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阙怎会不知自己妹妹的脾气,远远看到她那副小媳妇样便知是惹了事,当即拉着她去给钱秀赔罪。
钱云看他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脸上神色淡淡不卑不亢地样子就一阵好笑,程阙的为人有谁能比她更清楚?她远远地看了一眼朱照所在的凉亭,心想着来日方长,往后有的是机会。她终归不习惯这种场合很快便萌生了去意,与程阙擦肩而过时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程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从他身边走过的绝色佳人,带着妹妹走到僻静处才沉声训斥:“要是被祖母知道,当心剥了你的皮,只让别人当咱们是小地方来的人没教养。方才与你说话的是哪家小姐?”
程琴白了他一眼,最烦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登时泼凉水:“你也不怕金莲醋着?那人是钱家的大小姐钱云我怎么忘了,她才是邓远才名正言顺的夫人。”顿时暗恼自己怎么这般糊涂,差点将她当做好人。
程阙顿时上了心,祖母有意给他寻门亲事,他本想着无论是谁都好,横竖他是要和金莲双宿双飞的,却不想老天竟让他遇到这等尤物,纤细如柳的腰肢,挺!翘的臀,特别是胸!口鼓鼓,一看便知不小,再看那张艳冠群芳的脸,他不动心怎么算是个男人?幸好程家与钱家有往来,若是能就此定下来,也省得祖母再如大海捞针般左右为难,能取得这么个娇美动人的为妻子,钦州城里兄弟们可不羡慕死?心下有了决定,当即便回去缠着祖母去钱府拜访。
晋州城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结识这些人又能如何?他们嫌弃他身份不高?他还看不上这些眼睛长在头顶的蠢货们。
钱云与于宁离开时只与彩霞说了声,骆常婷忙得很该是注意不到他们。
街上人声鼎沸,小贩们的叫卖声尤为响亮,钱云只觉得自己终于能喘口气了。两人让下人先回去,时候尚早,她们要去逛逛铺子,哪知走了不过百步远,于宁停下来怔怔地看着前面。
钱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身粗布衣衫,身姿挺拔的男人分明是于宁的意中人。
于宁转开视线,一脸冷淡地从他身边走过,衣袖擦过的刹那,只觉一双布满茧子的大掌将她拉住,手心里全是汗水,她回头看他,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周景想自己大抵是被她给逼疯了,他告诉自己只拼这一把,如果她依旧不为所动,他便就此绝了念想,只当是自己不清醒中做的一场梦,荒诞又可笑。可是再与她澄澈的目光相对时,他又无法抹去心底浮上来的自卑,直到她的脸上出现了不耐烦的神情,他才赶忙开口:“为何你不去铺子了?”
于宁见他一脸郑重,只当他要说什么讨她欢心的话,却不想竟是这么一句,登时冷冷道:“铺子里有掌柜,管事做镇,何须劳我亲自奔忙?你这话问得未免太过自讨无趣。”说完她用力挣开他的手,揉了揉手腕,其实他没有用太重的力道,她也不觉得疼,只不过是想以此来掩饰心中的失望罢了。
周景顿时急了,都怪他嘴笨说不出讨喜的话来,也不管旁边那位抿嘴笑的姑娘了,一股脑儿倒豆子似的全倒了出来:“周景自知自不量力,爱慕小姐实在是太过贪心,只是积压在胸口不吐不快,若是耽误了小姐,还望小姐看在周景一片赤诚的份上莫要怪罪。”
于宁心里的寒霜在他这句话中化成一滩水。又惊又喜又埋怨不已,这个呆子早些说清楚何至于她受此煎熬?她可不能轻易给了他好脸色,得好好惩罚他才是。
“那与我有何干系?走开,不要拦着我们的去路!”
周景的心间全是她冰冷的声音,只觉得一阵铺天盖地的潮水向他扑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失望难过原来是这种感觉,他费力地扯起一抹笑:“是周景冒犯了,小姐请。”
于宁走了两步停住,转回身子看他,原先冷淡沉默的男人此时像个无助颓废的孩子般,让人看着揪心。
钱云知晓于宁心里的不痛快,拍了拍她的肩膀上前说道:“当时我问你可定了亲,想把我的妹妹许给你,你可还记得?”钱云也未等他回话继续说道:“那人便是于宁,你却说你有了中意的姑娘,为此她伤心了许久,今儿看来,倒是两个痴傻之人,去寻个安静地去处坐下好好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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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三人去了莲娘子的院子,前阵子还能见着几分景,如今更显萧条,枯叶扫尽露出青石板路,几片枯叶悠悠落下更添几分凄凉。
莲娘子坐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品茶,梳着优雅的发髻,白皙红润如小姑娘般的俏脸怎么都看不出她已经三十有余。听说她和相公颇为恩爱,可惜几年前男人得病去了,她便开始打理这座小院子,其中不乏有体面的男人上门来求娶都被她给推拒了。
于宁此时心中正舒畅,笑道:“莲娘子,我瞧你家那个端茶倒水的小厮不错,我家铺子缺个这般稳当的人,不知道你可愿意割爱?说曹操曹操就到。”
几人转头看过去,只见来人穿着简单,身姿笔挺,手中端着托盘悠悠而来,相貌清秀耐看。
莲娘子闲闲地说:“我这里向来不强留人,全看他自己的意思,他若是想要走,我也不拦着。”
来人嘴角微勾,清冽醇厚的声音低缓:“多谢小姐妹意,王柏并无离开这里的打算。”
于宁失笑:“那就不打扰莲娘子清净了。”
钱云不经意回头,只见那叫王柏的男子微微弯腰将莲娘子圈在怀里,嘴唇轻吻粉!嫩的耳垂,照着他的口型,钱云了然,这两人私下里早已生出情意,怪不得王柏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倒是大方,我要是真走了可别掉金豆子。”
也许与莲娘子来说这样最好,既然守着对亡夫的思念,又有人陪伴驱赶孤寂,毕竟在大齐国女子再嫁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窗户正对着方才来的路,今儿并没多少客人,显得很是冷清。钱云稍坐片刻,不好打扰两人说些私话,见那王柏已经离开,她起身走出去与她坐在一处。要是换做以往钱云无论如何都与这般大年纪的女人说不到一处,活过一世,青涩下是一颗饱经沧桑的心,活力不再。
晴雨在纷扰的大街上失神乱逛,小姐不用人陪着她便不急着回府了,那时她失了宠,被安置在一处僻静的小院子里,不能随意走动,与不过才二十岁的她来说/日/子何其难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搬个小凳子坐在墙角下听大街上的热闹不绝的声音,每听一次她心里的恨就越发深,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她的身子却是不成了。
如今天气虽凉,她的心却是格外的暖,有什么能比好好的活着强?朱祥骗走了她的一辈子,让她落得凄惨下场,这一世她要亲眼看着他从高处摔落,再也无法翻身。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轰乱的嘈杂声,晴雨回过神来只见一辆收不住的木板车直直的向她冲过来,她惊恐地睁大眼,心中的执念未成,怎么能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拉到一边,轻声问:“姑娘走路当心,免得伤着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老天终归还是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再次得见。伤心大过欣喜,她淡淡地看着他,轻声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朱祥看她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脸上忍不住浮起一抹笑,转头与身边的近侍说:“你去给六皇子带个话,就说我在青萝巷等他,让他尽快来见我。”
再回头,方才那女子早已在人海中失去了踪影。心底隐隐叹了口气,母后让他来看望六弟不过是个幌子,实则是让他将琳琅带回去,母后对六弟迷着琳琅的眼早有微词,连带着愈发不待见六弟,正事为重,那女子不过是点水清波,在他心里掀起涟漪亦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
彼时骆常林正喋喋不休地为朱照抱得美人归献计,却不想被来人给打断了,正一脸不快,只听来人道:“我家主子来看您了,还请您移步。”
朱照点了点头,转头对骆常林说道:“待我忙完正事邀你到府上叙话,可别想些歪路子。”
姚琳琅抬眼见六皇子要走,本想上前去,哪知被小姐们绊着,她虽说看不上这些小户人家却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饶是心里再怎么急切脸上却还得保持着大度得体的笑,甚是累人。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转入一条安静的胡同,朱照心底有几分了然,看来是宫中的那位急了,生怕他与姚琳琅有什么瓜葛。
院子收拾得颇为干净整洁,左手边是一块菜地,围了一圈竹篱笆,一位看着精神灼烁的老人埋头翻整土地,进来何人都与他无关。
朱照大步走进屋子,二哥双腿交叠坐在炕上喝茶,最为普通不过的黑瓷碗里装着是上等的龙井清茶,这与他来说并不觉得稀奇,但凡宫中有威望的人不管再哪里都养着几条听话的狗,就连他也不能免俗,脸上带着笑:“二哥怎么来了?”
朱祥示意他坐,声音慵懒而又随和:“中秋佳节你未回宫,父皇心中念着你,特地让我给你送些爱吃的点心,还赏了个厨子丫头来伺候你的起居,他心中念着你,你莫要再恼他了。听锦城说你与骆府的公子相谈甚欢,在晋州一人很不习惯吧?有个来往的朋友也好,说什么有趣的话让我也听听。”
朱照抬眸看了眼锦城,乌亮的眼中流出如丝的笑意:“弟弟瞧上了一位姑娘,生得甚是貌美,只是我这般身份与我在一起太过委屈,又怕人家不愿意,骆常林便给我出主意。”
朱祥脸上挂着笑,心却是就此平静下来,母后让他防着六弟,若有异心必须斩杀,他虽应了却是难过不已,这世上最残忍之事莫不是因为高位而兄弟相残,六弟聪颖心善,他不想看他死。所幸这个弟弟离开父皇严厉的眼便现了原形,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对女子心生好奇最为寻常不过,当即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是哪家的姑娘让你这般为难?堂堂皇子的面子也敢驳,大不了二哥帮你一回。”
朱照甚为委屈的说:“她同邓知府家的公子定了亲,该是不愿意与我在一处的,入不了宗籍,多委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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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皇宫是兄弟情最为淡薄的地方,除了早夭的大哥和四弟,唯一能让他相信的只有六弟朱照。摆放在桌案上的紫檀小香炉散发出袅袅烟雾,这个曾经拽着自己的袖子诉说委屈的孩子再被父皇训斥后一夜之间被迫长大,直到今天他才看到久违的孩子气。
朱祥年长朱照五岁,早已是情场中的高手,六弟身边除了年长的管事嬷嬷围绕的全是太监,初尝情滋味的羞涩与担忧让他心蓦地一软,亲手给朱照续茶,笑着说:“我当是什么事,这点蚊子肉似的事也值得你放在心上?你的身份摆在那里,只要你开口谁敢不从?爷们家瞻前顾后,为个女人打算那么多做什么?”
朱照脸上的笑意更甚,心里却是感慨万千,终究是被中宫宠出来的,从不顾着别人心里想什么,轻声道:“二哥这话可不对,不说我心中属意她,光凭我跟着他父亲念书就不能亏待了人家,先生传授知识的恩德我不能忘。”
朱祥听着心里越发觉得受用,也不枉自己疼他这么多年,瞧这样子哪能生出觊觎宝座的心思?这点小事,他做哥哥的自然是要帮忙的,当即说道:“邓家不过区区一个知府,哪来的胆子拦皇子的路,你且安心等好消息就是。”
朱照摇摇头,布满薄茧的手指沿着冒着热气的杯沿细细描摹,嗓音低沉饱含磁性:“二哥不要插手,父皇和皇后娘娘对你有很高的期望,因这事授人把柄太不值,我亦过意不去,我与骆常林商讨了个法子,该是成的。”
朱祥笑骂道:“我人说那骆家公子成日里不务正事,来往可以,莫要沾染了他身上的歪风邪气,既然你自己有主意我便不拦着你,要是难成,再来同我说,我就你这么个亲弟弟,我不护着你还有谁能护你?”
朱照心中难过的正是此事,朱祥看似高高在上,待他却是真心真意的好,而他为了掩藏自己的心思不得不用别的借口来遮掩。他知道中宫不会放心,等二哥回去禀了话定是要差人来查钱云的底,有二哥在前面挡着他的日子才能好过些。夜深人静时他也曾想过,若是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天他要怎么面对二哥,心上如刀钻般难过,赶忙转开话题:“我自然知道二哥对我好,二哥这次回去能不能将姚琳琅也带回去?她的脾气跟个一点就炸的炮竹,我还怕吓着了我的意中人,让她别给我添乱才是。”
“不瞒你说,这次来我也是受了姚大将军所托,要将她带回去。你且再忍个几天,我总要看着你心上的事成了才好放心回去。你临走时托我照顾贵妃娘娘,她这些天过得甚好,好吃好睡你不必担心。”
朱照脸上的雀跃与欣喜瞬时退却,垂着头喃喃道:“二哥,她可有问起我这个儿子的去向?”
朱祥叹口气,宛贵妃是他见过最绝情的母亲,隆宠不尽时不为儿子图谋,失宠后也半句不问六弟的事,他差人去传话也不过是得了句知道便没了下文,这让他如何开口。
朱照此时是真的难过,他从没有被母亲喜爱过,二哥沉默,他已经知道了答案,无力地笑笑:“有劳二哥,我知道了。”
朱祥不忍心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放心,我寻着机会会在父皇面前帮你说话,好让你早些回宫。你也不小了,也该某个差事,兴许拔尖些贵妃娘娘便待你好了。”
朱照站起身单膝跪地,行礼道:“二哥待我恩重如山,不嫌弃我这个不嫌弃的弟弟,我无以为报,二哥往后有用得着弟弟的地方开口便是,照愿为二哥赴汤蹈火。”
他们虽是最亲近的兄弟,但他知道自己投诚二哥心里肯定舒坦,他一直是挺直腰杆傲然立于天地间的人,如今却也不得不弯腰谋求将来。待他羽翼丰满,不管成与败他总是要搏一把的。
朱祥受了他的礼才笑着让他起身:“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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