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你满身血窟窿,你也得认倒霉。
想告状?随便告。
最好告到掌管关内道刑法的按察使那里去,至于谁下大狱,傻子都能猜得出来。
所以就连泾州刺史大人,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对华家的人恭敬相待。
揽月楼是城中名声最大的酒楼,也是最为豪奢的地方,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吃不着的。
揽月和华府同处城中最繁华的地段,离得不是很远,三人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了这座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的酒楼前。翻身下马,善于察言观色的店小二见到华府大少爷来,忙去上前阿谀奉承,带他们上到二楼,挑了一处可以欣赏城内风景的桌子,待客人坐下,才去端茶倒水。
这间揽月楼是华家的财产,酒菜极为昂贵,华世忠也知道二蛋绝对称不上大方,从上次他丢了个银枪头就急的满嘴燎泡的事上,就可见一斑。
所以为了看二蛋点菜时的表情,专门带他到这里,也没去三楼的雅间,而是在二楼大厅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一肚子坏水的华世忠,盯着满脸尽是黑线的二蛋,肚子都快笑爆了。
每个菜肴的价格,为了方便食客浏览,都用木牌挂在墙壁上,二蛋此刻望着那些小小木牌,悔的肠子都青了
一个酱肘子,居然要三两多银子!
一盘炖羊肉,居然要五两多银子!
这个价钱若放到外面,都能买一头猪一头羊了!
若是在娄家村中,都能娶好几个媳妇了!
二蛋擦了擦头上的虚汗,笑容尴尬。
这个家伙还不算吝啬,点了两荤两素,都是价格适中的菜肴,只不过吃的时候,表情僵硬,手上的筷子夹的那叫一个生猛呐,大有鄂老头开山刀法的霸道意味。
周妙珍看到他愤恨的小脸,拿青葱玉指戳了戳丈夫坏笑的脸上,轻轻说道:“别听你世忠哥胡说,要是不够了再要,这是咱自己家的酒楼,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在乎价钱。”
二蛋猛然抬头望向华世忠,看到对方的笑得前仰后合,也知道被捉弄,一气之下,夹起一块鸡肉就像华家大少爷扔去。
华世忠也不甘示弱,捡起一块骨头就塞到二蛋嘴巴里。
“呸呸呸”,让二蛋连连吐口水。
这俩混的时间长了,也不分尊卑,没个大小,经常这样打闹嬉戏。
要是让华老爷子瞧见了,估计华世忠又得挨上几个大脚印子,给定个不敬之罪。
俩人正在闹着玩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这不是世忠老大吗?怎么在这二楼吃饭呢?哎呦,这是从哪个楼里弄来的花魁,怎么这么丰盈,难不成家里嫂子还没吃够,出来找花魁也是这个刁钻口味?”
一行四人站在他们身后,均是锦衣貂裘,其中一位长脸的公子哥开口笑道。
只不过这个家伙没什么眼力价,看不到华老大的挤眉弄眼。
周妙珍刚才正在低头吃菜,听到有人似乎“讽刺”自己,抬头看去,望向那个公子哥,轻风细雨道:“民女周妙珍,可当不得刺史家大公子如此称赞。”
刚才出声的正是泾州刺史家的大公子刘显瑞,看到桌子上的女子是周妙珍,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位周家二小姐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传闻她还小的时候随着父亲在都城生活时,在一次豪门公子小姐的宴席中,被一位户部侍郎家的公子指着鼻子说了句“硕人俣俣,体态如猪。”
其实当时周妙珍远远算不上胖,只是相比其它体态纤柔的小姐们略为丰满,她当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阴沉着脸走回家去。
从那之后,礼部侍郎便被三天一小参,五天一大参,各种贪赃枉法的证据被一一呈到皇帝那里去,甚至还有亵渎皇后诗句的证据,导致龙颜大怒。
结果从二品的礼部侍郎被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录用,家中亲眷也是树倒猢狲散,纷纷逃离都城,一门望族就此陨落。
那位骂周妙珍的礼部侍郎公子,无依无靠下流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最后冻死在街道中,无比凄惨。
这桩大案,必定会吸引朝堂大员的专注视线,可是那位礼部侍郎官声不错,为人也是谦和小心,根本没有什么仇家。
通过种种痕迹发现,这一系列的狠辣手段,竟然全部出自当时还在御史台任职的周大人之手。但是礼部侍郎和周大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会遭受如此毒手?令人费解。
当一位官宦子弟,不经意间回忆起那桩礼部侍郎公子骂周妙珍的事件,众人才拨开云雾。
一时间,周大人护犊子和睚眦必报的性格,在朝堂中纷纷传开,没有人再敢嘲笑那位周家二小姐是小胖妞了。
刘显瑞更是被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过,这泾州城内惹谁都可以,哪怕你把人家祖坟挖了,老子都能给你擦屁股。唯独对这位华府少奶奶,务必要毕恭毕敬,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嘲笑她胖。
想起刚才说人家丰盈的字眼,和周妙珍眼神中的冷冽,泾州城天字号公子刘显瑞腿都开始抖了
第四十五章 揽月楼风波(中)()
刘显瑞站在那里寻思道:世忠老大,咱不带这么玩的吧,你他娘不按套路出牌啊,每次出门,你不都带个花魁下馆子吗?不是听说你们家的河东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怎么今天带出来吓唬人啊,他奶奶的第一个咬的就是本公子。你这不是要把我玩死啊!
也是活该刘公子倒霉,周妙珍确实不太喜欢出府,他俩成亲后,这位少奶奶几乎就没在泾州城街道中出现过,就连买衣裳买胭脂也都是派贴身婢女去采购,更别说陪着丈夫在酒楼里吃饭。
刘显瑞注意到周妙珍举着的筷子微微颤抖,知道这位周家二小姐动了真怒,顿时汗如浆涌,将贴身的衣物都浸湿一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她消气的话,只能望向华世忠,脸上尽是苦苦哀求神色。
刘显瑞擦拭了下额头汗水,找花魁什么倒是次要的,只是祈求刚才说的那“丰盈”二字,这位华府少奶奶千万别听进耳朵里。
华世忠一手捂嘴轻咳几声,拿出男人的英雄气概,摆了摆手,冲刘显瑞说道:“你们先上楼,我一会找你们喝几盅。”
刘显瑞如临大赦,拍了拍受惊的小胸脯。
还没等他迈步开溜,周妙珍用银筷夹了根青菜,放入碗里,轻轻说道:“刘大公子,就这么走了?”
泾州城天字号纨绔,眼泪都流出来了。
华世忠放下架子,冲妻子求情道:“妙珍,显瑞年纪还小,刚才那话是有口无心,让他给你敬几杯酒赔罪,如何?”
周妙珍圆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温不火说道:“我可当不起刘公子赔礼道歉。”
华世忠本想狠狠拍下桌子,展现下男人气概,想到妻子脾性,那股子劲顿时泄了下来,带有乞求问道:“那你要怎么样?”
周妙珍只是吃菜,不发一言。
跟着刘显瑞一起来的三位公子哥家世不凡,当然听闻过这头河东狮的名声,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更别说上去劝解。
看着尴尬的场面,无奈之下,华世忠咬了咬牙,猛拍了下桌子,低吼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周妙珍瞥了丈夫一眼,没有答话。
一片沉寂。
坐在那胡吃海喝的二蛋腾出空来,袖子蹭了蹭嘴角油渍,笑道:“这位大哥说的没错啊,嫂子你就是胖了点,不过都师傅说过,胖点好,那叫福气,俺们村娶媳妇都找屁股大的,说是能生出大胖小子。”
二蛋在华府时,周妙珍对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客人极为体贴,时不时还亲手给他炒上几盘精致的小菜,身上的衣物也都是周妙珍给添置的,一段时日下来,俩人关系处的较为融洽。
二蛋没有领略过这位嫂子的嚣张跋扈,更不知道她的“逆鳞”,反而觉得丰盈这个词汇,有些夸人的意思在里面。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纷纷想着:这个土不拉几的家伙是从哪蹦出来的?当着这头河东狮满嘴胡咧咧,这傻小子能活过明天吗
只见周妙珍呆滞一下,丰润的右手渐渐伸到那个傻小子脸上
却没有听见清脆的耳光声响。
周妙珍只是轻柔地捏了捏他的小脸,未见任何恼怒神色,反而笑意盈盈:“不忧,就你说的嫂子爱听。”
站在一旁泾州排名前几号的公子哥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他娘的哪跟哪啊,这绝对不可能啊难道这个傻不拉几的家伙是哪位王侯子孙?或者是皇帝老儿的私生子不成?
当着面说周家二小姐胖,还被她称赞?
刘大公子心中暗呼天道不公
周妙珍转过脸,冷冷说道:“从明天起,禁足一个月。若是这三十天内让我知道你出现在城中,你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刘显瑞呆滞一下,顿时感激涕零,连忙拱手道谢。
禁足一个月,对他这位喜爱狎妓的大公子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的酷刑,不过想一想礼部侍郎家的遭遇,他也就感恩戴德了
华世忠随他们一起上了三楼,看到关系不错的兄弟们被自家河东狮吓成这个样子,他得去给弟兄们压压惊啊,顺便安抚一番。要不然,谁以后还敢跟他去狩猎逛窑子去
剑拔弩张的局面就这么烟消云散,在旁边看戏的食客也直喊“大饱眼福”。
这些寻常百姓哪见过刘大纨绔这种姿态?平时都是看见他欺负别人,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儿。虽然不明白那对看似是姐弟的二人是何身份,但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到,恐怕比泾州刺史骇人得多
周妙珍吃了七八分饱,放下银筷,单手托起香腮,望着还在大快朵颐的家伙,微笑问道:“好吃吗?”
若是这份温柔神情被刚才那帮公子哥看到,肯定又要捶胸顿足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二蛋,只顾着盘子中的鸡腿,头都不抬,随意答道:“就那样,没李大婶做的好吃,而且太贵啦,不值这么多银子。”
周妙珍轻笑道:“要是嫌难以下咽,那下次嫂子亲手给你做,保证比揽月楼的味道更佳,好不好?”
二蛋啃着鸡腿,只是敷衍着点了点头。
周妙珍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继续问道:“都先生,他还好吗?”
二蛋听到被问起都师傅,抬头答道:“还行,只不过身子骨不像从前了,还经常咳血,俺这次攒了不少银子,等回去了给他买点最好的药,给他把病瞧好。嫂子,你认识都师傅啊?”
周妙珍轻轻点头,怅然若失说道:“怎么能不认识呢,我刚出生时都先生就抱过我,我这名字都是他老人家给起的。药的事你不用操心,嫂子全给你备上最好的,保证让都师傅不再咳血了。”
周妙珍说完,望向窗外的银装素裹,脸色惆怅。
二蛋惊讶说道:“你和都师傅认识那么久啊,我都没听他说起过。不过他确实爱给别人起名字,连我小媳妇的名字都是他给起的。”
周妙珍笑道:“你都有媳妇了?”
二蛋傲然答道:“那当然。”
“长得漂亮吗?有空的话带她来泾州,让嫂子看看。”
“漂亮啊,不漂亮哪能娶回家当媳妇。就是福气不够,比嫂子你瘦多啦!”
“今天你结账。”
“为啥啊”
第四十六章 揽月楼风波(下)()
这时,从楼梯上来一男一女。
男的年纪约莫二十来岁,英武不凡,即使在数九的大冷天里,也是一袭单薄蓝袍,可见内力颇深,腰间悬挂着一把银丝绕柄的佩剑。
女的就长得有些有碍观瞻了,身材干瘪,颧骨高耸,脸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雀斑,再加上涂得鲜红的嘴唇,看着跟鬼怪志异里的所描述的女鬼差不了多少。
看到二楼中座位都已坐满,丑陋女子脸瞬间拉的老长,怒气冲冲说道:“我说让你早点来,你偏不听,看看,好地方都被这群贱人给占了!”
女子嗓门极高,加上含怒发出,让整个二楼的食客都听出来其中含义。本有位脾气不好的,想过去教训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丑陋女人,却被旁边的人拉住,附耳低语几句,便眉头挑起,只能低声暗骂。
这位丑陋女子嚣张必有嚣张的本钱,是城中长史家的幼女,虽是庶出,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惹得起的。
身旁的这位英武青年也就是看中了她的出身,若不是因为这个,谁会天天对着这个又丑脾气又不好的人迎奉献媚?
英武青年皱了皱眉头,强忍欢笑道:“惜水妹妹,你看咱们上三楼可好?那里安静一些,也方便言谈。”
青年父亲以前是城中校尉,年龄大了以后解甲归田。本想给儿子讨个出身,谁曾想以前那些老兄弟们都不给他这个脸面,嘴上应承的挺好,但没人给他办这出力不讨好的事。
热衷于官场攀爬的青年,听闻长史家的幼女似乎对他爱慕颇深,只好放下身段,每日里卑躬屈膝围绕在这丑陋女人周围,只为给自己谋个大好前程。
唤作惜水的丑陋女子听完他的话,脸色不善,嘲讽道:“那三楼一顿饭就得几十两银子,你不过是个九品副尉,一个月才挣几两银子,兜里有那么多吗?”
英武青年神色尴尬,瞄了瞄四周,发现好像是一对姐弟的人快要用膳完毕,过去笑盈盈说道:“两位既然已经吃完,是否能给在下让个座位。”
二蛋已经吃了**分饱,拍了拍肚皮,对这笑脸相迎的青年提出的请求满口答应,笑道:“好啊,反正俺们已经吃完了,你们坐吧。”
周妙珍也没有说什么,知道楼上那帮二世祖还得多喝一会,也不准备等丈夫,站起身,准备和二蛋回府。
英武青年忙招呼丑陋女子道:“惜水妹妹,快过来,这个位置不错,还能欣赏雪景。”
丑陋女子撇了撇鲜红嘴唇,极不情愿地走过去,望着桌上吃喝过后的狼藉,怒斥道:“这跟猪窝似的,你让我怎么坐!知道不知道我这白狐裘值多少银子?!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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