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我把这事给忘了。”
“这么说的话,倒也无可厚非。”
八方纷纷释然,五通祇降,淫神入命,如此之人留恋青楼女子,自然合情合理。
这般想来,那镇南、靖浪两府对此举该有的反对声音顿时被大多数人抛在脑海,仿佛只要祭出五通威名,两府就会非常体谅的让步。
暖香阁中议论纷纷,闲言碎语波波传入倚红偎翠俩女耳中,两双莹莹美眸,满怀歉疚地投注在大厅中那道异发飘飘地少年身姿。
这些闲言碎语,这些诟病诋毁,他原本是不必受的。
……
“飞炼,有一点我不太明白?”
燕云楼中,定下了以纵横追榜下套桓放仆从的计划,五人整装待行,方承轩忽然面露疑色。
“哦,哪一点?”
“以你镇南王世子的身份,要从桓放手里抢两个人,其实不难,真有必要如此繁复设计么?”方承轩道出疑问。
烈非错淡淡扫了方承轩一眼,随即又带过倚红偎翠二女,眼瞳澄净,仿佛没有一丝隐秘,中间的瞳仁却又深邃地好似蕴藏千江万流,亘古常道。
“以镇南王世子、炎门飞炼的身份正面抢人自然容易,但抢到后呢?如何安置这两位姑娘?”
烈非错一问,顿时令方承轩、陈复哑口无言。
两女本是他们的相好,而他们两家的家教又不似镇南王府、靖浪府那般严谨不阿,若他们将两女打包分摊,一人一个带回去做妾室,谅尚书右丞与宗正也不会太过严词。
但他们要带回的不是两名女子,而是从桓放手中抢来的女人呢!
此等际遇的两女,方、陈二人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服家人接受。
如此一块镶着镇西王府的铁板,唯有炎门飞炼能啃的动。
“你们也知道我现在在哪儿落脚吧,要让她们认同我的作为,接受二位姑娘,便只有将事情闹大,而她们又因我牵扯在内才行的通。”
……
这便是燕云楼中的另一番对话,关于烈非错为何执意要如此张扬行事的对话。
暖香阁这一出戏是为了让靖浪府松口,为了让府内那些真正掌权的女人,同意烈非错带两个青楼女子回去。
因为她们是受烈非错连累的苦命女子,而且烈非错连累她们惹上的,并非只有兵机侯府这等身正品良的德操之家,更有镇西王府桓放这等残毒凶蛮,视女子如猪狗玩物的淫邪恶徒。
只有这层自责的尴尬立场,方能令靖浪府的她们松口。
暖香阁中细声阵阵,众人碍于烈非错之实力、身份,不敢堂而皇之讨论,但那一丝丝窃音暗调,却早已形成另一番剖骨割肉的伤害。
倚红偎翠听之在耳,刺痛在心,只有她们明白眼前少年绝非众人指责的那般,他非但毫不下作淫邪,甚至比在场众人皆高洁慈心。
性格冲动的倚红心中窒堵难受,呼吸间再也忍耐不住,一步上前:“你们休得……”
言语未尽,却被烈非错眼明手快的一把止住。
单掌轻按倚红,令她不得造次,少年转头望着柳叶娘:“柳阁主,可是有何为难之处?”
柳叶娘一怔,回过神来。
她心知烈非错问的是为两女赎身之事。
扪心自问,事态发展至此,若两女能被镇南王世子赎身带走,无论对她们自身,还是暖香阁,皆是最好的结果。
“烈世子哪里话,世子爷有此雅兴,叶娘怎敢不作美呢。”
……
“……依你所说,沉闷许久的纵横榜,倒是终于别开一丝新面了。”
第89章 勇敢的少年快去显……肾?()
“……依你所说,沉闷许久的纵横榜,倒是终于别开一丝新面了。”
兵机侯府,玲珑苑。
大小姐玉璇玑之声音,自苑中那片花海锦簇间渺渺荡荡,闻知似在耳边,眨眼却又天涯飘忽。
“小姐,您……您这是……高兴?”旋儿尚含苦楚的声音略带质色,但更多的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花海中久久未响起回应。
自家小姐不回应,旋儿便不敢多问。
良久之后,花海再度响起那仿佛宁静致远,却又刹那幻灭的声音。
“高兴么,或许是吧,太过千篇一律的日子,我或许真的已厌倦。”
花海中莫名扬起一阵风簌,其中又夹杂着几丝飞瓣于空中飘转的无定无常。
“千篇一律的不止是我,还有那我几乎已提不起兴趣再提起的那卷,不过幸好,终究还是没到那一步。”
几乎已提不起兴趣再提起的那卷……旋儿明白这是指纵横榜。
玲珑千絮的声音似乎更为致远缥缈,是因为语气中隐隐显露的一丝不屑么?旋儿不知,更不敢随意测度自家小姐。
但她至少明白,小姐言中的“终究还是没到那一步”,是源于何者。
——那个下流无耻的淫贼,竟得小姐如此重视。
倏然,满苑花香变了,因为风变了。
吹入这玲珑苑的那股席花卷海之风,不知为何卸去了肩头几分重量,轻快了些。
“就看看这突如其来的新篇,能将这番沉闷天地涤至何种地步吧……不过眼前么,先看他如何应付,那即将来到的灾劫吧。”
……
“恭喜烈世子抱得美人归。”
“烈世子大喜,今夜洞房花烛,良缘金月。”
“给两位姐姐道喜。”
暖香阁中,喝彩连连,满堂八方皆为当前这件大喜之事慷慨赠福。
镇南王世子烈非错,以三千六百万钱为暖香阁曾经头牌倚红偎翠赎身,从此这两朵娇花魅蕊,身属镇南,侍寝飞炼。
与三日前九曲园,方才燕云楼不同,此刻这暖香阁中多为酒色之徒,醉卧美人膝,醒掌香闺帘的他们,可没那等公然顶撞烨京新晋第一恶徒的气节。
更何况不久之前,这些人甫目睹镇南王世子凶残暴虐,将刁绝一行六人断足残体,尤其是罪魁祸首的刁绝,一双腿脚被烈非错硬是断成数十截,仿佛陶瓷坠地般,粉碎难圆。
或许是源于这番残暴,又或许仅仅是惧于镇南王世子的身份,烈大世子一为两女赎身,满堂宾客顿时八方来贺,比比称道。
当然,嫖客难离脂粉香。
在场这些暮色未正已混迹青楼的诸君,他们的贺词赞声,自是难脱淫词艳声,眉飞色舞。
倚红偎翠两女玉容欣然,她们的卖身契已交到烈世子手中,她们终于脱离苦海了。
今后再面对“自甘堕落”时,她们终于能挺起腰板,身正影坚地驳上一句。
“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之类的贺词频频入耳,两女面色绯红,水汪汪的双眸数度偷偷瞥向烈非错。
莫说两女自知残花败柳之身,即便她们是今日甫亮相的清倌人,此刻也愿意义无反顾的对烈非错献上一切。
一想到此,两女视线轮转,四周那一张张眉飞色舞地喝容入眼,那一幅幅暧昧下作的笑脸,令两女大觉可笑。
在这些人眼中,烈非错五通祇降之身,淫神入命,自是比他们靡乱下作的多。
这些人与燕云楼中众人一样,皆忘了眼前这被认定淫邪靡乱的少年,三日前究竟做过什么。
“你自比琉璃如何?”
真该让他们也听听这句话。
此时此刻,倚红偎翠万分坚信,烈非错绝非外界流传的那般淫邪失度。
正相反,这名少年狂狷之中睿智深藏,不羁之下内秀暗敛,隐于那张青稚面容下的万般光芒,终有一日必将震烁四海,普照八方。
一番歌功颂德,众人闹腾了良久方告歇止。
方承轩目送四周渐散人流,上前几步:“对了,飞炼,有件事我这一路上一直没想通……”顿了顿,怀疑的视线不住打量烈非错。
“……你真能做到一目五行?”
“一目十行,过眼不忘,我自然做不到。”
这句话是不久前烈非错于燕云楼中所说。
但他又说……
……
“……但若稍差一些,一目五行,过目半忘的话,我却可勉力为之,因此,我早已发现了一件事……”
顿了顿,又一次扫过众人:“……今日这燕云楼中,并无太多当日九曲园前在场之人。”
……
世上真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之人么?
或许真有吧。
中流砥学之宗嗣扬,监兵学院之罗志,德风谛院之顾临高……这些名动八方的天之骄子们或许能做到,但以方承轩对烈非错的了解,镇南王世子可没如此天赋。
莫说一目十行,即便是一目五行,他也不认为烈非错能做到。
然而,若他做不到,又是如何于此前燕云楼中,判断那众多面容,并无太多当日九曲园在场之人的呢?
暖香霓虹摇曳,混入烈非错似笑非笑的暧昧目光,直直打在方承轩的……下腰。
“脑中髓海归属肾水,方胖子你隔三差五来此显肾,难怪髓海枯竭,才思迟钝了。”
言语一顿,下一瞬倏然以仿佛歌唱的语调道:“纨绔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咳咳,快些收心养肾。”
虽然没有完全通透,但方承轩至少听明白了“髓海”“肾水”“显肾”。
医道理论中确实有将脑髓归为肾水的说法,而方承轩也确实如烈非错所说,时时来此燕云楼显肾,且他肾水贡献的对象,便是此刻已跳出火坑的倚红,只不过……
——去你的!还来说我!?我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当着全京城公然显肾的好!
方承轩心中斥骂,但却不敢宣之于口。
倒不是因为烈非错镇南王世子的身份,只是今日自燕云楼启,他已领教了不少飞炼少爷的厉害,当此时节实不敢直撄其锋。
见方承轩哑口无言,神情间还有几分肾激抽痛,烈非错调侃的眉眼倏然一收,淡淡续道:“那一目五行么,我自然……也做不到。”
第90章 灾劫?()
“那一目五行么,我自然也做不到。”
“你,做不到?”
方承轩眉眼间凝着意外,其实他本不该意外的,以他对烈非错的了解,他本就不认为烈非错能一目五行,但若无一目五行之力,烈非错又是如何认出燕云楼中那一张张脸的呢?
想不通这点,所以他意外了,所以……
“所以我真心劝你,从经往后收心守肾……你就不曾想过么,我那些炎流独大,火炁漫天的试探,难道只对旋儿有效么?”
——嗯?飞炼他的意思是……啊!
方承轩眼神先是迷茫,随即却倏然炸亮。
——对啊!那些话能测出旋儿当时不在现场,那反其道而行之,便也能测出当时谁在现场。
“最后一击时旋儿不在当场,所以她听我那番炎流独大的言语,并无反驳,那么假使当时燕云楼中有一定数量当时在场之人,难道确实身临其境的他们,听不出我言语中的问题么,若是听出了,即便个别人选惧于镇南王府不敢出声顶撞,难道所有人皆如此。”
此前燕云楼中有近半数人不敢直撄其锋,言语收敛,但另外半数却依旧直言不讳,语锋诛心,假设当时目睹九曲园之事者有一定数量,那敢于直言的那半数中,至少能有几个听出烈非错言语中的问题,以他们对烈非错的敌视,只要察觉到了,便定会点明。
烈非错淡淡地分析着,此刻他身边贺喜人潮已退,只余倚红偎翠与方承轩三人,但那侃侃而谈的言语间,百丈开阔之暖香阁,那霓虹宫灯,那彩条千绪,那流风淡淡……仿佛一切都围绕着他,臣服于他。
“但那时你并不清楚众人中是否真的无当日亲眼目睹之人,或者人数极少,难有反应,若当时情况相反,真的有人出言指错,那你试探旋儿的举动岂非功亏一篑?”
“即便如此也无碍,我当时的目的只在试探,既试探旋儿是否真是我判断的出言指点之人,也试探当时的燕云楼是否有一定人数的九曲园之事亲眼见证者,若当时有人出言指错,便说明我的第二层试探,结果为‘是’,那样的话,我便会另行布置,再设他局。”
烈非错言语间轻松惬意,探囊取物般轻易。
若方承轩未经历不久前燕云楼中那一幕,他一定会嗤之以鼻。
“另行布置,再设他局,哪有那么容易?”
但此刻他不做此想,他相信烈非错必能兑现己言。
所以,这一刻他并未嗤之以鼻,而是……
骂之在心!
——他奶奶的,精的都快成妖了!
视线偷偷扫过烈非错,这一刻,那张尚显稚嫩的面容,于他心中不住巍峨扩大,堪论峰岳。
——如此谋力,这天下间还有事能难倒他么?
——从经往后,这小子怕是无灾无劫了吧?
心生此念,下一瞬,方承轩面色一寒。
灾劫……来了!
……
“灾劫……那个淫贼,会有什么劫难?”
花海风遥,吹奏点点大自然妙曲,旋儿的声音自花摇影曳间破出,显得有些突兀。
“气到糊涂的傻丫头……两个问题,他是什么人?他在哪儿?”
玲珑千絮的声音继而幻现,相比之旋儿的破影而出,她之声音却与花海风曳合流,难分彼此。
他是什么人?
他在哪儿?
那个淫贼的灾劫与这个两个问题有关?
旋儿的声音再度沉默,十数息后……
“啊!小姐,我明白了!”
……
灾劫来了,镇南王世子,炎门飞炼的灾劫!
暖香阁众人目视入口处,有些人认出了,有些人感受到了,有些人……惧怕了。
烈非错并未惧怕,但他之神情也失之淡然。
“陆总管,真是巧啊。”烈非错对着暖香阁入口处,那队军姿整齐之人马的为首者说道。
没错,那人是陆川,镇南王府家将,同时也是镇南王府东院总管。
两个问题,他是什么人?他在哪儿?
烈非错是什么人?
镇南王世子。
他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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