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了小青一眼。小青知道的事虽比她多,但口风守得很紧,关键的问题什么也问不出来。
还是继续看《离骚》吧。
汉生不再想其他,安心恢复体力。
及至午时,寝殿内一如既往地安静,殿外也不曾有半点人声,汉生用了简单的中饭,便在床上睡下,补得精神足足的。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她一直信奉的观点。
及至酉时,天已擦黑,汉生手里的《离殇》已经翻完,也小憩了好几轮,依旧无人前来。
汉生看着小青端来的晚膳,心里泛起了嘀咕。理论上很快便会有人前来,可是一直等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便问小青:“你可知潘芷云的安排?他预备如何救我?”
小青的神色如常,只是收拾碗筷的手顿了一顿,声音不疾不徐,“姑娘别担心,再耐心等等。”
这一回的语气不再疏离,而是有一丝安慰的意味。
汉生心里却紧张起来。
若小青的语气还是如同平常一般恭谨,那说明没事,如今语气变得温和,就说明一定有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汉生眯起眼睛看着小青的一举一动,想探出个究竟来。
小青收拾完了碗筷以后便出殿门,走路速度与从前一样不急不缓,关门的声音却比平时要大。
一定有事。汉生心中再一次下结论。
若是潘芷云的计划失败,她便只能靠自逃出去了。
摸了摸手里仅剩的磷石,又活动下已经恢复如常的四肢,汉生再一次不死心地四下观望,希望能够找点东西出来,哪怕是宫苑的地图也好。
之前因为令狐容出逃引得晋帝大怒封宫,翊华宫除了守宫的小青之外再无别的侍女,因此翊华宫倒是不难走出去,只是整个晋王宫蜿蜒六百里四处是宫殿,若要出宫,地图还是很必要的。
这三日她在寝殿内把能翻的东西翻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特殊之处,甚至连机关都没有。汉生放下手中寝殿唯一的一副前朝字画暗叹一声,继续等待小青的消息。
一般而言小厨房就在翊华宫内,只是送个碗筷的话不出半刻钟也就回来了。可小青这一去时间极长,天已经黑透还未回来。
汉生想到了寝殿的后院,那是小青唯一叮嘱她不可踏足之处。如今整个寝殿空无一人,她一念及此,心跳开始加快。
要不要去呢?
小青提及那个院子的时候表情极为严肃,将那院子视为禁地。
但是小青不知道,汉生早已经去过那个小院子,而且去了两次,一次是令狐容亲自相邀,一次是从玄武大街来到宫中。
院内的那颗矮石松能够作为传送阵,如此一来,便只需要找到小巫再用另一个传送阵连到这个小院内,便能逃出宫外。若是小青再不回来或者带回来不好的消息,她便决心自己逃出宫去。
“神屋,以我目前仅有的明黄色旗帜,能否布下传送阵?”汉生在心中问道。
“一人自保足矣。”神屋很了解汉生的心思。
“若是带上小巫呢?”汉生问。
“不可能。”神屋如实以告。
那就麻烦了。
汉生有些烦躁,若她想逃,早在潘芷云带她走的时候就逃了,但是她不能将小巫一个人留在这里。
若没法救出小巫却一个人逃走,她留在宫中这几日便毫无意义。
“那你有没有办法找到南宫秋水的位置?”
“你可以试试《八部轮回》。”神屋似乎想到些什么。
对,还有《八部轮回》!神屋一提醒汉生就想起来,之前第一次在迷魂阵中迷路,便是靠《八部轮回》找到破阵之处,如今她险些给忘了自己还练过这么一份功法。
汉生即刻闭目,在识海中催动《八部轮回》,那副卷轴出现,环绕在卷轴外的已经不是两仪阴阳鱼的气流,而是一张千疮百孔的地图,那些孔洞的边缘隐隐透着金光。
这是怎么回事?
汉生一边奇怪一边打开卷轴,进入轮回阵图。
“神屋,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汉生已进入轮回阵图便深深皱眉。
神屋的脸色苍白之极,原本透着慈悲的面目有些惨淡,下巴一圈微青的胡茬,眼神伴着暗红的血丝。
“无妨,只是来了宫中这几天不能沉睡,没休息好。”神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汉生还是不放心,想凑近去看看,却被神屋挡开。
“正事要紧,先看看下面。”
天色已经全黑,尽管宫室楼宇烛火闪耀,云端之上的二人却什么也看不见,整个晋王宫被一个无形的光罩笼罩其中,看得朦朦胧胧。唯独一个模糊小点若影若现,在所有模糊不清的殿宇中显得鹤立鸡群。
“那便是望天楼么?”
在秦阳军中汉生听陆沉说过,晋王宫最高的楼便是九层的望天楼,一层到七层是钦天监占卜星象之处,八层九层则是晋帝与南宫秋水常去的地方。
第一二九章 山河社稷()
“不错,看来若要找到线索,你只能从这楼下手了。咳咳。”
神屋一边说话,却不知是不是说得太急,不慎咳嗽了两声,声音竟透着一丝凄切。
“你果真无恙?”
汉生听见神屋的咳嗽声立刻回头,看着神屋强行压抑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
神屋一手按着上下起伏的胸口,一边坚定摇了摇头。
“不行,我得帮你。”汉生不由分说走到神屋面前,伸出了手。
…—…—…—…—…—…—…—…—
望天楼九楼。
“你是如何到这来的?!”
南宫秋水满眼不可置信,看着小巫与他手中的那把带有血迹的刀。
方才要紧关头,便是他感应到小巫出现在了玄武大阵的阵眼,急忙过去却连小巫的半个手指头也没看见。只能感应到气息,却不见踪迹。南宫秋水在玄武大阵足足逗留一个时辰,又在宫苑内四下寻找,最终却在望天楼九楼发现昏迷的一众内侍,以及赵树人与赫连齐。
这又是怎么回事?
南宫秋水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已经将半生修为封印在了小巫体内,且用画龙点睛封印了他的记忆,他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你。。。”
小巫回头憨厚一笑,额间的一枚赤红小点在烛火映照之下甚为醒目。
“南宫老大叔,你来了。”
“你。。。”
南宫秋水心中再起波澜。他从不曾告诉过小巫他的名字,如今他脱口而出,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的封印失效了。
“我是小巫。你不认识我了吗,大叔?”说着小巫还扬了扬手里的刀,南宫秋水这才注意到,小巫的右手手腕上有触目惊心的伤痕,刚刚结痂。
“你恢复记忆了?怎么做到的?”南宫秋水问道。
小巫点点头,嗯了一声。伸手指了指地上昏迷的赵树人与赫连齐。
“所以你。。。打算如何?”南宫秋水很想苦笑一声,却笑不出来。
“我听她的。”小巫说道,放下手中的刀,将视线转向山河社稷图。
“你这张地图也没什么用,怪占位置的,不如烧了吧。”小巫又道,表情一如既往地憨厚,眼神却透着一丝亮光,在南宫无痕眼中看来全无以往的温和,竟有些锋锐。
“不可!”山河社稷图并非普通地图,乃是方士踏遍晋国国土以二十年心血所绘,有定社稷止干戈之用。凡在图中所画之处,各地的大阵但凡出现异动,便会有所显现,以便晋王朝能及时作出反应。
不论是晋帝还是南宫秋水都对此图珍视有加,一直以来图中所显示的像也都平稳,所以哪怕当时秦阳军闹得声势再大,晋帝还是将吴钩的大军派往北戎而非青州,正是因为北戎十三陵出现了一个红豆大的空洞。
如此重要性,自然不能让人随意毁去。
南宫秋水伸手阻拦,紫毫毛笔瞬间出现在右手,欲在空中凌空挥舞写出一行字来,小巫额间的赤红小点光芒大盛,连带着南宫秋水的额间同样出现了一个赤红小点,夺目无比。一时间竟让南宫秋水握笔的手动弹不得。
“你。。。”南宫秋水来不及发声,之间巨幅的山河社稷图无风而起,在空中摇晃着悬浮起来,缓缓朝着小巫的方向飞去,最后在小巫面前乖巧停下,平铺而开。
图中自望京而始,一个巨大的带有金边的空洞出现,原本便如同筛子一般透着缝隙的无数小洞如同响应中间的空洞一般,纷纷卷上一丝金边,整个山河社稷图犹如众星捧月一般,中间一个金边的空洞被无数若隐若现的金光环绕。
随后望京的空洞越来越大,如同火焰燃烧一般撩起巨大的缺口,越来越大,金光越来越亮。
小巫手里的刀上剩余的已经干涸的血液自刀间飞起,朝着山河社稷图的空洞涌去,与金光融为一体。那一道金光瞬间变亮,整个社稷图竟真如火焰燃起一般,不消片刻烧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烬也未留下。
“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她用命换来的江山,你要毁了它么?”南宫秋水的眼睛赤红,看着眼前的一脸平静憨厚的小巫,透着满目不甘。
小巫笑了,“你说的话挺好笑的,山河社稷图问世之前,难道江山就不在了么?人生代代不同,山河年年相似。所以你就放心吧,就算有一天你我都不在世了,江山依然好好的,甚至会吧现在更好。就连死去的小叔叔也这么认为。而且,他还给了我这个。”
小巫掏出骊珠摇了摇,南宫秋水看到这颗骊珠,愤怒的心忽然冷静下来,如同浇了一盆凉水。
骊珠。
每朝每代,皇家血脉传承都有一个承载的信物。
正如同秦王稚的黑龙玉佩,仅有身负皇族血脉之人才能与之有所感应。骊珠,正是大晋王朝皇族的信物,意义堪比传国玉玺,只有真正的皇族血脉,君王亲自定下的继承人才能与之相感应。
晋帝将骊珠交给了小巫,南宫秋水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如今的东宫太子,并非晋帝所出。或者说,如今在东宫的那个人并非太子。
太子这半年来心性大变,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太子竟然已经不是太子。
那真正的太子又去哪了?
南宫秋水一直都知道,晋帝近些日子脾气暴躁的原因,除了太子之事,还有传国玉玺的莫名失窃。
传国玉玺失窃一事,因事关重大被晋帝压了下来,所有知情人全部灭口,如今仅晋帝与他二人知道。
那么盗走传国玉玺的是谁,将太子掉包的人又是谁?
晋帝骤然遇刺,太子李代桃僵,玄武大阵之危,究竟是不是巨墨门所为?
令狐容与南宫无痕的失踪,同样处处透着诡异,宫中的那颗矮石松来自令狐无疆,令狐容是他的后人,这也正是南宫秋水一再容忍令狐容并默许南宫无痕与她结交的原因,最后南宫无痕却出乎意料选择了与令狐容一道逃离。
这些背后,是秦阳军,还是西北大凉,还是巨墨门?
南宫秋水心中剧震,思路一下子混杂起来。
“这光是怎么回事?”汉生看见云端下望天楼骤然亮起又很快消失的金光,奇怪道。
“是小巫!用你的血与他感应,快!”神屋道。
第一三零章 药引之谶()
一个瞬间,汉生便出现在小巫与南宫秋水面前,一脸惊讶的看着四周的情景。
“这里是哪里?”
见到突然出现的人是汉生,以后小巫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眼神明亮清澈,不再如刚才的锋芒毕露。
小巫一路小跑到汉生跟前说道:“这里是望天楼九层,小姐姐,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是,我来救你,我们想办法离开王宫。”汉生一眼看到小巫手中的刀与手腕上的伤痕,有些心疼地皱眉。
小巫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离不开这里了。”
“为什么?”汉生不解。
“小姐姐,其实我。。。”
小巫刚刚开口,便被汉生打断。
“是不是南宫秋水对你做了什么?”
汉生一脸警惕盯着面色复杂的南宫秋水,才半日不见,南宫秋水原本就苍老的容颜显得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岁。
小巫认真地摇了摇头。
“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河图。若我走了,这玄武大阵。。。”小巫的声音有些黯然。
“那又怎样,你若是因为玄武大阵的原因顾虑,那大可不必。这个阵在不在都一样。反正大晋暴戾无道早该亡国了,有没有这个阵无关紧要。”
南宫秋水终于能够恢复行动,长袖一甩冷笑道:“那可未必,晋帝如今所为种种与王上当年何异,何尝不是为了天下苍生?暴戾无道?王上当年烹杀宰相,屠杀三十万灵体的血债,又该如何算?”
汉生挑了挑眉,毫不畏惧说道:“正因如此,我在史官笔下遗臭万年而不是百世流芳。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若说晋帝走我的老路,那他便是下一个晋厉王,大晋将亡于此。何况如今这位晋帝,我可没觉得他比我好到哪去,行苛政重徭役信奸佞,天下飘摇,万民离心。我当年杀的人可比他少多了,莫他要拿来与我相提并论。”
“以后天下自会知晓。”南宫秋水一脸倨傲。
“既然你也知道那是以后的事,那就少费口舌,今日我便要带走小巫。”
汉生皱着眉头看见地上晕倒的赫连齐与赵树人,久留不是办法,万一他们醒过来便不好对付了。
“小巫,我们走。”
汉生拉住小巫的手,通过与小巫的血脉感应紧紧将神识连在一起。
。。。。。。
“神屋,怎么回事?”汉生在脑海中问神屋。
刚才感知到小巫的血的一瞬间,她就传送过来了,和小巫站在一起,传送却失效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没办法像刚才那样传送回去?若直接传送到翊华宫,便能从那寝殿后的小院,借着矮石松离开。如今汉生故技重施却毫无效果。二人依旧在望天楼上。
南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