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了!
“书彤,你快把瑟瑟拉下来!”黄氏喊道。
萧书彤才不想动手,否则要是一不小心,反叫萧瑟瑟掉下去不就麻烦了?
就这般僵持着,黄氏的额头都冒冷汗了,好说歹说劝了萧瑟瑟半天,最后还是听到了萧恪的声音。
“你们在那里干什么!瑟瑟,还不快离开护栏!”
“爹!”萧瑟瑟朝着赶来院子的萧恪挥挥手,这会儿就跨坐在护栏上,兴奋的说:“爹,你快帮我把鸟鸟抓过来,我要带回秋瑟院去!”
“萧瑟瑟!”
萧恪气郁,望了眼被悬吊在那里的画,再看向黄氏难看的脸色时,萧恪的眼神都能杀人。
他吼道:“萧瑟瑟,你要是不离开栏杆,我就一箭射死那只鸟!”
“不要射死!”萧瑟瑟担惊受怕的点头,“我下来,我这就下来。”
小心的扶好栏杆,萧瑟瑟下来了,小脸上呈现出委屈的表情,却只有她自己的才知道,心里落下了怎样的一块大石头。
方才真的是好险。
如果黄氏的脾性里没有庸懦的一面,那么刚刚把她推下去都是有可能的。
“你!”萧恪在楼下指着黄氏,“你给我下来!”
“老爷,我……”黄氏语结,再一次惹了萧恪生气,心里是又不甘又害怕。
萧书彤凉凉的说:“娘还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不听我的忠告,损人又损己,我真想不明白这是何苦。”
黄氏不甘的叹了声,怯怯的看了眼萧恪,只好扭头下楼去,转身的时候还怨念的瞪了眼萧瑟瑟。
“老爷……”刚来到萧恪的面前,黄氏就赶紧委屈的说,“我只是跟瑟瑟开个玩笑……”
“你闭嘴!当我萧某人是傻子吗!”刚才侍卫都和他说了,那幅画是早就挂在那里的,谁会没事把画悬在那种地方?黄氏分明是有所蓄谋!
萧书彤走了来,不紧不慢的说:“这件事情我也有错。”
萧恪道:“你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几个女儿里属你最懂事大度。你娘非要做这下作的事情,想来你也拦不住。瑟瑟要是真出事了,我萧家拿什么去和玉家交代!”
“可是老爷……”黄氏说:“我真的只是和瑟瑟开个玩笑。”
“你拿瑟瑟的命开玩笑吗!”
“不是,我……只是想看看萧瑟瑟是不是已经不傻了!”
萧恪的身后顿时响彻一道闷雷。这个女人如此险恶,他从前怎么就都没发现呢?
不管她是为了文翠还是别的,拿瑟瑟的生命来试探,就等同于把塘城萧氏的荣华置于险地。
萧恪的面色冷如刀锋,厉声道:“黄氏,你可知错!”
“老爷,我、我并没有想害瑟瑟。”黄氏辩解。
萧瑟瑟笑说:“黄姨娘说逮到了鸟鸟,让我拿回秋瑟院去,我还没有谢谢黄姨娘呢。黄姨娘,谢谢你!”
这话听得萧恪的额头青筋绷起。
黄氏拧着帕子,狠瞪萧瑟瑟。这怨毒的表情,都被萧恪看得一清二楚。
萧恪道:“从今日开始,你就老实待在房里吧,萧府的内务就不用你管了。”
“老爷!”黄氏身子晃悠,老爷这是要夺了她的掌家权?
“老爷,我知错了,我知错了!”黄氏赶紧跪下来磕头,又拉了拉萧书彤的裙角,“书彤,快帮娘说几句话啊,你爹最听你的话了。”
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萧书彤冷道:“爱莫能助。”
“书彤!”黄氏急得不行,歇斯底里的喊着:“老爷,我掌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萧家的大小内务那么多事,薛氏那怪脾气的可做不了。我不做了,这么多内务要落给谁?”
“落给谁?当然是落给老身!”一道老妇人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虽然苍老,气势却似奔雷。
这声音还没落下,萧恪便松了口气,怒气冲冲的脸上出现笑意。
“母亲!”萧恪笑道:“您是何时到府的,怎么也不跟儿子知会一声?”
来者正是萧府的老太君,在一个少年的搀扶下,一手还拄着鹿头拐杖,慢慢走来。老态龙钟的身形包裹在华丽的锦缎下,稀疏的吊梢眉拢着,眼中放射着凌厉的锐光。
她磕着拐棍,老气横秋道:“早来晚来不都一样,这会儿来还正好听见有人大放厥词,我就知道定是这不成器的黄氏!”
黄氏忍不住哆嗦,她从前可没少体会老太君的厉害,这会儿怕得腿都软了。
“祖母。”萧书彤怡然含笑,朝着老太君迎去,握住老太君的手,“祖母,佛堂清苦,您的身子还好吗?”
老太君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萧书彤。
“清苦算不上,清净倒是不错的,致远这些日子陪着老身,也给老身增添了不少欢笑。”
萧瑟瑟看向老太君带来的那个少年,他就是老太君口中的致远,也是萧瑟瑟的同母弟。
萧家共四位少爷,黄氏膝下是大少爷和二少爷,薛氏有三少爷,这萧致远是最小的,年不过十三。
萧瑟瑟听绿意提过,他们的生母贺氏,生萧致远的时候难产而亡,故此萧致远便是萧家唯一的嫡子。
“姐姐。”见了萧瑟瑟,萧致远很高兴,跑过来牵起萧瑟瑟的手。
“姐姐,我终于回来了,可是听说你在月中就要出嫁,我们只剩下十几天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萧瑟瑟喃喃:“是啊,我要出嫁了。”
老太君斜了萧瑟瑟一眼,这个痴傻的嫡孙女,她看不上!可谁叫她即将成为瑾王妃?
老太君冷道:“好好当你的待嫁新娘,别以为文翠的事老身在佛堂就不知道,你们那点手段,在老身眼里,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小把戏。”
萧瑟瑟傻傻的抓头发。老太君的段数挺高,这种时候,言多必失。
萧书彤道:“祖母别责怪四妹,她毕竟不懂人世。”
老太君叹着气说:“还是书彤丫头知书达理,你怎么就没生成个嫡出呢?”
黄氏的心里一咯噔,老太君不会要把她的宝贝女儿记到已死的贺氏名下吧!
萧书彤答:“庶女也是萧府的女儿,也要不遗余力的肩负起家族的荣辱。”等着瞧吧,总有一日她会变成嫡出的。
老太君看着萧书彤,越看越满意,再看萧瑟瑟,真是云泥之别,越看越生气!
老太君扭脸,对萧恪道:“关于萧醉那事,老身还要和萧家的长老们一起商量。这浸猪笼的惩罚势在必行,否则无法正家风!”
听闻萧醉逃不出被浸猪笼的厄运,萧瑟瑟的心中如堵起块巨石,有些呼吸不畅。
在老太君的训斥下,黄氏哭着回了院子,萧书彤扶着老太君,跟着萧恪离开,只剩下萧致远还拉着萧瑟瑟的手,与她讲着自己在佛堂里学了哪些功课。
萧瑟瑟没太多的心思听。
后来送回了萧致远,萧瑟瑟去看萧醉。
老太君那儿的消息也传到了萧醉这里,知道自己要被浸猪笼,萧醉仍旧神色平淡。
“多谢四小姐关心。”萧醉拿着剪刀,将院子里一树红梅的枯枝剪掉,“萧家不会处死我,顶多是让我在白纸河里漂上几日,撑过去就是了。”
“可是现在是冬天,三姐姐的身子……”
“无论如何,我也要撑过去。”萧醉的手上一用力,一段枯枝发出尖刻的响声,掉落在地。
“三姐姐……”
萧瑟瑟不宜多说,索性陪着萧醉一起修剪院中这几树红梅,直到日落高墙,夜幕降临,才一起用了饭。
冬日的夜,深的快,今夜又无月亮,是以没过得多久,外头便黑的漆沉。
萧瑟瑟趴在窗台上,一手持着器具去挑灯芯,余光里忽的看见,院子里闪过一条黑影。
是谁?
第20章 虫笛传人()
萧瑟瑟假意和绿意讲话,余光里盯着瞧,见那黑影就立在可以看见窗子的地方,鬼鬼祟祟的。
这人好像就是那几个晚上的……
萧瑟瑟忙离开了窗子,对萧醉说:“三姐姐,我们去门口站会儿吧。”
萧醉应了,两个人推开门,站在门楣下,看着浅雪中红梅朵朵,幽香自在。
萧瑟瑟看得清楚,那个黑影又换了个位置,盯着她们瞧。
萧醉突然发现了它。
“你!”萧醉惊道:“是你!是你!”
果然就是这个人,就是他污了三姐姐的清白。
萧瑟瑟下意识的就要喊人,然则那人轻轻一跃,就跳上墙头,隐匿进了漆黑的夜色。
他到底想做什么?
萧瑟瑟想了想,把守在外头的几个侍卫叫进来,挑了两个出来,让他们守好萧醉的院子,这才告别萧醉,回去秋瑟院。
黑夜浓如墨。
那道黑影在夜色的掩映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翻出萧府的院墙,沿着一条小路疾驰。
小路上无打更人,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可突然间,前方亮起一团暖橘色的灯火,有人提着灯,就立在路的尽头,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你们是谁?”黑衣人压低嗓音问。
提灯的人轻笑:“山宗。”
黑衣人倒抽一口气,随即意识到什么,朝着山宗的侧后方望去。
借着灯火,他看见一道烟灰色的人影长身玉立。玉忘言是背对着他的,双手负后,微扬的袍底有雪籽卷起,墨发如打磨上好的墨玉。
他转过半张脸来,冷冷的说:“本王知道你是谁,也猜得到,是谁让你阻碍本王的婚事。”
“瑾王……”黑衣人身体紧绷。
“不用紧张,本王知道你的难处。你若非对萧三小姐心中有愧,也不会趁夜冒险出府,就为了去看一眼萧三小姐。”
黑衣人默了默,回道:“瑾王手眼通天。”
“手眼通天有何用……终究是亲眼看着心爱之人死于乱棍之下,悲痛万分罢了。”
玉忘言转身,将一道暴风雪般的冷冽目光,落在黑衣人的脸上。
“再手眼通天,也比不上只手遮天。”
黑衣人强烈的颤了颤,只觉得有种凌厉的冷意泛上全身。瑾王,原来此人竟是想……
“瑾王就不怕我说出去?”黑衣人问。
玉忘言冷道:“说不定日后,你与本王还有联合的时候,何必自断前路?你对萧三小姐做的事,本王也替你保密。”
“看来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玉忘言的眼底闪过狠色,“你可以拒绝,但下场,一定会比你想象的更惨。”
黑衣人自嘲的叹了声,拱了拱手,“多谢瑾王,今夜,我什么也没听到。”
“本王也什么都没看到。”
话音落,黑衣人迅速的越过玉忘言。
两人擦肩而过,寂静的小街上雪籽飞卷。北风扬起玉忘言的墨发,发上亦是落下层薄薄的雪籽,晶莹无比……
腊月的这几日,顺京的小雪就没有停过。
秋瑟院的地上,已经积满了一层密实的雪。
绿意提着个扫帚,将雪都扫到花圃里去。
萧瑟瑟立在门楣下,望向远方看不见的地方。新年的氛围将近,那里有爆竹声传来。
经过多日的努力,她的蜻蜓荷叶刺绣图终于完工,萧瑟瑟给自己和绿意的绣品都加上落款,进屋喝了些热茶,这时候被婢女找上,说管家有请,去验看最终确定下来的嫁妆。
萧瑟瑟带着两个侍卫过去。
除去萧恪,整个萧府里就数管家最忙,尤其是为了置办萧瑟瑟的嫁妆,管家已经是满脸倦容。
他领着萧瑟瑟,在一个又一个华丽的红色箱子中穿梭,随意打开一个。
“请四小姐验看这些金银首饰。”
“嗯。”萧瑟瑟应了,见一条水晶手钏很漂亮,伸手就要拿起。
但突然,一缕淡淡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味道是箱子里散发出的,萧瑟瑟的手一僵,赶紧收了回来。
这箱子里有毒蜈蚣!
而且很多!
顿时“毒害”这两个字出现在萧瑟瑟的脑海中,是谁在嫁妆里动了手脚要毒害她?
是管家,还是谁?
“四小姐,您怎么了?”管家问道。
萧瑟瑟突然就指着窗外说:“鸟鸟!我要去捉鸟鸟!管家你先帮我清点下!”说着就跑出去了。
奔出货仓,狠狠吸了口空气,萧瑟瑟偷偷躲在窗边,盯着管家的一举一动。
她看见管家真的在替她翻箱子验看。
看来管家是不知道里面有很多毒蜈蚣了,究竟是谁做的手脚?
说时迟那时快,管家的手被毒蜈蚣咬了。
他发出惨叫,捂着手跌坐在地,惶恐的喊道:“来人!快来人!”
很快就有家丁过来了,看见从箱子里还爬出几条蜈蚣,吓坏了,连忙拖着管家就走。有婢女匆匆去通知萧恪,还有的去喊萧家的郎中。
萧瑟瑟假意害怕,也跟着过去了,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自己方才为了确认管家的嫌疑,就这么让他被咬,也不知那是怎样的毒蜈蚣,会不会致命……
忆及适才嗅出的那种味道,萧瑟瑟想到了过去的事。
记得张锦瑟的生母还在世时,曾和她说过,她传承了一种神秘的天赋,单是嗅觉就和常人不同,能嗅出各种虫类的气息。
生母是何人,萧瑟瑟并不知,但现在想来,这种异能倒有点像湘国的蛊术。
回秋瑟院歇息到下午时分,萧瑟瑟听说了管家无事,总算放下心来。
稍微吃了些茶点,携着绿意,在萧府里转悠着消食。途经萧府内宅的水景池附近,有陶笛的声音传来。
陶笛的音色与埙有些相似,越是低沉,就越是如埙那样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过此刻这陶笛的音色虽然低沉,曲调却是轻松欢快的,在萧府这深门大院里还能有这样发自内心的轻快情绪,倒让萧瑟瑟有点好奇。
走近了过去,见石拱桥下靠着个小小的身影,正吹得欢快。
原来是五小姐。
“四姐,是你啊。”五小姐发现了萧瑟瑟,仰头一道灿烂如花的笑。
萧瑟瑟说:“五妹妹吹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