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从第一眼看到这名灰袍客开始,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只是后来听两人对话,才知道这名灰袍客竟然是魔教五大长老中的北长老,不过这位魔教长老不知道什么原因从逍遥境界跌入天人境界。即便是天人境界,毕竟曾经见识过逍遥境界的波澜壮阔,若是真的动起手,萧煜即便联手秦穆绵和紫水阳也无太多胜算。
不过萧煜倒是也没急着动手,反而是仔细回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招惹过这么一个曾经的逍遥神仙,去年这个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刚刚摸到修行界门槛的小小空冥,一个履霜境界就能把自己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一接触过的逍遥神仙还是傅先生这个不能以常理而论的存在,怎得就招惹下这么个仇家。
似乎是看出了萧煜的疑惑,灰袍客说道:“当年我潜入安国公府,与萧烈战过一场,结果不但被萧烈毁去双剑,还受了他一掌,虽然侥幸逃脱,但境界大跌,如同半个废人。”
萧煜皱了皱眉头,原来是萧烈的仇家,难道是因为奈何不得萧烈这个当老子的,就要来找他这个儿子出气?
灰袍客猜出萧煜心中所想,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自己胸口,“本座还不至于为了此事找一个小辈的麻烦,你我另有仇怨,当年你刺了我一剑,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萧煜愕然。
灰袍客掀起头上兜帽,露出其下惨白而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当年本座虽然重伤,却未曾离开安国公府,所谓灯下黑的道理,也正因如此才躲过了外面暗卫的追杀,恰逢你刚杀死瞑瞳不久,本座本想拿你恢复元气,却没想到阴沟里翻船,被你一剑钉死在墙上,烧成了灰灰。”
萧煜愣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道:“原来是你!?”
这位位列五大长老之一的北长老笑着点头,“正是本座啊,你这一剑虽然没伤及本座根本,却也毁了本座一件替身法器,如今本座境界恢复大半,正要讨要回来。”
萧煜深呼吸一口气,“既然如此,不管是带走秦穆绵,还是要向萧某讨债,总要手底下见真章。”
秦穆绵看都不看萧煜一眼,对于萧煜的话更是置若罔闻,倒是让他微微尴尬。
哪怕是魔教圣女,也终究是个女子,女子终究是记仇的。
灰袍客也不讲究什么前辈风度,将恩怨讲清之后,单手一甩,第二条青龙咆哮而出。
放眼望去,一片清气。
地面龟裂,沟壑纵横。
这一次秦穆绵无动于衷,萧煜如临大敌,身上四脉元气勃发,虽是履霜境界,却胜似天人境界!
早就严阵以待的紫水阳更是比萧煜反应还快,只是青龙速度太快,不等紫水阳赶到,已经不足萧煜三丈距离。
萧煜心境止水,一手掌中佛国,一手乾坤袖,左手持道,右手掌佛,一佛一道交替砸下。
青龙磅礴元气如一条大江狠狠撞在萧煜手上,瞬间双手上爆裂其无数细小伤口,鲜血淋漓,而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道更是让他一退再退。
好在紫水阳赶到,手中乌木杖挥下
一杖将青龙从中砸成两段,萧煜则趁机一手化元屠,一手持四九白剑剑气,将已无后力的龙头震成粉碎。
秦穆绵虽然未出手援助萧煜,但也没有作壁上观,身后血祭雷光闪动,瞬间近身北长老三尺之内,右手食指中指并起,指甲足有三寸长短,狠狠斩下。
灰袍客虽然有所防备,但仍旧被秦穆绵划破了胸前衣襟。
灰袍客脸上没什么怒意,反而有一丝欣喜之意,低头看了眼胸前破碎衣襟下的淡淡血迹,笑道:“若是你能再活二十年,未必不能成为我教第二任女教主。”
不料秦穆绵却面带嫌恶之色的抹去指尖上的残留血迹,晒笑道:“北长老操心的事情未免太多了些,等你当上大长老再说这话也不迟。”
第九十五章 扶灵()
北长老瞥了眼一旁沉吟不语的萧煜,说道:“东南西北中,以中为尊,当年教主在时,我们五人倒是像大郑的内阁,大长老自然是内阁首辅,至于本座不过是个敬陪末座,难怪不被你们这对小男女放在眼里。”
秦穆绵看了眼这个蛰伏东都年余的北长老,轻笑道:“别一口一个本座,都已经不是逍遥神仙了,即便回到后建,还有几个人认你这个北长老?”
北长老脸上浮现起一丝阴沉,本就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再添上一分阴翳之后,更是不似活人,寒声道:“小丫头,当年老夫纵横后建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
秦穆绵淡笑道:“后浪推前浪,前浪沙滩上。”
北长老怒极反笑,“秦穆绵,你以为大长老让你做了这个所谓的圣女,你就真的是我教的太子了?”
秦穆绵面无表情,冷冰冰说道:“我可不敢,只是有些人一厢情愿而已。”
沉吟良久的萧煜忽然踏出一步,挡在秦穆绵身前,问道:“前辈想要带秦穆绵回后建?”
北长老冷声道:“怎么?王爷想要学英雄救美人?”
萧煜反问道:“不行?”
北长老哈哈大笑,倨傲道:“凭什么?”
萧煜一抖绣着龙纹的双袖,说道:“凭这身蟒袍够不够?”
北长老敛去笑意,略作停顿后,讥讽道:“四十万铁骑是很吓人,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萧煜伸手按住腰间剑柄,指节微微发白,脸上仍旧是一片平静,“那凭这把剑呢?”
毕竟是位列魔教五大长老之一的神仙人物,虽然坠境,但仍旧不把萧煜那点履霜境界放在眼中,周身元气涌动,凌厉大笑道:“大可试上一试。”
萧煜沉默不语,他的本意只是想要见秦穆绵一面,根本不想与这位曾经的“故人”有什么交集,只是当他察觉到秦穆绵的在被人追杀之后,鬼使神差的竟是横插了一脚。反正有紫水阳这位天人高手护驾,自己也有能顶个天人境界,你一个天人巅峰的高手,即便看过逍遥神仙的波澜壮阔,真打起来,总该有个还手之力吧。
只是经过方才短暂的交手之后,萧煜才猛然发觉自己这次着实有些托大了,就像天尘真人所言的那般,逍遥神仙坠境,丢的是元气,但眼界感悟犹在,确实不可与一般境界同等待之。
若是生死相搏,萧煜即便三人联手,胜算也不会超过五成。
沉默良久的萧煜终于开口,缓声说道:“非要我搬出萧烈这座大山,才能甘心?”
北长老与之针锋相对道:“搬得动?”
萧煜原话奉还,“大可试上一试。”
这位曾经被萧烈从云端打落的逍遥神仙神情变化不定,最终还是冷哼一声后,身形随风飘逝,消失无踪。
秦穆绵转过头来,面无表情,死死盯住萧煜,“西平郡王真是好大的威风。”
萧煜苦笑,女子记仇当真不假,自己好歹救了她一命,仍旧是不肯给个好脸色。
就在萧煜措辞解释的时候,秦穆绵继续说道:“我算什么,值得西平王如此兴师动众,要把安国公都搬出来?”
没等萧煜说话,秦穆绵已经是低下头去,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寻常女子,偏偏又无人诉说,只能闷在心中,早已是身心俱疲,“你就把我当个物件看么?”
——
东都主轴道的御道两旁已经站满了按刀而立的黑衣锦袍卫士。
一支浩大的车队正缓缓朝宫门驶去。
位于车队正中的仍旧是郑帝的御驾,不过其中的主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得不说萧烈安排之缜密,在缉拿了宋之行等六人后,短短不过半天功夫,萧烈已然将大部分东都控制在了手中。
现在上至文武百官,下至侍卫甲士,尽缟素。
放眼整个车队,尽是黑白之色。
在靠近郑帝御驾的一辆马车中,萧烈携萧瑾坐于其中。
此时的萧烈身着一袭纯黑色的内袍,去了图案和滚边,只剩下最深沉的黑色,腰间缠着一条白布束带,外袍则已经换成生硬的白麻布衣。
在闭目凝神的萧烈忽然睁开眼睛,问道:“瑾儿,你是否怨愤为父?”
坐于一旁的萧瑾微微一愣,紧接着恭敬道:“孩儿不敢。”
萧烈不置可否,平淡道:“你虽然小,但心太大。”
萧瑾瞬间悚然。
萧烈轻笑道:“旁人都道你是早慧之人,我却知道这世上有神魔降世,域外来客。”
萧瑾惊骇欲绝,几乎想要逃离这个车厢,额角上有冷汗伸出,眨眼间已经是汗透重衣。
车厢中一片静寂,过了一会儿,萧瑾才勉强挤出一个生硬笑脸,颤声道:“父亲在说些什么,孩儿不懂。”
萧烈平淡道:“你心里明白,何必装糊涂?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厚待萧煜么,因为他不管怎么闹小孩子脾气,终究还是我的儿子,而你不一样,只能算是半个。”
萧瑾张了张嘴,想要干笑一声,声音却是嘶哑得如同腐朽的门轴。
萧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最终摆了摆手道:“罢了,难得糊涂,那便糊涂着吧。”
在确定萧烈真的没有深究的意思后,萧瑾才轻松了一口气,用力揉了揉自己僵硬的面颊,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是被冷汗浸透。
马车缓缓停住,有人在车外轻声禀报道:“公爷,到了。”
萧烈平静道:“知道了。”
车外声音远去。
萧烈站起身,对萧瑾吩咐道:“待会儿你先回公主府,照看好你娘亲,莫要让她做什么傻事。”
萧瑾恭敬应下,然后小心问道:“父亲,那接下来?”
萧烈淡淡道:“这里有我坐镇,掀不起什么乱子,至于城中勋贵的那几千家丁还翻不起什么风浪,只要秦政不能回兵东都,为父就稳如泰山。”
萧瑾说道:“可惜大哥不愿与父亲同心协力,否则这大郑的万里河山已经是我们萧家的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略带惋惜。
萧烈神情不动,说道:“好了,你先去吧,为父要准备给陛下扶灵了。”
正明四十年春,大郑皇宫中已经是一片黑白之色。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地异象的缘故,已经是春天,却还是大雪连绵,落雪满城,满城缟素。
飘飘洒洒的落雪,似是从天儿落的纸钱儿。当这支黑白色的车队来到宫门前,整座东都都沉寂了。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似乎都明白了为何有大批甲士进入城内。
大郑皇帝,秦功,死了。
御道直达皇城,街上满缟素,然后安国公、顾命大臣萧烈身披雪白的麻衣丧服,带着同样打扮的太子秦显,一同扶着郑帝的棺椁,缓缓走向那大开的宫门。
一袭白衣的萧烈走入皇城。
风雪如晦。
萧烈一手按在棺椁上,眯眼遥望向那座大殿。
司礼监中官的声音依此响起。
萧烈脚步顿了一下,脸上罕见露出一丝哀切神色。
又过了两年,已经是七年之前。
那一日也是一个大雪天气。
方璇。
萧烈默念了两句,再次举步前行,眼神冷冽。
七年了,也该到自己讨债的时候了。
你秦家人,就用这天下来偿还吧。
第九十六章 对酒酌谈()
流泉楼地处外城,但内城中的王公共贵卿也不时会到这儿小酌几杯,故而外地客商入京,多半是要来这儿走上一遭的,若是囊中银钱丰厚的,则是要去一趟那号称可媲美南边十里秦淮的秋台。
东都,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哪怕是升斗小民,也带着一股子自觉高人一等的傲气,尤其是在看待外地来客时,更是有一种莫名优越感,习惯性地斜眼去瞧。这流泉楼的掌柜也算见过不少世面,可今天来得两位客人却还是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那位白衣女子还好,长得倾国倾城,虽然有些吓人,但一看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人物,可女子身旁的公子就骇人了,蟒袍!这可是正宗的蟒袍,虽说东都城中权贵遍地走,可能穿得上蟒袍的,真没几个。
方才街上兵荒马乱的,掌柜的关了店门,只是有人叫门,这才壮着胆子打开店门,哪成想一下就来了这么两尊大菩萨,掌柜的心底里暗暗叫苦,脸上却挂起笑脸道:“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好在那位身着蟒袍的贵人倒是仗势欺人的主儿,温声道:“三楼雅间,两壶花雕。”
掌柜的应了一声,赶忙照办,心说方才外面大批骑卒经过,虽然全是往内城去的,可这外城还是有巡城兵马的,这内城多半是有什么变故了,这位爷带着这么个大美人招摇过市,也没个随从,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萧煜和秦穆绵上了三楼,先前吓走了北长老,按照萧煜的行程就该出城去三里亭与诸葛恭会和,只是秦穆绵忽然说想喝酒,萧煜没让紫水阳跟着,带着秦穆绵来了这流泉楼。
片刻后,两壶花雕和一方小火炉被端了上来,火炉上还煮着热水,供温酒之用。萧煜将一壶花雕放入炉上热水之中,秦穆绵则是直接拿起酒壶,饮了一口后,默然无语。
两人对坐,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热水已经滚沸,萧煜两指捻住壶口,从热水中把酒壶提起,倒入杯中小饮一口后,轻声问道:“以后你打算去哪儿?”
秦穆绵没有回答,只是透过壶口,痴痴地望着清澈的酒水。
萧煜又说道:“这次你私自离开魔教,又顶撞了这位北长老,怕是已经把这些魔教长老们得罪狠了,若是贸然返回魔教,怕是不妥。”
秦穆绵仍旧是望着酒水,淡淡嗯了一声。
萧煜无奈苦笑一声,眼前这个女子,从认识她起,就喜怒不定,前一刻还巧笑倩兮,下一刻就有可能翻脸不认人,都说女子心思海底针,可眼前人的心思怕是海底砂了,根本无从找起。还有这个坏脾气,也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萧煜心中哀叹一声,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受着了。
萧煜沉吟了一下后,终于说出了方才一直压在心底的一句话,“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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