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看着三串数珠,忽然问道:“你让我选一串?”
萧煜点头道:“是。”
秋思拿起泛着淡淡金黄色的菩提子,轻笑道:“修得九世德善果,方证金刚不坏身。既然我身为佛门弟子,便取这串金刚菩提子吧。”
秋思将金刚菩提子的数珠缠绕在手腕上之后,问道:“那另外两串你打算送给谁?”
萧煜笑了笑,说道:“一串必然是要送给家中的太座大人,至于另外一串,我打算送给秋叶真人,或者说是秋叶真人的道侣,慕容姑娘。”
秋思窦尔一笑,“听闻公主殿下素来与慕容姑娘交好,堪称闺中密友,那你打算怎么分这剩下的两串数珠,才能让两人都觉得满意?”
萧煜将盒子盖起,笑道:“这个好分,她俩一个是俗世人,一个是修行界中人,凤眼菩提子,名字听着就贵气,虽说雄为凤,雌为凰,但当今习惯都是雌雄并称,以凤指代女子,这串凤眼菩提子自然是送给公主殿下,至于星月菩提子,名字倒是很有出尘意味,配慕容姑娘,也是再好不过了。”
萧煜继而颇为感慨道:“这世间女子,最怕男子薄情寡性,不将她放在心上,我家那位,更是其中佼佼者,所以凡事都要记在心中,若是全都忘了还好说,可要是记着别人的,忘了她的,那我可就要无宁日喽。”
萧煜将手中檀盒递给一旁垂手而立的恶虎,平淡道:“管好自己的嘴。”
近段时间在草原上凶名卓著的恶虎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檀盒,恭声道:“属下明白,王爷放心。”
萧煜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恶虎双手捧着檀盒,徐徐向后退去,一直退出三丈远,才转身离去。
秋思看了眼退下的恶虎,轻声道:“你这位藩王怎么不学学那些大将军爱兵如子的作风,整天这么颐气指使,小心底下人跟你离心离德。”
萧煜摇头道:“有些人,若是我压得住他,哪怕我不把他当人看,他也得给我死心塌地,若是我压不住他,我把他当祖宗供起来都没用。再者说,礼贤下士那一套,也是要看人的。文人吃这一套,武夫就不行。这是要看人下菜的。”
秋思轻轻白了他一眼,道:“歪理。”
萧煜哈哈一笑:“理不在正,当用即可。”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白莲花开()
萧煜要“丽乎”道宗,但修行界中的各大宗门宗主,也并非都能随心所欲。正所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即便是位于修行界最顶端的三教之主,也是难念。就拿佛门来说,首重戒律,身为主持方丈,更是要以身作则,当初称霸修行界的佛门轰然崩塌,一分为三时,当时的佛门主持便因为此事,而自行散功圆寂,甚至连舍利子都没有留下。再说魔教,以前尚有教主时,还算勉强说得过去,可自从教主亡于道宗掌教之手后,五大长老就如后建五王一般,各自为政,即便是大长老刁殷,也只能是在名义上压住其余四位长老而已。
相较于佛门的戒律森严和魔门的各自为政,自从上代道宗掌教整合七脉,大权独揽之后,道宗就越发有掌教一言堂的意味。到了本代掌教,虽然比不得开派祖师道祖在世时的一言独断,但在道宗诸代掌教中,单论权柄之重,可排入前三之列。只论当今各大宗主在各自宗门内的威望,唯有号称半个剑宗的上官仙尘,能压过一头。
“掌教真人。”
一名满脸皱纹,耷拉着眼皮,仿佛要昏昏欲睡的老道步履蹒跚,来到东都城外,一直走到那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连绵城墙阴影下,才止住脚步,老道士抬了抬眼皮,朝头顶上那一方天幕望去,轻轻自语了一声。
大郑几百年的兴衰荣辱,都取决于这方雄伟城池,现在修行界的第一人之争,也发生在这座城池之中。
就在此时,有一名头戴儒冠,身着白色长衫的中年人飘然而至。
老道士转头看了这名气度儒雅的中年人一眼,嗤笑道:“我说南边的红巾军怎么声势如此浩大,原来是有你们这群假和尚在后面给他们撑腰。”
这名被老道士奚落为假和尚的中年人身材修长,若是放在年轻时,必然当得玉树临风四字评价,虽然现在两鬓微染霜白,但仍旧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正所谓男子气度不以年岁而折损,反而是如窖藏美酒,年纪越长滋味越长,尤其是年纪尚幼的女子,更是容易痴迷于此等成熟男子。
对于老道士的嘲讽,男子一笑置之,温声道:“我莲教融汇三家之长,自成一体,说佛也可,说道亦可。”
老道脸上的笑意更加不屑,“佛不像佛,道不是道,当年在西域被人家灭门的摩尼教,只剩下几个余孽跑到中原之后,先是依附我道门和佛门,壮大自身,然后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又叛门自立,说什么太上道祖之遗教,说什么道祖化胡经,末法时代,弥勒降世,又说什么摩罗魔罗,还想着跟魔门攀上本家!?你当贫道老眼昏花,识不得你们这群跳梁小丑?!”
男子脸上的脸色不变,仍旧是笑意温醇,“看来真人对我莲教是偏见颇深啊。”
老道皮笑肉不笑,“没有偏见,贫道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不等男子开口,老道已经继续说道:“徐鸿儒,你来东都做什么?难道不怕被萧丞相的人仙拳打死?”
徐鸿儒笑了笑,“怕!怎么不怕?毕竟东都城不单有一个萧丞相,还多了一位张太师,天下十人有其二,焉能不怕。”
所谓莲教,便是大名鼎鼎的白莲社,前身为西域摩尼教,传入中原后,又被称作拜火教,明教,后又相继与净土宗、弥勒教、白莲宗、罗教互相融合,终于形成了今日的白莲教。也提出了那曾经名动一时的“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白莲花开,弥勒降世”十六字。
也正因为这十六个字,白莲教算是与佛门结下大仇,因为按照白莲教的教义来说,在三世佛之上还有一位居住于真空家乡的无生老母,世间有九十六亿生灵需要渡往真空家乡,而过去佛和现在佛只度化了两亿生灵,剩下的生灵就只能等待未来佛弥勒菩萨降世,若是弥勒佛救世失败,无生老母则会将真空界直接降临人间。
现在佛是谁?乃是佛门开派祖师,即佛祖是也,涉及祖师以及根本教义,佛门又岂能无动于衷?故而佛门将白莲教视作附佛外道,大为抵制。
大楚时,儒门乘势而起,最为鼎盛之时,号称弟子三千,修行界三分,儒门有其一,但兴也大楚,亡也大楚,随着王朝兴衰,气运早已经与大楚连为一体的儒门也开始由盛而衰,恰逢后建魔门兴起,后建铁骑踏破了大楚的大好河山,而儒门也不得不与魔门倾力而战,最终落得一个几乎灭门的下场。
在后建入主中原后,便是东主依仗白莲教起家,驱除后建,但是之所以现在白莲教声名不显,是因为东主得了天下之后,又与道门和佛门联手,冷酷镇压剿杀白莲教。
对于这段秘辛,世人兴许不知其详,但当年的几大涉事宗门,却都心知肚明,道门志在天下,自然容不得卧榻之旁有他人酣睡,出手在情理之中,而佛门自不多用言,教义根本,无半分调和余地,正所谓佛门弟子所修神通为何?降服群魔,慑服外道是也!对于这种涉及立身根本的外道,自然没有菩萨低眉的慈悲,只有金刚怒目!
佛道两教先是以道门为主击退与儒门死战后元气大伤的魔教,又以佛门为主剿杀白莲教,最后则是联手扫荡儒门“余孽”,当时不知多少闲散归隐大儒被强行带回道宗佛门,彻底镇压,或是干脆成了道士和尚,而两者也凭借于此一举奠定了在修行界中的超然地位。
不过连番恶战,道门与佛门也各自元气大伤,故而没能入主中原大郑朝堂,总的来说,那场修行界大战中,儒门是蚌,魔门是鹤,白莲教是渔翁,道宗和佛门是将渔翁打翻在地的强盗,东主则是浑水摸鱼而最终得利的看客。
说白莲教与道佛两大宗门有生死之仇,也不为过。
老道眯起眼,“废话说得够多了,直接说吧,你来做什么?如果说什么联手共谋天下,那就免开尊口了,老道我不过区区道藏殿殿主,还做不了主。”
徐鸿儒走近老道三丈之内才停下脚步,轻声道:“谁不知玄尘真人是尘字辈中最为年长者,只不过未出在掌教嫡系一脉,才会郁郁不得志,按道理讲,掌教真人也该称呼您一声大师兄才是。难道真人就甘心做一辈子的道藏殿殿主?”
方才一直看起来仿佛要昏昏欲睡的玄尘猛然睁大了双眼,道袍无风自动,寒声道:“徐鸿儒,敢对贫道说这等居心叵测之言,真当贫道没有降妖除魔的手段不成?!”
徐鸿儒脸色微变,受玄尘真人身上气机牵引,身形向后飘退十丈有余,才重新开口道:“玄尘真人,此乃徐某真心之言,绝无半分挑拨之心。”
玄尘抬头看了眼天空,面无表情道:“距离掌教真人出世还有三个时辰,杀你够不够?”
徐鸿儒终于动了真怒,厉声道:“玄尘,我多番礼让于你,莫要欺人太甚!”
玄尘嘿然道:“我们道宗有西北,只待西平王堪平内乱,入住中原也非妄想,又何必去你们那滩浑水中搀和?再者说,你不单把老道当瞎子,还要把老道当傻子,你真当我道门不知道你们与剑宗的那些龌龊勾当!?”
“今日掌教真人与上官仙尘出世,剑宗来不得人,所以就来了你这个白莲教余孽?”
“方才说那些话,想要让老道我疏于戒备,以便你痛下杀手?还是借此为把柄,以待日后要挟?”
“老道没别的能耐,就是活的年岁稍长些,你这点小把戏还骗不了老道。”
“今日,贫道到要看看你还有当年白莲教的几分传承?”
第一百六十章 弥勒降世()
玄真道袍鼓荡,须发飞扬,伸出双手,喝道:“走!”
霎那间,就在人来人往的东都城外官道上,两人身形骤然消失不见,再度出现时,已经是在梅山上的赏梅台。
一袭白色儒衫的徐鸿儒立于赏梅台东侧,脸上的浅淡笑意有些渗人,开口道:“是徐某小觑了老真人。”
道人瞥了眼位于半山腰的青景观,轻笑道:“你之所以没有抗拒贫道的挪移之术,想来是怕一旦动手,会被萧烈察觉,无妨,贫道何尝不是想要避开那位人仙?萧烈啊萧烈,这天下第十人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徐鸿儒淡笑道:“怎的,玄尘真人是自觉赢定了徐某人?想要让徐某葬身在这青山绿水之间?”
玄尘淡淡说道:“事已至此,便与你说明白了,贫道玄尘在道宗中年岁最老,当年紫尘真人被上代掌教收入门墙的时候,贫道就已入道宗十年有余,只是资质驽钝,飞升大道无望,故而专注宗内俗务,只求老来一个富贵荣华。可哪成想,上代掌教真人整合七脉,重用自己一脉的嫡传弟子,我这个旁支弟子也被夺了总掌俗世产业的差事,打发到道藏殿中。但也正应了福祸相依那句话,贫道心灰意冷之下,开始整理道藏殿的万卷道藏,却从这万卷道藏中的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造化。儒家有句话叫做,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贫道不知书中有没有黄金屋和颜如玉,但却知道书中有御六气之辩的逍遥境界。”
徐鸿儒啧啧赞道:“原来如此,余曾听闻贵宗天尘真人以金丹大成之法,一日直入逍遥神仙境界,位列天下第九人,不知玄尘真人你这位读万卷道藏得来的逍遥神仙,又有什么神异之处?”
玄尘忽然哈哈笑道:“方才是老道士吹牛皮了,这天底下哪来那么多逍遥神仙,如果读书也能读出个逍遥神仙的话,那逍遥神仙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徐鸿儒脸上表情似是惋惜似是嘲讽:“真是可惜,徐某还想瞻仰一番逍遥神仙的绝世风采呢。”
玄尘脸色骤然一冷,“虽说没有逍遥神仙,但贫道这个半吊子的逍遥伪境,不知入不入得徐先生法眼?”
话音未落,玄尘已经是瞬间缩地成寸,掠至徐鸿儒身前,出手便是杀招。
这一次,徐鸿儒终于是脸色骤变。
若说玄尘真人是逍遥神仙境界,那他是决计不会相信,毕竟证得逍遥境界,便已经是大道有望。可若说是逍遥伪境,那就由不得他不信了,何为伪境?便是止步于此境!可不管能否证道飞升,这逍遥境界战力,总不会差太多去!
只见徐鸿儒的胸口被玄尘真人印了一掌后,身形飘然而退,同时伸出右手,在指尖上有一朵白色莲花骤然绽放,与当佛门的宝色花有异曲同工之妙。
玄尘出手不留手,丝毫不惧,又是一指点在白色莲花的花蕊之上,白色莲花猛然一阵摇晃,紧接着便是光芒大放,体型暴涨,变为磨盘大小,旋转着向上飞起,如一顶白色华盖,将徐鸿儒的身形完全遮掩起来。
玄尘皱了皱眉头,身形凌空而起,虚立在半空之中,手中结了一个未见于道典记载的晦涩手决。
随着这方手印结出,周围一切变得虚幻朦胧起来。一眼望去,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模糊不清。最后生出无尽烟雾,天地之间仿佛皆是白茫茫一片。
与佛门的婆娑世界相并称的太虚幻境!
徐鸿儒不敢有丝毫大意,以白莲护体,谨守灵台。
此时,在徐鸿儒的视线范围之内,玄尘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但他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再度传来,“贫道读万卷道藏,本是有那得证逍遥神仙的莫大机缘,惜乎那时贫道已是体魄老朽,气血衰竭,再难炼精化气,炼气化神,所以最后已经开启了紫府识海,却未能踏出最后一步,止步于逍遥伪境。”
说到这里,玄尘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徐鸿儒也被彻底拖入太虚幻境之中。
周围的茫茫白雾渐渐散去,原本模糊的景致重新变得凝实清晰,不过却已经不是在梅山赏梅台,而是来到一方古老的殿阁之内。
殿阁方方正正,放眼望去,是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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