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内心独白（）
从雨霖那里抽回来的心神在周晴之面前又上演了一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片段，乐得周晴之边捶桌子边笑，完全没有了一代妖将的风范。
聂芷嫌弃地看了一眼她，喃喃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才不要跟着周晴之学坏，要节制，要优雅！
周晴之在一旁坏笑道：“你要不要看看？真的很有趣哦。”
“不要打扰我！”
聂芷抿着唇丢过去一本书，正巧周晴之也没躲，就正砸在她脑袋上。周晴之笑嘻嘻接着道：“人间的话本也有意思，还分个男一男二的来争一个女主角，关键就看女主角喜欢谁不就好了，忒麻烦。”
聂芷想了一想自己前世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面的套路差不多也是周晴之说的那样，虽然无聊，却是人之常情。谁看小说不期待感情戏呢？除了某些修仙的小说，基本上都有男主，而女主的心意更是决定了本文的走向。但要说给这些东西下个定义，聂芷却不敢。
她自己还是个写手呢，并无法指责小说的本质。只能说，一本好的小说能引导人的观念往好的地方去，而这种潜在的责任促使聂芷从不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聂斐和季叶并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是他们知道了以后也没有反应——随便。
聂芷还因为被揭穿这件事情而心虚呢，那厢聂斐就买了本《荷月疏影》念了起来，真的是念出来了！季叶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应个声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她当时也是够囧的，捂着脸跑了，在聂斐和季叶看完了之后她才从书房晃悠过去问道：“你们有什么意见就说吧！反正小说都出版这么多了。我合同也签了，你们想什么样就怎么样吧！”
季叶和聂斐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撑住下颌看着她，眸里一片无辜。季叶笑起来，清秀的容颜在屋顶的水晶吊灯下闪烁着盈盈光泽。他故意装出感慨的语气：“啊！我明明没有教你如何写小说你却能写得这么好，你也是个奇才啊！”
跟着季叶学了这么久聂芷哪里不知道季叶的反话，她撇撇嘴，哼道：“不就是因为我不止有你这么一个老师而吃醋么？我还告诉你了，我要学的东西很多，不可能只做一个人的徒弟。”
“你你你！”
季叶唱作俱佳，捏着小手帕几乎泪奔，他还故意地跺了跺脚。用了聂芷听来极其恶心的语调道：“你太伤我这个师傅的心了！”
聂芷忍不住扶着墙吐，心里翻江倒海的全是季叶自毁形象的表情。
聂斐面无表情道：“季叶，面壁去！”
季叶这一回是真的被吓到了，他望着聂斐的眼神很委屈：“家里还有外人呢你好歹给点面子吧？”
聂芷捂着肚子笑了，见眉不见眼的模样让聂斐心软了一瞬，他缓下口气，温声对季叶道：“小芷学多点东西是为她自己好，你不必太拘束她，相反的是，你什么时候才能有她一样的觉悟？你老老实实跟着我找来的家庭老师多学一些知识就有那么难么？”
见个人矛盾上升到家庭矛盾。聂芷完全忽视季叶投来的求救目光，偷笑着退出了房间。
季叶和聂斐是她所把握不住的性格，变化性太大。有时她都没搞懂季叶和聂斐为什么会有这样那样的情绪。不过她这几年相处得来的经验是，但凡季叶被戳穿了某个缺点，聂斐一定会揪着这个缺点大加批评和教育。爱之深，责之切，聂芷很懂这个道理。
从某个不适时的回忆里抽身回来，聂芷清了清嗓子，看定书本上的英文长句就开始念。
在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的，这一次，直到聂芷感觉很累了才揉着眼睛从空间里出来。周晴之对着时钟算了算时间。惊喜道：“破纪录了！居然过了八个小时！”
聂芷脚下一个趔趄，她看了眼周晴之。心里想起来自己曾拒绝过周晴之的闭门修炼的建议。那时她是这么想的，她可以在空间里呆很长时间。可是却不能长时间不见自己的父母。虽然家人不会因为她进了空间而老去，可在心里隐隐的思念与担忧却让聂芷不得不停下手里翻阅书的动作，长叹口气退出空间。
周晴之也难得不说什么反方面的话，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心里也因想起了某些事情而难受。
聂斐之前就提醒过聂芷最近她父亲处于紧张的状态，似乎对于这最后三门考试颇有些把握不住，她趁机在饭桌上回忆了番自己当年自考的情景，还是觉得没什么可紧张的呀。
自考这种考试，考题，什么某事物具有什么意义，什么事物具有什么特征，特别好答。就连一些主观题目也没那么难，只要看过书，基本能答个**不离十。只是聂芷怀疑，该不会这个时代的试卷要难些吧？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聂芷便看向自己父亲，父亲今年也三十了，头发里也冒出了几根白色的头发。他并不皱着眉头，却也不算高兴，察觉到聂芷的目光时他抬起眼来笑了笑。
“怎么不吃饭？妈妈今天不是做了你最爱的红烧肉么？多吃点呀！”
聂芷愣愣点了点头，看上去颇为傻气。
晚饭后，聂芷蹦跳着进了父亲房间，然后轻轻关上门。这一次，她没让周晴之跟着她。
聂芷轻声叫了声：“爸爸。”
父亲闻声回过头来，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让聂芷扑哧笑了。她指着父亲的头发笑道：“爸爸，你头发像我们以前家里的鸡窝诶！”
“呃？是么？”
父亲不好意思地笑了，抬手随意抓了抓头发，也不管是不是还乱糟糟的，径直就朝聂芷伸出了手。“到爸爸这里来。”
聂芷握住他的手的同时感觉脚步一轻，整个人已经坐在父亲腿上。她咯咯笑起来，天真傻气的样子让父亲心情好了许多。
“作业做完了没？”
聂芷用了响亮的声音回答：“做完了。”
“那你看了书没？”
“看了！”
父亲欣慰地摸摸聂芷脑袋，在温暖的橙色灯光中攥住了聂芷的手，然后拿起笔，就着聂芷的手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字。一个个字都是杂乱无章的，却笔锋凌厉，结构端正。
聂芷感慨父亲写得一手好字的同时问道：“爸爸，你最近为什么不高兴啊？”
其实就是明知故问，聂芷都为自己的厚脸皮不好意思起来。
父亲揉了揉自己的脸，嗓音有些变调道：“小芷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因为爸爸最近不跟我玩了，也不给我讲故事了。”
聂芷嘟着唇理直气壮，却惹着父亲笑了，他垂眼望着埋在书桌上的小脑袋，心中自然涌起愧疚来。
“是爸爸不对，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c市那家大型游乐场？聂芷赶紧摇头，可别，前世坐过过山车以后她就有了阴影，她再不想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了！回想起自己当年在翻来覆去中拼命喊着“救命”她也是醉了！
“我不要去游乐园，我只想吃糖饼。”
说来说去还是糖饼，不仅是聂芷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对于糖饼的喜爱，就连父亲也笑着斥责：“小孩子吃多了糖会蛀牙的，你还是换个要求吧。”
那倒是没什么要求了。新衣服鞋子？没必要，现在的还能穿。玩具？她都三十的人了早就不喜欢了。她唯一在乎的，只有一家人的亲情。
聂芷趁机赖着父亲不放，撒娇道：“爸爸，我跟你一起看书吧。”
“你能看懂什么？”
废话，我一文科生整天看那些文绉绉的概念理解能力怎么着也提升了不少吧。聂芷心里默默吐着槽，脸上却还是兴冲冲道：“看不懂可以陪陪你啊，一个人看书多无聊啊。”
是啊，有个伴总比孤身一人好，所以这也是女孩子上厕所也要找伴的原因！
父亲扶着聂芷坐端正来，含笑看起了书。只是没几下他就要跟聂芷说说话，聂芷倒真不想打扰他，只想用自己的乖巧懂事让父亲拼力一搏罢了，可结果却变成了这个模样——
父亲从后面抱着她，用干净清朗的声音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小芷啊，爸爸也不奢求别的，这一辈子我所有的努力就全在你身上了。别看爸爸活得不怎么样，可我确实也是尽力了。如果这次成功了，我也找到工作了，小芷，我总能让你有个好的环境去生活。如果我以后还是那么不争气，你也别气馁，要好好努力，考个好大学，别像爸爸一样。嗯，要加油呀。”
他倒也不顾聂芷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老师也说你聪明，爸爸工作的时候还有些同事也夸赞你，爸爸想，你也许是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天才，可在我眼里，你总还是个孩子。你从小就很懂事，虽然懂事也好，可是很多事情不必要你自己去承担，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跟爸爸说，我替你解决！不管你以后是什么样子，爸爸还有妈妈，爷爷奶奶，都是支持你的。呃，如果爸爸没有别的爸爸厉害你也别嫌弃，我会尽力做一个好父亲的。”
聂芷在前边红了眼眶，她强忍着酸意，用了欢快的语气道：“爸爸，你才要努力啊，奶奶说，只有你有出息了，我们才有饭吃呀！”
父亲一乐，却开始思考起来。
第十三章 风与水生（）
从父亲房间里出来，聂芷还是没忍住眼里的酸涩，扑到床上肩膀耸动，背影看上去很是伤心。
周晴之在一旁凉凉道：“有什么好哭的？自己争点气就行了，哭泣是弱者的行为。”
聂芷哑着嗓子，抬起眼来目光凌厉：“你懂什么？”
周晴之耸肩：“得，我什么都不懂。可我至少知道，在自己足够强大之前，我要耐心地等待。我永远不会因为自己的柔弱而胆怯彷徨，我要做的，是立于那六界之上！大多时候庸俗的人类会觉得我的理想矫情，可是他们不曾知道，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代价。所以，我从不因为眼前的障碍而感到无助，我也从不觉得未来渺茫无期。”
看似随意的一番话果不其然触动了聂芷的心，她单手擦了擦眼睛，一咕噜坐起身，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想快点让我家人过上好日子就那么难么？为什么对于我这个世界总是有那么多的障碍呢？”
周晴之叹了口气，在聂芷身边坐下来，抬手便把她搂入怀中，安慰着道：“是啊，为什么呢？因为，你不能依靠我们任何人，你的未来我们无法参与，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成败在于你，是否努力在于你，我和重安殿下永远无法替你做决定。我们只提供方法和资源，可最重要的，是来自你的意志。”
“意志，就在这里。”
周晴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目光澄净而饱含真诚，她用了作为一个妖精来说最为柔软和善的口气道：“只要你想，这个世界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当然，除了飞行。如果你本身没有动力去追逐名利。又哪里来的得到呢？我也可以向你发誓，你若是尽了你所有的力量，我必定与你携手与共。但凡在不违背人生道义的基础上。我一定竭尽我的力量培养你。”
聂芷还是有些听不懂周晴之的话，她喃喃道：“尽我的全力？你又如何帮我？除了你的空间被用来储存资料。重安的空间被用来节省时间，我们还有什么方法去功成名就？”
“这些难道就不够么？那季叶和华中医的帮助呢？你的朋友们呢？你不是还答应殿下要让家人同你一人分担责任的么？怎么又自己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任务？小芷，人格失调每个人多少都会患一些，患病程度却是不一样的。你要是再给自己太多压力的话，我想，你需要一段长时间的睡眠休息去调整自己。”
聂芷一愣，浑身紧绷起来。周晴之都感觉到了聂芷身上的压迫，心头一惊道：“我说的话你可以不听。但你不是说要让重安殿下看到你的成长么？你的心魔这么多，你还怎么让她看见最好的你？”
心魔二字一出，聂芷立马就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她一时也难受起来，内心深处的焦躁涌上来让她觉得一阵恍惚。原来她不是想太多，而是自己的心魔在作祟。
六界的生物都有心魔这一说，只是神话当中的故事较离奇古怪一些罢了。而人的心魔，则来自于人内心里的不安定因素，潜意识里所隐藏的担忧和紧张逐渐演变成能威胁心理健康的事物，周晴之称之为“心魔”。
这下也能解释为什么聂芷总是容易想太多了。正是因为内心的担忧，一种叫自卑的情绪滋生出来让她几乎迷失自己。炫耀是自卑，沉默是自卑。就连笑容也是自卑。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可以用自卑来代替，因为某件事情难过，是你自卑；向人讲述自己以前的英雄事迹，可能在别人还不算英雄，是你自卑；在对方沉默的情况下还唧唧歪歪，是自卑。
真要论算起来，聂芷觉得，真的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完美的。孔子也会有情绪，圣人也无法说自己从没有对别人的看法没有不公正过。至于她这芸芸众生当中的一个，她也只能尽力控制罢了。
一不留神想歪了太多。聂芷迷茫着眼看向周晴之，却见周晴之露出了安静的笑容。
“小芷。你真的没必要担心太多。我们不是有了书店么？每月都有固定进项，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们就能把攒下的钱交给你父母，然后开个饭馆。嗯，你的家人可以来看管，然后等合同结束，你可以安安心心读书。再过几年，等杜璟桓回来了，你也可以去找他。就这么简单的几件事情，没必要想那么复杂，当中盘根错节的人和事情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只要别人不是切身侵犯到你的利益，我们都可以安静等着过去，时间能消去一切痕迹，我们只要等待，忍耐。小芷，明白了么？”
见聂芷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周晴之接着道：“也许我这么说完全没有你自己的思考有效果，但是呢，很多别人的理论思想只要是你认为正确的，你都可以留用。尽信书不如无书，路是靠自己走的，只要我还在，你的路就不会偏离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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