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用手指轻轻抹过自己脸上的血痕,低头看了眼指尖上的那抹鲜红,面无表情。
下一刻,蓝玉如一阵狂风划过,吹动了大红灯笼。
速度之快,以至于环绕在林如菁身边的剑气都没有来的有所反应,蓝玉已然来到林如菁的面前。
一掌。
蓝玉按在面带惊愕之色的女子额头之上。
林如菁脑袋后仰,再次倒飞,撞向身后的房屋,轰然一声,烟尘升腾,整座房屋已然是变成一堆废墟,将女子埋在下面。
蓝玉望着废墟,轻轻抚着自己脸上的伤口,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块碎石滚落,从下面伸出一只被鲜血染红的手,女子用这一只手,吃力的将自己的上半身从废墟中露了出来。
此时她已经是发髻散乱,身上尽是鲜血和灰尘融合在一起的秽物,她的另一只手被一根横梁压在下面,已经断了,她挣扎了一会儿,尝试着想要站起来,可另外半个身子几乎是被埋在了下面,次次徒劳无功。
蓝玉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名明知不敌也要毅然出剑的女子,将手抬起,摄大轨。
女子无奈地笑了笑。
她已经尽力了,即便是用出了超出自己本身境界的一剑,仍旧没能让奇迹发生。
她只能坐以待毙了。
“蓝先生!?”
就在此时,一声惊呼在蓝玉身后响起。
端着一个托盘的墨书难掩脸上惊讶神色,站在门外的两个大红灯笼之下,看着背对着她的蓝玉,和那个被埋在废墟中的可怜女子。
蓝玉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挤出一丝笑意,虽然很淡,但却冲散了先前的肃杀气氛,他转过身来,对墨书说道:“林姑娘执意出剑,蓝某就只能出手了。”
墨书看到蓝玉脸上的红线,眉头微皱,将手中托盘放在脚下的台阶上,从袖中取出一方白帕,上前想要给蓝玉擦拭,“蓝先生你受伤了?”
蓝玉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墨书手中的手帕,温声道:“不妨事的,小伤而已。”
墨书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都骤然一僵,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慢慢放下手中手帕,重新拿起托盘,说道:“这是蓝先生你要的酒。”
蓝玉接过托盘,“有劳墨书姑娘了。”
墨书低着头,轻声道:“若是先生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蓝玉点了点头,说道:“墨书姑娘请自便。”
墨书转过身去,藏在大袖中的右手攥紧了袖中的那方白帕,脸色苍白。
男子对情字,大抵是理性占据上风的,而女子却是恰恰相反,反而是感性稍多一些,心中所想多半是旖旎多彩的。不过可惜的是,女子心中的那份旖旎多彩往往不是被风吹雨打去,就是要死于男子之手。
贵为公主的林银屏如此,出身丫鬟的墨书亦是如此。
蓝玉一直看着墨书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才端着酒杯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再无半分表情。
林如菁扯了扯嘴角,说道:“那个叫墨书的姑娘喜欢你。”
蓝玉平静道:“我知道。”
林如菁艰难的笑了笑,“不过看起来,你不怎么喜欢她。”
蓝玉没有说话。
林如菁喘息了一声,说道:“真可怜。”
蓝玉走道她的面前,蹲下身来,捏住她的脸颊,将她的嘴巴强行掰开。
“先顾好你自己吧。”
蓝玉将杯中之酒倒入了林如菁的嘴中,然后用力一合她的下巴。
林如菁只觉得冰冷的酒液一路向下,转眼间便渗透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渐渐地,她的视线模糊起来,周围的一切都笼罩了一层重影。
最后,她只看到门口挂着的那两个大大的红灯笼。
第一百二十九章 嫁人和听法()
五天后,远在东北佛门的萧煜接到了蓝玉的密信,在信中,蓝玉详细说明了此次肃清王府的前后经过。尤其交代了林如菁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萧煜站在一座偏殿里,手里拿着信笺,眼睛却是望着前面的三面尊者像,对自己身后的影子问道:“你说林如菁为什么要这么做?”
身材玲珑似女子,却看不清面容的影子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李修。”
萧煜笑了笑,不置可否,自言自语道:“当年李修入后建,从魔教西长老的手下逃得一命?”
影子没有说话,很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萧煜也不勉强这个出身后建,甚至还曾经袭杀过自己的女子,淡淡说道:“这个逃得一命,到底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还是被人家抓住又放掉,实在有待斟酌。”
影子抬头看了下这名男子的背影,阴影下的面容上浮现起一抹复杂神色,然后迅速低下头去。
萧煜手中的信笺化作飞灰飘散,他拍了拍手上的残留灰烬,说道:“你下去吧,不过要小心些,虽然佛门中人一直对你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在佛门外就难说了。”
影子恭敬一礼,说道:“属下明白。”
说完,整个人炸裂成一团阴影,消散无踪。
萧煜转过身来,背对着那尊已经看了将近两个月的尊者像,想要向外走去,却又忽然停下脚步,轻声自语道:“不死剑,不死剑,你到底算是魔教还是剑宗?”
说到这儿,萧煜顿了顿,然后呼出一口气道:“不过无所谓了,一介匹夫,不足为虑。”
萧煜忽然想起什么,自嘲笑了笑,“匹夫,匹夫剑。”
萧煜迈过那道不算高的门槛,走出这座偏殿,殿外有些刺眼的阳光让他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然后看清了门外的女子。
此时的天气转暖,女子也已经换下了那件让绝大多数女子都要艳羡不已的纯白狐裘,换上了一件淡黄色的襦裙,倒是少了几分盛气凌人的骄横。
萧煜平心静气地微笑道:“郡主是专门等我?”
牧楚儿轻哼了一声,很没出乎萧煜意料地出言讥讽道:“你整天对着这块石头看出什么来了?就你还想踏足天人境界?”
萧煜不以为意地说道:“记吃不记打。”
牧楚儿勃然道:“姓萧的,你说谁记吃不记打?”
萧煜反问道:“郡主你说呢?”
牧楚儿气急,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狗屁西平王给拍到地上去,不过考虑了一下双方武力对比,她还是放弃了这个看起来很诱人的想法,冷哼一声道:“本郡主不稀罕和你一般见识!还什么西平郡王呢,就知道欺负弱女子。”
萧煜淡笑道:“你又不是我媳妇,还三天两头来刺我,我没动手把你打出去,已经很留情面了。”
牧楚儿呸了一声,“也不照镜子瞧瞧自己的德行,还想娶本郡主?”
萧煜哈哈一笑,道:“我可是娶了一位公主殿下,比你这郡主还要高出一级,你就是想嫁,也只能是做小。”
在言语上被萧煜占尽了便宜的牧楚儿悲愤欲绝,“姓萧的,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嫁给你!”
萧煜忽然说道:“小心被牧人起王把你许给自己的心腹爱将查莽。”
牧楚儿愣了一下,然后俊俏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无法掩饰的惊慌,不过嘴上仍旧是强硬道:“你听谁说的!?”
萧煜顾左而言他道:“什么谁说的,就是我瞎猜的,对了,秋月禅师今天还约我去听大日院首座**,我就先失陪了。”
说话间,萧煜绕开牧楚儿,向另一边行去。
牧楚儿一咬牙,追上去,破天荒的放低姿态,小声道:“到底是真的假的?”
萧煜哂笑道:“你爹的事情,你这个做女儿的来问我这个外人?”
牧楚儿大怒,想也不想的抬起手打就要给这混蛋一巴掌,可惜萧煜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意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面无表情道:“是真是假,你早该心里有数才是。”
牧楚儿挣扎了几下,发现萧煜的手就如铁铸一般,根本挣扎不断,怒声道:“放开!”
萧煜甩开她的手腕,她捂着有些发红的手腕,颓然无力地站在原地,只能看着萧煜的背影渐行渐远,咒骂道:“靠自己女人上位的小白脸,早晚也有你哭的时候!”
对于牧楚儿的咒骂,萧煜置若罔闻,双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步地慢慢踱去,步伐之间的距离不多不少,刚好两尺。
在佛门已经快要有两个月的时间,而外面的形势却是一日一变,萧煜已经有些坐不住,这几天一直在心底里思量着,到底是先将佛门之事暂且放下返回中都,还是一直呆下去,直到突破天人境界为止。
萧煜摇了摇头,还是决定留着佛门,毕竟有徐林和蓝玉等人,西北那边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反而自己的修为放在这个高人倍出的时下,确实有些不够看了,在道宗诸位大真人受损严重的情况下,萧煜可不希望自己哪天被逍遥神仙给不顾规矩地取了项上人头。
——
大日院首座的**在一座清幽古殿中开始,普通的佛门弟子自然没有资格入殿聆听,只能留在殿外,而能入殿者,无一不是佛门中的精锐弟子,而能落座者,则更是身份尊贵之人。
曾经与萧煜辩法的大日院首座坐在正中,秋月坐在老僧左手第一位,而萧煜作为客人,则坐在老僧右手第一位。
左手第二位的是慕容,而右手第二位的却是牧楚儿。
另外还有秋思等人依次而坐。
此时的牧楚儿正一脸凶恶神情,冷冷瞧着萧煜,偶尔还会刺一眼慕容。
比较有意思的是,左侧是清一色的蒲团,而右侧却是一排长椅。
慕容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如一尊观音像。
萧煜则是靠着椅背,双手放在扶手上,不动如山。
浑然没有将牧楚儿放在心上的意思。
大日院首座左右瞧了瞧,完全没有半点高人气度,反而像是俗世私塾中的教书先生,笑道:“既然人到齐了,那贫僧就要开始讲了,待会儿诸位不要喧哗,若是不想听的,可自行离席。”
“今日,贫僧要将两部经文,一部是密宗的大日经,另一部则是贫僧与秋思一同整理出的金刚界仪轨。”
“所谓佛有三身,法身、报身、化身,法身佛者,阿弥陀佛是也,报身佛者,金刚萨垛佛是也,化身佛者,毗卢遮那佛是也,佛祖释迦,毗卢遮那佛之化身也,即大日如来。”
“故而这大日经便是密宗之根本经义,有在座诸位,想求神通的,可以听一听金刚界仪轨,若是想求禅的,却是要好好听一听贫僧的大日经了。”
说到这儿,萧煜明显感觉到这位大日院首座朝自己望了一眼。
眼神戏谑。
(前文出现一个错误,此时慕容已经回到佛门,墨书却回答蓝玉,林银屏去了慕容居处,已经改正。)
第一百三十章 不空()
“什么是佛法?说的简单些,佛法就是佛祖说过的话。”
“佛是什么?不是高坐神坛的泥塑木偶,而是心中有佛,人间处处生佛,故而佛不在西天,却在心间。
“禅宗便将这尊心中之佛归结为一个禅字,正所谓闭口是禅,面壁是禅,求索是禅,棒喝是禅,欢喜是禅,不动也是禅。”
“佛祖说的话中自然也会有禅。”
这些话与萧煜当日在寺外对谈中都曾涉及一二,只是后来萧煜与老僧并未深言,而是转而论起入寺一事。
在老僧一旁的椅子是太师椅的式样,萧煜面色平静,很随意地靠在椅背之上。
这些话初听之时大有深意,不过细思之后,却发现空洞乏味,有套话之嫌。
老僧不管堂内诸人做何感想,仍旧是不紧不慢的继续说着。
说了半天的废话后,他翻开身前的大日经,开始正式讲经。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住如来加持广大金刚法界宫,一切持金刚者皆悉集会。如来信解游戏神变生大楼阁宝王,高无中边,诸大妙宝王,种种间饰,菩萨之身为师子座。”
萧煜骤然眯眼,望向老僧。
方才老僧未曾张口,声音已然印入诸人心间。
这是青尘大真人与李诩论道时曾用过的逍遥神仙手段。
萧煜下意识地抬了抬手,脸上的表情稍显凝重。
既然神仙手段都已经用上了,这次的讲经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当年佛祖**,有地涌金莲,有天花乱坠。
有幸闻得佛法,顿悟者不知凡几。
“白佛言:‘世尊!云何如来、应供、正遍知得一切智智?为无量众生广演分布,随种种趣、种种**、种种方便道,宣说一切智智?或声闻乘道,或缘觉乘道,或大乘道,或五通智道,或愿生天,或生人中及龙、夜叉、乾闼婆,乃至说生摩侯罗伽法?’”
老僧仍旧没有张口,而是以他心通的手段,将自身对于大日经的感悟直接印入在座诸人心间,尤其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部分,更是能保留老僧的六分感悟,这时萧煜才明白,为何慕容一开始便闭目凝神,原来是早已知晓其中玄机。
此时在萧煜已然沉寂许久的识海中,有一尊身形模糊的佛陀,带有佛光万丈,有说法声在响起,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饶是萧煜博览群法,甚至修行过紫府识海,见到如此景象,也是愣了一下。
他又从扶手上抬起一只手,两手放于膝上。
在说法一刻钟后,老僧忽然收掉神通,合上身前没有半点出彩之处的经书,张口言道:“佛有六神通,谓之神足通、他心通、天眼通、天耳通、宿命痛,漏尽通。”
“神足通,即自由无碍,随心所欲现身之能力。”
“天眼通,能见众生生死苦乐之相,及见世间一切种种形色,无有障碍。”
“天耳通,能闻众生苦乐忧喜之语言,及世间种种之音声。”
“他心通,能知众生心中所思之事。”
“宿命通,能知及六道众生之百千万世宿命及所作之事。”
“漏尽通,断尽一切三界见思惑,不受三界生死,而得漏尽神通之力。”
“所谓六神通,非是佛祖所传,乃是由道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