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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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山-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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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九江挑着花白的眉毛问道:“老鄂,问你个事,看在我快去见判官的面子上,给说个实话,行不?”

    鄂禅微微一愣,郑重说道:“你说。”

    都九江挤眉弄眼说道:“你一辈子都没娶个媳妇,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姓卓的女子?”

    鄂禅又气又笑,真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个问题。

    不过看在几十年交情的份上,这位老人重重‘嗯’了一声。

    当年汉唐覆灭时,十几路义军夺取天下,其中有位卓姓的首领,最为耀眼。

    当时他占据楚地,粮草颇丰,兵多将广,凭借天险就可独占天下三分。只不过这位枭雄不肯偏安一隅,没有接纳谋士之言,率领军队继续北上,想要一统天下。

    事与愿违,刚刚北上没有几百里,遇到了姓花的义军,几次规模宏大的战役下来,折损了十来万人马,被打的丢盔弃甲,节节败退。

    可怜那位姓卓的枭雄坐上九五之位没有一年,就被人家逼的跳江而亡。

    鄂禅还记得当年那位可以称得上是公主的卓姓女将,每次上阵,都是一身猩红盔甲,手持一杆紫红大枪,陷阵冲锋时也是身先士卒,挑落名将无数。

    阵前初次见面,鄂老头就迷上了这位英姿飒爽的公主,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这天底下,还有这么漂亮又能打架的娘们?

    公主似乎对于当年威猛霸道的鄂禅青睐有加,这也难怪,英雄爱美人,美人惜英雄。一柄长枪,一柄大刀,战在一起时,反而说不尽的情意绵绵。

    后来卓姓义军兵败,鄂禅头一个冲进皇宫,看见那位公主时,只说过两句话:“只恨咱俩投错了胎,我送你走。”

    他深知,这种亡国公主未来的日子,甚至不如牛马,多半会沦为军妓,或者直接枭首示众。

    所以

    一柄冰冷的长刀。

    鄂禅亲自插进了她的胸膛。

    从那以后几十年。

    鄂禅从未爱上过其他女子。

    也没有娶过其他女子。

第二十五章 离别() 
这一天,是都九江反复筛选的黄道吉日,宜出行。

    天公作美,竟然是冬日里罕见的艳阳天。

    吃过李大婶精心准备的出门饺子,师傅一行三人收拾起行李,准备下山。

    二蛋现在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像个在江湖上跑商的小伙计,看到李大婶还要往他身上挂包袱,赶紧劝道:“真拿不下了。”

    李大婶仔细看看,确实没有多余的地方,只能感慨的摇了摇头。看到旁边人高马大的大淳,笑盈盈走了过去。

    这次出门所带的东西,都是二蛋的丈母娘一番心意,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生怕这个小女婿受了半点委屈。其中光是二蛋爱吃的烙饼,李大婶就给他准备了十几斤。

    其实这只是一小部分,院子里还摆满了更多的包袱,只是看着大淳和二蛋实在背不动了,这才作罢。

    二蛋一开始不想带这么多累赘,弄得跟搬家似的。哪个大侠行走江湖不都是一刀一剑挎在身上?哪听说过,出门游历还带被褥的?这要是动起手来,还得让对方上半柱香,让自己把行李放好?

    但看到李大婶那关切的眼神,和口中念叨的“穷家富路”,就只能硬着头皮挂在身上。

    这小子突然想起都师傅教他那句名言,‘最难消受美人恩’

    觉得有点扯淡。

    这时他光想哭着回过去一句。

    那是你没碰到热心肠的丈母娘!

    妞妞昨天刚知道他要下山游历,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这时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本来犹如清澈泉水的一双好看眸子,现在肿的像个核桃,拉着二蛋抽泣说道:“相公哥,你带上俺吧,求求你了,你和大淳哥都下山了,俺以后找谁玩去啊,呜呜呜”

    二蛋望着快被扯烂的新棉袄,一脸为难。

    他当然想带着小媳妇一起下山了,可是平日里对妞妞言听计从的都师傅和鄂师傅死活不答应,说是江湖凶险,指不定碰到强盗土匪什么的。这丫头又长得水灵,被势力大的人家看中了,不得上来找麻烦?

    二蛋仔细想想,也觉得师傅们说的有道理。上次去躺仙来县城,都差点被劫了道。冬狩时碰到那个什么少门主,不也是贪图小媳妇的美色,差点将小命扔到山上?所以他也觉得带这么个‘小红颜祸水’出门,实在不是啥好事,还是在山里待着稳妥点。

    这话自己想想可以,但没法对妞妞说啊,只能任由小媳妇的眼泪,将丈母娘刚做好的棉袄弄得湿漉漉一片,口中相劝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妞妞哭了一阵,见到不像平日里管用,也没了法子。

    伸出袖口抹去小脸上的晶莹泪珠,从旁边包袱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布鞋,递给二蛋,撅起小嘴说道:“俺新给你做的,穿上吧,娘说让俺给你留点念想,不然你碰到漂亮女孩子就把俺忘了。这是昨天刚做出来的,俺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你试下,看合脚不。”

    二蛋答应一声,将身上大小包裹放在地上,觉得手有些脏,于是往衣服上反复蹭了几下,接过那双鞋。

    妞妞知道这家伙不安生,平日里喜欢瞎转悠,于是鞋底特意加厚了一层。底上针脚极为细密,看来是花了不少功夫。

    二蛋穿在脚上,走了几步,挠了挠头,尴尬说道:“好像有些大。”

    妞妞俯下身去,将青丝捋向耳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布头,往他鞋后跟塞去,嘱咐道:“俺娘说鞋小了勒脚,所以特意给你做大了些。你跑的时候可要注意点,别把鞋甩掉了。”

    二蛋竖着脖颈子说道:“那哪能!就算掉到悬崖下面,俺也得捞回来。”

    妞妞站起身,紧张说道:“那不行,你可不能出事。”

    二蛋嘿嘿一笑,点头示意知道。

    都九江和鄂禅这俩老不正经,在地上蹲着看了半天这出‘送夫记’,两张老脸一个比一个乐呵,其中,还带有一股酸溜溜的嫉妒。

    鄂禅拿胳膊肘磕了下都九江,扭着脸说道:“咱俩老不死的活了一辈子,你见过这么懂事的闺女?”

    都九江沉思片刻,笑道:“你忘了二蛋他娘亲了?”

    鄂禅微微一愣,继而感叹道:“这爷俩,命好啊。我要是有个孙子,也得给他讨个妞妞这样的闺女进门。”

    听到‘孙子’二字,都九江脸色瞬间黯淡下来,摇了摇头,叹息道:“走吧,错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鄂禅来到那对互诉衷肠的小鸳鸯前面,搓着大手,弯腰赔笑道:“妞妞啊,我们也该下山了,要不你送送二蛋和鄂爷爷,咱边走边说?”

    妞妞委屈的点了点头。

    都九江拄着拐杖送到村口就再也走不动了,坐在石头上大口喘着粗气,吃力说道:“你们走吧,我这老骨头再走就得散架了。”

    鄂禅心知这次分别意义,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来,只是轻轻说道:“走了。”

    都九江笑着挥了挥手,目送四人走在蜿蜒的小路。

    这十八弯相送,直接送了快半个时辰,一对小鸳鸯在后面磨磨唧唧,就差倒着往回走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再长的路也有个头,何况这下山的路本来就不算很长。

    山脚下。

    从来没有经历过离别的妞妞,拉着相公哥的手死死不松,脸上泫然欲泣。

    二蛋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没这么多细腻心思,还在吹嘘道:“你就瞧好吧,俺这次回来给你带回来两个厨子两个裁缝,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裁新衣服。俺估计那皇后娘娘,都没你过的舒坦!”

    小丫头破涕为笑,狠狠打了下吹牛人的肩头,不信说道:“你咋知道皇后娘娘过得是啥日子,就你会瞎掰!”

    “听鄂师傅说的啊,他说皇后娘娘家饼如山,葱如林,那厨子不分昼夜给她摊饼吃。”

    二蛋诚挚说道。

    妞妞觉得刚才出手有些重,片刻后就有些后悔,揉着二蛋被打的地方,轻声说道:“早点回来。”

    “好嘞!”

    二蛋爽快答道。

    鄂禅带着两个少年,踏入了他们梦想的江湖。

    妞妞目送他们消失在绵长的官道上,直到踮起脚尖也看不到他们身影,才顺着路往回跑去。

    刚才下山时小丫头用了半个时辰,这次回到村里连一炷香都没用完。

    都九江还坐在村口的石头上,看到妞妞在路上轻盈的跑动,抚了下长须,笑道:“雏凤归巢。”

    脸上哭的稀里哗啦的丫头,哪里像什么雏凤。

    分明是一只回家的小麻雀。

第二十六章 凄惨的江湖() 
下山没有多久。

    鄂禅蹲在路边,周围摆满了大小包裹,蹬着在田地里偷红薯的淘气少年,双目喷火。要知道这个祸害精比在村里还能折腾,说什么也不带他出来!

    这货又懒又馋不说,还爱干些偷鸡摸狗的下贱勾当。这不,才在路上走了不到一天,就被人家拿着粪叉锄头追了三回。

    也亏得一老二小腿脚麻利,要不然,被那些像被偷了老婆的村民抓住后,指不定打成个啥模样。

    鄂老头活了七十来岁,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蹲在那越想越不是个滋味,郁闷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快点的,他娘的有完没完!”

    老人实在忍受不住胸中这口恶气,朝着地里还在继续偷红薯的家伙厉声喊道。

    怀里揣满红薯的二蛋终于跑了出来,脸上是汗水和泥土形成的纵横黑道,虽然肮脏污浊,却神采飞扬,终于能解馋了。

    红薯偷得太多,即使是用崭新的棉袄使劲兜着,可每跑几步,就有一个漏怀之薯掉了出来,跌跌撞撞滚到了旁边地里。

    奸猾的少年才不会做那丢一堆红薯捡一个红薯的愚笨事来,只是匆忙奔跑中用余光瞥了下那还在翻滚的红薯,记好位置,准备将赃物放到路边,再去捡回。

    天不遂梁上君子愿。

    可能是鄂老头刚才的叫喊太过大声,被附近的村民察觉到,这时正有几个健硕汉子举着粪叉,急赤白脸的朝这边狂奔过来。

    二蛋顿时慌了,扯着嗓子喊道:“大淳哥,过来帮我拿下啊,喂,你跑啥啊。鄂师傅,你来帮帮我啊,卧槽,老头你会飞吗!”

    二蛋本来想让大淳和鄂老头接应一下,可是那俩光吃不干活的清高人士,却撒丫子狂奔。尤其是年过古稀的鄂老头,即使身上挂满包袱,也比起逃命时的大黑也不逞多让,那大脚丫子撩起的滚滚烟尘,真有足下荡起两黄龙的磅礴气势。

    看得二蛋目瞪口呆,咬了咬牙,两条腿也狂奔起来。

    庄稼地里的汉子们看到那三个偷儿跑的飞快,也没有再去追赶,蹲在原地喘着粗气,腾出口中功夫来,粗俗的叫骂此起彼伏。

    这红薯冬日里不易种植,只有挨着温泉仅存的一片肥沃土壤才能产出,而且产量极低,每年只有几百斤。这可是他们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种出来的,还指望着拿着本村的特产去城里换些年货,没想到被那小兔崽子偷了不少,这能不急坏了地里刨食的百姓吗。

    被骂了起码祖宗上百代的三人跑出十来里地,找个避风的地方,看到没人追过来,开始享受赃物。

    冬日里的红薯,多稀罕呐。

    二蛋将七八个红薯埋入土里,架起火堆,手插在袖口里耐心等待。看到火候已到,拿木棍扒开火堆,将泥土挑开,诱人香气瞬间蔓延开来。

    勾的二蛋口水直流。

    正准备拿起一个最大个的红薯开始享用,不料被一只粗糙大手打在手背上,火辣辣的疼,香气扑鼻的烤红薯瞬间被人抢去。

    “鄂师傅,有你这样的吗!上午那只肥鸡就是俺玩命偷来的,你只给俺留个鸡屁股。这红薯也都是俺偷的,俺烤的,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抢最大的吃,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要不要脸!”

    被打劫的二蛋义愤填膺,但没敢强行去抢回来,而是叉着腰,翻着白眼,朝着那无赖强盗大声训斥。

    鄂老头大手使劲一挤,那金黄软嫩的红薯破皮而出,张开大嘴,一口就吃个干净,随后还翻了个比少年还白的白眼,含糊不清说道:“你不是经常说嘛,这脸皮不顶吃,不顶喝,有个鸟用。”

    被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家伙,欲哭无泪。

    大淳憨憨笑着,将坑里较大的一个红薯丢到二蛋手中,笑道:“俺说让你平日里别做那么多坏事,你偏不听,这用都师傅的话说就是,好人自有好人运,坏人自有坏人磨,这被人欺负的感觉咋样,带劲不?”

    二蛋鼓足腮帮子,仰着脖子嚎叫道:“天理难容!!!”

    好在鄂禅这个活饕餮只吃了四个,给俩徒弟留了四个,红薯被瓜分后,三人继续前行。

    “鄂老头,咱这是去哪?”二蛋不是爱记仇的性子,刚才被夺红薯凌辱,不一会儿就被他抛到脑后,在路上边走边跳说道。

    鄂禅拿细小木棍剔着牙,随意说道:“北林国,泾州。”

    初次听说这个地名的少年歪了歪脑袋,问道:“那是啥个鬼地方?”

    鄂老头扔掉木棍,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答道:“去了就知道,问那么多作甚,还怕老子把你卖了不成?就你这好吃懒做还胆小的怂货,估计倒贴银子,人家都不要。”

    被讥讽的少年不敢大声还嘴,只能低声嘀咕道:“活是俺干的,被人家追打也是把俺落在最后,出力还不讨好,还不如在家里枕在妞妞腿上睡觉舒服。”

    一个时辰后。

    没吃饱也没喝足的二蛋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哀怨说道:“这还没到?你能给俺弄点吃的不,俺可没劲去偷东西了。”

    鄂禅斜眼望着他,指了指他身上包袱,笑道:“你丈母娘不是给你塞了那么多烙饼吗,忘了?”

    二蛋眼睛一亮,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盘膝坐在地上,掏出一张饼来,狼吞虎咽,心中想道:还是李大婶疼俺啊,知道路上吃的不好找,给准备了这么多好东西。他望向身边犹如小山般的包袱,似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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