧瑟瑟!那傻子到底哪点好!”
萧恪已放弃再怒吼萧文翠,这等给塘城萧氏添乱的女儿,不要也罢。既然决裂,就当萧家只是少了口人吧。
老太君见状,冷哼一声,拄着拐杖便走。
刚跨出门槛,迎面就看见玉忘言和萧瑟瑟双双过来。
老太君忙规矩的行礼,因上了年纪,动作不甚流畅。萧瑟瑟松开玉忘言的手,快步走上前来,扶住老太君。
“祖母,都是一家人,这样的大礼就不必再行了。”笑容温和,萧瑟瑟朱唇皓齿。这样静美恬淡的浅笑看入老太君的眼,却像是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老太君低了低身,“多谢瑾王妃,老身还能行呢。”
“那就好。”萧瑟瑟扶着老太君迈出门槛,“祖母慢走,先歇着吧。二姐姐的事情请祖母放心,都是姐妹,哪怕是为了萧家,我也拿捏得惯分寸。”
老太君深深看了遍萧瑟瑟,竟是越看越觉得看不透,点点头,离去了。
待她走远,萧瑟瑟喃喃:“她是长辈,我自然是真心为她的身体着想,她又何必防我。”
玉忘言不语,走近了萧瑟瑟。
“王爷。”她浅笑,笑靥里仍是苦涩,“王爷,我们进去吧。”
她牵起玉忘言的手,他没有躲避,犹如是死物般的任她处置,直到两个人跨过门槛,他才稍稍捏紧萧瑟瑟手。
这样的反应,萧瑟瑟不喜欢。
她知道,玉忘言很痛苦,他放不下她,只能在内心深处斥责他自己见异思迁,用对张锦瑟的爱和悔意折磨去凌迟他的心神。
当两人步入房间时,最先注意到他们的是萧府的大少爷,他不禁低呼。随即所有人看到了他们,室中一时无声,两个人成为所有视线的焦点。
“姐姐,姐夫,你们没事吧。”萧致远走近。
萧恪一手按住萧致远,对玉忘言道:“瑾王恕罪,老臣教女无方,现已将萧文翠逐出萧家,她和塘城萧氏再没有半分瓜葛了!”
地上那母女二人正抱作一团,二人都是泪眼汪汪。不同的是,黄氏哭得悲哀凄惨,瞟到萧瑟瑟时,眼中隐隐含恨;萧文翠却是瞪着两只仇恨的眼睛,目中杀意滚滚,似是用尽了力气在和萧瑟瑟对视。
萧瑟瑟望着萧恪,凉凉道:“毕竟是十几年的父女之情,说断就断了,爹心里定是很不好受吧。”
“瑾王妃不必再为这逆女说话。”萧恪斩钉截铁道:“老臣都已经吩咐下去,将萧文翠从族谱除名。今日老臣将她交给瑾王府处置,她是生是死,全凭瑾王府处置。”
黄氏哀嚎:“老爷,您不能这么无情!”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休了你!”
黄氏怨念的望着萧恪,不敢再说话。
“岳丈。”玉忘言唤道。
萧恪忙拱手,“瑾王请讲。”视线扫到玉忘言和萧瑟瑟交握的双手,嘴角微翘。
玉忘言道:“瑟瑟疲累,本王带她回去休息,今日的事到此为止,岳丈的处置,本王认为得当。”
萧恪心下洞明,“老臣明白,那就恭送瑾王与瑾王妃回府了。”
“嗯。”玉忘言不想多说,携了萧瑟瑟离去,连探望萧醉的心情也没有了。
两人坐上马车,车内的熏香暂时宁静心神。
萧瑟瑟靠在椅背上,悄然抬手,望着泛红的掌心,手上还残留着玉忘言的温度。她闭眼,仿佛感受到他的手再度覆上她的,是那么的炽热温暖,渗进她的皮肤,经久不衰。
萧瑟瑟痴痴低语:“王爷,常幻儿的事,我办好了。”
玉忘言不语,再度看向萧瑟瑟斗篷下的手臂。
那里被萧文翠的刀伤到了,他已经替她做了简单包扎,眼下血已凝固,回府再重新上药便可。想到当时的情景,他依旧心有余悸。
“本王知道了。”他回了萧瑟瑟刚才的话,“回府后你好好休息,后面的事,本王安排。”
萧瑟瑟又道:“我爹……当真是阳奉阴违,薄凉至斯。”
“睡会儿吧。”玉忘言低身,将炭火盆子往萧瑟瑟座下移了些,没再提萧府的事了。
第80章 不祥之所()
如玉忘言所说的一致,后面的事,萧瑟瑟没有再操心。
据说萧文翠真的被萧恪赶出相府,萧恪要面子,自然是偷偷把萧文翠送出去的,也不知萧文翠流落到哪里。黄氏为此哭得晕过去,也没博来老太君和萧恪的同情。
两日后,萧府大少爷带着常幻儿去郊外踏青,常幻儿娇滴滴的,仿佛真的是回心转意,让大少爷心里熏熏然。
只是这踏青才踏了没一会儿,他们就遭到土匪打劫。大少爷性情和黄氏一般庸懦,把金银首饰全都交上去,最后在土匪的胁迫下,为了保命,把常幻儿也交出去,土匪们这才撤离。
待常幻儿被土匪们带去深林,山宗从一棵树后走出,身旁还跟着个男人。
常幻儿一见到那个男人,霎时又惊又喜,与他相拥在一起。
“从现在起,你们自由了。”山宗星眸含笑,对常幻儿道:“从这里往西走,到太阳落山前就有镇甸,你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令兄长的意思就是让你们两个走得越远越好,这样他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常幻儿感动,福身致谢,“瑾王府的恩德,幻儿终生难忘。”
山宗笑道:“感激的话就不用说多,不过还请常姑娘能写封信给令兄长,说明你们已经安全,这样在下也好有证据回去交差。”
“这个当然。”常幻儿道。
山宗挥手,让手下拿来纸笔。常幻儿执起纸笔,简单的说明了自己已和心上人相聚,即将离开顺京的种种。
落笔后,山宗以瑾王府的名义,给了常幻儿些银两,又让两个手下暗中护送他们一程,将他们送离。
如此,常幻儿这事办完,萧恪便没有筹码再要挟常孝,常孝这大理寺卿,自然也就是王爷这边的人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后宫的投毒事件,又有了新的进展。
起因是常孝此人在就职大理寺卿后,新官上任三把火,狠揪了一批不干净的官吏,给予小惩,恩威并施。
这些官吏为图自保,亲善常孝,便呈现出对湖阳赵氏的疏远,更有人旁敲侧击,敲出赵氏和原大理寺卿私相授受、贪赃枉法之事。纵然赵氏竭力销毁罪证,甚至对已流放的原大理寺卿家人下毒手,天英帝都已疑心重重,对赵氏的忌恨更深一层。
也因此,赵皇后和赵妃被毒一事,天英帝怀疑是赵家自己搞鬼,最终不了了之。蒋贵妃也逃过一劫,重新坐稳了贵妃的位置,权势反更甚从前。
阳春三月,万物生辉。帝宫小阁里飘进几瓣桃花,染了熏香气味,靡靡动人。
地上桃花瓣三三两两散落,赵访烟靠在床头,手执一本《天官令》,正逐字逐句读着。忽的一阵风来,有人推门而入,门板的吱呀声伴随着急急踏来的脚步,赵访烟看去,平静的道一声:“姑母。”
来者正是赵皇后,凤冠华服,神情狠戾,劈头盖脸便道:“本宫看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那便择日回家,好生准备着嫁入太子府。”
赵访烟轻轻将书搁在床头,回道:“访烟不想做太子妃,赵氏与东宫已经是斩不断的关系,访烟以为没有必要再亲上加亲。”
赵皇后威严道:“长辈们决定的事,岂会因你一个小辈的意愿而改变!把你那神神鬼鬼的一套都收起来,未来的皇后之位、甚至太后之位,是你那神神鬼鬼的东西能比的吗!”
“道不同而已。”赵访烟眸有哀伤,“姑母,别逼我。”
赵皇后一恼,斥道:“混账东西!我赵氏一门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能嫁给太子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赵访烟咬唇不语。
“这事早就定了,没你反抗的余地。”赵皇后冷哼一声,拂袖便走,“赵访烟,本宫告诉你,我赵氏一门不养无用之人。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姑母走好,访烟不送。”赵访烟话落时,水眸已经一片模糊。
湖阳赵氏与皇后太子早已荣辱一体,就似一场赌局,没有退路,只能不断的加注,以赌收获的越多,亦或是摔得越惨。
这也是她身为赵家人的命。
笑容惨然,赵访烟挥退宫婢,将藏于枕下的锤子拿出,狠狠砸在自己左腿上。
“啊?小姐!”贴身婢女青青见到这一幕,吓得扑来,欲夺锤子,“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啊,还有这利器是哪里来的?”
“青青,让开。”赵访烟干脆的夺过锤子,忍着剧痛,狠狠一锤,又砸在右腿上。
“唔!”剧痛让她倒回榻上,膝盖骨发出断裂的响声。一床浅色被褥,染了大块大块的红。
“小姐!”
“青青,去喊医官。”赵访烟额上虚汗涔涔,提气说上句话,便牵动伤口,疼的四肢百骸都要麻木。
“去……让人告知爷爷,我腿骨折断,短时间回不去家门了。”
午后。
天气已有些燥热,萧瑟瑟胃口不甚好,喝了绿意端来的银耳羹,稍微舒缓了一些。
从窗口飘入屋里的桃花瓣,在小桌上柔美的蜿蜒。萧瑟瑟轻触花瓣,想着午饭前刚从婢女口中听到的关于赵访烟的事,不禁蹙眉,袅袅叹息。
论性烈,赵访烟不及萧醉,可论刚毅,赵访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守护自己认为重要的,而宁可自残,这份信念,让萧瑟瑟为之动容。
在窗口坐了好一阵,越发的燥热。绿意来擦花瓶,边擦边说:“怎么这几天都没见郭侧妃过来请安,小姐小姐,你说郭侧妃到底在忙什么呢,怎么我听人说,她是病了。”
“病了?”萧瑟瑟眸光一凝。
“反正我听不少人私下里都这么说,不然的话,她不是该每天来给小姐请安吗?”绿意想了想,又道:“小姐小姐,绿意还听人说,这两天医女一直都在郭侧妃那里,王爷也每天下朝了就去陪着。王爷也真是,就算郭侧妃病得厉害,他也不该跟小姐回门完了就不来看小姐了吧!”
萧瑟瑟的手指一僵,指下的那朵桃花瓣被戳出一道甲痕。
她惋惜的看了眼,落手低语:“不怪王爷,他心里难受,我明白。”
“小姐,你也太大度了吧!”绿意是真有些着急,“上次王爷带小姐回门,绿意心里真为小姐高兴,谁想你们回来之后,王爷就好像更加疏远小姐了。王爷怎么能这样,哪有为了侧妃而把正妃晾在一旁的!”
“好了,绿意。”萧瑟瑟心酸,口气有些疲累,“我昨晚没睡好,想休息,你先下去吧。”
“哎呀小姐!”绿意无奈,只得扶萧瑟瑟休息去了。
睡了一觉,悠悠醒转,萧瑟瑟觉得好些。
这时候听见窗外有男子的谈话声,其一是玉忘言的声音,她很快便听出。其二是道清朗温和的声音,仔细听来,原是玉倾云。
大概玉倾云是来瑾王府造访的,与玉忘言边走边谈,正好从萧瑟瑟的院外走过。
萧瑟瑟起身,披了斗篷,蹬上绒毛绣鞋,来到窗边推开了窗子。
“王爷,四殿下。”她唤了声,“四殿下前来王府,妾身却未曾远迎,实是失敬了。”
按礼说,她身为宗亲女眷,是不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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