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药了。”应长安知道玉忘言要问什么,直接抛出答案。
玉忘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是谁,何时何地给瑟瑟下的药?而他,竟然没能护得瑟瑟周全?
沉了声问:“是什么药?”
应长安的脸变作苦瓜状,“这药叫‘幻忆散’,挺……恶毒。”
第192章 王归来()
“幻忆散?”玉忘言触耳就觉得此物十分熟悉,再一想,顿时怒气狂涌,眼刀如箭雨般朝应长安飞来。
应长安吓得身体后仰,“不许揍哥不许揍哥!这不关哥的事啊!”
玉忘言冷声道:“谁不知幻忆散乃江湖奇药,出自辣手毒医应长安之手,使中药者陷入内心深处最恐惧的记忆之中,忘却五感,无法醒来,最后耗尽精元气力,在临死之刻才能苏醒!”如不是还抱着萧瑟瑟,他真想狠狠给应长安一拳,“发明这等□□,就该守好配方,你却让江湖黑市宵小大肆传播,现在还害到了瑟瑟身上!”
“哎哟这不是鄙人喝高了,一不注意让哪个兔崽子把药方给偷了么……唉好好,鄙人不说了,都是鄙人的错。王爷你别动气、别动气啊,动气了小心血蜈蚣又作威作福,到时候你家这小娘子醒了,又得被你给急晕过去!”
玉忘言别过眼去,心疼的看着萧瑟瑟,整理了情绪道:“劳烦解毒。”
“那是那是,包在哥身上!要知道列国能解幻忆散的,只有哥一个,你碰上了是你走运!”应长安得意洋洋,满嘴痞笑,刚笑了两下就又遭了玉忘言的犀利的审视,赶紧闭嘴,老老实实写药方去了。写好了又怪委屈的对玉忘言道:“幻忆散再厉害也敌不过意志力,从前哥就遇上过意志力坚定的要命的人,硬是靠自己把幻忆散给破了!那小娘子啊,啧啧……你家这个在这方面是比不了人家!”
绿意看了看萧瑟瑟,又看了看应长安,嗤道:“神医大人,你废话真多!”
“哎你这小娘子怎么……”
“应神医。”玉忘言犀利的视线三度射来。
应长安顿时闭上嘴,给了绿意一个白眼,继续给萧瑟瑟针灸去了。
这厢萧瑟瑟还没醒,那厢就有家丁敲了房门,在外面轻呼:“王爷,晋王殿下来了,在正厅说要见您。”
这消息就如一个响雷劈下来似的,让玉忘言一时怔住。父王提前回来了,还是赶在这个时候,这让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好与他好好谈谈的准备。而眼下瑟瑟又这个样子,他没有办法离开瑟瑟寸步,把她丢在这里……
“王爷?王爷您在吧,晋王殿下急着要见您。”门外再次传来家丁的声音。
应长安听着嫌烦,顺口骂道:“吵什么吵!哥最烦磨磨唧唧的人!说完了赶紧滚!”把那家丁吓得腿一软,走时还摔了一跤。
绿意忧心道:“王爷王爷,你现在就要去见晋王吗?那小姐怎么办?”
应长安道:“早去早回吧,哥这针法不是盖的,能镇住你家这小娘子。”
对应长安这人,玉忘言真不敢放心。好在医女久在瑾王府做差事,知道怎么帮衬玉忘言,她给玉忘言保证了自己会协助应长安,玉忘言这才去见晋王,出房门前一步三回头,又是担心,又是恋恋不舍。
眼下正值黄昏,漫天胭脂染就的红色,在被东边浮上来的鸦青色一点点吞噬。
晚风很冷,沿着肌肤渗透到玉忘言的每一寸脉络。他脸上的沉静就和这风冷一样,内敛又自如,只是,心里真的是有些担忧父王会不会是冲着瑟瑟来的。
事关瑟瑟,他会想很多,带着这些想法来到晋王的面前,玉忘言惊见晋王苍老了许多。
“父王……”心头涌上一阵愧疚。父亲衰老了,他这当儿子的,又曾为他做过些什么?
父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凝视着玉忘言,一动不动。
玉忘言走近了他,他仍旧一动不动。
玉忘言只得再道:“父王……”
啪。
一个鲜红色的手印,被抽在玉忘言的脸上。
他没有去捂脸,只是眯着眼直视晋王。
这一巴掌,在他的预料之内。
“疼吗?”晋王冷冷问。
玉忘言沉默了会儿,说:“疼。”
“哼,你也知道疼。”晋王双手背后,脸色相当的阴沉,“四王作乱,我在浔阳的时候就听浔阳王说了,是你给浔阳王报得信吧。”
“是。”
“也是你安排了湖阳的人马,把祥王阻拦在南方。”
“是,如今南方的正规军都已经赶赴战场,祥王失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晋王冷冷的哼了声:“好,有魄力,有对策,不愧是瑾王。甚至连那吉王都兵临御书房下,还能被打尽。”
一网打尽又如何?他已经争分夺秒了,却还是委屈瑟瑟经历了那样一场惊险。
他终究还是不够快啊!
晋王瞧着玉忘言的表情,冷道:“你在自责?”
“是。”
“自责什么?是觉得自己对不起萧瑟瑟,还是对不起我了?”
这问题太过敏感而尖锐,玉忘言沉默着不语。
晋王带着些怒气,冷笑随着呼吸喷薄,“我看你是全都忘了,忘了自己从小没有母亲,忘了母亲是被谁抓走囚禁的,忘了谁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爱上张锦瑟的时候,还不曾忘了这些,现在却因为这个萧瑟瑟,你连自己是谁的儿子都快要忘了!”
“父王何出此言。”玉忘言压抑住心头的愧疚,堂堂正正道:“我从未忘记这些,只是与父王处事的观念不同。我知道,如果换作是我去浔阳督办物资缺口,而父王留在顺京的话,父王一定会冷眼看着诸王作乱,争夺皇权,看着江山易主,玉氏嫡亲宗亲杀得你死我活。”
“你错了。”晋王冷笑:“我不会冷眼看,而是会幸灾乐祸的看。”
玉忘言的心一沉,道:“父王不会没想过,吉王叛乱如果成功,大尧会是什么局面。吉王想坐上龙椅,祥王、福王、瑞王又岂肯?就算他们四个是二殿下的爪牙,可大功大权在身,他们就没有半点私心?届时这场大乱怕是会搅得大尧天翻地覆,处处兵戈战火。那样一来,受苦的岂不又是无辜的老百姓?”
“你又在和我讲这些大道理。”晋王愤怒而不耐烦道:“诸王作乱,你帮天英帝稳住他的朝堂,他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玉忘言加重语气,死死盯着晋王道:“就因为他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才由不得吉王杀他,只能我们来亲手了断!”
晋王冷哼了声,胸口被怒火顶得起伏,良久良久,方道:“这是今天你说的唯一一句还算中听的话。”
玉忘言心底暗舒了口气,脸上有些愧色,拱了拱手,“忘言不孝,让父王动怒了。”
“罢了,你长大了,也不需要你孝顺什么。”晋王道:“只是,我不想再看到有下一次。”顿了顿,又道:“还有,有些事发生了没有办法挽回,但有些碍事的人,必须要除去。”
玉忘言心下一凛,眉梢显现厉色,“此话何意。”
“你知道父王的意思。”晋王的眼底凝起两团杀意,“想成大事,就要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你差得还多,不把自己不舍的东西一个个毁掉,你就永远得束手束脚!”
玉忘言的语气厉了:“我珍惜爱护的东西,绝不会毁掉,也不容于任何人毁掉。”
“你必须毁掉!”
“绝无妥协。”玉忘言厉声道:“瑟瑟不是外人,是我心头挚爱。如果有人要对她不利,即便那个人是父王,我也不会退让。何况,父王也是我珍惜爱护之人,难道,我要将父王也毁掉!”
“孽种!”晋王怒而扬手,又是一个红手印抽在玉忘言的脸上,比刚才的那个更红、更深。
这一击的力量太大了,玉忘言甚至有些站不稳,半边脸叠加的痛楚火辣辣的焚烧着,从脸烧到心,把内心深处蕴藏着亲情的柔软部位,烧得惨烈不堪。
玉忘言粗喘着气苦笑:“父王,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人,从来都不是,也从来都做不到。你若再打瑟瑟的主意,我也只好把‘冷血无情’四字先用在你身上了!”
“你!”晋王第三度扬手,“孽种,我打烂你的嘴!”
“晋皇叔!”蓦然间,有个声音插过来,突兀的撞破了父子俩白热化的争执。
晋王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扭头,看见了来者是玉倾云,立刻落下了手,脸上的怒火和杀意也立刻褪下,换上了慈祥的笑。
“四殿下,你怎么来了?皇叔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了!”晋王显得很是高兴,那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他腿脚不甚好,却还是快步的来到玉倾云的面前,高兴的拍上他的手,“四殿下这些日子还好吗?”
“臣侄一切都好,劳晋皇叔挂心了。”玉倾云和颜悦色,拱了拱手,“晋皇叔呢?在浔阳那边很是操劳吧,看上去清瘦了不少。”
晋王摆摆手笑道:“瞧你说的,四殿下可别看我年纪大,就是这把老骨头也扛风,浔阳那地方算不得什么。”
“如此便好。”玉倾云的双眼弯了弯,笑如榴花醉人,接着又道:“恕臣侄多言了,晋皇叔和瑾王,方才是在吵什么?”
第193章 拼死相护()
听两人如此热络的寒暄,让玉忘言觉得自己像是被家族抛弃的孤儿。心中怒火仍旧还在澎湃,又多添了勺酸涩,杂糅在一起更是难以吞吐下咽。
晋王朝着玉忘言望来,这瞬间,满面恶寒,“本王是在教训这个孽种,他都快忘了自己的爹娘是谁了。”
玉忘言心里的酸涩又深了一层。
玉倾云笑道:“晋皇叔息怒,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啊,撒气了也就过去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晋王脸上的恶寒淡了三分,“本王这次真是气坏了。”
“晋皇叔息怒。”玉倾云拱了拱手,“侄儿做个调停的人,晋皇叔就不要再责骂瑾王了。”
晋王沉默了半晌,挥挥袖子道:“罢了,本王也累了,改天四殿下来晋王府坐坐吧。”
“好。”
从玉倾云进来开始,玉忘言就没有再说话了,他静静的看着父王对待他和玉倾云截然不同的态度,这反差鲜明到刺眼。以至于送走了父王和玉倾云后,玉忘言的心里,出现了许多的怀疑。
父王的怪异、母妃的怪异,随着时间暴露的越来越多。或许昔日里就有所暴露,只是他没有放在心上,没往其他的地方想。而此刻,那些往日里积累的怀疑,像是疯长的藤蔓般,迅速的缠住了他的心,逼得他不得不做出最可怕的猜测……
忧心着瑟瑟,玉忘言赶紧回到卧房。
令他欣慰的是,萧瑟瑟醒过来了,应长安和医女都说,她很健康,没有什么事,胎象也很稳定,只要再进一些滋补养身的药就可以了。
玉忘言的心总算轻松了一大截,医女拉着应长安和绿意赶紧退了出去,把地方腾给夫妻俩。
“忘言……”萧瑟瑟看上去还有些虚弱,汗水衬得她小脸晶莹油腻,发丝垂落在肩膀上、颈窝上,丝丝缕缕的,看着既纤细的让人心疼,又有几分惑人的滋味。
玉忘言坐在床畔,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肩上,百感交集,半晌没有言语。
萧瑟瑟带着笑,哽咽:“我是不是又让你操心了?这几天你一定没有睡好,眼睛下面青黑色好重……”
“……”
“还有刚才听说父王来找你了,忘言,父王打你了是吗?是因为我吧。”
“……”
“忘言?”萧瑟瑟柔顺的贴在他怀里,他为什么一直沉默呢?
“瑟瑟,让我多抱一会儿,等下再说好吗?”玉忘言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种乞求。
他好像真的被“失去”吓怕了。
萧瑟瑟只觉得心头最软的部分被戳中,不疼,却是又酸又甜。她在玉忘言的怀里蹭了蹭,伏到他耳边低喃:“我们到被子里躺一会儿,慢慢说吧。”
斜月东升,黄昏浸没在天边。寒冷的气候压不垮瑾王府卧房里的温情,而在顺京城的另一处,却有人在拼命的逃避追杀。
要杀他的人是玉倾玄,他早就料到了,可是千躲万躲还是没躲开,受了伤。后面有追兵,他只能在顺京城里四处逃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逃得精疲力竭时,玉倾寒看见一座僻静的大院子,牌匾上的“忠烈陵园”四字,生了腐草,依稀可辨。
远远的听见身后追兵的喊声:“在那边!杀了他!”
玉倾寒逃不动了,见守陵的几个侍卫在睡觉,只好躲了进去。
陵园的深处,阴风恻然。
深绿色的刺柏在夜晚的颜色是黑绿,夜晚将它的庄严变成阴森。近日吉王叛乱,顺京大战一场,又有不少民兵将士们牺牲,遗体陆陆续续的被送来这里,他们的家人也都聚集在这里,以泪洗面。
一棵苍松下,萧醉披着斗篷,行走间,裙上绣着的火红梅花,在黑夜里也能看得清晰。
这么晚了,陵园里仍旧有些没有散去的老弱妇孺,都在嘤嘤哭泣。阴风一吹,针叶抖动,他们的哭声显得悲伤又阴森。
萧醉让绿萝扶着,安慰了她们几句,唤随身带来的四个家丁帮着他们挖墓。她平日里除了抚养君曜,也没别的事做,所以常常来这里帮忙打点,安慰那些失去亲人的可怜人。
家丁们在挖坑、铲土,先把新坟做好。
萧醉发出声叹惋,走到了近处看着,却忽然听见暗处有异样的声音。
“什么人?”她喝道。
有人从一座坟后走出来,身上穿的是华服,却道道伤痕,满身都是血,样子也虚弱而狼狈,连挪动步子看上去也是那么勉强,他好像随时会倒在地上。
这样一个人在夜晚降临陵园,吓得老弱妇孺们喊的喊,退后的退后。
萧醉冷喝了声:“镇定!”推开绿萝,靠了过去。
绿萝白着脸说:“三小姐,危、危险……”
萧醉没理绿萝,快步走到玉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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