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浩一听火气又涌上来,重重地拍着桌子呵斥:“这个混账,成天不闹出件事来心里就不舒服,让她回来了见我,我倒要问问她存得是什么心。”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云姐儿早已经不是他能拿捏在手里的人了。
钱云这才知道这所院子是二皇子在晋州唯一落脚的地方,出来给他们开门的老人家曾是有名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平日里并不轻易示人,她借着六皇子的光才有机会尝到这般好物。
朱祥方才进来见两人说话时靠的近了许多便知道这事是成了,许是面皮嫩不好在他面前露出来,他也不计较,不过多说了两句让钱云多吃些,以示自己对弟弟的在乎。
这一餐饭直到许久才散,朱照将钱云送到钱府,在分别时才说出这一段路上的第一句话:“这件事我会亲自同你父亲说,你不用管,别人说什么你只当听不到就是,随他们去。”
钱云点了点头,银白的月光照耀着她白皙的脸,泛出淡淡的轮廓,眼睛里的海水承载着朱照俊朗的面容,那么安静又温和,片刻后她轻声说了句:“我先回去了。”
朱照看着钱云进了府才转身离开,他是搭着钱家的马车来的,此时与恒晟悠悠然地走在街上,凉薄的唇角上扬,整个人身上的氛围都柔和了许多。
白日里热闹的街上此时安静的有些可怕,只有两边的铺子还见人进出,红色的灯笼随着风摇摆,走过一家酒肆,身后的恒晟开口说道:“主子,钱先生能同意吗?”
朱照冷笑道:“敢将主意动到我头上,可当我好拿捏?我可对他那个小心眼颇重的女儿没什么兴趣,倒不如钱云,看着赏心悦目,舒坦。至于钱家,算盘落空了,他们怎么失望我心里怎么高兴。”
却说钱云刚进府里,就见钱浩身边伺候的人等在门口,便是不开口说话,她也知道今儿自己是躲不过要被一番询问了,也没理那个丫头,径直往那个熟悉又厌烦的地方走。
屋里被昏黄的烛光填满,那个人正坐在那里读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淡淡地说:“你来了,去哪里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钱云不想理他也不愿意得罪他,难得没有发脾气:“六皇子找我去说话。”
“说什么了?”
钱云蓦地握紧手,贝齿紧咬着下唇,再抬头时脸上盛放开如花笑颜:“他说喜欢我,想让我和他一起生活,我答应了。”
钱浩闻言登时气急攻心,捞起手边的茶杯就朝着钱云砸过去,亏得她躲得快,饶是如此她衣服上还是被溅了茶渍:“你当真是因为阿秀和邓远才有瓜葛才这样做?我以为你变好了,谁想骨子里爱惹事的烂毛病睡还在,我能不能求你别在给家里找事?我一把年纪了,你让我过两天消停日子成吗?”
钱云毫不在意的说:“你怨我,怎么不去怨恨你自己呢?造成今天这样全是因为你,你不用高看我,我没本事去左右六皇子的决定。我想明白了,被你赶出这个家嫁到外地,我又不是傻子,我嫁人了我手里的这些东西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钱浩被她说的难堪不已,粗声粗气地说:“你胡思乱想什么?你祖父给你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找你要过?别东拉西扯,我不同意,钱秀怎么办?她的身份比不得你难得有个这么好的机会,你做姐姐的怎么不能让给她?你拥有的东西够多李了,钱云不要太贪心。”
钱云突然大笑起来:“钱秀一点委屈都受不得,我呢?我就是活该吗?我被人那般对待也不见你为我说半句话。幸亏当时我没对你有半分期待,不然我得多失望,既然这样,你也没有资格数落我。有什么不痛快,去和六皇子说罢。“
钱浩心里的愧疚又窜起来,让给他左右为难,如今才明白什么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为难道:“我以前对你是有所亏欠,但你打算记恨我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吗?我希望你们姐妹两能够好好相处,别成天剑拔弩张的,一家人多伤和气?你是做姐姐的,多让着点阿秀也是应该的。“
钱云好笑不已,轻蔑道:“这话你说给钱秀她会听你的话让着我吗?既然你心里知道不可能还说这种让人听着发笑的话做什么?不要把我当傻子,我没兴趣和你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麻木到极致早已经忘了是什么感觉,她冷眼看着眼前的人,眸子里是刺骨的寒冷。
钱浩饶是在想说什么,再看到她的目光时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这世间还有什么比父女结仇更好笑?他嘴里明明有那么多的话要说,突然间被卡在喉咙,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无力地摆摆手让她离开。
在她跨出门槛的那刻,他说道:“明天去你祖母那里,看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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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钱云没有说话大步离开了,其实哪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在家里吵得不可开交照样不是过不了皇子殿下那关?
心上的事情解决了,整个人都觉得舒坦了,回到房里泡了个热水澡,水里放了玫瑰香露,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这样入眠正合适
果真一夜好梦,她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晴雨听到响动从外面进来,扶着她起身拿了提前备好的衣裳一边伺候着穿一边说:“孙麽麽差人来传话说是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您和六皇子的事老爷陪老夫人用早饭的时候给说了,也不知道老人家是个什么态度,这毕竟是件大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怪罪您。”
钱云嗤笑一声,伸展胳膊任由晴雨给自己系带扣盘扣,答非所问道:“晴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特地将你调来我身边吗?”
晴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摇头道:“不知道,您给了我这么大的造化,吃得饱穿得暖,又不用干重活,跟做梦似的,我一直想问您可又不敢。总觉得主子这么做自有主子的道理,我只要好好伺候主子就好了。”
钱云心上一阵舒坦,她的理由太过荒诞所以不能解释给任何人听,晴雨这般识时务让她颇为受用,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没再开口说什么。
晴雨心里却是哭笑不得,这种本事还是为了讨好朱祥,为了将他拉拢在自己身边给逼会的,有时候荣华富贵真的会将人逼得变了样子。
钱云半点不急躁,净脸漱口又用过早饭这才悠悠地往老夫人那里去,才出院子遇上深思恍惚的铜雀,惹得钱云皱眉道:“一早上没见你,去哪里了?怎么气喘吁吁的?”
铜雀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心里一阵煎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才开口道:“小姐这是要去哪里?瞧您穿着单薄,要不再加件衣裳罢。”说罢才觉得自己越了规矩,哪有丫头询问主子去向的?若是被孙麽麽知道,自己只怕难有好日子过,她没有看到钱云眼睛里的痛心和失望,只顾为了自己的小心思惶惶不安。
钱云脸上泛起柔和又疏离的笑,只要她想一定能顺着摸出铜雀做什么去了,只是她们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情谊,她不去拆穿,只希望铜雀不会后悔,浓浓白雾从她口中争相出来,声音清冷淡然:“去老夫人那里一趟,天儿冷,瞧你这张小脸白的,快些回去暖着罢。晴雨,我们走罢。”
铜雀怎么会感觉不到小姐的疏离,心里的那点犹豫与痛苦刹那间全部消失不见,她只事为了自己以后的路,所以不要怪她!
春堂园里,钱浩正坐在下首朱红色椅子里喝茶,见她进来才抬起头看过来,钱云悠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回望他那道复杂不已的目光,她径直走到老太太身边撒娇道:“祖母,您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老太太将她柔软好看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拍了拍:“我没事便不能寻你来了?云姐儿,你且和祖母说实话,邓家的事是不是把你给伤得狠了?不然我怎么也想不通,你怎么会和六皇子搅和到一块去?”
钱云在老太太身边坐下,俏丽的脸上笑容不见有半点不妥,低垂着眼帘,轻颤的眼睫将她心底的委屈泄漏出来,老太太看在眼里怎么能不怜惜?心肝儿的叫着将人拢到怀里,心疼地说:“这活该挨千刀的邓家把我好好的孩子给欺负成什么样?祖母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也犯不着这么埋汰自己啊。要是换成那得宠的皇子,不说别家人赶着往过送女儿,我也同意你嫁过去,这天下本就是有权有势才能吃得开的。可是六皇子,他如今身份尴尬,你随了他怕还不如一个寻常人家的夫人日子好过。钱秀比你合适,你也别犯糊涂了。”
钱云回握住老太太的手,安抚道:“祖母,我没有糊涂。六皇子人很好,他很敬重我,他肯对我好,我就满足了,只是委屈了阿秀。您看,他一直在晋州,我也可以时常来看您,总比嫁得远了,一年见一回的强啊。这晋州城里哪家不是看不得人好的?您也知道我骨子里是个心气高的,受不得一点委屈,若是嫁到别人家被人家轻视奚落,倒不如这样好,也没有公婆可伺候,一个人也自在些。”
老太太更觉得这个孙女命惨,这孩子说的都在理上,她再说什么阻挠的话也跟拿着针往云姐儿心上戳一样,只得叹口气说:“你心里有了打算,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皇子的身份咱们钱家也得罪不起,唯今也只希望他能多疼惜你一点,不要委屈了你。罢了,这事让你爹去办,天瞧着越发冷了,用不了多久就要下雪,趁着这会儿还能走得出去,你陪我去松原山小住两天吧,府里的事吵得我脑仁疼,咱们寻个清静地也享享安宁。”
钱云笑着说:“听祖母的就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叹息,终归自己在老太太的心里不如钱家来得重要,她们之间那条无法越过去的距离让她们不能像寻常人家那样无所保留,老太太不会因为担心委屈了她而想尽一切办法去和六皇子面对面的起冲突,这是她早就料到的,可是一切照着自己猜想的呈现出来,她心里还是有一阵失落。
钱浩站起身说:“我提前让管家去准备,母亲不要在山上待太久,风寒大,云姐儿用心照顾着你祖母。”
钱云应了,而后接着说道:“劳烦您给罗管家带个话,我想去看望平婶同她说说我母亲的事,她走了这么多年,我想她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摸着她黑亮如墨的头发轻声说:“去吧,难为你这孩子了。钱浩,你也该去见见她母亲了,好好同她说道说道,这么多年你做了什么事,可是对得住她费心尽力为你生的云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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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钱浩的脸上一片复杂,母亲的话他向来是听的,不管心里如何纷乱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在这个家中,自己并不是什么主都做得的,母亲看似不管事,很多大事都得她来做决定,既然她没有阻挡的钱云的意思,阿秀那边自己也只能费心去安抚了。
如姨娘坐在床上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紧抓着白色绢帕,焦急地问身旁的丫头:“爷还没来吗?我早就说带个人过去,他非不听,这真是要急死我。”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将人给盼回来,扶着有些酸困的腰迎上去,急急地问:“老夫人怎么说?云姐儿做事不地道,咱们秀姐儿的东西她都能抢。”
钱浩无力地摆摆手:“这事往后不要在说了,母亲依着云姐儿的意思了,还是想想怎么安抚阿秀吧。你也知道钱府明面上是我当家,实际上还是母亲掌着事,再给阿秀相看别的人家吧。”
如姨娘向来温柔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又刺耳,钱浩忍不住皱了眉:“怎么能就这么给了云姐儿呢?老爷,当初咱们说好这是给阿秀的体面,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钱浩心里涌起一阵不舒服,最近的事将他闹得焦头烂额,不耐烦道:“那你要我怎么办?家里的大事向来是母亲做主,难不成你让我和她去吵?更何况这是六皇子开口的,要是罗大人那里还好说,六皇子再小可也不是谁都能在他那里得半点体面的。他虽称我一声老师,实则这个位置换个人也成的,这份体面全看他想给谁,我们切不可高兴过了头,到时候不知天高地厚闹了笑话,咱们钱家可真是没脸了。我这两天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尽力让阿秀能做正室夫人罢。”
钱秀一只脚刚踏过门槛就听到这句话,眼眶蓦地红了,泪水积聚在眼眶里,将落不落的样子,哽咽着说:“爹,我想嫁的人不行,定好的亲事被人抢了去,还有什么好人家?我只能落到像娘一样给做个妾吗?她钱云的命就精贵着,我就是地里的杂草,不能得半点好吗?祖母当初说疼我的话都是假的的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给我这么惨的命。”
钱浩沉声道:“阿秀,你要的太多了,这些年我不曾有半点亏待你们母女,钱云那孩子只能靠自己,我也是她的爹,我不能做得太过分,别人要指着爹的脊梁骨骂的。”
如姨娘沉默一阵,看着钱秀说:“阿秀,让你爹再重新物色罢。咱们的好日子都握在你祖母的手中,别为难你爹。”
钱浩却被她堵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着实尴尬不已,他站起身甩袖离开了,只留母女两在屋子里。钱秀见父亲都不帮着她,扑到如姨娘怀里一阵痛哭,如姨娘将女儿紧紧拥在怀里安慰道:“孩子,这一次我们得小心做人,钱云在老太太眼睛里是香饽饽,什么都听不进去,再往上撞咱们母女两没有好果子吃。你也看到了,你爹压根过不了老太太那关,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咱们自己。”
如姨娘一直看钱云不顺眼,巴不得她和她娘一块死了给自己的阿秀腾地方,可惜她命大,拖着最后一口气被柳家接走,本以为她会死在外面,谁知道她这般命大,竟然活了下来。再给她下毒显然行不通,不说钱家人如何,六皇子里便难交代。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她得好好想想才行。
气氛压抑的钱府,连下人都感觉到了各院子的主子心情不好,全都打起精神来小心翼翼地办事。如被寒冰封冻的天气,因为一纸拜帖而稍微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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