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艺术家离奇的画作中,乡下绝对不是一个世外桃源。
好不容易捂着胸口挤到了人群了人群中间,慌乱之中连帽子都丢了,他回头瞪了几眼,在几个大婶的嬉笑中,从一个小姑娘的手里将自己警帽取了回来,还不忘说一句谢谢。
克斯玛家的人都很礼貌,这一点与孩子们眼里刻板顽固……已经不是很顽固了,但是刻板还存在的克斯玛先生有关系。都说人是社会动物,影响一个人的永远都不会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某件事,而是来自于社会的议论和目光。当人们把克斯玛先生与克斯玛家族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克斯玛先生就开始注重礼貌这件事。
倒不是说他以前不够礼貌,只是比起城里的那些带着面具的人而言,他的确显得有些粗鲁。从此之后,粗鲁的克斯玛先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礼貌的克斯玛先生,如果不计较有时候会因为那块界石而引发的家族团体混合打,他的确做到了。
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一个榜样,你会觉得他无所不能,你觉得他就是你未来想要变成的样子,在克斯玛家族中,克斯玛先生担任了这个特殊的职务。他也影响到了克斯玛家中的其他人,把他们也变得有礼貌起来。
小姑娘脸色红扑扑的笑着,露出了一口微微泛黄的牙齿,鼻梁上的麻子就像乌云裂开缝隙时候的星空——数不清的小星星。
梅森立刻收回目光转过身,将警帽佩戴整齐之后拍了拍腰间的手枪,拨开了最后几个人,走进了人群的中心处。
这两个月来他吃尽了苦头,在乡下这种地方当治安官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他佩戴上警徽的第一件工作,就是为一位比他还要强壮的大婶把一头走失的牛找回来。在这里,牛并不会承担耕地这种苦力工作,人们获取油脂最廉价也是最寻常的方式,就是从牛不多的脂肪中寻找。所以牛和另外一个世界的猪差不多,任务就是足够壮硕肥美的时候送到屠宰场挨上那么一刀。
一头牛走失了,对一个家庭来说也算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作为紫苜蓿镇唯二的治安官,梅森只能担负起这个任务。最终,他在一个快要干枯的泥潭里,找到了浑身上下都是泥浆的牛——它的腿断了,可能是因为踩空的缘故落入泥潭里摔的。梅森用尽了力气,用了两天时间才把这头牛送回了镇子上,然后看着大婶家两个如同熊一样强壮的兄弟一前一后把牛扛起来离开,才回过神来。
之后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比如说谁家的鸡不知道为什么不打鸣了,周围一直受到“报时”照顾的居民要求梅森让那只不愿意开口的“公鸡”继续开口。又比如说谁家的鹅突然不下蛋了,仿佛世界末日一样让人们开始恐慌,整个镇子上似乎唯一能够求助的人就是梅森。
另外一个老家伙整天酗酒,每次他醒来的时候都是为了下一次的昏睡做准备。
如果不是胸口中积攒着一口恶气,想要证明自己可以成为自己理想中伟大的警员,可能梅森已经放弃了。
尽管这么多的时间被他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迈出了成功的一步,至少有人把他真的当做了治安官去对待,并且拥护他。
当他拨开人群之后,就看见了一辆崭新的汽车,他还可以从光滑的如同有一层水的车体上看见自己的倒影,捋了捋衣领,将有些歪的帽子戴正了,他才走向那个背对着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家伙。
“你好,我是镇子上的治安官,你不知道这里不允许停……”,梅森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瞪的越来越大,直至最后眼角都有些疼才回过神来,“我的天主,杜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这个时候终于有胆量伸出手在那光滑如同镇子东头农场主女儿皮肤一样滑腻的车子上摸了摸,“这是你的车?你发财了?”
就如同梅森惊讶于杜林此时的变化,杜林转身的时候也瞪大了眼睛,他突然间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乱,什么时候克斯玛先生这么开明了,居然会同意梅森去当治安官?
“什么时候的事情?”,杜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递给了梅森。梅森有些惊讶的望着手中带着过滤嘴的香烟,犹豫了一下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他知道,这种带着过滤嘴的香烟价格都不会便宜到什么地方去,在这种乡下地方有时候这样一根烟带来的“力量”,往往超过他胸前的警徽。
杜林愣了一下,随后为自己点了一根,然后将刚刚拆开的香烟盒直接拍在了梅森的胸口,“我们先回去看看,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又不能不承认,我有点想那个老顽固了。”
梅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搂住了杜林的肩膀,用力的拍了拍,“父亲一定会高兴的!”,说着他有些为难的望着那些还在看热闹,甚至企图摸一摸汽车外壳的家伙,气呼呼的又无可奈何。他不可能真的对这些人做些什么,所以他们根本不在乎梅森是不是治安官。
杜林拍了拍肩膀上请轻轻压着的胳膊,看向了两个年轻人。
拥挤的人群在杜林的眼里并不是什么负担,两个跟随他来顺便保护他的年轻人从车子上的布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把十分的硬币,直接撒向了人群。原本还拥挤不堪拼了命想要挤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农夫们,大婶们,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在惊喜的尖叫声中弯下了他们的腰。
在这一刻,整个镇子的中心,杜林就如同一位受人尊重的王,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朝拜!
第一零二章 治安官()
克斯玛先生哼着有些怀旧的小曲,正在伺候着一盆并不名贵的盆栽,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的爱好。孩子们逐渐的长大了,在梅森和杜林的前后独立之下,已经让家庭之中滋生了一种迫不及待想要冲出巢穴,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的欲望。他知道,他对此无能为力,所以他开始为自己找一点其他的爱好,比如说打理一些他认为非常好看并且有内涵的盆栽。
这些盆栽的来源多数源自于农田里,或是某颗树下新长出来的枝丫,从修剪培育这些不会反抗也无法离开花盆的植物中,克斯玛先生仿佛找回了他对控制欲的满足感。
他对盆栽的养护和修剪并没有如何详细的计划以及概念,他只知道如何让这些小东西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手中拿着剪刀对准着一片刚刚从枝干上的树节中钻出来的小嫩芽,就要下毒手的时候,客厅的门突然被很粗暴的推开了。
高度集中注意力正在为理想中盆栽应该有的样子而持剪刀的克斯玛先生手抖了一下,更要命的是他剪了下去。望着地上大半个枝丫躺着一动不动,克斯玛先生愣了一会,然后把剪刀默默的放在桌子上,弯下腰双手拾起地上被剪断的枝桠捧在手中看了几眼,才把目光投向了客厅。
他要看看,是谁敢在克斯玛先生的家里如此张狂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就在他推开门准备开口呵斥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他揉了揉眼睛,紧绷的脸上肌肉跳动了两下,眼神立刻变得柔和了起来,不过脸上还是十分严肃刻板的模样。
“天主在上,是我可爱的杜林回来了!”,一个身影从他身边窜了过去,一把推开了笑眯眯等待着夸奖的梅森,将杜林狠狠的拥抱在了白色底,绿色碎花的怀中。
杜林轻轻拍打着妇人宽阔充满了力量感的背脊,“是的妈妈,我回来了。”,他紧接着望向了克斯玛先生,克斯玛先生的情绪已经在极短的时间里平复下来,他走到藤椅边上坐了下去,端起水杯灌了一口,将烟斗从口袋里取出来,叼在嘴上,斜睨了杜林一眼。
随着克斯玛夫人喜极而泣的惊呼声,克斯玛家的房子仿佛活了过来,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就像是隐藏在某个角落里等待着呼唤的魔术师,然后一口气全部跑了出来。他们围绕着杜林,问着一个又一个离奇夸张的问题,杜林只是笑而不答。
离别之后的重逢着实让人感觉到格外的惊喜,以及——陌生。
最小的妹妹俏生生的扶着门框站着,没有和其他哥哥姐姐那样靠过来,有些怯懦的目光中带着一些无法形容的疏离感,站的远远的。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可是对于孩子们来说还是久了一些,久到有些熟悉的同喜都变得陌生起来。杜林对着这个叫做莉莉丝的妹妹招了招手,莉莉丝才犹豫不决的慢慢挪动着步伐,靠了过去。
在这个只有五岁……或者四岁的孩子脑海中,有关于杜林的一些东西,已经变得有些陌生。她不时望向房间里能够给她勇气的克斯玛先生,一点点靠近了杜林。
杜林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用牛皮纸包裹着的糖果,小姑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点陌生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糖虽然不是什么奢侈品,但也不是廉价到足以让每个人都可以享受的味道。
“看你的样子……似乎在城里混的还不错?”,克斯玛先生上下打量着杜林,不由点头。其实他并不清楚杜林身上穿着的西装能够值多少钱,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太差。克斯玛先生并不知道杜林是开着车回来的,更不知道他在镇子上做的那些事情,否则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
在克斯玛先生刻板的思想中,这件很得体的西装有可能是租来的,或是借来的,只是为了撑住自己的面子不至于被他嘲笑。克斯玛先生翘起了腿,心里也有颇多的感慨,虽然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杜林身上却多了许多成熟的东西,也知道通过其他方式来遮掩自己的窘迫和贫困,来安慰家中的亲人。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发出声音的一瞬间,整个家庭中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他。
“杜林,现在你在做什么?学徒?还是做在什么地方打工?先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让你妈妈放好,不要弄脏或是弄坏了,免得还回去的时候惹麻烦!”,克斯玛先生指了指杜林,“说说吧,这段时间在城里如何生活的,有没有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有没有想要回来的想法?”
在克斯玛先生来看,此时杜林返家的目的并非是“探亲”,而是想要回家,来试探口风。毕竟他离开时说的如此果决,现在突然又想要回来,面子上确实有些挂不住。
杜林笑了起来,克斯玛先生还是没有变,一如既往的那么“独裁”,他走到了克斯玛先生的身边,掏出打火机为他点上了烟斗,:“父亲,这次我回来,是希望能够为家族带来一些改变!”,说着杜林望向了梅森,“我现在最好奇的就是梅森是如何成为治安官的。”
治安官属于警察列序,但又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治安官的权力实际上比警察要更大,而且大得多,不是谁想要成为治安官,就可以成为治安官的,这需要很多的很麻烦的认可和手续。治安官在镇子中担任了警察的职务之外,还扮演了“军人”的角色,甚至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发动镇民组成警卫队并且分发武器抵抗外敌。
而这些,也是杜林去了特耐尔城之后才知道的。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能不能把梅森弄到特耐尔去,然后给他安排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职务,为杜林的事业保驾护航。
他和普朗多关系其实也相当的复杂,表面上双方的关系还可以,但是在表面之下,关系未必就那么的和谐。杜林给的那一万块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吃下去的,想必普朗多也很明白这一点,拿的少时普朗多占据主动,但是拿的多了,钱包满了,主动却未必能把握的住。
在这种情况之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普朗多背后捅一刀,所以杜林很希望在警察的队伍中,有一个自己人。
第一零三章 缘由()
梅森的笑容有一点尴尬,他要成为一个治安官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和杜林有直接的关系。杜林成功的离开了克斯玛先生的管束,获得了自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这对家中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们来说有着巨大的冲击力!
梅森作为长子,他觉得自己也需要做点什么,而不是默默的看着杜林以及可能会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腐朽的统治”夜幕已经被杜林撕开了一条口子,他需要将这条口子继续撕扯开,让阳光得以照射进来——其实大多数的孩子们都会认为刻板、严肃、顽固以及独裁的父母是邪恶阵营的一方,这无可厚非,毕竟人天生向往着的就是自由。
于是,梅森勇敢的成为了第二个站起来的对抗“暴政”的家庭成员,他认为自己作为长子,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任务,但是现在他不敢说。
于是他编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说明了一下自己对警徽的向往,对警服的渴望,以及对正义事业的梦想。
杜林收回了目光,望向了克斯玛先生。以前的时候杜林不敢这么直视着克斯玛先生,在这个家庭中毫无疑问的克斯玛先生就是金字塔塔尖的存在,他是说一不二的君王,但是在社会上闯荡了一段时间之后,杜林突然间觉得克斯玛先生除了勉强维持的威严之外,其实是一个很可亲的家伙,只是他用错了表达的方式。他固执的认为自己的人生阅历与经验可以套用到所有人的身上,却忽略了有些人天生就不应该臣服于命运,他们是向天空挑战的勇士。
克斯玛先生吸了一口烟,劣质的烟草味道有些刺鼻,不如带着过滤嘴用铁盒装的卷烟那么香。
杜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卷钱,其实也没有多少,一千块。这点钱在产量以及销量不断提高的现在,已经不算是什么大手笔的数字。克斯玛先生和克斯玛夫人的目光一瞬间就被杜林手中一卷厚厚的钱吸引了过来,他们的大脑此时都是空白的。
他们认识数字,知道最外面一张是十块面额的钞票,那么厚厚一卷如果都是十块面额的钞票,又会又多少?三百块?还是五百块?
就在这时,汽车运转时发出的金属摩擦声由远而近,停在了克斯玛先生家的门外。两名年轻人从后备箱中搬出两个沉重的箱子,慢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