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妹妹？”
“是啊，幼儿园小班的小妹妹特别可爱，我也想让妈咪生一个。”
听着小家伙稚嫩的声音，裴东晟脸上笑意不减，目光里却渐渐地染上深沉的颜色。
“裴老。”程立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我们该走了。”
因为担心他的身体，程立特意安排了当天的飞机，就是希望能够尽快帮老人家做手术。
这一次的手术已经拖了太久，老人家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再是真得不能再拖。
裴东晟轻应一声。
“爷爷要去哪儿啊？”慕云庭好奇地询问。
裴东晟抬手摸摸他的小脸，“爷爷要去美国看病，等爷爷病好了再回来看小庭，好吗？”
“干吗要去美国啊，这里不就是医院吗？”慕云庭眨眨眼睛，“等一会儿妈咪回来，让她介绍医生给你，妈咪可是这个医院里最好的大夫。”
裴东晟扬唇。
“怎么，你相信啊？”小家伙以为他不信，“不信你问问护士阿姨，她们都知道。”
“爷爷怎么会不相信呢，爷爷相信。”
“那你干吗还要去美国呀？”小家伙拉住他的手掌，“你一个人去美国多孤单啊，妈咪说了，人生病的时候最怕孤单……你就留下吧？好不好！”
慕云庭从小没有什么亲人，这次突然多出一个这么温和的爷爷，他哪里舍得让他走。
小家伙一对大眼睛满是恳切地看着他，那一句软软糯糯的“好不好”，只把裴东晟的心都融得软成一团。
说是要走，他又哪里舍得。
这一次的手术，风险有多大，他心里清楚。
这一走，说不定就是永别。
“那……爷爷再陪你一小会儿。”
“爷爷非要走呀？”小家伙扁着小嘴问。
“爷爷……”裴东晟有些为难地踌躇着，“爷爷是……不想让你们伤心。”
小家伙眨眨眼睛，没明白他的话，“爷爷离开我们才伤心呀！”
伸过大手，揉揉他软软的头发，裴东晟温和开口，“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慕云庭撇撇小嘴，“我不小了，妈咪说了，等我病好了，我就可以上小学了。对了……爷爷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也许很快，也许……要很久。”
“很久是多久啊？”小家伙追问。
“很久就是……”裴东晟深吸口气，“等你长大以后。”
小家伙抓抓额头，“那是什么时候啊？”
裴东晟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程立站在一旁，听着爷孙二人的对话，早已经是鼻子发酸。
转过脸去，他抬手抹了抹眼睛。
眼角余光却已经注意到，被轻轻推开的房门。
站在门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裴溪远。
3094。第3094章 两个父亲（2）（）
“好了！”裴东晟暗暗咬了咬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爷爷真得要走了。 ”
“那好吧。”小家伙一脸不舍地看着他，“爷爷，你一定要好好养病，病好了就回来。”
“恩。好！”老人家伸手扶住他的小小肩膀，“小庭，你要记住……如果爹地偶尔对你发脾气，或者因为工作不在你身边，绝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因为他希望给你更好的生活，因为他……爱你。明白吗？”
慕云庭懵懂地点点头。
弯下身，在他发顶上轻轻一吻，老人家缓缓地收紧手臂，拥住他小小的身子。
好一会儿，才收回手臂直起身。
“再见。”
“爷爷再见。”小家伙抬手向他摆摆手，“记得一定要回来，到时候，我的病肯定也好了，我们一起去放风筝。”
“好，只要我病养好了，我一定回来，和你一起去放风筝。”
裴东晟轻声答应，人就缓缓转身。
注意到程立地表情，他侧眸看向门的方向。
门口，裴溪远的目光也恰好向他看过来。
二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胶着片刻，裴东晟就垂下眼帘。
“程立，我们走吧！”
“爹地！”这会儿，慕云庭亦已经看到裴溪远，立刻就雀跃地欢呼起来，“你回来的刚好，爷爷要走了，你送送他吧？”
“好。”裴溪远向他一笑，“你在床上别动，爹地一会儿就回来。”
收回目光，看着已经走到门口附近的父亲，他侧身，让开路。
注意到他的动作，裴东晟心头一疼，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从他的身侧缓步走过。
“少爷。”程立向裴溪远点点头，与站在后面的沈宁目光一对，“沈小姐，我们先走了。”
“等一下。”
三个字，出自裴溪远之口。
裴东晟脚步一僵。
右臂一紧，一只有力的手掌已经扶住他的臂弯，裴东晟侧眸，就听身侧裴溪远轻声开口。
“我送送你。”
程立见状，立刻就将扶在裴东晟手臂上的手收回去，退到一边。
扶着父亲的手臂，裴溪远迈步向前。
“你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小毛病。”裴东晟语气平淡，“不碍事。”
男人手臂一紧，接着，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挡住他。
“你永远都是这样，有什么话从来不会说出来，对妈妈也是，对我也是！”裴溪远皱眉注视着面前的老人，注意到他明显削瘦的脸，他的语气重新缓和下来，“能不能，在这里做手术？我已经和小宁谈过，她亲自主刀，这边的环境不比美国差。你留下来，我们也好照顾你。”
路上，沈宁早已经把知道的情况告诉他。
如果不是小庭这边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并不介意陪裴东晟去美国。
虽然他心中对父亲有所埋怨，但是在心底深处，裴溪远从来没有不认这个父亲，也从来没有想过不尽儿子的职责。
裴东晟心中一暖，脸上却依旧还是淡淡的表情。
“你们好好照顾小庭吧，我有程立就行了。”
3095。第3095章 两个父亲（3）（）
裴溪远皱眉，“程立程立程立，他是你儿子吗？”
听到后面这句，裴东晟不由地怔住。
原本以为，经过了这些事情，儿子对他一定满心怨恨，哪想到，裴溪远的心中还一直把他当父亲？
抬着脸，注视着眼前高大的儿子，裴东晟的脸上有明显的惊愕。
“你……你说什么？”
裴溪远皱眉白他一眼，“你儿子儿媳都在这里，你干吗非去美国，难不成那边还有一个儿子？”
真是的！
他已经这么主动了，他还要他怎么样！
“你……”裴东晟怔怔地注视着他，“你……你不生我的气？”
裴溪远抿了抿唇，“气当然生，但是，还没到不认你这个爸爸的程度。”
老人家只听得眼圈发热，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我只是……那个……”
多年戎马商场的男人，这会儿竟然是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立主动走上前来解围，“裴老，既然这样，不如……我让医生把病历发过来，让沈小姐看看？”
裴溪远立刻开口，“还问什么问，还不快去！”
“是！”程立笑应，“我马上打电话。”
程立立刻取出手机，走到一边给美国那边打电话，裴溪远就伸过手臂，重新扶住裴东晟的胳膊。
“走吧，我们先回病房，让小宁给你安排个床位。”
裴东晟站在原地，嘴唇微微颤了颤，然后就轻轻点头。
不远处，沈宁看着二人一起回来，立刻扬唇露出笑意，走上前来，扶住老人家的另一只胳膊。
“您放心吧，咱们医院的条件现在已经非常先进，与美国差不了多少。实在不行，也可以联系美国那边的医生过来这边做手术，我给他当副手。”
二人一起将裴东晟扶回病房，小庭看着他回来，立刻就双眼发亮。
“爷爷，你不走了？”
“我和爹地都在这里，爷爷当然也要留下。”沈宁向小家伙一笑，“你和爹地陪爷爷呆一会儿，妈咪去楼下帮爷爷安排一个病房，好不好？”
“不能让爷爷和我在一起吗？”小家伙问。
“当然不行了，你和爷爷又不是一样的病。”沈宁揉揉小家伙的头，“反正就隔着一个楼层，你不输液的时候，可以让爹地带你去看爷爷，好不好？”
“恩。”小家伙立刻点头，“太好了！”
“那你们先坐一会儿，我下去一趟。”
向几人交待一句，温柔转身下楼。
“爷爷，我们下棋吧？”慕云庭主动提议。
“好啊！”裴东晟立刻答应，“你会下什么棋？”
“我前几天跟爹地学的象棋，爷爷会吗？”
“当然了，你爹地的象棋还是我教的呢！”
“是吗，那你们两个谁厉害？！”
“当然是我！”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裴溪远挑眉，“什么啊，明明是你总输给我。”
裴东晟白他一眼，“那是我让你，好不好？”
慕云庭抬脸看看二人，小嘴咧开露出笑意，“不如，你们两个先下一盘，谁赢了我就和谁下！”
……
……晚安
3096。第3096章 你是什么类型（1）（）
裴东晟与裴溪远父子对视。
“下？”裴溪远问。
“好！”裴东晟答。
裴溪远取出棋盘，在小床上铺开，又拉了一把椅子坐过来。
“你先！”
又是异口同声。
“你先吧。”裴溪远轻扬唇角，“尊老爱幼吗！”
裴东晟笑了笑，跳了马，二个人就你一个字我一个字地下起棋来，慕云庭就靠在床头上，看着二人下。
起初，棋盘上你来我往，杀得十分热闹。
看出一步能赢的棋，裴溪远伸手扶住那个棋子，原本应该前行，却向右侧行了两格，将机会让给了父亲。
裴东晟怎么会看不出来，唇角扬了扬，却并没有走那步棋，而是捏住另一边的马。
“爷爷，别动！”慕云庭只急得扶住他的胳膊，“别跳马，走车啊！”
“怎么走？”
裴东晟故意问道。
伸过小手，捏住他的车向前一冲，慕云庭啪得将了裴溪远的军，人就得意地扬起小嘴。
“看到没，这不就赢了？”
裴东晟轻笑出声，“恩，还是小庭厉害，爷爷都没看出来。”
“我输了。”裴溪远笑着站起身，“我给你们倒点水，你们两个下。”
“看看我和爷爷谁厉害。”
慕云庭小人不懂得大人的心思，只是笑着开始摆子，准备开局，裴东晟也和他一起摆子。
片刻，裴溪远已经倒了两杯水来，一只塑料带吸管的送给慕云庭，另一只就送到裴东晟面前。
“爸，喝水。”
听到那一块久违的爸，裴东晟只是心中一酸，应了一声，接到手里。
拢着纸杯，他继续下棋，却被对面的小家伙慕云庭看出端倪。
“爷爷，你怎么哭了？”
“哦！”裴东晟放下手中的棋子，“水热，熏得眼睛有点不舒服。”
话音刚落，一包纸巾已经放到他手边，接着裴溪远就将他的水杯重新接过去。
“我帮你凉凉！”
水是他倒的，因为天热，并没有倒很热的水，只是对得温度正好喝，又哪里会热？
抽一张纸巾拭了拭眼睛，裴东晟振奋起情绪，“小庭，你可要小心，爷爷可要出车了！”
小家伙不脸地不在乎，“出就出，谁怕谁，看我跳马！”
于是，爷孙二人就这样冲杀起来。
裴溪远站在一边，看着父子与小庭下棋的样子，不由地忆起儿时的时光。
那时候，父亲也是这样，与他下棋。
第一天，他不太会下，父子却从不让他，总次都让他输得彻底。
他那时候小人不懂事，就不高兴地板起小脸，将棋子丢在棋盘上。
“我不下了！”
父亲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脸深沉地开口。
“做人就要输得起，你不想输，就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也正是这样受了这样的刺激，当晚，他一夜没睡地研究，第二天一早脸都没洗就去找他下棋，虽然辛苦，却依旧赢了第一局。
现在回想起来，以他当时的棋艺，就算是研究了一晚上，又怎么可能赢得了父亲。
那一局，应该是父亲故意让他。
3097。第3097章 你是什么类型（2）（）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沈宁与程立一先一后地走进来，后面跟着赶过来的温柔与蓝柏。
走到床侧，沈宁轻轻拉拉裴溪远的胳膊，裴溪远会意，与她一起走出病房。
“怎么了？”
“我刚刚收到美国那边发来的资料，爸爸的病情很严重，但是美国那边的医生还有其他的手术，赶不过来。”沈宁抬起脸，注视着他的眼睛，“你看……怎么办？”
“你的意思？”裴溪远问。
“我的意思是……尽快手术，越快越好。病房我都安排好了，如果你们同意，明天上午就可以手术，我来做！”
裴东晟现在的情况，跟本不适合舟车劳顿，而且，小庭这边也是不能耽搁的太久。
如果他真得去美国做手术，裴溪远便处于两难之地。
毕竟，这个手术风险很大，如果有万一……那后果不堪设想。
裴溪远轻吸口气，“风险大吗？”
沈宁点点头，“很大，但是……必须做。”
不管是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向他隐瞒情况，至于那些复杂的病情，她不想赘述。
裴东晟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这个手术现在已经是刻不容缓，
裴溪远点点头，“好，那你安排吧，明天上午……手术，你来做！”
沈宁看看病房的方向，“不用和爸爸商量一下吗？”
“不用了。”裴溪远轻吸口气，“这一次，我替他做主。”
“好。”沈宁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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