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老爸听完立刻就生气了,训斥道:“你说你一个资本家工厂的小厂长,怎么一天天整得比咱们长春市市长还忙呢,人家市长还天天回家吃饭呢。我告诉你啊,今天晚上你必须得回来,一帮子亲戚朋友都有大事要跟你说呢。”
放下电话的陆寒扶着额头闹心不已,其实这些天他根本就不需要加班,厂子里也没有那么多的事儿需要处理,他之所以找借口不回家就是为了躲这些亲戚街坊,自从从今年年初全市乃至全省开始进行减员增效、体制改革之后,整个城市就好像天都塌了,数以百万计的人失去了工作,相对应的家庭失去了收入来源,整个城市都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街上的小摊贩多了很多,大部分一看就是被逼无奈出来摆摊的,坐在路边也不说话,面前摆着袜子、手套、帽子等廉价商品,我估计一天都卖不出一件。那时候从学校走到家,一条路2000米两侧都是旧书摊,旧书扉页上都是各工厂图书室的藏书章。政府门前的请愿就不说了,社会治安大恶化,抢劫乃至杀人等恶件频发,大部分都是生活没有着落的工人被逼无奈,家长根本不敢让孩子一个人进楼道。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这些工人,因为很多下岗工人当初就是按“产业工人”的路子来培养的,你当好一个齿轮,做好本职工作,做好生产线上的一个螺丝钉,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专精一个领域,努力工作,拿低薪,国家帮你负担其他的一切住房、福利、养老、就医、子女教育等),一个人从18岁开始被纳入到这个轨迹中,努力工作,到了三十岁或者四十岁,忽然国家把脸一抹说让你从头再来,可是这四个字哪是那么容易的。
在这种哀鸿一片的境地里,不裁人、不降薪的恒河医药第一分厂就显得鹤立鸡群了,原来还在背地里嘀咕说这里福利待遇太低、就工资高的人现在也都纷纷打听这里是否还继续招工,而那些自认为跟工厂厂长陆寒能够搭上关系的人自然都想方设法、围追堵截的去找他帮忙。
对于这些人的心情陆寒非常能够理解,但这个厂子又不是他的,他这个厂长也只是给人家印度老板打工的,只不过级别稍微高了一点而已,可是像招人这种大事,印度老板潘迪特先生不批准,他这里根本就什么力气都使不上,但这些找他的人要么是亲戚要么是老街坊,看着他们那副凄惨的样子,他也不好拒绝,所以这几天他就只好躲在厂子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过今天看架势是躲不开了,自己老爹的脾气自己很清楚,刚才能这么跟自己说话那说明旁边肯定有人在听着呢,这今天晚上自己要是不回去,那丢了面子的老陆同志还不一定得怎么收拾自己呢。
叹息一声之后,陆寒决定还是回去吧,反正这事儿早晚都得面对,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便招呼司机小李说道:“小李,走吧,开车回家。”
说起来现在陆寒的派头极大,他的座驾是比市领导的专车还要豪华的奥迪a6,这倒不是他多么的想显摆,其实这辆车是沙克鲁给他配备的,说是他这个厂长在中国就是他的代表,所以出门在外不能让人小看喽。
但事实上,陆寒对于这辆好车是郁闷大于开心,因为这辆车几乎成为了长春市婚丧嫁娶的头车首选,而且市领导还经常管他借着使用,反正这辆车在外面的时间要比自己使用的时间更长。
就在陆寒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司机小李忽然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厂长,咱们厂子什么时候招工啊?”
陆寒听了有些不满的答道:“怎么连你也问我这事儿,我这几天都快被这事儿给烦死了。”
小李苦笑道:“厂长,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媳妇天天跟我墨迹这事儿,而且你说她这人记性也是真好,去年我跟她吹牛,说咱们印度老板就等着大下岗然后好招人呢,没想到现在被她把这句话给翻起来了。厂长,你说这印度老板当初不会就是随口一说吧。”
陆寒琢磨了一下,然后答道:“应该不能吧,我记得他当时说的挺肯定的。”
“那怎么现在还没动静呢,现在这满大街可都是下岗工人啊。”
“这我哪知道,可能老板又有别的考虑吧。行了,好好开车吧,真有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其实陆寒所不知道的是,沙克鲁并不是改主意了,而是他这些日子忙着跟在索罗斯的屁股后面四处狙击各国货币来赚快钱,然后把这事儿给忘了
ps:希望写下岗不会遭到和谐,话说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第二百四十章 自杀()
俗话说“人没到、声先到”,陆寒这是人没到、车的喇叭声先到,一群早就趴窗户等着陆寒回来的亲戚们看到远处慢慢驶来的奥迪车,纷纷向老陆同志夸耀起小陆同志来了:“啧啧,你看看人家陆寒,现在多有出息出息是东北方言,意思就是混的很好),才不到三十岁就当上厂长了,厂里的工资高不说,就看人家这车那就不一般,对了,这车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四个圈是吧?”
旁边的一位纠正道:“什么四个圈,有点文化行不行,那叫做奥迪,正经的德国车,比********的帕萨特还要高级。”
被纠正的这位也不以为忤,自以为是的解释道:“对、对、对,就是奥迪,五个圈是奥运、那四个圈就是奥迪么,连圈圈都没有的就是奥拓。”
然后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而且人家这还不是一般的奥迪,这是A4还是A6来着,对了,这奥迪里头是数目字最大越好还是越小越好?”
虽然这些吹捧有些乱七八糟,但是老陆心里面还是很舒服的,想当初自己儿子背着自己跑去资本家的工厂应聘,自己还很生气,现在看来还是年轻人有眼光啊,不但躲过了下岗这一劫,而且居然还混上了一厂之长,这么大的官儿可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曾经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当上车间主任
正说话间,陆寒走进了屋子,照例要先跟各位长辈、亲戚、街坊打招呼,然后挨个散了下烟,大家一看烟,又是一阵夸赞,因为陆寒散的是中华,其实他平时并不怎么抽烟,所以买的都是好烟。
按照中国尤其是东北的习俗,是不可以直接就说正事儿的,大家先是唠了一会儿家常,然后其中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陆寒的二大爷这才缓缓的开口问道:“小寒啊,你们厂最近有招人的消息么?”
陆寒摇摇头道:“没有啊,二大爷,现在厂里的生产任务并不重,现有的员工完全可以完成,所以暂时估计应该没有招人的可能性。”
“可是我听老李家二小子他媳妇说,你们那个印度老板在两年前曾经跟你说过,以后要把生产的重心调到咱们中国来,那会儿之所以不招人是因为招不到好工人,可是现在满大街都是熟练的好工人,那为什么反而没有招人的消息了呢?”二大爷追问道。
这个时候陆寒心里在痛骂司机小李他媳妇这个大嘴巴,怎么这点事儿现在弄的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呢,不过嘴上还得客客气气的说道:“二大爷,您也知道,这种事儿都是人家印度老板说了算,至于他是怎么想的,我是真不知道。”
二大爷有些不满的说道:“我知道这个工厂是那个印度阿三资本家的,不过你这个做厂长的起码得有建议权吧?你就不会跟他说说现在咱们这里是啥情况?没准他现在压根就不知道咱们这儿现在有一大批下岗的呢,毕竟他远在印度么,你说你再不主动告诉他,那等他知道了都得拖到什么时候了。”
陆寒想了一下,觉得说的多少也算有道理,于是点点头答应道:“恩,那好吧,明天上班我就给我们老板打电话。对了,二大爷,您也别老一口一个阿三的这么叫,阿三这个称呼是带贬义的,万一让人家知道了不好。”
“嘿,还真是吃谁的饭、向着谁说话啊,这就开始护着你们老板了,成,不叫就不叫,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如果真的扩招工人的话,你可不能把屋子里的这帮子老少爷们给落下。”
这个要求就让陆寒觉得非常为难了,于是苦笑着说道:“二大爷,您这就是在难为我了。前年我们厂子清人的时候您也看见了,留下的都是有手艺的熟练工,清走的都是技术不行的新手,人家这是资本家开的厂子,不是社会主义工厂,不养闲人。
而且招聘的流程特别的透明,别说我没办法在其中动手脚,就算是有办法,我也不敢,要不然人家印度老板能在一天之内把我提起来,也能在一天之内再把我换下去。”
“那你的意思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老少爷们饿死?我们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你没听说么?机床厂的一个科长,全家都死了!”
这件事陆寒还真就知道,死的是机床厂的宣传科长,因为机床厂干脆利索的就破产了,而科长和他妻子都是机床厂的,所以就双双失业,一家子失去了生活来源。
这位科长最擅长的就是写写稿子、磨磨嘴皮子,并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可是这人又特别的爱面子,觉得自己都当过领导了,就放不下身段去摆地摊。想找一份得体的工作吧,又找不到门路,想靠稿费赚钱呢,自身水平又不够,十稿九毙。
于是一家子就这样坐吃山空,在他自杀前三天,家里已经没粮了,正好楼下有家卖猪饲料的商店,由于实在饿得熬不住了,于是他在晚上趁人不备跑去偷了一袋。
楼下卖饲料的发现门锁被人动过,就报了警,警察一来,顺着洒下的饲料痕迹,追了过去,敲开科长家的门一看,一家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饲料正吃着呢。
卖饲料的一看,啥也没说,转身就走了,可留下来的警察就有点为难了,毕竟这是出了警啊,总不能在出警记录上什么都不写吧,于是回去之后就如实的都报了上去。
结果这事儿就引来了日报的记者,记者在采访了科长之后,看着这家空空荡荡的四壁,实在是不忍心,就留了一百块钱走了。
这一上报,科长的面子算是丢光了,当天中午,他就拿着这一百块钱买了一大堆的好吃的和一包耗子药
一家三口就这么死了,孩子刚上初中,也就这么没了,这件事在当地曾经轰动一时,但由于临近香港回归,怕影响不好,所以这件事就被市里给硬生生的压了下去。话说这也就是当年,这要是换到信息传播飞速的现在,你想压都压不住。)。
第二百四十一章 桃花运()
“那是因为那个科长放不下身段,只会做干部、做不了别的,那不等死等什么啊?哪怕做点小买卖摆个地摊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啊。”陆寒反驳道。
二大爷嗤之以鼻道:“切,说的简单,政府也号召大家摆地摊、开饭店、搞旅游、做钟点工,可他就不想想这大半个城市的人都没有工作,谁有钱去买东西、下馆子、请钟点工啊?”
对于二大爷的这句话陆寒倒是挺认可,政府一直觉得下岗工人不肯去开饭店是因为传统观念转变不过来,却不知道其实不是大家不想开,而是没有那样的市场、大部分老百姓都没有钱去下饭店,那你这饭店还怎么开?
其实国家的本意将下岗职工的生活保障和再就业都甩给地方政府和国有企业的,这在当时刊发的《关于切实做好国有企业下岗职工基本生活保障和再就业的通知》中规定的很详细,但问题是不管是地方政府还是国有企业,他们不是不想管,而是没有能力管,在一些老工业基地,往往一个城市就是一个工厂,当支柱产业面临困境的时候,政府和企业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能力去管下岗工人。更不用说,这里面还有一些国企领导趁机大发黑心财,侵吞下岗补助、照顾自家亲属等等现象。
想通了这一点,陆寒于是应承道:“好吧,我明白了,明天我就跟老板汇报,而且即便暂时没有招人计划,其实我也可以招点临时工,虽然工资肯定没有正式工人那么多,不过跟下岗前的工资还是差不多的。”
得了他这个承诺之后,众人这才纷纷散去,于是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陆家三口,这个时候陆寒的母亲对陆寒说道:“小寒啊,你也别整天光琢磨这些事,你自己的事儿也得抓点紧了。”
“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还有什么事儿啊?”陆寒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陆母抱怨道:“还能什么事儿,当然是你的婚事了,你看看你都多大了,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你都能满地跑了,你可好,现在居然连个对象都没有。你说你现在的工作也挺好的,连小轿车都有了,怎么还找不到对象呢?”
“妈,你别瞎说,那车是厂子里的,不是我的。”陆寒连忙辩解,这种事必须得说清楚,否则一旦传出去那就麻烦了。
“我知道那是厂里的,不过那不就是只有你能坐么,所以跟是你的有什么区别?”陆母不以为意的说道,然后好像反应了过来,瞪了儿子一眼说道:“你打什么岔,明明正说你找对象的事儿呢,怎么就扯到车上去了。”
陆寒嘿嘿笑道:“不是我不找,这不是没有合适的么,你看看我们厂里都是大男人,我上哪找女朋友去啊。”
原以为这就推过去了,没想到陆母得意的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敷衍我,所以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我拜托对门的王婶帮你寻摸寻摸,结果你猜怎么着?”
陆寒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有些忐忑的问道:“结果怎么样了?是不是人家嫌你儿子我人胖嘴不甜、长得磕碜磕碜就是丑的意思)还没钱,所以都不愿意帮忙给介绍啊。”
陆母气得捶了儿子一下,然后说道:“都已经是当厂长的人了,怎么嘴还这么贫呢?我儿子这么优秀,都已经当上厂长了,怎么可能还没有人肯介绍。哎呀,你是不知道啊,我刚跟他王婶一说这事儿,那给她惊讶和高兴的,那表情你们是没看到,我学都学不上来。
人家说了,保媒拉纤这么多年了,还介绍过厂长这么高级别的呢,所以不但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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