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首徒被废,但青尘大真人也没讨得好去,天枢峰一脉势力被牵连甚多,镇魔殿中四位出身天枢峰的长老更是被全部调离镇魔殿,一时间元气大伤,而秋叶那边的老人则多数发往西北道门效力,虽名亡,但实存。在这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下,天尘和杜明师一系却是大获全胜,天尘在祖庭,杜明师在地方,祖庭与地方道门遥相呼应,隐约有当年无尘掌权的景象。只是天尘根基尚浅,虽然得利甚多,但也压不过根深蒂固的青尘去,两者形成一种短暂的平衡,而掌教真人则是在短短几日工夫里,通过频繁的调令,打破先前已经逐渐失控的两派相争局面,轻描淡写地重新将道宗纳入自己的掌控中。
掌教真人紫尘曾经参与上代掌教的整合七脉,曾经击败青尘登上掌教大位,更是在幕后推手搅动修行界动乱,这等人物又岂会没有几分手腕?
因为千年大计的缘故,真人以上的高端战力并未有太多折损,但在真人以下的弟子中,则牵扯进来许多顶罪的替罪羊,掌教真人在人事变动结束的几天后方才下令,由天玑峰峰主溪尘、天权峰主微尘、都天峰主事弟子逝叶、镇魔殿宗圣阁长老会同慎刑司详审之。
这些人明面上是受到了青尘和秋叶的牵连,实际上未尝不是掌教真人对道宗上下的一次敲打,警告那些蠢蠢欲动之辈,他这位掌教还没飞升,只要他还在世一日,这道宗就还是他紫尘的道宗。
萧煜依旧是冷眼旁观这一切,直到首徒被废一事暂告段落后,他才又去了琼华阁,此时掌教真人已经撤走了看守的镇魔殿弟子,萧瑾本人进出自由,也不拒外客来访,故而萧煜来到琼华阁时,萧瑾这儿还有一位客人,倒也不是旁人,正是天机阁徐振之。
徐振之瞧见萧煜后,已经起身迎了出来,开口笑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徐某人在此恭贺王爷了。”
道宗这么大的动静,想要瞒住这些外客很难,虽然一般的小宗门弟子看的云里雾里,可是不空和徐振之这样的逍遥神仙,却已经知道了大概始末,掌教真人之所以没有波及太多真人,只是将他们发往西北效力,未尝没有外客过多的缘故。
对于徐振之的话,萧煜一笑置之。
徐振之继续调侃道:“我倒十分佩服王爷的先见之明,先前只是作壁上观,不但没有殃及自身,反而更进一步,微尘避祸第一的名号,应该送给王爷才是。”
萧煜笑道:“说起避祸,我已经向掌教真人说明,明日下山返回西北,日后恐怕也不会再来了。”
徐振之惊讶道:“不守灵了?距离无尘大真人的五七也没几天了。”
萧煜摇摇头道:“不守了,天璇峰那边不容我,秋叶自身难保,我在道宗已无立足之地,在这儿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徐振之啧啧道:“那岂不是可惜先前尊师重道的名声。”
萧煜呵呵一笑:“我本就是刻薄寡恩之人,又何必学他人作惺惺之态。”
徐振之摆手道:“要知道人言可畏,王爷即便是一方之主,也不可不防。”
萧煜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徐振之笑眯眯道:“看来王爷有话要说,那老夫就告辞了,不过王爷走的时候可要记得通知老夫一声。”
萧煜道了声一定,待到徐振之离开后,与萧瑾分而落座,轻声道:“掌教真人已经同意,明日你随我一道离山。”
即便萧瑾生而知之,少年老成,此时闻言脸上也露出一分欣喜之意,毕竟囚于他人之手,性命也是系于他人之手,这种滋味,实在难为人言。
萧煜问道:“你打算去西北,还是回东都?如今我也算是一方之主,你若愿意随我去西北,不能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绝不会让你比在东都差了。”
萧瑾反问道:“去东都我是少主,去西北我是什么?”
萧煜平淡道:“我与萧烈终会有个了断,若是萧烈胜了,你继续去做的你少主,若是我胜了,你还是要来我手下,现在在哪又有何区别?”
萧瑾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我随兄长去西北。”
萧煜脸上露出一丝细微笑意,起身道:“收拾一下,咱们明日寅时启程。”
说罢,萧煜径直出了琼华阁。
萧瑾站起身,同样走出琼华阁,走到一处峭壁上,天外山风吹来,将他的衣襟和头发向后吹去。萧煜扶着栏杆,望向脚下的滚滚云海,然后又朝西北方向望去,脸色晦暗不明。
第二十五章 “岳母”()
相较于来时,萧煜回归西北时的队伍格外庞大,七位被发往西北道门效力的天人高手,一位负责“押送”的逍遥境界大真人,也就是玉衡峰主玉尘,还有就是徐振之和不空两人,再加上萧煜和萧瑾兄弟二人,主要成员共计十二人。另外还有玉尘的随行服侍弟子,负责“看守”七位天人高手的弟子,整个队伍已是浩浩荡荡近百人。
押解七位天人高手,出动一名大真人也在情理之中,如今道宗诸位大真人中,青尘和清尘深陷首徒被废风波中心,天尘是主事峰主,玄尘刚刚接手天璇峰,而微尘、溪尘又刚被掌教真人授命审理待罪弟子,只剩下玉尘这一个“闲散”峰主,正好她也想去西北看看林银屏,便将这个差事应了下来。
玉尘最是不会委屈了自己,若是微尘在身边时还好,若是独自出行,便要携带随行服侍弟子,这一次她带了八名女弟子,修为不见得多高,但一定是用起来得心应手的。至于其他人,所说徐振之行走天下名山大川,向来是独来独往惯了,萧煜与萧瑾也不是吃不得苦的娇弱性子,都是孤身一人,但不空作为大日院首座,因为身份的缘故,还是带了两名小沙弥。所以一行人的速度算不上快,更不能“朝游沧海暮苍梧”,又因为萧煜还要去直隶州走一趟的缘故,他干脆决定不走昆仑地界,而是自江南反转,反正有三位逍遥境界高手加上七位天人境界同行,除非是上官仙尘亲自出手,否则还真不怕什么。而据掌教真人透露出来的一点口风可知,上官仙尘第二次败于掌教之手后,短时间内不会光明正大地现于世间了。
每逢想到上官仙尘,萧煜就有些头疼,自上官仙尘出世之后,逍遥境界的高人一个接一个地粉墨登场,虽然还勉强守着逍遥不入俗世的规矩,可也不再如以前那般不问世事,不说慕容燕、张载、李诩这样的“在世仙人”,就是不在俗世的逍遥高人,也不乏龙云青这般在幕后推手的存在,如今上官仙尘碍于掌教真人不好明面现世,可只是暗地行事也让人颇为头疼,更何况掌教真人飞升在即,虽说按照萧瑾所言,上官仙尘会陨落于煌煌雷刑之下,但在掌教真人飞升之后,上官仙陨落之前,这段时间里的上官仙尘可谓是举世无敌。一个曾经肆虐修行界的大剑仙没了最后一层制约,那修行界可就真的无宁日了。以萧煜目前的身份,如果再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昏话,那才是真的自欺欺人,又因为萧瑾先前游说上官仙尘的和自己软禁张雪瑶之事,所以在进入江南之前,萧煜心中想的都是上官仙尘之事。
他们一行人出了西昆仑地界,就只走险峻路程,逢山翻山,逢水涉水,遇洞天福地而休憩,绝不与俗世中人打照面,正是应了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那句话。
此时萧煜等人就停留在一处山岳之巅,诸多道门弟子都盘膝而坐,迎着朝霞吐纳,至于萧煜等人,则是因为修为大成,求得多半是一个机缘,对于此等苦功已经是可有可无,萧煜便趁着这个机会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玉尘和徐振之都是不理事的性子,自然没什么建言,反倒是不空因为年长,在年龄上与青尘大真人相差无几,经历过不少修行界变故,对此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这位独立支撑剑宗的大剑仙啊,当年能以一己之力在修行界搅动风云,说到底还是时势使然,当时有包括许麟在内的数位修行界前辈在幕后推波助澜,方有上官仙尘持三尺青锋独步天下的光景,如今的世道不同先前,当年推波助澜的前辈们已经凋零殆尽,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道宗势大,上官仙尘身为剑宗之主本已是不顺天时,若出剑宗,便是失了地利,而且他铸就杀孽无数,血仇累累,亦无人和。当年他是顺势而行,自然无往不利,如今他以一己之力逆势而行,焉能成就大事?”
听了不空的一番话,萧煜虽然不能说是豁然开朗,却也是感触颇多,所谓大势,的确非人力能抗衡,正如那句老话说的,“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郑一统江山二百余年,正是到了“合久必分”的地步,萧煜、萧烈、牧人起、傅尘、陆谦,甚至是道宗的千年大计,都可以说是顺势而行,若是上官仙尘逆势而动,纵使修为通天,恐怕也难逃败亡下场。毕竟能真正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即倒的,五百年来也只出了一个张江陵而已。
萧煜不由地自问,若是张江陵没有死,这世道会怎么样?想来想去,大郑的国祚再多五十年是不成问题的,再往后,就是圣人也难有回天之力。
想到这儿,萧煜转而向坐在一旁的萧瑾问道:“上官仙尘到底是如何陨落的?毕竟在东都时,我也见过上官仙尘的赫赫威势,凭借手中青锋可见得无边玄妙方广世界,这等人物又怎会在死在雷刑之下?”
这次萧瑾难得给他透了个底,微讽道:“上官仙尘怎么死的?还不是因为结仇太多,欺人太甚,渡劫时引来近万名修士围攻剑宗,最后雷刑天魔人劫齐至,纵然他修为通天,也逃不过一个剑折身陨的下场。”
上官仙尘屠戮修行界,死在其剑下的修行者不知凡几,其手中青锋号称诛仙,剑宗在其执掌下,亦是兴盛一时,而日后引来万修围攻,落得身死宗灭的下场,却应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老话。掌教真人言青尘性子孤拐执拗,若是执掌道宗,虽然能兴盛一时,但却会埋下祸患,不能长久,也是这个道理。
萧瑾接着说道:“不过如今天机已变,我也不知道上官仙尘的命数会不会发生改变,毕竟以上官仙尘的能耐来说,若是现在提前开始准备,未必不能消弭日后的倾天大祸。”
萧煜笑了笑,“如此说来,上官仙尘身陨之事便是作不得准了?”
萧瑾虽然决定跟随萧煜去后建,但对萧煜却也谈不上多么恭敬,点头道:“兄长说得不错,天机已变,大多事情都已经作不得准,打个比方说,若是天机未变,兄长与嫂子坟头的草该有三尺高了,可在天机已变的情况下,兄长和嫂子不但活得很好,而且还做了西北王和王妃。”
萧煜扯了扯嘴角,彻底没了和萧瑾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一旁的三位逍遥神仙神情古怪。
玉尘挑了挑眉,疑惑地望向萧煜。坟头的草三尺高?难道当年萧煜和林银屏夫妻二人还差点丢过性命不成?想到这里,她望向萧煜的目光就多了颇多审视。
待到几人各自散开后,玉尘特意遣人请了萧煜过去。
见到玉尘后,看她脸色凝重,萧煜便不主动开口,只是沉默。
玉尘上下打量了萧煜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银屏最近的病情怎么样了?”
虽说萧煜已经猜出玉尘与林银屏的关系,可毕竟没有真正相认,萧煜也不好多说一些,只能是含糊道:“有劳大真人挂心,无尘大真人留给内子一枚东华长生丹,日后慢慢调养,应是无碍。”
玉尘很是不满地横了他一眼,端起长辈的架子道:“银屏身上的伤病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为了你才落下的病根,以你现在的身份,别说一枚东华长生丹,就是七品金丹,也能求来,为何不去掌教那里求一颗?你是她的夫君,除了平日里要好好照顾她,在这种事上更要上心才是。银屏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对不起她。若是她有什么不妥当,便是你这为人夫的失责,我到时候少不得要找你算账!”
这标准岳母大人的做派,使得萧煜哭笑不得,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唯唯应下。
第二十六章 后宅()
西北,中都,王府,迎风阁。
虽然是深秋时节,但西北苦寒,这儿已是早早地放了火盆,使得整个屋内温暖如春,林银屏神情恹恹地斜倚在榻上,两边分站了四名王府女官,正在向她汇报最近王府的大小事宜。
前面几名女官说得都是最近修园子的事情,只有墨书作为众女官之首,掌握内库的财政大权,便放到了最后。林银屏勉强应了前面几人,等到墨书的时候,就有些倦怠乏力,又向后面的靠枕上依了依,半眯着眼。
“这个月马场那边的收入已经送上来了,总计十五万两,不过修园子支出六万两,蓝先生又借走二十万两,内库里的银钱已经不足百万,虽说东都那边已经为咱们放开了漕运,但距离西北太远,还有一部分是陆路,所以一时半会儿难见成效,怕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墨书的声音戛然而止,望向林银屏。只见林银屏依着靠枕,以手撑额,已经睡了过去。
墨书上前为林银屏盖上锦被,然后又对众人挥了挥手,低声道:“你们先下去吧。紫月和张宵,你们去请两位郡主过来。”
不多时,萧玥和萧羽衣就来到了迎风阁外,墨书徐徐退出迎风阁,轻轻地将门掩上后,对两人施了一礼,道:“两位郡主,还请移步说话。”
萧玥和萧羽衣这对姑侄对视一眼,虽然在心中略有疑惑,不过还是都点了点头。
三女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偏殿中,墨书脸色凝重道:“两位郡主,有些话本不是我这个做奴婢的该说的,只是王妃的病情开始反复,最近很是精力不济,而这偌大的一个王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又不能没有做主的人,墨书虽然被王爷王妃任命为八位女官之首,却也不好擅权,故而请两位郡主过来,望两位郡主出面,为王妃分忧。”
萧羽衣一张小脸很沉重,忧心道:“今早我给母亲请安时,看母亲气色还好,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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