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行漠然道:“再等一等。”
苏南脸上涌起一丝怒气,“再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咱们的八千骑兵全军覆没的时候?”
闽行脸上仍旧没有什么明显表情,摇头道:“整个西北也就只有两万重骑而已,大都督自带一万,晋王带了六千,我只有四千,轻骑拼光不算什么,只要重骑还在就还有反败为胜的希望,可若是重骑死绝,可就真的兵败如山倒了。”
苏南望着被称作是徐林之下,中都第一都督的闽行,嘴唇微微嚅动,想要说些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厮杀仍在继续,从上午杀到了下午,堪称惨烈。
血染白雪为红雪。
闽行仍是不为所动,冷眼旁观战况局势。
中都铁骑二十三万,可最为核心的还是那两万重骑,堪称大郑最精锐之骑军,言重骑两万可破三倍之敌,绝不是狂言妄语,即便是跋扈不可一世的北都大都督牧人起也曾亲口承认过,骑军方面,自己不如徐林多矣。
另一侧的萧煜面陈似水,指尖轻轻敲击在手中刀柄上。
他也在等,等着闽行的两千重骑。
可闽行身后的两骑重骑迟迟没有投入战场。
战场之上,闽行轻骑只剩三千余人,而萧煜却还有七千之数。
毕竟是临时整合的汗王亲卫,比不得林远鼎盛时的汗王亲卫。虽占了人数优势,在死伤方面也不过时勉强打了个平手。
苏南脸上怒色渐重,在他看来,若是重骑配合轻骑冲锋,此刻早已冲垮了萧煜的阵形。
闽行看了他一眼,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淡淡道:“我要将重骑的损失降到最低。”
苏南狠狠甩了一记马鞭。
当天色渐渐转暗,天空上的重云似乎要倒垂下来的时候。
闽行终于开口道:“传令下去,重骑披甲上马。另外,谁能摘下萧煜手下那两名将领的头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苏南沉声道:“诺。”
两千重骑披甲上马。
苏南猛然抽出腰间长刀,高声道:“冲锋!”
始终未动的两千重骑鱼贯冲出,起先蹄声尚轻,继而渐重,最后已是蹄声如雷。
两骑重骑势若奔雷。
中都骑兵迅速奔离战场,让开冲锋道路。
已经鏖战半日的草原骑兵面对两千养精蓄锐的重装骑兵。
秋风扫落叶。
草原骑兵还是野草一般一片片倒下去。
甚至不能阻碍重骑的半点前进脚步。
苏南手持长刀,一马当先,一刀将两名草原骑兵拦腰斩断。
接着,又有几十骑死在苏南刀下。
在苏南的带领下,两骑重骑摧枯拉朽地穿透了草原骑兵的阵形,一波冲锋便让草原骑兵死伤千人。
场上形势瞬间逆转。
另一方,萧字帅旗下,萧煜侧耳倾听,良久,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他抬起头对身旁之人轻声道:“两千重骑,有劳紫老了。”
在萧煜一旁,身着一袭紫袍,手持乌木杖的紫水阳淡淡笑道:“虽说有些棘手,但也有圣杖在手,也足以应付了。”
萧煜没有说话,只是在马上坐直了身体,而他身旁的坐骑上已经空无一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互算()
苏南率兵穿透草原骑兵的阵形后,那杆萧字大旗已经遥遥在望。
苏南一提缰绳,座下黑色骏马引颈长嘶,前蹄刚好踏入一名坠马的草原骑兵的胸膛中,坐在马背上的苏南运转元气,手中长刀上升起一尺刀芒,一记刀气以雷霆万钧之势朝旗杆斩去。
苏南深知若想将重骑的损耗降到最低,那当务之急就是先折了帅旗,乱草原骑兵军心,再趁势追杀,便可一战功成。
可这一记刀气却未能将大旗斩断,苏南大惊,只见身在旗下的一名年轻人稍稍侧了下身,伸出两指将这记刀气夹在了指尖。看其服饰,正是萧煜无疑。
萧煜面无表情的两指一撮,将这道霸道刀气生生碾碎为游散的元气。
萧煜的目光穿过诸多骑兵,最终落在劈出这一刀的苏南身上。
世间虽说划分为修行界和俗世,但是俗世中从来不缺修行高手,苏南虽然有意遮掩自己的修为,但方才的一刀还是让萧煜看出了端倪。萧煜也不得不承认,不说领兵,单论个人勇武,苏南以履霜境界足以胜任大郑十九州中排名末尾的河内州总兵官。
萧煜举起手中妖刀,朝着苏南遥遥劈出一刀。
既然你劈了一刀,那我便还你一刀。
黑色妖刀脱手飞出,没有如飞剑化作流光般迅捷,飞行痕迹清晰可见,给人感觉仿佛极慢,而刀首后仿佛有一根无形细线牵引,使长刀以优雅的姿态飘然前行,如切割豆腐一般,将挡在他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全部一分为二。
黑色妖刀似慢实快,转瞬间已来到苏南面前,苏南瞳孔骤然收缩,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手中长刀横在胸前。
苏南手中长刀与闪烁着黑红色光泽的妖刀相触,无声无息的断为两截。
而黑红色妖刀在将苏南的胸甲切割为两半后,被刀首后的无形气线牵引,倒飞而回。
苏南缓缓低头,在他裸露出的胸膛上还残留着一条细细血线,只差一点儿,他便要被这一刀开膛破腹。
未等苏南有所动作,整个地面开始剧烈震颤,比起两千重骑冲锋时的气势还要惊人。
下一刻,冷硬如铁的地面上黄沙骤起。
天地间一座小山凭空浮现。
苏南手持半截断刀,仰头望天,即惊且怒道:“天人高手!”
空中小山轰然落下。
苏南毫不犹豫的向后激射飞遁,同时高声道:“全军后撤!”
可惜为时已晚,有一百余骑后退不及,被落下的小山生生压死。
一名紫衣老者立在小山峰头,手里握着一根乌色木杖,此时正俯瞰着狼狈后撤的两千重骑。
苏南惊极、怒极,他本就是履霜境界的大修行者,知道天人高手的厉害所在,若是萧煜和眼前的这名紫衣老者联手,生生屠掉自己这两千骑也不是虚言。
远在军阵之后的闽行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眉头轻轻皱起,轻声自语道:“紫水阳。”
这时紫水阳已经开始放手杀人。手中乌木杖横扫间,飞沙走石,而在飞沙之下,又有地刺不断探出,一个不妨,就要连人带马被地刺穿透成串。
紫水阳杀得不急不缓,除了最开始那一方立威的小山,就再无半点惊天动地,但却如蚕食桑叶,无声无息间已然屠掉两百骑。
萧煜修长的五指握住了黑色妖刀,静静的注视着紫水阳杀人。
不知过了多久,在紫水阳已经屠掉五百骑的时候,萧煜忽然出手。
黑色长刀破空而至。
看似极慢,实则极快地来到正在指挥重骑的苏南面前。
又是一刀落下。
这一次,苏南坐下坐骑被萧煜一刀两分。
而且苏南双臂上又各多一道血痕,他再也不敢多做停留,一路狼狈逃回到闽行面前。
闽行身披黑甲,仍旧高坐马上,语气平淡道:“苏将军,可知临阵脱逃者死?”
苏南将身上已经不成样子的铠甲扯下,怒声道:“你可知道那是名天人高手!?”
闽行笑了笑,“我当然知道。”
苏南怒极反笑:”那你还让我等前去送死?”
闽行平静道:“这两千重骑本就是为了紫水阳准备的。”
苏南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下自己胸中怒气,问道:“那两千重骑?”
闽行淡淡笑道:“自然是用这两千重骑的性命拖住萧煜。”
苏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为何?”
闽行朝东北方向望了一眼后,慢慢说道:“大都督密令,昨夜,中军大帐已经自小丘岭开拔,朝我军处开进。”
这一日,正明三十九年,腊月二十八,驻军在多伦河中游河畔,与徐林大军遥遥对峙的四大台吉,骤然多了许多争吵,就在昨天夜里,徐林大军竟然连夜拔营,朝西南方向移动,而西南方向正是萧煜大军所在方向。
申东赞的意见是立刻驰援驸马,而另外三位台吉则是认为此乃徐林调虎离山之计,不可轻动。
从黎明升帐到日中时分,申东赞仍旧没能说服以阿木尓门都为首的三名台吉。
一气之下,申东赞拂袖而去。
出了大帐,一名脸色木讷的汉子正守在帐外。
申东赞微微一愣,继而横臂胸前行了一礼道:“黄先生!”
黄水泉还了一礼,说道:“台吉。”
申东赞道:“黄先生来了多时了?还请帐内说话。”
黄水泉摆了摆手道:“此次前来,不便久留,只是传驸马军令而已。”
说着黄水泉从袖中拿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密信,交到申东赞手中。
黄水泉接着说道:“还有一事,则是奉了秋叶真人之命。”
申东赞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黄水泉面无表情道:“秋叶真人有令,杀尽不尊王命之人。”
申东赞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即便身上披了最上等的狐裘,仍旧是感到脊背上阵阵发冷。
不知何时,在黄水泉身后出现了十二名身着灰袍的道人。
修行界中皆知在道宗中,掌教真人着紫袍,首徒着青袍,峰主着黑袍,长老客卿着白袍,内门弟子着蓝袍,外门弟子着黄袍。却不知还有一群专事阴私之事的弟子。对内,掌宗中各弟子之刑罚,对外,则主杀伐,着灰色道袍。
申东赞看着这十二名灰袍道人轻叹一口气,腊月二十八,还有两天便是除夕,这个年不好过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诛杀()
有些事,萧煜不好动手,那秋叶便主动来当这个恶人。这十二名灰袍道人平日里除了专事修行,便是行杀伐之事,说起来与暗卫内卫无异,因此也就不是寻常道宗弟子的打扮,这十二名灰袍道人不但没有背剑,反而是带有各种奇门法器,甚至还有人背负了一张大弓。
黄水泉也正如他自己所说,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是留下这十二名灰袍道人后便飘然远去。
领头的是一名看上去四十许岁的中年男子,已经出家,道号飞叶,不苟言笑,若是不了解底细,乍一看还真会以为是一名普通道人。
不过申东赞可不敢丝毫小看这些怪异的道宗弟子,要知道大帐周围也是布有四位台吉大批护卫,更有来往巡回的成队游骑,可这十二名道人现身这么久了,却没有半点声响,这些护卫的结局已经不言而喻。而能在无声无息间解决掉这些护卫,也足见这十二名灰袍道人的能耐。
中年男子好似知道申东赞在想什么,开口解释道:“贫道未曾杀那些护卫,只是用仙人醉让他们睡上一觉罢了,那仙人醉是我道宗秘传药物,随风而化,只对修行者有效,吸入之后一般要睡上十二个时辰,但对于一般人却是无碍。”
申东赞恍然道:“原来如此。”
几乎同一时刻,不远处的帐内传来一声冷笑,“果然是仙人醉!若不是贫道熟悉此物,这次倒是要着了道。”
飞叶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是一步踏出,挡在申东赞身前,淡淡道:“台吉小心了。”
这时,申东赞才看到一把无柄飞剑正被飞叶以食指中指死死夹住,飞剑不断颤鸣,却动弹不得分毫。
杀机骤起,不用飞叶吩咐,在他身后的十一名灰袍道人已经纷纷出手。
一名看上去不过二十稍许的年轻道人从袖中飞出一道黑索,如出水孽蛟,一把卷住大帐的一根支撑梁柱,猛然后拉,大帐便塌了三分之一。
嘭的一声,大帐穹顶破裂,七八名修行者从中跃出,纷纷迎上这些灰袍道人。
这些修行者,却不是草原上的传统巫师,而是各派皆有,甚至不乏没有宗门的散修。
散修在修行界中可能没有大宗门弟子的神通,也没有各种奇异法器,但在厮杀经验上却绝对堪称一流。
而这些道宗弟子恰恰也是主掌杀伐事,一时间也算是棋逢对手。
申东赞不动声色地再向后退几步,飞叶矗立原地不动。
嗡地一声闷响。
一道流光破开塌了一半的帐幕激射向立在申东赞身前的飞叶。
飞叶眉头一皱,仍旧站在原地,仅是双袖一抖,两条元气长蛇蜿蜒而出,呈两仪回旋之势,首尾相衔,竟是将这道流光紧紧套住,动弹不得。
流光散去,露出本来面目,是一把三尺长剑,剑身上镶嵌着七颗宝石,分呈七色,此时七颗宝石熠熠生辉,剑身轻颤带出一声轻吟。
一名老道人从帐中走出,冷然望向飞叶。
飞叶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道宗弃徒骆尘。”
老道脸色谈不上好看,沉默过后,点头道:“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师叔。”
飞叶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容,说道:“既然是弃徒,便不再是我道宗中人,何谈什么辈分。”
老道虚手一招,飞叶也未多做阻拦,长剑倒飞回骆尘老道手中。
飞叶散去两条气蛇,轻声道:“看在这尘字面上,我便再喊你一声骆尘师叔,能得享尘字辈分,也能看出上代师祖对你的看重,你却忘却师恩,叛出宗门,这些年来,更是纠结一帮散修对我道宗多有侵扰,掌教真人念在昔日情分,多次手下留情,可你却不知天高地厚,非但不感念掌教真人恩德,反而仍是一意孤行,此时又来草原生事,草原事关我道宗千年大计,却是再也留你不得!”
飞叶初时声音尚轻,继而变重,到了最后,已如佛门狮子吼,声浪滚滚,将申东赞身上的狐裘吹得猎猎作响。
虽然辈分与掌教真人等人一辈,但不论天赋还是如今修为都是云泥之别,已经有履霜巅峰修为的骆尘道人在那临门一脚的境界中逗留多年,始终未能踏入天人境界,与此时的飞叶修为也不过是大致相当。
骆尘道人怒极反笑:“当真是好大的口气,贫道倒也看看你怎么留贫道不得?”
飞叶轻喝一声:“兵!”
周围厮杀声骤然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