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的护卫见了,也忙禀报车里的刘镛:“王爷,遇上郡主,郡主下车见礼了。”
刘镛便让人停了车,护卫打起车帘,云朝忙对车里的秦王道:“明珠见过父王,您这是要回府吗?”
刘镛听得仲怔在那里。
他已经有几年未曾听这孩子叫过他一声“父王”了?
至从她失踪后,便再未听过。甚至连刘瑜,都以王爷称他。
子不子,父不父。
这孩子,怎突然软化了?又或许,这是想与他这个做父亲的和解的意思?
刘镛有些摸不透她突然间的变化。但是她曾经在他面前说过的诛心之语,刘镛却并未忘记,正因为他知道这孩子内心里对他的憎恨,这一声“父王”,才让他震惊,又觉得……酸涩。
刘镛很快收起脸上的动容,恢复了他一惯冷肃的神情,但目光却柔和了不少。
“嗯,你这是从哪里来?”
云朝恭敬道:“回父王,明珠是从大长公府而来,正要去辅国公府呢。”
“大长公主府?你姑祖母寻你?”
云朝回道:“是,姑祖母把我叫过去训斥了了一翻,道是我之前有些胡闹,罚我抄了两日佛经静心。”
原来是姑母出手了,难怪这丫头今天竟然太阳打西边出,称了他一声“父王”。只不知她这声“父王”是真心,还是做做样子。
第720章 节()
不过是真心还是面子工程,总之也算是进步了,倒不枉自己这两天为她的事出面。
刘镛道:“上车,我有话与你说。”
这回换云朝愣了下来。
她和刘镛共乘一车?太阳从西边出了?不对,这是打北边出的节奏啊。
但刘镛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这里又无外人看着,他也没必要和自己表演什么父子一家亲,既说是有话要说,那肯定是真有话要说了。
但和他共处一室,云朝还是觉得鸭压山大。
不是怕他,不,她从来就没有怕过他,虽然她怕死。但不怕并不代表愿意啊。
云朝犹豫了一下,若是以前,她早一拂袖不带走一丝云彩的闪了。
谁愿意和渣男渣爹扯犊子啊?
但被大长公主教训过一顿后,云朝觉得,面子工程也是很重要的。
这想法要是被大长公主知道了,估计得气吐血。我那是教你发展面子工程的么?
云朝犹豫了一下,便利落的上了车,早死早投胎,有话赶紧说了吧。再则她这不正有事儿需要求着他办么?兴许,是和越国公府退亲的事,有眉目了?
等她上了车,在刘镛对面恭敬的坐了,刘镛放下车帘,并未叫马车继续走,而是就这么停着,他也知道,云朝既住在辅国公府,肯定是不会和他一起回王府的,而且他也看出,云朝虽叫了他一声“父王”,可神情中,却丝毫没有要与他亲近的迹象。
因此刘镛开门见山道:“越国公府的事,我刚才与越国公已经说好,明天他会带站你的庚贴,来王府寻我办你和徐世子退亲的事。
果然是大齐除了一个异姓王成家外,惟一的一位亲王啊,这办事速度,就是快。
云朝做出感激的样子,诚恳道:“谢过父王。”
渣爹虽然渣,渣到她这声父王叫的自己都一身鸡皮疙瘩,但不得不承认,人家再渣,能力却是杠杠的!都说他为天启帝打下半壁江山,天启帝对他又是一再纵容,看样子,人家真不是吃闲饭的,这是有真本事啊。
这一声“谢”,说起来他还是当得的。毕竟当年这亲不是他开口为自己结的,如今却要人家善后,她若连声谢都没有,不带这么办事儿的!
不过退亲顺利,对她来说毕竟是好事儿。
因此云朝眼中的笑意和感激,至少还是有二三分真的。
刘镛冷声道:“这原是我这当父亲的该做的……你放心,你是我刘镛的女儿,大齐的明珠,你的终身大事,我不会袖手旁观,定会给你找个大齐最好的儿郎。”
云朝差点道:您可千万别,你那选择真爱的眼光,请恕您这空壳子闺女我,一点也不信任,求放过!
然而话不能这么说,云朝也一张面瘫脸的道:“谢父王,只是明珠还小,不着急。”
说完正事儿,两人竟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车厢里一阵沉默,刘镛到底也不习惯扮演慈父这种生物,至少对着她肯定是不习惯的,不等云朝暗示,便特别上道的挥了挥手:“且去吧。”
云朝利落行了跳下马车,行了辞职,目送着秦王车驾,往秦王府的方向而去。
等他的车远了,白脂三个方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云朝。
云朝斜了三人一眼,这才跳上自己的马车。
她已经掉节操的叫了刘镛父王了,得,宫里也不能不理会,如果那造酒用的陈溜器作坊里还未送来的话,她明儿还是先老实进宫,让她那位天下大boss皇伯父大人,检验一下她这回炉改造的成果吧。
不进宫一趟,回头她想安心办自己的事儿估计都不安稳。
要和谐,就让他们看到她和谐的决心就是了。
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云朝回了辅国公府,自是去舅母面前报平安。
冯氏听说她是被拎去大长公主府抄佛经的,好笑的很,云朝郁结,冯氏笑道:“你且知足吧,多少勋贵人家的姑娘哭着求大长公府指点一两句而不得呢,难得她老人家肯花时间在你身上。你还不知足!若不重视的人,何值她老人家出面教诲?”
云朝苦着脸道:“八舅母,那不是教诲,是抄佛经啊,整整抄了两天!”
冯氏笑道:“好了好了,别在我面前淘气,且忙着呢,你也快去洗漱一下,晚间过来一道晚膳。”
云朝只得回了自己的院里。
到了院里,她的东西自有人收拾,待洗漱过后,换了家常的衣衫,阿烟过来禀道:“郡主,这两天几位国公府上的公子们,都送了东西来。奴婢帮您收在书房里呢,要不,取来给您过目?”
云朝自在的依在靠枕上,道:“都有哪几家送来的?拿来给我瞧瞧。”
除了保定侯府的杜远,还有威远侯府的伍元,其它几个小子的东西,都如约送了过来。甚至定国公府和永定侯府的两位夫人,还单给她送了一套头面来,这倒让云朝有些意外。
云朝看了一下几家送来的孤本和菜谱,都是用心挑选的,这几个小子倒没有敷衍她,云朝表示满意。
第二天一早,云朝便去了宫里。
还好她因帝后宠爱,又养在宫中,倒不需要象别人一样,进宫还得先递帖子,得召才能进宫。
让云朝没想到的是,竟然在宫门外,遇上刘琼。
这位云朝是一点也不想遇上的,但遇上了,也不好避开,云朝上前行了礼:“明珠见过二公主。”
刘琼挑了挑眉,方笑道:“咦,没看出你有什么沮丧的样子呀?听说你要被退亲了?怎么,这是在外头没人给你主持公道,来宫里找父皇和母后给你主持公道的?”
若她只是寻常找茬,云朝一笑也就过去了,实在不行,装个乖卖个傻也行,但退亲这种事情,却不是好拿来乱说的,云朝看着刘琼,冷笑道:“公主慎言。我却不知,以我郡主之尊,哪家竟敢退我的亲事!若想辱我,哪怕殿下是公主,我也不让!”
“你敢教训我?”刘琼尖声叫道。
云朝冷声道:“没那闲工夫!”
第721章 节()
“站住!”刘琼被云朝言语里的那份轻蔑气的手足发凉,在宫里,哪怕刘璇都未曾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过话。姐妹间便是再有小龌龊,也没有云朝这样从骨子里蔑视的,“你竟敢以下犯上,对本宫如此不敬?”
本已越过刘琼的云朝回身,看着刘琼的目光清冷幽深,刘琼被她看的脊背发寒,她总觉得云朝有哪里不一样了,以前她虽也嚣张,可却没有这种让人心惊的目光。
云朝淡淡道:“刘琼,本郡主是大齐正二品的郡主,你告诉我,你是几品的封号?以上犯上?对你不敬?你若果真觉得如此,大可以去宗正寺告我,我倒想知道,宗正寺是判我以上犯上,还是判你以下犯上!我往常让着你,不过是看在你是皇伯父的女儿的份上。我对和你斗气没兴趣,你若想给自己留点脸,以后就少惹我。人的脸,先是自己给的!至于我的脾气,你但凡脑子里装的不全是浆糊,就应该知道,与我闹起来,最后没脸的,一定是你!”
云朝说完,甩袖便进了宫。身后的刘琼脸色只余一片苍白。
云朝的话,毫不留情的把她的骄傲踩在了脚下,把她尊荣的面纱扯的一点也不剩。
不错,她的确是父皇的女儿,外头谁都会尊她一声公主,可她这个公主,只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她是未得封的皇帝的女儿,身无品级俸禄,更别说封地了,而云朝,却是正二品的郡主,大齐所有的郡主里,品级最高的一个,这位明珠郡主,不但有俸禄还有封地。而自己,外人眼里是天子骄女,但在这个正二品的郡主面前,她确实除了血脉的荣光之外,什么都不是!
刘琼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感觉到了拳心的刺痛,这点刺痛,才让她忍住了没有上前去撕打云朝。
因是进宫,云朝带了对宫里比较熟悉的兰芝一道来的。
见云朝对刘琼一点面子都未给,言词间十分犀利,不免有些担心:“郡主,那位毕竟是郡主,若是让圣上听了郡主的话……”
云朝默了一下,淡淡道:“不用担心。”
这世上自有她必须仰望之人,但这些人里,还不至于包括刘琼。
她之前的嚣张,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喜欢发神经病吗?
刘琼到现在都没有真正认清,她明珠,不是那个可以让她呼来喝去的人。
她只能说,这样的刘琼,连让她虚与委蛇的资格都没有。
至于皇伯父,云朝扯了扯嘴角,她会让他觉得,他这位天子对她这个嚣张跋扈的侄女的一切容忍,都是值得的。
她那两天的佛经,可不是白抄的。
宁荣大长公主对她的教导,看似什么也没教,其实什么都教了。
尊荣,是需要付价的。上位者给你什么,不只要看你接不接得住,还要看你值不值得。
所有人都以为宁荣大长公主是个深居简出之人,不参朝事,不亲宗室,可是云朝却知道,若她没有依仗,历史上惟一的一个女宗正,她如何能坐的稳若泰山?
云朝觉得,这位大长公主并非外人看到的那样,一定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她以前一直不愿意多想,可是她知道,只要她还是刘瑜的妹妹,将来又不愿意做个寻常的内宅妇人,她就不得不多想。
刘瑜手握重权,她的父亲秦王亦是。偏偏刘瑜如今手上的权利,不是秦王这位父亲给的,而是分的独孤氏的权。如今皇伯父在位还好,将来呢?甚至,再过些年,便是皇伯父,亦未必不会对秦王这一支忌惮吧?
不是他想,而是他必须去想。因为他是帝王!
有这样位高权重的父亲与兄长,她要嫁的偏又是文官,燕家看似在朝中没什么势力,但祖父燕宏扬在清流中素有声名,燕家十多位族人为官,其实亦不容小覤。如此仅仅如此也还罢了,偏神臂弩,油坊,纸坊,都出自她手,她将要做的,又有那可以改变大齐农业生态的高产粮推广的事情,并且她还想做印涮,想做书局,她还想赚更多的银子,这一切,在她有那样的父兄的情况下,都将引起帝王的猜忌。
至高无上的权力,是最动人心的,甚至她根本不敢保证,有一天,她的父亲和兄长,不会对那个位置感兴趣。
皇家的人,哪个没有颗七巧珑玲心?甚至刚才遇上的刘琼,又是真的蠢吗?如果真象她表现的那样冲动易怒,在她说了那些赤,祼,祼的打脸的话之后,选择的就不会是沉默,而是扑上来叫骂吧?
大皇兄刘玦,真的是看起来那样温和吗?二皇兄刘珉,真的那样清高吗?三皇兄又真的是个圆滑到无害的人吗?甚至最小的刘璃,又是真的天真跳脱到,总喜欢找自己的茬吗?
前面三位不必说,至少刘璃没事就与自己过不去,便不是真的想与她过不去,不过是仗着年纪小,想通过让别人看到与她的不对付,表明他无意与秦王府的人交好的态度,从而表达他对那九王至尊的位置没有兴趣罢了。
但凡对那位置有兴趣的,都不会得罪她这个父兄外家,皆有实权的人。
云朝若笑,她之前表现的嚣张任性,其实何尝又不是通过这样的表象,让人看到她的浅显无害呢?
大家不过都是在七分真,三分假的演着自己的角色罢了。
云朝去了凤梧宫,见过卫皇后,卫皇后倒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进宫,笑着让人把她请了进去,不过卫皇后还在处里宫务,云朝在偏殿了喝了两杯茶,才被召见。
云朝行了礼,卫皇后便笑着让她坐了:“听说你前两天和你璇姐姐一道被你们姑祖母叫去训了一顿,原当你要在辅国公府老实待几天呢,这会儿怎就敢跑到皇伯娘面前来了?”
云朝不好意思道:“正是因为被姑祖母她老人家训了,所以才知了错,琯儿进宫,是来跟皇伯父皇伯娘认错呢。”
第722章 节()
卫皇后打量了她一眼,总感觉这孩子今天瞧着,眉眼间给人的感觉,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虽然也一样是笑着的,甚至还比平时多了点儿羞涩,但坐在那里,就是让人觉得,似乎气势不一样了。
卫皇后笑道:“认错?你璇姐姐抄了两天佛经,回来只抱怨手腕酸的很,却没觉得她有哪里错了,你又认什么错?对了,你额间的伤可都好了?虽总打发你璇姐姐去看你,太医那里,我也问了,说是无碍,总要叫我亲眼见着才好,过来,让皇伯娘瞧瞧,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云朝解开额上系着的抹额,走到卫皇后身边,依着她坐下,道:“皇伯娘您瞧,疤痕都淡的快看不见了,太医说坚持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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